渣受闯江湖 作者:樵音迷觞
第25节
我顺着他们的方向看去,猛然发现,确实如他们所言,在空中弥漫的黑烟越发浓重,方才还可看见晴天万里,如今上空全是一层层厚重的黑烟,压得四周昏暗无光。
我下意识开始搜索白幻寅的位置,很快,我就看到了他。令我惊奇的是,从方才到现在,他竟一直站在原地,未动分毫!我们大家拼死拼活左躲右闪才勉强能保住性命,而他不用挪动半步,仅凭身体内释放出的黑烟就控制住了整个局面,习得最高武学,当真是不简单啊……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白幻寅的表情为何会那么痛苦……?
☆、132逃跑
我以为是我眼花,故又揉了揉眼,反复看了几次,白幻寅紧拧眉梢,微垂背脊,脸色很是难看。我心下一急,不顾三七二十一就直接冲了过去,我忙探了探白幻寅的额头,除了感觉到一层细密的汗水外并无其他异样,于是我焦急问道:“出什么事了?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白幻寅无情地拨开了我的手,不冷不热道:“没事,你让开,我不能保证你的安全。”
我顺势拉住他的手腕,坚定道:“你不说清楚我就不走。”
他淡淡地瞥了我一眼,说道:“找死。”
“我找死怎么了?要不是因为你,谁愿意在这当靶子?!”我忽然提高音量大声说道。我不知道我当时为何会有如此激动的情绪,或许是因为周遭的环境实在是让我快要发疯,我需要一个发泄口,亦或一个引导安慰我的人。我把希望放在了最亲近的人身上,然而却得到如此回应,难免会觉得心里堵得慌,况且,我的出发点还是为了他好。于是,我声音更大了,根本不顾及现在所处的场合,如泼妇骂街般大叫:“你现在厉害了就了不起了啊?!看不起我了是吗?!觉得我拖后腿了是吧?!”
白幻寅不为所动,他只是侧过脑袋,瞥了我一眼,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战场上。而就是那一眼,我和他有了短暂的对视,那一瞬间,我仿佛看见了他眼底如水的平静,那种平静,是看透凡尘目空一切的平静,或许即便天塌下来也不会荡起一丝涟漪。也是那一瞬间,我放弃了挣扎,自嘲地笑了笑,他都没有感情了,我还同他纠缠些什么?我如此撕心裂肺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路人在发疯罢了。我深呼吸了几次,努力冷静下来并试图找回理智,若我再这样发疯下去,那当真就是在找死了。
虽说如此,我还是没有离开白幻寅,我放开他的手,站在一旁望着他。他的表情确实很不自然,时而紧拧眉梢,时而嘴角抽搐,最严重的时候甚至差点跪在地上。我不知道白幻寅为何会有如此反应,按理说他只需要操控那些黑影便可,这几乎不出任何力气,他不应该会感觉身体疲惫或者不适啊。
我随着他的目光看向战场,数十人正与易雄天他们胶着着,两者相互牵制,迟迟分不出胜负。至于战场内圈,早已被黑影控制,只有几人尚且还有口气,他们惊恐万状地四处逃窜,样子甚是不堪。而那些一直处在外围围观的人却没有一个人被误伤,他们个个安然无恙,虽然脸上全是恐惧,但真正被吓跑的没几个。整个画面,散发着一种诡异的气息。我望着在头顶盘旋的黑影,隐约有种不详的预感,这些黑影确实越来越多,且其外形似乎也变得越发清晰。这种场景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时,我看见一个黑影的头部突然露出了一双猩红的眼睛!那双眼闪耀出耀眼的红光,然仅是一瞬,红光散去,又是一团黑乎乎的烟雾。
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登时,我恍然大悟。
这场景,正是与我在冰窖内所见的如出一辙!那时,白幻寅闭关修行,目的是为了将阴力纳为己用,而其方法就是通过不断的适应和控制将狂暴的黑影转为相对温和的黑影,说白了就是改变灵魂的性质。之前,我猜测那些黑影是通过血水幻化而来,因为血水消失的同时出现了这些黑影。而现在,这些黑影不断吸食新鲜的血液,随着体积的膨胀,必会混入新的一批、未经适应驯服的灵魂,再通过一次次分裂重组,很有可能就会组成全新的灵魂——最原始狂暴的黑影。那么,这也就能解释白幻寅为何会如此痛苦了,因为他正在通过自己的身体吸收新的阴力,然后再释放出来参与战斗。所以,每次的交锋并非是为削减战斗力,而是在无形中为原本白幻寅所持有的黑影提供了饵料,这也是为什么黑影会越来越多!
我不禁心里发毛,这当真是天下最邪的武功,这种通过蚕食对手的能量以壮大自己的方式真是惨无人道却又天衣无缝,要达天下无敌也并非不无可能。登时,我不得不佩服白幻寅的父亲,他简直就是个天才。
只是……若源源不断加入新的个体,白幻寅的身体是否会承受不了?毕竟那一日他遭受红眼黑影的攻击时,差点反被吞噬。
我担忧地看了一眼白幻寅,他现在的表情比方才缓和了很多。他扫了一眼易雄天那边,登时,成百上千的刀刃极速飞了过去,不出一秒,围在易雄天四周的人便群血肉横飞,尸首分离。易雄天惊诧地看着眼前的情景,又看了看白幻寅,欲言又止。
白幻寅波澜不惊地看向舞台正前方,说道:“我来此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取了黄启卫的性命,其他人我并不在乎。我最后提醒一次,若想留命,就离开这里,到时混战起来,我不能保证不会误伤你们。若执意要用命来看戏,那我也无话可说。”
台上的几位长老脸色早已变得煞白。少林掌门望着地上的狼藉,痛心疾首,“孽畜!孽畜啊!”然而没有人再敢下令,因为大家都明白,再多的人冲上去也只是白白送死,强弱对比差距实在太大。
少林掌门身体微微颤抖,他指着白幻寅,大声道:“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白幻寅:“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交出黄启卫,还易雄天一个公道。当我杀死黄启卫以后,我承诺将永远退出江湖,你们之后的血雨腥风我不会再参与,你们不用担心我会威胁到你们今后的生活。”
“不可能!这简直就是对恶势力低头!今日我们若退一步,就等于毁了几百年来武林前辈捍卫的正义与尊严!”金帮主义正言辞道。“你想都别想!”
