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夫是只九尾狐 作者:无德无能
第3节
而长雨又教会我一个故事……东郭先生与狼。
白苏质问她,可将她话当做了耳旁风?
长雨含泪摇摇头。
白苏又问,那弦月手中的馒头是谁给的?
长雨还是含泪摇摇头。眼神带着凄苦,与我又带着怨毒。颇有独守空闺多年的半老徐娘风采。
我懵懵懂懂的,不太明白大人们所言何事。刚开始学着人两腿直立走路,十分不顺畅。可依然蹒跚的行到书桌边,将手中的馒头递到白苏面前。她愣了楞,悬在手中的狼毫笔,滴下一滴墨,晕在了桌边的白纸上。
白苏的话里带着不明的深意,说道:“察言观色你还不懂,人情世故你却还学的快。”
这话应该是在夸我。我将头搁在桌沿上,又往她跟前伸伸手。白苏无奈,只好接过去,看着馒头边缘不均匀的齿痕,自言自语道,咬过的东西是不能给别人的。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苏白就着手中的馒头敲了敲我的头。对我跟长雨说道:“我不准你吃晚膳,你却偷吃,罚你这几天都给我站着走路,长雨你明知故犯,罚你去草药阁打杂三日。”吩咐完,她又继续埋头执笔,让长雨把我抱回卧房睡觉。
一路上长雨对我絮絮叨叨,怨气直杀三十三重天
之后的日子里,白苏对我越发的严格起来,每日鸡鸣三声,便会唤我起床,开始练习走路,没有她的允许不得将前爪子给放下来。有时我累了,她也会执着我的一只爪子,继续往前,宽慰我说,去药池边上陪我散散步就用早膳。
我的四肢也在她的悉心教导下,逐渐适应了人的动作,爪子上的白毛也渐渐褪下,成了一双手。白苏见了总是喜爱的紧,每晚都替我搓搓手才搂着我入睡。
幼年的我总是有使不完的精力,并不会完全听她的话,懂她的用意。正在掉毛期时浑身总是痒痒的,白苏不论多晚,都是从床间起身,披上一件外衣。坐在床边为我唱首曲子。我枕着她的腿,得以悠悠忽忽的睡着。
直到之后的一天,白苏牵着我在廊下四处逛着,对我说,弦月以后不得再叫我白苏了。
我伤心的很,嘟囔着问她为什么reads;。她蹲下身来,在我的额角印下一吻。她的唇凉凉的,却好似烙铁一般将这吻烙上了我的心头。替我拭下眼角的泪花。
身后的梅花映着她的笑颜,她薄唇轻启道:“以后你就是医宫的小主人,你要唤我白姐姐。”
我愣了片刻,直到白苏将我搂紧在怀中,这才回了神。我一如往常般,埋首在她的肩窝,贪婪的吸允着她身上的甘甜药香。只要和白苏在一起称谓什么的,不过是一个代号。
至少当时我是这么以为的,无知和纯真,人与妖的殊途,又怎么明白这一声“白姐姐”所带来的不可逾越。
那一年的冬雪要柔和的多,寒风也比不得往年。我这只小狐狸终于在那年冬天,褪掉了所有的狐狸毛。一板一眼的说着人话,学着人情世故,明白着人情冷暖。可惜总有美中不足的地方,我的头发是白色。
银白长发留到腰际,白苏自然而然的接过了为我梳头的事务。
旁人看了奇怪的很,有的仆从打着胆子私底下议论纷纷,白苏不以为意。责令再有胆大妄为者,不留情面逐处医宫。那时我从外表看来,不过十岁模样,依然不懂自己与常人的不同何在。
当少宫主的日子比当狐狸的日子更加死板严谨。医宫宣了少宫主,其内的十方长老统统前来拜会,江湖中人无不谈论,免不了一番又一番的贺礼。我的白发,无疑是最大的争论点。
十方长老们是历代的权威,对于江湖人言论大为不满,可转眼便将所有的过错归咎到我的身上。哪有年幼白发的人,视我为不详。白苏贵为宫主,案列是要给长老们留些薄面。
