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灵的秘密日常 作者:莲兮莲兮
第20节
轰然声在大山内咆哮,石窟剧烈震动摇晃,石块如雨般落下来。我令蛟灵和白璃先护送着手无寸铁的弟子们借机往外冲,而自己则飞到肾虚手边。他看了我一眼,“你也走。“我却执拗地把自己塞到他手里。对上狐王,手中没有武器怎么能行?
“虽然我不是扇子,你就凑合用吧!”
受到突如其来的攻击,狐王怒吼一声,整个人被一团明艳的银色月光包裹。在那光芒中,他的人形迅速变化,长出了尖锐如刀的利爪,通体如银月般无瑕的皮毛下覆盖着强健修长的肌肉,雪白的狐面上,金黄色的眼睛如琥珀凝珠。
我勒个去……好大的狐狸,他往那儿一站,简直撑满了半个溶洞。我和肾虚在他面前就像一只老鼠那么小。
这是吃了多少老母鸡才能长成这么大啊……
我是不知道肾虚怎么突然小宇宙爆发,敢对上这样的妖中之王。大概是他刚才吃了什么仙丹吧。
这么好的东西,他怎么不早点用?
斛崎虽然个头大,但是动作却依然快得就连我都有点看不清。他的爪子随便一抓,墙上便留下数道三尺深的痕迹,我拉着肾虚左躲右闪,最后一下实在躲不开,便硬生生跟他的爪子杠在一处。肾虚以真气牵引我体内灵气,虽然我们俩默契上差了不少,但合力打出去,还是震开了斛崎。他咆哮一声,狐尾轮转着呼啸而至,织成天罗地网一般将我和肾虚网在其中。
肾虚却并不闪避,也不防守,任由那狐尾在他背后抽出一道又一道血痕。他将悍然到有些令我怀疑的真气灌注在我身上,照着斛崎的眉心疾刺而去。我感觉我的剑气撕裂长空,形成了一道真空的屏障,用一种决绝的方式杀了过去。
这简直是不要命的打法!
斛崎似乎没想到肾虚真的要杀他,一瞬间,那双金黄的眼睛里流露出几许伤心。
但他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巨口张开后,一道冰蓝的死亡之气喷射而出,与我的剑气冲撞。肾虚用尽全力,却不能前进分毫,我感觉他的真气一窒,竟是已经力竭了。
我于是大喝一声,歇斯底里一样爆射着自己的灵气,一时间,我们竟然真的撕开那不断吸食生命的死之蓝光,我的剑锋一寸寸接近狐王的额头。
我看到狐王眼中的悲哀,以及平静。
他竟不觉得恐惧么?
杀了斛崎,肾虚真的不后悔吗?
就在此时,一道清晰的咒文倏然响在我耳畔,原本正爆射的灵力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突然锁住,一点也提不起来了。我只觉得周身被一股大力撞击,整个飞了出去。
身体重重嵌入石壁,又震落了众多穹顶上的石笋。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一定已经裂开了,说不定甚至已经断掉了。可是我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还是完整的,只不过剑柄上被撞掉了一个角。
我抬头,看到一身红衣如曼珠沙华般绝美的主人……不,是妖皇。
我还看到被他仍在地上的蛟灵和白璃,看到他身后,被妖兵压着的、浑身血污的桂生和段雅旭。
而肾虚,他躺在地上,没有动静。我想要冲他爬过去,却动弹不得。是主人用御剑真诀封住了我的灵力。
狐王变回人形,有些蹒跚地扑了过去,将肾虚抱在怀里。
我看到狐王蓦然变了脸色。
肾虚口中涌出一大股鲜血,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流下来,染红了他身上的素衣。
“怎么会这样……你吃了什么!!!”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狐王失去了冷静,他紧紧地抓着肾虚,大声喊着,就像怕他跑了似的。尽管他已经再也跑不了了。
肾虚没有回答他,可能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血不断从他喉咙里涌出来,他被呛了一下,想要咳嗽,却只咳出来更多的血。我看到肾虚在笑,笑容里充满了轻松,甚至是解脱。
恐怕在他知道自己亲手杀死了掌教的一瞬间,就已经注定了今日的结局。
“不要死……不要死……我说过会护着你的……”狐王紧紧贴着肾虚的脸,血污沾染了他的脸颊和银发,“那根本不是你的错……是我对你下了魅术,借你的手而已,你为什么要这样死心眼!我不要你死!!!”
肾虚有些吃力地抬起手,轻轻抚上狐王的面颊。
那手在落下的瞬间,被狐王抓住了。
狐王愣住了,而他怀里的人,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从此以后,世上再也没有那个手执象牙骨扇、长相平平还硬要装风流倜傥的药仙了。
主人快步走过去,随手用一柄匕首浅浅刺入自己的心口,用拇指将血涂在神虚的额头上,而后将檀那念珠放了上去。肾虚周身浮起一层轻灵的橘黄色光芒,迅速被收入一颗念珠之内。
主人垂首看了一会儿神虚,脸上的却没有任何表情。
冷酷,亦或是麻木?我说不清。
狐王跪坐了一会儿,像是失了魂魄,又像是不相信眼前所见。半晌,他终于有了动作,默默抱起神虚的尸身,转身出了山洞。所有妖兵都给他让路。
我看着主人,不知为何,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
主人并未看我,只是冷声说,“现在,你闹够了?”