白幻寅云淡风轻道:“以一人之命换江湖长治久安和万人性命,这才是正义。因保一人而毁天下人利益,那是自私。”
“满口胡言!”
白幻寅:“为何要独断?不妨问问在场的所有人,他们将要如何选择?你们也要尊重百姓的意见。”
几位长老张了张口,却无言以对,他们转而看向台下的众人,问道:“各位英雄好汉,你们意下如何?”
“黄庄主乃我们武林的中流砥柱,不能因为这魔头的威胁就把黄庄主置于不利地位!没有他,这武林就是一团散沙,到时若这魔头反悔,我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为了黄庄主,我等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就算粉身碎骨又何妨?!大伙儿,你们说对不对?!”一名壮汉站了出来,慷慨激昂地说道。
然而,并没有人回应他,他们用奇怪地眼神看了壮汉一眼,旋即就近凑成了几小堆,窃窃私语。
“这魔头太厉害了,就算在场所有人冲上去也不是他的对手,不知他用了什么邪术。”
“他说的话可信吗?我可不想死在这,我家里还有儿子和媳妇呢。”
“你们觉得黄庄主有胜算吗?”
“估计没有,你看,都死了那么多人了他还束手无策,只会说空话。”
“黄庄主有子女吗?或是亲人。若今日我们负了他,以后会有不会人来找我们报仇?”
“不知道,大不了从此隐匿江湖,我就不信他能把我们找出来。”
“不过,万一这魔头没有把黄庄主弄死,今后我们肯定不会有好日子过,如此那样还不如今天就英勇就义了?”
“你傻啊?!今天是必死无疑,日后的事可说不准,先过了今天再说。”
“那你们打算怎么办?”
“……”
突然,有一个人从人群里蹿了出来,他满脸歉意地抓着后脑勺,朝大家说道:“各位不好意思,我忽然想起我家还炖着一锅肉呢,再不管该糊了。我先回去灭了火,马上就来,抱歉抱歉了,你们先谈。”说罢,那人便一溜烟跑了。
紧接着,又有一人站了起来,他做恍然状,一拍脑门大声道:“哎呀!他这一说,我才想起我把媳妇交代的事儿给忘了!大家,我要先去帮媳妇买药材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你们等我!千万不要鲁莽啊!”说完,他也立刻就走了。
“哎哟,我肚子好痛,我去趟茅房。”
“咦?你的手怎么破了?我帮你去包扎一下,走走走,去那边。”
“天要下雨了,我得赶快回去收衣服!”
“啊,喂奶时间到了,真是不好意思,我回避一下。”
“……”
一时间,围观人群找着各种各样的借口纷纷离开,原本热闹的舞台四周忽然变得冷清了许多。不过,仍有很多人站在原地,他们既不表明与黄启卫合作的意愿,也未显出离去的意思,似乎正在权衡如何做才最为恰当。
这时,一直在看戏的洪一品开口说道:“你们既不走也不动,是打算继续旁观?或者你们还有其他打算?”
一女子回头看了一眼洪一品,答道:“我们忠于黄庄主,但我们不会像方才那位壮士那般鲁莽。我们想找到这魔头的弱点,然后给他致命一击,不想再因为盲目的攻击而断送性命,所以,我们必须守在这里,观察魔头的一举一动,寻找攻破之道。”
洪一品抬了抬眼皮,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名女子,道:“我知道他的弱点。”言毕,他转头看向白幻寅,直接问道:“若我没记错,你的父亲叫白流飞吧?”
白幻寅也不避讳,答道:“现在很少有人知道家父的姓名,看来你们曾是故友。”
洪一品靠在椅背上,仰着脑袋,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悠悠道:“故友倒谈不上,死对头还恰当些,只是可惜,不等我亲手将他杀死,他就败给了病魔。你现在所用的招数出自《鬼影七幻》,是由你的父亲创作的,在老白创作期间,我曾给过他不少意见,所以也知道这招式模样。可是,你并未按照你老白的方式修炼,所以你的招数并不成熟,也可以说是破绽百出。”
白幻寅不为所动,“可我不认识你。”
“哈哈。”洪一品笑了起来,“你的性格一直是这样吗?还是因为练了这邪功所致?哎,也不知老白知道他宝贝儿子练了这套邪功会作何反应,可惜了可惜了。”
☆、133决战
白幻寅不再搭话,他只是看着洪一品,面无表情。洪一品自知无趣,转而对那女子又说道:“《鬼影七幻》的原理是通过借助阴邪之力来提升自己的武功。但若借力不足,身体的承受力也就不够。因为缺乏对足够量的适应能力,当他再大量吸取新鲜的阴力时,就会产生不适反应。简单而言就是已有的量不足以控制新的量,当平衡被打破后,个体将会灭亡。而白幻寅的弱点正是在此,他没有完整地修炼《鬼影七幻》,所以他面临崩溃的临界值很低,黑影吸食的鲜血越多,他的可承载力也会降低,最后因无法融合而被反噬。你们想通过比试来打败他是不可能的,因为他足够强大。但你们可以加速其自身灭亡的速度,不过最好要快,否则他若适应了方才那批新的阴力,他的承载力又会得以提升,你们要取他性命就更难了,且你们之前的努力也都会白费。”
“什么?”那女子瞪圆了眼,不可思议道:“你的意思是要让我们去送死?”