梅园的梅花开的红艳,我在树下放了一方桌子,趴在桌上写着她近几日教我的诗词,长雨抱着银白的斗篷披到我肩头。
“少宫主进屋练练吧,我唤人烤了炭火,进屋暖暖身子。”
我折上手臂系着垂挂在胸前的丝带,打上了一个漂亮的结,披好斗篷才问着长雨:“白姐姐什么时候回来。”
“宫主她……”长雨面露难色,“宫主跟十方长老起了争执,不过少宫主不用担心,宫主她应付的来。”
我失落的埋下头,知晓争执的内容是什么。心想,这十个老不死的。
撑着桌案起身,回了房。方才练习的笔墨重新回到了我手里,可我兴致却折了一大半。长雨瞧出我的不喜,回身到了玄关关了门。隔绝了门外的寒冬,只身下身旁通红的炭火,噼啪作响。
我俯在桌案上,盯着炭炉周边精致的花纹,本想借此心伤的情景,看看可有赋诗一首的才华。却在闻着一股子药味后,将心中的想法全然抛在脑后,一心想着……逃命。
长雨对于我在屋内的慌乱逃窜,并不予以安慰或是帮忙,我躲在床下,用眼神向她投以爱的呼唤。她却已然到了玄关处,替门外的人开了门。
浓烈的药汁,裹在寒冬的冷冽中,呛着我出了眼泪,咳嗽的不轻。白苏端着一黑瓷盅立在门外,向里探了探头。
熟悉的唤我一声:“弦月。”
我在床下呜呼哀哉,想着这辈子是造了什么孽。
☆、第14章 狐狸心性
我学做人,学的辛苦又吃力。白苏却在的当姐姐这条路上乐此不疲,且还有悬崖不勒马的势头,最近她迷恋上烹饪,置书房堆积如山的事务于不顾,一有机会便去到厨房,招来一帮厨子厨娘,悉心受教。
她自以为药膳是她的强项,起初我也愿意接受,可连喝两月有余,任凭我是一只狐妖,也是招架不住这样的盛情款待reads;。
现下闻着满屋弥漫的药味,我又念起白苏以前跟我讲过的“天不遂人愿”,这句饱含无限惋惜和感慨的真理,往往基于“公平”二字。白苏将这二字演绎的淋漓尽致。
她的风华绝代和倾城风姿,无疑与她骇人听闻的厨艺成为了两个极端。以至于,她在每次煲汤熬药膳的时候,以厨房为中心,方圆半里,万万不可有人在。厨房里的锅碗也已两天一小换,三天一大换的频率,改头换面数次。
长雨上前接过白苏手中的黑瓷盅,稳当的放在桌案中央,似不经意的觑了我一眼,自个埋首低笑。白苏顺着她的目光和笑意,恨铁不成钢般的瞧着床下的我,嘴角划过一丝笑意,双手附在背上。一步一生莲的向我走来,我盯着她飘摆的白色裙裾,缩缩脖子。在我印象中,她从来只穿白色,我觉得这颜色配她的很。即使在白雪皑皑之际,她也能够在冰雪天地中成为一抹惊鸿。
她蹲在身子,揪着我的狐狸耳朵责备道:“白姐姐不是跟你说不要往桌下或是床下钻,是不是狐狸心性又冒出来了。”
我……尽在不言中。任由她将我从床下捞出来,抱我在怀中,去到桌案边把我放好。视线又停留在我的头顶,下一刻我只觉耳朵一热,白苏揉弄着我的狐狸耳朵,再度开口道:“又把狐狸耳朵露出来了,母上叮嘱过你多次,万万不能让别人知道你是妖,这几日十方长老都回来歇息,你可要给他们留给好印象。”
我翻着白眼点点头。白苏在我小脸上吻了吻,这才作罢。
而我在千般不愿万般磨蹭中,终于还是抵挡不了今天的主题……药膳。
不过白苏在此之前为我加了个前提,伸手为我顺了顺肩头的白发:“让白姐姐看看你今日练字的成果,若是不好,可不能喝汤……”
一瞬,让我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她独自拿过一旁的白纸,一阵墨香飘来。白苏瞧过一页又一页,每一个字都查看得很用心。一会儿眉头深锁,一会儿唇角勾勒出好看的弧度。
我瞧准时机,赶忙开口道:“白姐姐,若是今日弦月写的好,可否不喝药膳?”
白苏并未抬头,依旧仔细审视着:“为何?”