“主人……事到如今,你开心了么?”我躺在地上,望着头顶嶙峋的怪石,阴暗的光线变换莫测,就像是一张张扭曲的脸,“全死了……和你一起长大的师兄弟,全都被你弄死了。你是不是特别有成就感?”
半晌的沉默,我感觉自己被拿了起来。
我的剑身上,映出一双死寂的眼睛。
“不,当然不够。”主人嘴角一提,诡艳的微笑,宛如地狱黄泉,潺缓荡漾开来,“我要的不只是这几条人命。我还要让妖涌入华夏,到时候,华夏那些愚蠢的,一直被天命庇护的凡人会被我手下的妖剥皮喝血,大地会被血染红,烈火会焚尽沧海。怎么样,是不是和你想象中的那个普济苍生的我,差别很大?”
看着这样的他,我真的开始怀疑了。
过往的六十多年,是否都是一个梦。
一个我在深海中做的美梦?
他将我一挥,泠泠剑光照亮那一双双惊惶的眼睛。
段雅旭流着泪哀求道,“师父!你不是这样的人!你一直教导我们修炼是为了安天下民生、救万物于不公,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桂生亦喊道,“师父!收手吧!你杀的人还不够多吗!”
主人哈哈大笑,朱衣衬得他愈发妖艳如火,笑声竟有几分癫狂。
“难道为师现在不是在安天下民生,救万物于不公?难道苍生,就只有人类么?”主人的声音轻盈,如一团飘渺的薄雾,“白泽死后五百年,人类将妖驱赶入九黎蛮荒之中,十座仙派镇守四面八方,不允许他们踏出一步。这些所谓的仙家弟子所谓的历练,便是到九黎之中肆意屠杀,杀的妖越多,就越被承认为修为高深慈济天下的上仙真人。妖若是因为饥饿贫瘠踏足华夏,一旦被捉住,所受之刑又何止剥皮拆骨?有多少所谓的真人尊者用妖魂来炼丹炼药,或是用妖灵来制作法宝?这便是你们口中所谓的公正,所谓的道义?”
主人一步一步走向他的大徒弟和二徒弟,每问一个问题,便看到他们两人的身体瑟缩一下。
“真正的公平,该是适者生存,弱肉强食。既然没有活下去的实力,又凭什么占着资源不放?我要做的,不过是创造一个真正公平的世界罢了。在这条路上……”主人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念珠,“一些牺牲,也是在所难免。”
“所以你就可以背叛蜀山,恩将仇报,杀了清源真人、掌教、肾虚真人甚至是琅琊真人吗?!这样的公平,弟子不要也罢!”桂生泪流满面,面上失望和绝望相互交替,“师父,弟子这条命是师父给的,如今,请师父收回吧!”说完,他闭上眼睛,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
段雅旭也吓傻了,呆呆地望着主人。
主人垂眸看了他们一会儿,只是吩咐了声,“把他们两个关入镇命塔,剩下的……随你们玩吧。”
“不要!!!”
“师父!!!”
“师父饶命!!!”
“救命啊!!!”
接下来是一片混乱,宛如群魔乱舞。桂生和段雅旭被拉走了,余下的弟子也在妖兵们嗜血的大笑中被拉了出去,不多时,有凄厉的惨叫宛如轰轰雷鸣遥遥传来,我仿佛看到,那漫天飞散的血雾。
虽然仍然被主人握着,那触感也十分熟悉,我却只觉得寒冷。
我努力想要挣脱那只手,脑子里只是想着,这不是我的主人。
我的主人,是个霁月光风、高洁出尘的清静真人,人有点宅,有点爱装样子,有点选择恐惧症。并不是眼前这绝美妖艳、满手血腥、深不可测的妖皇。
他不是我的主人。
这个念头一起,我发现我忽然能动了。
就仿佛他的御剑真诀突然对我不起作用了。
我忽然明白了,御剑真诀,其实都是剑的作茧自缚。只有当我们忠于主人的时候,这咒才能困住我们。
我猛然脱出了他的手。那一瞬,他似乎也十分讶然地望着我。
然后,他笑了。
笑容一如以往,甚至有几分昔日的温柔。
“这样……也好。我不需要不忠的剑,更不需要一个已经腻了的情人。”
我此时感觉哪里很疼,疼得像要碎掉了。我化出人形遥望着他,不知道此刻我面上是什么样的表情,大概很难看吧,“我求你……放蛟灵和白璃走,是我逼他们跟我出来的。你想怎么处置我都行,把我扔了,还是熔了,都可以。”
我看着对面的他,之间不过十步,却仿佛隔了一道忘川那么遥远。
在他将我从深海的黑暗里拉出来的一霎那,我又何曾想得到,会有这样与他对峙的一天。
可他面对我的哀求,却仍然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缓缓地,将目光转向了地上的两把剑。
白璃喊道,“主人!饶了老大吧!他也是不忍心看……”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
因为主人打断了他,用一道从他剑指中射出的剑气。
白璃虽然也有灵,但他的灵力远远不如我和丹朱这样的神剑,也没有我们这样坚固。以主人无相境的修为,发出的剑气,足以切断铸成他身体的铜。