洪一品露出欣赏的目光,“对,就是这个意思。以你们的血液作为黑影的食料,相信再吸食百人左右,白幻寅就会崩溃。”
女子怀疑地看着洪一品,“洪老前辈,您是武林响当当的人物,所以我敬您。但您说话请注意,这可是百人性命,开不得玩笑。”
洪一品道:“这女娃可真好玩。算了,我都老了,怎会和你们年轻人开玩笑?知道他为何没有一口气把你们都杀了吗?因为他承受不住那股阴邪之力。知道他为什么会和你们废话吗?因为他在故意拖延时间以适应新的力量。知道天上为什么还飘着那么多黑影吗?因为他难以全部控制,这些都收不回去了。”
闻言,我忽然想到方才白幻寅痛苦的神情和一闪而过的红眼黑影,不禁心下一惊。连忙问白幻寅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白幻寅没看我,只是不冷不热道:“洪一品,看来家父和你确实是有血海深仇,就算他老人家死了,你也要把仇恨转嫁于他儿子身上。”
洪一品杵着腮帮,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我也不想,只是是他自己说要与我恩断义绝,再见是仇人而非知己。”
我已经没有闲心再听他们回忆往事,我抓着白幻寅的双臂,焦急问道:“告诉我!他说的不是真的,告诉我!你不是说对千人对万人都没有问题吗?为什么会这样?!”
白幻寅淡淡地看了我一眼,道:“依我现在的情况,一天可承载一万人左右的阴力,但前提是我有空闲时间对新的力量进行转换。若是一次性吸收,那我顶多只能承载千人。”
我的心凉了大半,“那……那你现在还能承载几人?”
白幻寅:“百余人吧。”
我:“转换时间需要多长?”
白幻寅:“快点只需半个时辰。”
我点点头,一步挡在他身前,毅然道:“那我就护你这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内,谁也别想动你一根汗毛!还有,你别再用《鬼影七幻》了,你的武功也不差!”
洪一品忽然笑了起来,他说:“当真年少无知,修炼《鬼影七幻》的代价便是今后不可再修炼其他任何武功,否则何必自废武功呢?这一生,他只会《鬼影七幻》,哦,不对他还会打架,用拳头的那种。”
我蓦然一惊,但却没有时间再去多做纠结,因为当敌方肯定了这个弱点后,正看着白幻寅这边,蠢蠢欲动!
我瞪了一眼洪一品,他真是几句话直接把我们置于了死地啊!
我转身对柳遗风道:“你们注意安全!如今我们只能自保了!”
柳遗风晃了个神,做出防守架势,他大声回道:“没问题!你看好白幻寅,别让他们有机可乘!”
似乎在确定一切都是值得的以后,留下的所有人脸上都显出了至死方休的决心,他们不再惧怕,挥舞着刀剑就向我们攻了过来!
就在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场面尚未混乱之前,我听到了两句话。一句是洪一品说的,他说:“真是些疯子,找死的事也抢着做。不玩了,我走了。”我想,他这一辈子都不懂何为情,何为纽带。
另一句是黄启卫说的,他说:“绿宝山庄的弟子们也别愣着,快上!再坚持一会儿,我们的秘密武器就要到了!”我想,这次我们凶多吉少,或许这将是我们所有人的坟墓。
眼前全是人,他们面目狰狞,下手狠毒。我用尽全身力气抵挡,但挂彩无数。我把白幻寅护在身后,不给任何人靠近他的机会,就算是当肉盾,我也在所不辞。我疲惫不堪,每挥出一剑我都感觉用尽了浑身力气,我的气息早已不稳,内力无法顺利凝聚释放,单凭一身蛮力与百人死磕。我麻痹自己,不知疼痛,不知绝望,唯有如此才能屹立不倒,才能挡在你身前,为你遮风挡雨。一生怕死,却最终找死,这是情,可你不懂。
“啊——!”我一剑砍断了一人的手臂,怒吼道:“来啊!还有哪个不怕死的来啊!萧爷爷让你断子绝孙!他妈的一群瞎了狗眼的人渣!!”
愤怒,更多的愤怒在人们的脸上翻腾,他们毫不客气地一剑刺穿我的大腿,我强撑半秒,跪在了地上。我倒下了,身后那人该怎么办?我回过头看着白幻寅,视线早已因为血水模糊。对不起,我对你的承诺什么也没有做到,我也是人渣。
我直接扑倒在地,侧着脑袋痴痴地看着白幻寅,想动,但又感觉整个身子都不属于我,何其悲哀。白幻寅的身后慢慢散开一层层黑烟,它们幻化为锋利的黑色弯月型刀刃,刺入敌人的五脏六腑。
不,不,不,不!!