剑的身体断了,灵也会随之消失。
所以,白璃连话还没有说完,便消失了。
剑灵,与人不同。我们不属于六道之中,无法进入轮回。消失了,便是再也不存在了,再也没有了。
可主人,还在笑,仿佛只是做了件无关紧要的事,只是丢了把不再趁手的武器,“我说了,我不需要不忠的剑。”
第81章 血之背叛(6)
我还记得主人带白璃回来的时候,我气得要命,每天找茬欺负他。今天挑断他的剑穗,明天陷害他偷丹朱的宝石,不过他成天一副乖乖的任我欺凌的样子,到后来我倒有点不忍下手了。有一次主人拿着它跟掌教比试的时候苦梅剑把他狠揍了一顿,反倒把我气得半死,直接撸起袖子去找苦梅剑干了一架。从那以后,人人都说他跟蛟灵一样,是我蜀山一霸的小弟,不能惹的。
然而我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他就这样消失在我面前,并且是我一手将他送入死路。
我看着地上断成两截,失去一切灵光的银白色宝剑,猛烈的冲击在我脑袋里荡涤了一切,一根无形的线似乎断掉了。
那么多人……那么多血……全都死了。我什么也做不了,一个也救不了,相反,还是我害了他们。
我在蜀山的朋友、亲人一般的朋友们,全都死了。
为了一段久远的仇恨,一个虚无缥缈的执念,一场两族之间的夙愿,无辜的他们被这个人杀死了。
而这个人却偏偏是我的主人,我那么那么喜欢的主人。
天知道,我明明是……那么认真的喜欢着他!!!
一片血红迅速在脑海中蔓延,突如其来的磅礴力量不知从身体中那一处爆发开来。我的意识模糊了,只感觉周身灵气暴旋,一切都消失暗淡,只剩下对面那红衣黑发的人。
都是他……他另我爱的主人消失了,他毁掉了对我来说重要的一切!
我要……喝他的血!!!
我咆哮着,冲向了他。他似乎被我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震撼了,释放出悍然妖力,却仍然难以接住我倾尽悲怒的一击。耳畔不断传出爆炸般的声响,无数石块崩落,山洞被我撞得坍塌。妖皇被我撞击着飞出大山,灵芝洞在身后轰然坍塌。我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一次又一次将自己的剑锋刺向他,刺向他的血肉。我要撕咬开他的皮肉,穿透那颗心脏,看看它是不是还有温度,是不是还会流血!!!
眼前的景象仿佛被切割成了凌乱的碎片,我的剑体仿佛有自己的意志一般不断释放力量,那力量仿佛绵绵不绝,取之不尽,并且主人对我的攻击不知为何,令我一点感觉都没有,那一瞬间的感觉,就仿佛我是不会断、不会死、无可战胜、无所畏惧的东西。我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声音:杀……
事后想想,当时明明是觉得悲愤的,可在后面陷入疯狂的那段时间,我其实觉得无比兴奋,无比快乐。
我渴望摧毁面前那美丽的人,喝他的血,吃他的肉!
看着他的红衣被血染得颜色更深,看到他因为痛楚而皱眉,我兴奋得愈发狂乱,发出的阵阵龙吼仿若冲上大罗天境般经久不灭。我只想要喝更多的血,吸食他的生命,砍断他的手脚、让他痛、让他惨叫、让他后悔他做的一切!
可……你真的要杀了他么……
那是主人啊……
那是深海中降落的一束阳光,是星空下温柔微笑的脸庞,是轻抚面颊的手,是缱绻厮磨的唇。你真的要毁掉他么……
这意识宛如一缕细细的暗流,静静游入我血红一片的脑海里。明明是那么细的一缕意识,却猛然冲撞出滔天巨浪。我的头痛的快要炸开,气息瞬间大乱。
一道金网忽然凌空降下,宛如一只如来大掌缓缓扣下来。我咆哮着,用剑锋不断削砍冲撞那张网,灵气却并不似刚才那般毫无滞泄一泻千里,反而被那金网上密密麻麻的咒符反噬,巨力震得我恍然觉得自己要裂开了。
这是……那年在镇命塔里,肾虚用来镇压鬼车的十畏网。没想到这么宝贵的、仅剩最后两次可用的法宝,竟然浪费在我身上了。
全身灵力被封锁,我挣扎不得,无可奈何地趴在地上。眼前零碎的世界开始重新聚合成整体,眼前黑暗的蜀山宛如一块染了墨汁的幕布,在我周围,竟然围着很多九黎人。
除了手中拿着大梵天剑的主人以外,有刚刚试图保护主人却被我打伤,全身浴血的乔嘉树、有放出十畏网的巫咸、有惊魂未定的苗后、以及众多似乎恐惧着不敢靠近的妖兵。
我不知什么时候化出了人形,趴在地上,喘着粗气,手指徒劳地抓着那散发着清静金光的网,死死盯着前方的主人。
他受了不少伤,嘴角一道血痕,胸前有一道深深的血痕,手臂上衣袖被割断了,此时正缓缓收敛妖气,银发染墨、金瞳转黑,看上去不复往日的整洁尊贵。他并未看我,而是令人扶住受重伤的乔嘉树,从身后为他输入真气疗伤护住心脉。
这个乔嘉树……我刚才怎么没杀了他?
是他……一定是他蛊惑了主人……从他出现以后主人就不对劲了……
好想……好想将他那该死的灵魂挖出来,撕个粉碎!
我咬牙切齿,胸腔被什么东西撑满,仿佛要爆炸开来。我发出一声凄厉嘶吼,周围的妖兵纷纷后退几步,皆是一脸恐怖忌惮。
主人此时撤掌,另苗后扶住乔嘉树,而后才看向我。我亦瞪着他,感觉有东西从眼睛里跌出去。
最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那白袍的巫师之王此时走向主人,“陛下,此剑威力竟如此之大,世间罕见,刚才就连陛下亲自执大梵天剑出手也未能占到便宜。敢问陛下,前蜀山掌教临死前所说的白泽复活之秘中,是否也有关于此剑的事?”
主人语气平平说了句,“没有。此剑是我年少时听闻北溟鲲鹏常年守在一把上古宝剑旁边的传说后,前去寻找所得,与白泽并无关系。以前也并不知道他有如此实力,至于他如何有这么大的威力,说不定是上古时期,某位神明封印在北溟的魔剑吧。”
巫咸沉吟道,“既然如此,如果此剑不愿臣服,陛下还是尽快将其投入铸造他的剑炉中毁掉的好,只怕日后落到他人手中,后患无穷。”
主人凝望我的眼神,有着我说不出的暗沉。
“我知道该怎么做。“
主人再次念动御剑真诀,我并未反抗,任由那力量将我拉回本体中,全身被十畏网缠缚着,被主人拿起来。他身上浓浓的血味,香醇无比。我颤抖了一下。
事已至此,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如果真的要毁掉我,也好。至少我不用再看着他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作为一个人,恐怕永远不会明白,对于一把剑来说,他的主人就是他的一切。与其让我眼睁睁看着他变成一个我不认识的人,我宁愿就此消失。
不过,我的消失,对他来说,是否也像白璃那样,不具备什么意义?他是否也像别的剑客那样,当剑是一把武器,如果有一天不好用了,丢掉也没什么大不了?
虽然已经告诉自己现在还纠结这个实在太可笑,但还是忍不住,觉得好难过。
主人回到昭华殿简单处理了下伤口,调息两个时辰后才重新出现。他身上穿的,是一袭雪青长衫,清丽俊雅,一如我与他初见那一天的模样。他将我抱在怀中,乘上一只仙鹤。大巫想派人跟着主人护驾,却被主人拒绝了。
“我会亲手把他送回他出生的地方去。你们在此严守。刚才混乱中蓝田救走了邱暮雪,想必很快便会有中原仙家来围攻了。等狐王心情好点了,让他把在曲封潜伏的大军调来附近,随时准备里应外合。”
巫咸遵命,而后又问,“那么辟邪宫那边……”
“吾已与辟邪宫主达成协议。他的目的也并非搀和到这九黎与华夏之间的恩怨中来,不会碍事。”
蜀山神鹤,一日可行千里。
这一路都无话。我靠在他怀里,近乎绝望一般,一遍又一遍重温这六十年来的过往。
第82章 俱往矣
在北溟,我在深深的海底,第一次见到他带着月光般的光芒降落下来,其实他并没有我想象中那样优雅完美。他刚刚与鲲鹏大战三天三夜,身上挂彩不少。用定海真诀进入海中的他在抓住我的一霎那,因为太开心,还一不小心呛了一大口水,咳得鼻涕眼泪都出来了。好在在海里,不至于毁了他那大好颜值。
刚刚从海里出来的我,由于失去了过往的记忆,连话都忘记怎么说了,再加上500年来第一次见到阳光,晃得睁不开眼睛,虽然听到他一直在喊我,却没法做出回应。当时的主人只有十七岁,稚嫩的面容已经有了华美的雏形,眉目间比现在多了许多灵动和桀骜。他当时撇着嘴,不开心地摘着我身上的海带海星,“搞了半天,不会捡了把已经没有剑灵的废剑吧……”
我当时一听就怒了,妈蛋长得这么可爱竟然这么不识货,于是赶紧调动灵气,让自己发光发热,那光能多五颜六色就多五颜六色,也顾不上看起来会不会很像鸡毛掸子,来证明自己还活着。
主人于是哈哈一笑,轻轻拍拍我的剑身,“知道啦知道啦,你是神剑嘛~不过,你既然有灵,为什么不说话啊?”