我想要发声,可就连嘴唇都动不了,深入骨髓的绝望令我窒息。我眼睁睁望着眼前的敌人一个个沦为干尸,却无能为力……
白幻寅越发痛苦,他的面容再次发生了改变,眼睑细长,眼角上吊,嘴唇咧至耳根,形容狐魅……他周身围满了黑影,它们双眼放着红光,面目狰狞,獠牙尖锐,遇见活人,张开血盆大口,吞其头颅,不吐骨头。
适时,周围一片惨叫,但却无人逃窜,甚至还争先恐后。在面临死亡的瞬间,他们脸上竟是功成名就的喜悦,竟是维护正义的骄傲,我仿佛在他们脸上看见了神迹的光芒,耀眼夺目。
疯子,全她妈都是疯子。
头顶已被黑影覆盖,黑压压一片。白幻寅似乎也快到了极限,他的面容愈发恐怖,五官被拉得极长,已不见人样。无数的黑影冲进他的身体,他痛苦地挣扎着,身体不停颤抖,良久,又有一波黑烟从他的身后缓缓扩散。至于人群,虽少了许多,但仍是源源不断的,看不见尽头。
我侧头看着白幻寅,莫名地笑了起来,虽说他现在变成了无情无欲之人,但他依旧仗义,他没有丢下我们独自逃命。从根本上说,无论《鬼影七幻》令他变成了什么样,但其本质,还是白幻寅,我最爱的白幻寅。
我干咳两声,哑着嗓子对白幻寅说道:“不如别打了,反正早晚都得死,何必弄得那么累?痛快死了得了。”
白幻寅扭过头来看着我,他的脸上毫无表情,但语气却很是坚定:“再坚持一会儿,等项麒回来了,我们还有胜算。”
等项麒回来吗……?我仰头看着天空,没有一丝光亮,就如我的内心,黑洞洞的没有任何希望之光。就算项麒回来,面对此番情景,也无力回天了吧?毕竟我们已经杀了很多无辜。
周围的色调似乎一直保持着一致——灰暗、猩红。当我觉得自己都要审美疲劳的时候,一抹新的色彩出现在了我的视野之中——橙黄。它是如此耀眼热烈,带着一股热气翻滚蒸腾,穿越时空,划破一成不变的灰,直达心脏,绽开一朵绚丽多姿的红色蔷薇,如梦如幻。
“无关人员快让开!下一发准备!”黄启卫站在中央,大声指挥着,“刚刚让他侥幸躲过去了,这次一定要命中!”
这时,我才猛然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黄启卫竟调用了火炮,并把目标瞄准了白幻寅!或许是因为操作不熟,方才击中了正与白幻寅近战的几人,他们被炸得血肉横飞,有几块组织已经被烤糊了,散发出一股浓烈的恶臭味。人们见状,纷纷让开。整个目标范围内,登时只剩半跪在地的白幻寅和躺在他旁边的我!我心道完了完了,现在真的完了。
所幸死亡并未迅速降临,装填新一发火药的速度竟出奇的慢。我想与白幻寅认认真真地告别,可他心里想着的根本不是这个事,他略有无奈地说道:“上次你被黄启卫的火药偷袭,我就猜到不妙,他这次定会再用这武器,毕竟威力巨大,所以尽量控制不与他近距离接触,没想到,才几日,他竟升级了武器,居然可远程射击了。”
我悲哀的笑了笑,“这东西有弱点吗?你能对付吗?”
白幻寅出神地望着那台火炮,摇了摇头,“要是他早些弄出来,或许还有可能。现在天上飞的那些黑影已经不受我控制了,我没有办法杀死那些正在装填火药的人。”
我玩笑道:“那我冲上去把他们都杀了。”
他望着我,久久不语。
☆、134胜利
“目标瞄准,开火!”黄启卫一声令下。
“黄启卫,我□□祖宗十八代!”柳遗风一声怒吼,朝火药发射的方向冲了过来。我瞥了一眼,他们那边已经没有敌人了,看来暂时脱困了,趁这机会,快逃吧。
我感觉周围的温度迅速升高,一股颇具压倒性的力量飞速袭来,我闭上双眼,直面死亡,因为我无力改变结局。可预想的意识崩离并未发生,就在距离我们大约十米的位置,火药炸开了。在火光中,我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他手持双剑,硬生生地挡下了这发火药。登时,我第一次在项麒这冷血无情的家伙上感觉到了热血沸腾。
火光渐息,项麒迅速扔掉了手上的宝剑,他的双手有些红肿,他也不在乎,直接跑到白幻寅的身边,问道:“情况怎么样?”
白幻寅:“既然你来了,情况自然很好。易欢也一起来了吗?”
“不单是易欢来了,他的部队也到了!”紫胭从后面走了上来,她满脸自信,“教主你放心,之后我方不会再有任何伤亡,他们那些残兵败将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
黄启卫一惊,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们身后,口不择言道:“你……你……你们怎么会还活着?!”
“死老头,敢伤害左隐哥哥,今天我就要为他报仇!”曲灵从人群中跳了出来,指着黄启卫大骂道。
“死贱人!今天就是你的死期!我要把你的尸体剁成肉酱喂猪!最后变成一坨屎被拉出来!”左隐也跳了上来,毫无形象地破口大骂。
我的身体无法动弹,我看不见我的身后究竟是什么情景,但看黄启卫的模样,我感觉到,我的身后应是有千军万马,气势磅礴,只要将军令下,尔等杂碎必被碾为尘埃。我张了张口,随他们笑了起来,我看着黄启卫,艰难地抬起一根手指指着他,笑道:“黄启卫,等死吧。”
柳遗风仍愣在原地,一时失了神。良久,他才惊讶地叫道:“欢弟!”旋即,他跛着脚就朝我们这边冲了过来,他浑身是血渍,一颗光头黑黝黝的,样子十足一个叫花子,但他脸上的笑容,竟是那么灿烂温暖。这相比起衣着考究却面目可憎的黄启卫,实在是这战场上一缕和煦的清风。
易雄天更是慌了神,他愣了很久,都不敢回头。知道柳遗风大叫:“易伯伯!真的是欢弟!真的是他,他回来了!他回来了!”