我:……
“该不会是个哑巴剑灵吧?”
我忍无可忍,用力飞起来,一剑柄顶到他肚子上。他哎呦一声倒在地上,面上现出极为痛苦的表情。
我一下就慌了,他刚刚经历一场恶战,现在其实正处于筋疲力竭的状态,我这么一顶,不会把他顶死了吧?
这可是我等了五百年才等到的主人啊!
于是被吓傻了的我,五百年来第一次化出人形,抓住他的肩膀一阵猛摇。他没有反应,我一摸他鼻子下面,发现竟然没气了!
我一想,既然他没气了,那我把气吹进去就好了吧。于是我低下头,张开嘴就打算对着他的嘴吹气,结果还没碰到嘴唇,他就大叫着跳起来,瞪圆了眼睛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我,“你!!!!你这流氓剑!!!”
我很无辜地看着他,耸耸肩。表示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既然没死,干嘛要憋气装死?我好心好意救你,你怎么还骂我流氓?
人类真的好特别啊……
接下来,我发现,我这个小主人不仅特别,而且很别扭。
他一边说我黑不溜秋的,又不会说话,跟他想象中的北溟神剑一点都不一样,一边又死抓着我不放,连睡觉都要抱着睡。那个时候的主人可是得哪儿睡哪儿,什么山洞里、草丛里、树洞里他全睡过。就把我往怀里一抱,很快就传出浅浅的鼾声。有时候要是太累,那呼噜声还挺大。我就静静躺在他胸口,隔着薄薄的衣衫,那柔韧结实的胸肌蹭得我极其舒服销魂。
他喜欢游山玩水,看见个风景秀丽山河辽阔的地方,就一定要把我抽出来一番剑舞。他的身姿轻灵,宛如白蝶翩跹,而我便在他手中飞舞呼啸,发出欢乐的龙吟之声。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散发着某种香甜的味道。
有一次,他带我去西北大雪山看那些朝圣的藏民。夜间在山洞里露宿的时候遇到了雪崩,当时主人正在睡觉,我最先感受到了某种危险,紧接着便听到轰隆隆如山崩地裂般的巨响。我情急之下喊出了自己对主人说得第一个词,“主人!!!”
后来我们当然安然无恙,并且主人十分兴奋。
“你竟然会说话啊!”
“……”废话……
“那你叫什么名字啊?原本想着,如果你不能说,我就给你起个名字叫小黑……”
小黑……那是什么鬼名字!我忙说,“鸦九……”
虽然不知道是谁给我起的名字,不过我知道这就是我的名字。
主人听了,把这个名字放在唇齿间研磨几番。不知为何,我觉得他用那清朗如山泉的声音叫我的名字时,特别好听。
“嗯……这个名字不错,比小黑好听。”
后半夜主人便跟我聊了一晚上的天,他说那横贯天空的银河中无数的星辰都是其他的世界,凡是能够超脱六道登临大罗天境的人便可以脱离肉体的束缚,自由自在地在那无数世界中旅游。看遍了华夏的大好河山,若是能进入那寰宇中看千千万万无穷无尽的世界,不是更有意思?
他还说,会带我一起去。
主人第一次带我回蜀山,他的师父忘尘真人在看见我的一瞬,不知为何特别生气。不仅大声责骂主人,说他不遵师命私自下山,还自作主张带回来一把来历不明的剑。
天知道那时候我话说不利落,没办法跳出来跟主人他师父干架,听他说我来历不明好像说我身上有传染病似的那么嫌弃,也只能默默在肚子里生闷气。
忘尘掌教要罚主人面壁一月,并且将我扔回北溟海。但是主人当时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当着众师兄弟的面,在司律宫当面顶撞忘尘掌教,紧紧攥着我,大声说,“不!师父你不是说,有些剑修倾尽一生,换了无数把剑,也没有找到与自己最心有灵犀的那一把。可是弟子第一次出山就找到了,为何你不为我高兴,反而还斥责与我?“忘尘掌教被他气得吹胡子瞪眼,“孽徒!你选什么剑都可以,这把剑就是不行!”
主人也跪在地上,梗着脖子大喊,“我盛文修今生就认定这把剑了!”