易雄天颤巍巍地回过身,我不知他看到了什么,但仅是转身的一瞬间,他就老泪纵横了。他抹了一把眼泪,又抓起柳惠生的双手,很紧很紧。柳惠生双眼紧闭,嘴角扬起笑容,他对易雄天说道:“易伯伯,看来易欢哥已经不记恨你了。”
易雄天哽咽着,但脸上全是笑,他拉着柳惠生,样子像极了普通的老人,他近乎是和蔼可亲地说道:“来,贤侄,我带你去看易欢。”说罢,他领着柳惠生往这边走来,期间有无数尸体横在路上,易雄天都小心谨慎地绕开了。
身后,我听见了柳遗风咋咋呼呼的声音,“哎哟,好小子啊!穿上这身官服,真是人模狗样的啊!这几年混得不错也不领着哥哥去花天酒地,不厚道啊不厚道!”
易欢没有理柳遗风,他径自朝前走,从我身边经过,我终于得以看到易欢的真面目。虽然只是背影,但从他稳健的步伐以及挺拔的脊背,我隐约感觉到,他果然如他爹一样,一身正气,刚正不阿。他的身材很瘦削,甚至有些羸弱,官服穿在身上略显松垮,但即便如此,也无法掩盖他浑然天成的气质与威严。他走到易雄天的面前,只说了一句话:“父亲,辛苦了,接下来的交给我吧。”
也就是这句话,易雄天的情绪彻底奔溃了,他忽然瘫软的坐下来,泣不成声,“对……对不起。”
舞台上的众位长老面对如此状况,也是懵了。倒是易欢先行开口道:“久仰各位前辈大名,多年了,承蒙各位对家父的照顾。只是今日你们与他反目,实在令晚辈痛心不已,不知其中可有误会,是否愿意敞开来说?”
一长老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你是他的儿子?他是易雄天?”
易欢:“没错,这正是家父易雄天。”
“不对,他不是杨明吗?!”
易欢笑了笑,“前辈,我怎可能连自己的父亲都不认识?他确实是易雄天。”
那名长老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有把目光投向黄启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启卫一咬牙,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怒道:“好啊!好你一个杨明,现在知道演戏演全套了啊?随便找个人来就当是自己儿子,还为自己正身,真是煞费苦心啊!各位,黄某以人格担保,这不是易盟主!这都是他们事先串通好的!
这时,易欢从怀中摸出一块令牌,大声道:“这块令牌乃当今圣上所赐,为宰相令牌,各位可拿去看看,一鉴真伪。若不真是家父,一国宰相,哪有闲情与你们胡说八道?还有我身后的兵将,岂是随便一人就可调动?你们无权质疑我的身份,因为我的身份不容质疑!”
“这……”少林掌门似乎还有些偏向黄启卫,但见如此情形,最终改了口,说道:“那他当真是易盟主?他还没有死,真是太好了!”
眼见形势剧变,黄启卫恨得牙痒痒,他近乎是咬牙切齿道:“易盟主已经死了,大家莫要听他们妖言惑众!来人啊,快把他们都拿下!”
易欢莞尔,道:“黄老贼,你认为凭你那些残兵败将想拿下我这一万精兵?还有,你用的那些火药,这次我可带上了,数量可不比你的少,想试试吗?”
黄启卫看了看四周,一时语塞,咬牙切齿地瞪着易欢。
一名老者道:“易盟主的儿子易欢在朝廷位居重臣,这事我们早有耳闻,眼前这位易大人想必就是货真价实的易欢。作为儿子,想必不会错认自己的父亲,看来易盟主真的没有死,真是可喜可贺啊!方才是我们误会,多有得罪,还请盟主见谅。”
“可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易欢道:“很简单的一件事,黄启卫为夺盟主之位,勾结星云派项麟,行恶事,嫁祸于罗刹教,
又灭明耀派,蛊惑人心,拉帮结伙,真是不得好死!哦,对了,若众位不信,我这里还有人证。”
不等黄启卫有所反应,就见项麒绑着一个身材结实的大汉走了上来。项麒面无表情,“说说,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我仔细看了一眼,被绑那人正是项麟。
项麟望了望黄启卫,垂下脑袋,说道:“就在去年,黄庄主找到我,说能替我除了罗刹教,成为武林第一大邪教。只要我和他合作,助他成为武林盟主,往后就算是我与他平分天下也不无可能。我想都没想就同意了。之后,我帮他四处屠杀村庄,再栽赃给罗刹教,让大家都恨罗刹教。最后,再支开易雄天,屠了明耀派,制造易雄天已死的假象来蛊惑众人。还有,杨明是黄启卫手下的人,与易雄天他们无关。”
“黄庄主,此事当真?!”金帮主一拍桌站了起来,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黄启卫,脸露愠怒之色,
“原来这一切都是你一人所为?!”
黄启卫忙辩解道:“冤枉啊!这些都是他们串通好来陷害我的!方才那魔头使用妖法大家是亲眼看见的,他们不是善类啊!若真是易盟主,他怎会和罗刹教那帮三教九流混在一起?大家睁大眼睛看清楚了,别被他们骗了!我们再努力一会儿就能打败他们,别让他们有机会翻身啊!”
项麟忽然淡淡地说道:“老黄,别挣扎了,他们手里抓着一大把证据还没拿出来,这事你是逃不掉了。”
“放屁!我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栽赃于我?!”黄启卫愤恨道。
这时,易雄天站了起来,方才的眼泪已经擦干,他的双目有神,双唇紧抿,整个人器宇轩昂,他看着黄启卫,掷地有声道:“他们授予你的盟主令牌是重新锻造的吧?因为你没有从我身上抢到真正的令牌!”说罢,易雄天从腰间取出一块金属令牌,高举空中,向大家展示道:“老夫才是真正的武林盟主!这块令牌几代相传,只有盟主才可拥有,并非临时制作,这块令牌上沾满了世世代代盟主的汗水与血水,不是你重新锻造就可替代的!”
围观人群的目光登时集中在易雄天手上,有几人甚至冲到易雄天近前看了个仔细,旋即大声叫道:“这是真的!是真的盟主令牌!他是真的易掌门!”周围一时哗然,所有人争论不已,但事实不容置辩,他们最终把矛头指向了黄启卫。
“原来你才是罪魁祸首!”
“枉我们如此信任你,原来这根本就是你为达目的设下的一个圈套!”
“黄启卫!你老实交代,到底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有一个人愤怒地冲到黄启卫面前,二话不说一拳打在他脸上!那人满脸是泪,泣不成声,“我哥就是因为相信你这个狗贼,方才才冲在了最前面,被那些黑东西吸干了血!他坚持正义,想不到竟被你这种不要脸东西利用了!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说罢,他又一拳砸了下去。但这次黄启卫有了防备,他一把捏住对方的拳头,用力一扔,丢出去了几米远。那人趴在地上,一时无法动弹,他凶恶的目光死死地瞪着黄启卫,似乎想用这锐利的目光剜去黄启卫的血肉。
“杀了他杀了他!”众人大声吼道:“不杀他,天怒人怨天怒人怨!”
易雄天威风凛凛地站着,虽然衣着凌乱肮脏,但丝毫不影响他的气势,他说:“黄启卫,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束手就擒吧!”
黄启卫面露憎恶,眼露凶光,他指着易雄天骂道:“易雄天!你一次次坏我好事,今天我就要杀了你!还有,我想做武林盟主有错吗?!人不能为自己的理想和报复去努力吗?!我错在哪里?事实证明,我确实有成为盟主的实力,确实可以一统江湖!”说罢,黄启卫拔剑就朝易雄天刺了过来!
然他不过走了两三步,就被数十根箭矢刺中了身体!登时血花四溅。或许是执念太深,他拖着伤重的身体,继续一步步向易雄天靠近。我感觉又有一波箭矢从我头顶飞过,最后插在黄启卫身上,他被刺得满身是箭,形容一个人肉靶子。他摇晃了一下身形,最后倒在了地上,身边散开一大滩血迹。即便如此,他的眼睛还是直勾勾地盯着易雄天,撕心裂肺地喊道骸拔也攀俏淞置酥鳎∥也攀牵∫仔厶欤懔菲u疾皇牵∧恪庇质且徊嘎湎拢徽笙恃耢破粑滥源煌幔狭似
☆、135尾声
我听见后方整齐地收弓的声音,不得不佩服易欢这一万精兵的业务素质。若有他们在,估计黄启卫早就死了几百次了。不过,黄启卫的武功确实不算特别高,他的高明之处应该是蛊惑人心和利用优势兵器吧。
“易盟主凯旋,实在是武林的眷顾!”一人率先跪了下来,朝易雄天深深一拜,“易盟主万福!”
“易盟主万福!”在场的各派人员纷纷跪了下来,朝易雄天行了一个大礼,“参见易盟主!”
舞台上几名老者望着黄启卫的尸体,叹了口气。而后对易雄天说道:“方才是我们误会,得罪之处还请见谅。双方都有损伤,不知易盟主可否就此算了?”
易雄天大人有大量道:“你们也是受害者,既然罪魁祸首已经服法,那我们何必计较那么多。”
金帮主看了看仍围在附近的绿宝山庄的弟子,又问易雄天,“那他们该怎么办?”
易雄天扫了一眼,说:“全部拿下!”
那些人一慌,通通下跪求饶,哭喊道:“易盟主饶命啊!都是黄庄主逼我们的啊!我们也不想这么做的,易盟主饶命啊!饶命啊!”
易雄天又说:“还有一人不可放过,那就是杨明!他和黄启卫狼狈为奸,坏事做尽,不能再让他逃了!”闻言,一窝人开始讨好一般地迅速搜索杨明。我勉强看了一遍,哪还有杨明的影子,兴许发现苗头不对,他就易容跑了,那家伙,可是激灵得很。
台上的几位长老连忙走了下来,和易雄天不停寒暄,嘴里说的全是自己老眼昏花错信了人,应当把黄启卫碎尸万段。同时,易欢带来的部下也开始救助伤员,收拾死尸。一切似乎都已经尘埃落定,方才那场噩梦终于过去。可就在兵将们接近白幻寅的一瞬间,情况突然急转直下!
白幻寅大声道:“不要动!”
所有人吓了一跳,不明所以,一部分人不自觉地就僵在了原地,一动不动。但另外一些人却好奇地转过头,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仅是刚刚回头,几道黑影略过,叼去了他们的头颅!
登时,四周尖叫声起,突如其来的袭击令所有人开始惊慌不已,他们抱头跪下,亦或夺命而逃,接连不断的黑影如同猎鹰一般,极速袭来,准确无误地夺去人们的头颅,吞咽咀嚼!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有人尖叫道。
“站在原地不要动!它们已经失控了!”白幻寅喊道:“我想办法让它们回来!”
我躺在地上,惊诧地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幕,红眼黑影如我那日所见,凶残至极,见人就杀。人们趴在原地瑟瑟发抖,方才英勇就义的豪情荡然无存,他们大叫:“快想想办法啊!我不想死,这样死得太不值了!”