那一瞬,看着他那张稚嫩小脸上一双寒星般美丽而坚定的双眸,我便决定,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在他身边。如果他死了,我也要陪他一起消失。
那天要不是前掌教替主人求情,恐怕主人就要被赶出蜀山了。我虽然有那么点儿过意不去,还有那么点儿想揍忘尘真人,不过更多的却是开心。
因为我找到了一个长得那么好看那么有天分还很珍惜我的主人。
后来,大约是因为琅琊真人入驻镇命塔,再加上我的事,主人与他师父似乎生了嫌隙,也不爱待在蜀山了。隔三差五就要出去游历一番。我第一次在主人面前现出人形,是在太湖畔,我们闻到了蜜桃酒的香气。主人感叹着,说如果我要是有人形,就可以跟他一起去喝酒了。
然后我就默默从剑里走了出来。
到现在想起当时主人张大嘴巴瞪着我,一副天仙的脸愣是被他做出了二逼的表情,我就想笑。
“在笑什么?”从身后传来声音。
我靠在他怀里,叹息道,“在想以前。”
他沉默半晌,低声说,“多想无益。”
是啊,我也知道,想得越多,就越不舍。
可是不舍又能如何。
捡到我的那个清高桀骜、喜欢自由、喜欢游历天下的少年已经死了。
大约,在他属于妖的记忆和力量觉醒的时候,便已经死了。
他死了,我便要随他消失。
如果要死,我希望能带着满满当当的记忆死去。这样被熔岩之水融化的时候,大概就不会那么痛了。
我继续回忆,我第一次现出人形那天,主人说什么来着?
哦,他说,“没想到啊……你的剑灵竟然不是一只乌鸦?”
……“哪有剑灵是乌鸦的样子的!”
“啧啧,还顶嘴。鸦九,你知不知道以你的外形,还是少说话会比较符合。”主人似笑非笑。
我则抱臂在胸,翻了个白眼,“长得帅就不能说话吗?我偏偏要做一个世上最帅的话痨!”
主人摇着头率先走进那家小酒馆,长叹道,“你不会说话那阵可爱多了……”
那天我们还约定再回去喝一次蜜桃酒。
就像那天一样,拎上酒壶,在太湖畔那座八角亭里,观赏着日落镜湖、夏烟拂柳的美景,喝着甜蜜香浓的酒,逍遥如谪仙一般。
只可惜蜜桃酒虽然喝过,却没再能和主人一起喝。
我们就这样逍遥快活了大概五十载的时光,直到在那盘踞着青蛇的山洞中遇到了乔嘉树。
乔嘉树是个医生,而且是个很有同情心的医生。他见到历天劫劫受重伤的巨大青蟒不但没有逃,还为他治好了伤,小心翼翼一直照顾着他。没人知道那青蟒竟然是摩呼罗迦的后裔,我和主人一开始也以为那只是个普通的妖怪罢了。
那时的主人仍旧嫉恶如仇,见妖就要收的。直到他遇见乔嘉树。
乔嘉树说,这蛇不曾伤害过村民,相反是那些村民总是想除掉他,用尽手段。什么下毒、设陷阱、请茅山道士等等。他说,并不是道书上说的就是对的,是非对错,应该自己来判断。
乔嘉树说的一席话,另主人沉思了许久。
那个清秀书生的出现,令我非常不爽。我直觉,他是一个很危险的存在,因为他能轻而易举影响主人。
主人是谁啊……那可是连他师父蜀山掌教忘尘都管不住的中二少年……青年……老年……啊!
好吧,普通人类的年龄跟修真人比完全不是一个数量级,让我们姑且称六十多岁的主人为青年吧!
总之,我很讨厌他!
事实证明我的预感没错,这个乔嘉树带着那只青蛇就这么“缠上”我们了。问题是主人不但不烦,还很高兴。我们四个开始一起行动,在名山大川中走走停停,遇到不平事便管上一管。主人的声名便是在那个时候响彻华夏,在蜀山中的威望也是水涨船高。不过我并不是特别爽。
因为主人跟我说话少了,跟乔嘉树说话多了。我总觉得那变成人形跟我行走江湖的青蛇也跟我一样不满,只不过不满的对象是主人。
虽然不爽,不过日子还是一样过着。我只希望,和主人赶紧回蜀山去,远离这个乔嘉树。谁想到,一回蜀山,主人就被忘尘掌教拉去开会,说是青丘狐族愈发猖狂,在华夏大地上四处征伐,一路直逼蜀山。掌教决定发出玄武令,另十派弟子加上朝廷派的士兵一道,共同征讨青丘国。而主人作为几位弟子中修为数一数二的天才青年,自然也要作为一员大将出征。
我跟着主人一路杀伐,剑锋上层染了不少狐妖的血液。但是这一路走去,我知道主人心中的某些东西动摇了。
有一场大战后,主人带着我站在悬崖上,望着下面遍地的狐妖尸骸,以及那被血色染红的河流,轻声问我,“鸦九,你说,这样真的是对的么?”
我说,“哪样?”
“这样,杀尽天下所有的妖。”
“没有啊主人,你只是杀了一些狐妖,离天下所有的妖差远了。”
“但这不就是我们仙家的宗旨。见妖就杀么?”
“如果妖吃了很多人,那杀了也没什么错吧?”
“可如果他们并没有真的吃人,只是为了复仇呢?”