白幻寅突然猛地吸气,旋即大喝一声,周身黑气喷发,我登时被强大的气压震了出去,翻滚几圈,趴在地上。我侧脸贴地,看着白幻寅那边,只见他周围的气息越来越强,浓浓的黑烟几乎把他吞噬,四周的红眼黑影几乎同时把目光转向了白幻寅,它们盯着白幻寅,顿了半秒,如箭一般急冲直下,砸在白幻寅身上,登时散为黑烟,萦绕左右。
越来越多的红眼黑影砸了下来,白幻寅嘶吼了一声,更多的黑烟被释放出来,黑烟弥漫,挡住了我的视线,只能隐约看见白幻寅的身影。我扯着嗓子叫了一声:“你没事儿吧?”然而却没有半点回应。我无力地趴在地上,想上前看个明白,奈何身残志也残,最后只能独自唠叨:“你别死啊,死了我可饶不了你啊。多么漂亮的一个人若弄去给黄启卫陪葬,我绝对要把你抽醒了,看你还敢不敢乱来!哎,你说我们这样拼死拼活到底图个什么?最后搞得一身残疾,以后滚床单都不方便,真是活该!”
“你说你对我是一见钟情,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不明白你到底喜欢我哪里?难道真如我所说,你是被我的容貌给迷住了?也难怪,哥风流倜傥英俊潇洒,正所谓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你会栽在我手上也不意外。”
“不过啊,原来你也太宠我,我做了那么多坏事,你还能包容我,看来是真爱。可是啊,我只是说可是,如果当时你能骂我一顿,或者打我一顿,把我打醒了,或许就不会酿成今天的惨剧了吧。”
“对了,你说紫染是不是喜欢你?我看她每次看你的眼神都不对,绝对喜欢你!但可惜,你看不上她,她的姿色哪比得上萧爷爷我,哈哈哈。”
说着说着,天上的红眼黑影已经消失了大半,明亮的光线透过缝隙照了下来,明媚干净,充满暖意。然地面上仍是黑烟缭绕,隐约只能看见一尺内的东西。我感觉身体已经有所好转,不像方才那样疲惫,虽然大腿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不过没什么大碍。我活动了下手臂,一咬牙,开始朝白幻寅的方向爬去。
我不知道当时我为何会如此做,只是一心想陪在白幻寅身边,与他越近,心里就越踏实,因此完全忽视了可能存在的危险,就连看见那些可怕的黑影砸下来,我都无动于衷。
双臂用力拖着近乎残废的下半身向前爬,身子与地面摩擦产生微微的热量,令我腹部有些瘙痒,我用手胡乱抓了抓,又朝前继续爬。我的速度很慢,不知过了多久,我才终于爬到白幻寅的附近。此时天空一片澄净,蓝天白云艳阳高照,阳光洒下,就连这团黑雾都显得不再阴暗晦涩,在光彩的调和下,显出淡淡的灰色。
白幻寅就处在这团烟雾之中,他半跪在地,双手抱着脑袋,身子微微颤抖,看样子应该没有生命危险。我不禁舒了一口气,内心不自觉雀跃起来,巴不得立马和他来个世纪拥抱。我深吸一口气,一想到之后见面的情景就激动不已,干脆一咬牙嘿哧嘿哧爬到了他身边。
然而,当看清他的模样的瞬间,我整个人都崩溃了。眼前这人奇丑无比,脸颊四周布满斑点,皮肤皱在一起,把五官挤得细小狭长,眼睑下垂,眼皮下翻,双目无神,呆呆地看着前方。他的头发不再乌黑富有光泽,而是变得花白,且长而杂乱,散在地上,半包住了他瘦削的身子。他现在的模样,根本不像一个成年男子,反而更像是一个快要寿终正寝的老人!
我登时一急,一伸手抓住他的衣角,慌乱地撕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你为什么会变成变成这样?!”
白幻寅木愣愣地回过头,他用混浊的眼睛看着我,眼角竟流下了两行泪,他艰难地勾起嘴角,慢慢地吐出了两个字,“辰儿。”
一瞬间,我感觉我的心脏像被铁猛击了一下,震得我生疼,我不可置信地抓住他的胳膊,道:“你有感情了?你有感情了?!”
白幻寅点点头,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我的心里一时五味杂陈,白幻寅终于恢复了感情,终于是那个爱着我的人,这让我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几乎要热泪盈眶。可是,他现在却变成了这般模样,这是我怎么也不愿意看到的,我由此感觉到了彻骨的哀伤。喜忧交揉,想哭又想笑,我不知现在我脸上是什么表情,或许也是难看得很。
白幻寅伸出枯槁的手指,摸了摸我的脸,哑声道:“没关系,都过去了。”
我忽然想起白幻寅曾经对我说过的一句话,“若有一天,我变得丑陋不堪,你是否还会爱我?你爱的究竟是我这个人还是我的脸。”当时我想当然地答他,他这么漂亮,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就变丑了呢?然而,不曾想,白幻寅的话竟会一语成谶,如今他变得又老又丑又没用,可是,我还爱他吗?废话,我怎可能不爱他?无论他变成什么样,我最爱的人都是他,只有他。
黑烟逐渐散去,视野也清明了许多。柳遗风他们跑了过来,见到白幻寅的模样,不禁怔住,他们呆呆地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脸上写满尴尬,良久,柳遗风才不自然地问了一句,“没,没事吧?”
怎么会没事?我暗自想着,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白幻寅变成这副模样,十有八九也是离死不远了。要说没事,那也只是打肿脸充胖子,要说有事,莫非你们还能给白幻寅补偿?或许是因为之前一直对易雄天他们以牺牲白幻寅为代价,来达到自己目的这件事耿耿于怀,如今在面对柳遗风的慰问时,我竟觉得他是在猫哭耗子假慈悲。
白幻寅比我大度很多,他淡淡回应道:“没事。”
易雄天走了过来,他望着白幻寅许久,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但最后,他只说了一句话,“谢谢。今后你若有难,老夫定当竭尽所能助你一臂之力。”
白幻寅笑了笑,闭上了眼。
听易雄天如是说,我立刻接了话,忙道:“白幻寅现在身体变成这样了,肯定不能马上启程。我们需要一个地方来静养一段时间,不知易掌门可否帮忙准备一下?”
说真的,见到白幻寅这副模样,我真的对易雄天他们再无好感。即便我知道易雄天也是刚刚劫后余生,自己一手创办的门派毁于一旦,无家可归,或许最近他也是寄人篱下之人,生活境况不容乐观,自身都难保,更别说还要帮人寻找栖息之所了。这似乎有些强人所难,但我却觉得,既然他们已经从白幻寅身上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么我们提一些小要求也不足为过吧?
易雄天愣了愣,想是没料到我会立刻提出要求,不过他也没回绝,信守承诺道:“没问题,老夫现在就去安排。”
很多人围在白幻寅附近,迟迟不肯离开,他们低声讨论着,眼中满是惋惜。
项麒和紫胭他们走了过来,望着白幻寅,也是不禁吓了一跳,紫胭几乎是一步就跳到了白幻寅身边,探了探他的鼻息,问我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把我所看见的事情经过详细地向他们说明了一遍,紫胭担忧地看了一眼白幻寅,转而问项麒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的情况会不会恶化?或者,会不会……”
项麒蹲下身,简单查看了一下,说道:“他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因为他在短时间内吸收了大量灵魂,并超负荷转化为不具有攻击性的灵魂。在转换过程中,他必须消耗大量的精气,这也就造成他的急速衰老。至于其他身体伤害,应该没有。不过,由于他属于非正常衰老,且身体所需物质是在短时间内迅速丧失,之后若及时补充,应该能有所恢复,当然,不会恢复到之前的模样。”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项麒,“这都能恢复?”
项麒道:“能。方才我检查发现,他仅是身体衰老了,但他的器官并未衰老,只要及时补充维持身体活动的营养,根据器官传倒,是有恢复的可能的。且之前存在于他体内的阴力也被全部排出,这使他的感情得以恢复,所以整体状态应是良好。”
登时,我只感觉福音降临,不禁高兴地抱着白幻寅大叫起来,“太好了!太好了!”
柳遗风等人均不由得舒了一口气,易雄天更是打着包票说一定要帮白幻寅找到最好的大夫,让他尽快恢复。他们的好意,我自然不会不领,我甚至巴不得能得到他们的帮助。
一场恶战结束,留下的是一片狼藉,在场没有受伤的人员继续投入到了清理工作中。白幻寅最后排出的那些黑烟一直弥漫四周,许多人表示担忧,项麒告知大家那些已不再具备攻击性,时间长了,散去了就好,人们才放下悬着的心。与此同时,众派掌门承认易雄天的身份,诸位长老为易雄天恢复了盟主地位,黄启卫的罪状被一一揭发,与他一同犯案的弟子均被当场斩首。
我和白幻寅这两名伤员很早就被搬离了现场,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
只是几天后,黄启卫的头颅被挂在了城门上,当街示众。百姓们情绪激动,满口脏话,烂菜叶子扔了又扔,可似乎就算这样,也不足以发泄他们内心的愤恨,有人直接跑上城门,在黄启卫的头颅上又捅了几刀,方才解恨。守城的侍卫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没有太过激的行为,他们就全当没看见。
白幻寅的恢复还算顺利,我仗着易雄天欠我们情,所以补品全要上等的,吃的全要最好的,药材全要名贵的。而事实证明,我的做法是对的,在我狂轰滥炸式的滋补中,白幻寅脸上的肉又丰满了起来,撑起干皱的皮肤,显得精神不少。只是有一日,他鼻血狂流,止都止不住,我才意识到,补过头了。从此,我不再急于求成,对白幻寅的调理也改为有计划地进行。
就在我们静养的这几月,易雄天重新建立起了明耀派,易欢随他炸了鞭炮,就先行回去了,他们父子间的关系似乎改善了不少。白幻寅无意再重振罗刹教,所以项麒带着项麟回了星云派,而紫胭也和紫染回去了若冰阁。裘空一心一意想着自家媳妇,恶战结束了才两日,他便马不停蹄地奔回了祁连山,带上媳妇又回到了开封,和左隐曲灵还有柳惠生他们住在一起,几个人每天吃吃喝喝玩玩好生热闹。
就算我与裘空他们是结拜的兄弟,但出了之前的事,心里难免会有隔阂,我最终无法认同他们牺牲小我成就大我的观点,故在白幻寅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带着白幻寅悄悄离开了。
有时候觉得,世间千万人,我何必要与每个人都是知己,都要有刻入骨髓的羁绊?人生短短几十年,何必为了不相干的人而为难自己?白幻寅是我所有幸福的源泉,守着他,我又为何要因流连世间俗物而搞得自己疲惫不堪?反正我此生,有白幻寅一人就足矣。
我们回到了惠州的那间小屋。院子里的合欢枝繁叶茂,生机勃勃,粉红的花絮随风飘舞,落在白幻寅的白发上,他回眸,浅浅一笑,依旧美如冠玉。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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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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