我知道,主人是说,青丘国是为了给他们的帝女斛媚报仇,才杀尽了白民国姓裘的人,又来征讨桫椤精舍、寒衣门和蜀山。
我抿抿嘴,想了想,“这就是……各为其主,立场不同吧……”
主人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
“我忽然觉得厌倦了呢……”
那之后不久,就出事了。
当时狐族已经被逼入绝境,只剩下最后的青丘国仙宫为堡垒。当时的狐王狐熵以乔嘉树为人质,要主人不带武器,独自去仙宫中一叙。当时忘尘掌教拼命反对,但主人一听乔嘉树在对方手上,便什么也听不进去了,把我交给肾虚,就独身前去。
我当时担心得不行,几次企图偷偷溜去看主人,却被肾虚阻止了。他说一旦我被发现,主人会更危险。
后来主人回来了,神情有些恍惚。
主人开始游说众仙家退兵。毕竟狐族已经死伤惨重,剩下的人也不多了,掀不起什么风浪,何必赶尽杀绝。更何况,乔嘉树还在他们手上。
但忘尘掌教执意不肯,一定要出兵。主人以死相劝,结果忘尘只是假装应允,却趁着主人不被将他打晕,用细铜锁锁了起来,连我也一起。主人只能眼睁睁看着狐族的九尾银狐王室惨遭屠戮。
想必那时主人关于妖的记忆就已经觉醒了,而那一次,他又要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后的族人被残杀,血液染红大地残阳。
这样想起来,或许主人之后三年消沉,并不是为了乔嘉树。
而是为了狐族,他最后的亲人们。
而我,竟然什么都没有察觉到,还以为他只是为了乔嘉树而心伤,性情大变。
那场大战后,第四年,忘尘掌教忽然得急病薨逝了。他死前有事没事就找主人麻烦,我猜他是猜到主人记忆觉醒,想要灭口的时候,却不慎反被因为妖力觉醒修为突飞猛进的主人干掉了。
这样想来,发生的一切就都说得通了。我只恨,自己像个白痴,每天只知道傻傻呼呼的喊自己有多喜欢主人,却在他最需要我的时候,忽略了他的伤痛。
是我错了,是我让那个我爱的少年,越来越面目模糊。
“主人……”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吗?
“嗯……”
“我想,我很有可能是祭剑岭所铸的剑……你把我丢到那里去吧。”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要指挥我如何做么?你这把剑,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
不知为何,主人的声音里,有些轻松。以至于他说的话,也跟以前重合了。
我却困惑了,“不把我丢回铸造我的地方,我是无法消失的。”
“谁说我要让你消失了?”
他话音刚落,我便看到,在那地平线的地方,在金色的阳光刚刚从天边浸染蔓延的地方,一片碧绿沧海,如丝绸般铺展开来。
第83章 画像(1)
海……
竟然是海……
我全身骤然发冷,止不住颤抖起来,“你要……把我丢回北溟海?”
主人没有回答,但他的沉默更令我心惊。
“我不要回去……”
我挣扎起来,灵气被十畏网一次次打回我身上,疼痛却比不上心底蓦然间弥散的恐惧。
海洋深处,连一丝阳光也无法企及。入目所及唯有黑暗,宛如固体一样的黑暗,可以吞灭一切物质,磨灭存在与虚无之间的区别。唯一能见的光源是一些形貌恐怖的大鱼,偶尔会幽灵一样从身边经过。那里也是绝对寂静的,偶尔听到的声音一半是幻觉,一半是大海中一些未知的怪兽的呓语。透明的水母宛如无穷无尽的魂灵,在表皮上擦出一阵阵湿滑粘腻的战栗。
佛家的地狱变相图如果让我来画,我定然会用大片大片的黑墨,将画布填满。
那才是真正的地狱,磨灭一切记忆、理想、喜悦、悲伤、甚至是存在本身的地方。
这是宿命吗?被一遍又一遍投入那令人窒息绝望的无底黑暗?
主人将我又抱得紧了些,可那怀抱却再也不能安慰我,相反,它令我更加绝望。
就连杀了他父母的裘紫息、忘尘甚至净海,他尚且给了他们一个痛快。我究竟做了什么,让他如此对我?
仙鹤长啸一声,巨翅搅动云峦千顷,一瞬间便到了那大地与沧海相交的地方。细软的银色沙滩被正喷薄而出的朝阳染成一片胭脂红,碧绿的海水翻卷起一层又一层白边冲上大地,在湿漉漉的沙地上留下一片片的贝壳、一团团的海草。旷远的腥咸味道悬浮在空气里,随着呼啸的海风横扫广阔无际的天地。
寂寞天地间,只有主人抱着我静静立着。风卷起他素淡的衣袍,吹起他柔软的发,依稀还有当年那个绝美少年的影子。
“这里是你我初次见面的地方。”主人微微眯起眼睛,远眺着海平线,“从何处来,往何处去吧。”
我颤动着,恳求道,“不要把我丢回去……求你……毁了我吧!!!“他眉头微微蹙起,似乎也十分不忍,垂眸看了我一眼,“你不要怕,我只会封印你一个月。一个月后,你就会忘记我。到时候,天大地大,你可以去任何地方,再找一个主人。这一切,你都不会记得,也不会再痛苦了。”
我睁大眼睛,泪流满面,用力摇头。可是他看不见……
他为什么就是不明白?
“我不要其他主人!!!”我大喊着,用力撞着他的心口,“我要你!我要以前的你!我要盛文修回来!!!”
主人的身体僵了一下,他的喉结上下滑动,眼睛,终于也渐渐发红了。
他笑了,笑得惨然。
“我又何尝不想……”
下一瞬,我被主人祭起,升入半空。他并未收回十畏网,而是直接将一段用血写成的咒文,拍入我的剑锋。
那一瞬,我感觉头颅像是被人用铁锤狠狠砸了一下。脑袋中一切东西都似乎分散开了,世界在眼前旋转,逐渐分崩离析。
视线中,只有那素衣青发的人,向我推出轻柔的一掌。我的身体向后飞去,却并不觉得疼。
最后的时刻,他对我笑了,笑容一如初见美好,却又多了几分淡淡的伤怀。
“去吧……再也不要回来。”
身躯被温暖的海水一层层包裹,阳光被浅蓝吞没,只剩下一片粼粼晃动的光点,宛如撒在兰丝绸上的碎钻。
而后,就连那些碎钻,也逐渐被天鹅绒般的黑暗吞没。
下落……下落……下落……
无止境一般,甚至到最后,我已经没有了下落的感觉。
我不知道主人给我下了什么咒,只是突然间,那咒文似乎遇上了什么东西,仿佛有两枚火雷弹在脑袋里对撞,一阵剧痛猛然炸开。
我的惨呼被海水震荡着吞噬,在那未知的两道封印的冲撞中,原本应该被吞没湮灭的记忆不但没有逝去,反而愈发清晰,毫发毕现。我感觉自己被一个巨大的漩涡吸了进去,天旋地转,时光也在极速中倒回。直到,一堵无形的墙猛然间坍塌!
铺天盖地的回忆,宛如海啸时几百米高的庞然大浪,将我蝼蚁一般的身躯倾覆。
我忽然看得清楚了,那曾经出现在我梦中的模糊身影。
那是一名英俊的僧人,身上穿着灰白僧衣,披着木兰色袈裟。朴素到简陋的衣衫,穿在他身上却如皓月披云,青松挽露,清雅挺拔中愈见庄严。他的四周,是翻腾的岩浆烈火,似曾相识而灼热的背景下,他的眼神却慈悲温和,宛如从天而降的甘露。他伸出戴着一串绿檀念珠的手,将我从什么炙热的东西上拾起,唇间发出一声叹息。
“本为天下而铸之神兵,竟因恨而成形。此剑煞气太重,若放之不顾,恐会沦入魔道。”
他是……
““咦?没想到才成形不久,却已经有灵了?”凤目中出现一瞬的讶然。
“好在没有被辟邪宫主发现,否则岭主便白白牺牲了。”他身后还有一个人,是道家修者的模样,白须白发,似有忧色,“这大概是我们现在唯一可以用来抗衡大梵天、消灭白泽的剑了。只不过煞气这样重,如果再浇灌以白泽之血,恐怕将来会成为更大的祸患。敢问佛尊如何打算?要把它投入熔岩中毁掉吗?”
僧人缓缓摇了摇头,“毕竟已经有灵了,虽然煞气重,也不该一个机会都不给他就毁掉。”
他修长的手指缓缓抚摸过我的身体,另得我那通红炙热的剑体,宛如被一阵清泉荡涤而过,舒服得发出一阵飒飒龙吟。
“嗯……看你通体漆黑如鸦羽,剑成九日已有灵性,就叫你鸦九吧。”
他是……他是……
头好疼……像要裂开了……
菩提树下,那莲座上闭目打坐的僧人侧面被月色浸染成深深浅浅的银白,我似乎是以人的样子,托着脸坐在他面前莲池当中的青石上望着他。
我还气呼呼问他,“为什么不带我出去?“
他睁开眼睛,表情似有些无奈,“上一次带你出去,你差点把蜀山的三清圣殿给烧了;再上一次去蓬莱岛,你趁着人家仙姑仙君们洗澡偷了人家的衣服,害得大家裸奔,你说贫僧还敢带你出去吗?”
“……还不是因为你一直不带我出去太无聊,好不容易出去一次当然会玩的过了那么一点儿嘛……”
“哦?”僧人微微笑开,笑容里有几分宠溺,“说来说去还是贫僧的错咯?”
我撇撇嘴,嘟哝着,“我是剑,又不是母鸡,你把我成天藏在这儿等下蛋啊?”
他被我逗笑了,笑声朗然就像晴空万里。然后他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入莲池。那清澈的池水沾湿了他的衣襟,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坐到我旁边,摸了摸我的头。
“鸦九,并非我不带你出去。只是你本身煞气就很重,我不想你再造杀孽,否则很容易便会堕入魔道。”他语重心长,苦口婆心。
我只好撇撇嘴,赌气道,“哎……好啦好啦,我知道了。谁让你是我……”
是我……
是我……主人?
我的主人?我的主人不是盛文修么?
你又是谁?
第2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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