“因为弦月今日不想吃药膳,想吃点别的。”
“哦——”白苏悠然的点头,果断的放下手中的物事,果断道:“今日写的差了些,罚你喝汤。”
态度难得的强硬……我的狐狸耳朵又冒出来了……
白苏好似没瞧见一般,将桌案上一朵梅花掸了去。复又抚着自己的袖口,拿过一旁的小铲,翻弄着炭炉里的木炭,火势往上窜了窜。我身子暖暖的,钻进白苏的怀里,坐于她的腿间。大有四面楚歌的萧瑟,眼睛一闭心一横,抱着瓷盅一股脑的全喝了下去。
白苏喜道:“莫要喝的太急……你这孩子……”忙掏出怀中的锦帕,擦拭着我沾黑的唇角和衣襟。又甚是无奈的摇摇头,长雨倾身上前,双手接过弄脏的锦帕。
我搂着白苏的脖颈,熟练的将头埋在她的肩窝,她含着笑把我抱回床间。门外立着的侍女统统进来帮忙,却被白苏阻止了。来人也只好俯首退到到一边,白苏自顾自的为我换着衣裳reads;。
寒冬腊月,穿得多,绣袍繁琐得很。白苏从不介意,却很介意别人的帮忙。
“弦月可是喜爱白姐姐的药膳?”
盯着她在为我系腰带的手,我故作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凭白苏聪慧的玲珑心,定是能够明白我心里的意思。
“那以后白姐姐天天为你煲!”她并未明白。
晴天霹雳!
往后的日子里,真如白苏所说,她天天泡在厨房里。不过仍保了些留善解人意,怕我喝得腻,更加向厨房里众人潜心求教。按照她的话来说,身为一宫之主,诚信是基本二字。答应了我,就不能食言,这也是一位母亲的责任。
我当少宫主的日子,便不像往常般无谓,开始进入了一个恶循环中。
药膳鸡爪,药膳鸡翅,药膳鸡头。如果腻了,白苏便贴心的换成,药膳鸭爪,药膳鸭翅,药膳鸭头。她举一反三的能力,跟她当宫主的能力一样,变幻莫测!
字若写得不好,白苏以药膳作为惩罚。字若写得好,白苏再加一盅。久而久之我也不在挣扎,因为长雨偷偷跟我说过,人为刀俎,你为鱼肉。
这是我第一次亲身实践的真理。
可作为一只妖的尊严,也不能任人宰割。春分那天的第一抹日光,从半敞的窗户透进来,亮堂了整间屋子。医宫每隔三月,便要命人下山收采药材。往往也成为了医宫上下最忙碌的日子,物品的进出,挑拣和分配都是精细的活儿。这些繁杂的事虽然有专门的部门和领事管辖,可白苏也不敢怠慢,为求放心总是亲力亲为。
对我的松懈也就这么几日。
以一推二,煲药膳的事自然也会松懈。清晨一早我已经自行穿戴好,就在卧房的翘头桌案上,执笔写字,装得有模有样。一抬眼,见着轻纱幔帐后白苏的睡颜,身影有些模糊……
没有平日身为一宫之主的严肃,也没有对我的管教。这一年第一个春日,她是这般柔和恬静。长发如一匹曜黑的锦缎,铺散在身下,颇有几分慵懒之意。
她呼吸一滞,稍稍侧身探向一旁。一副疲懒的样子,摩挲一阵便撑着胳膊坐起身来,唤着弦月。
长雨一直在门外候着,听到屋内的响动,不等我反应已直直的进来。身后跟了两个侍女,各自端着手中乘着清水的木盆,木盆边缘挂着沾湿的帕子。
白苏不等长雨前来,自顾自的掀开床边的阻碍,直到对上我的双眸这才呼了一口气。深邃的眸子柔得仿佛一壶化开的春水,嘴上却调笑道:“我家弦月可是犯了什么过错,今日这么讨母上喜爱。”
“是啊,少宫主今日还真是叫人意外的很。”长雨也跟着调笑着,向我和白苏行了礼,又才到床头小心的收起幔帐。见白苏起身下穿,赶紧侧身拿过屏风上挂着的一袭白衣披到白苏肩头,说着春日刚到,切莫疏忽大意着了凉的话。
白苏笑而不语,落坐到我身边,将肩头的衣物取下来裹在我身上。
“听着长雨姐姐是怎么说的了?”她转过头看了看窗外的院子,“以后早期可千万记得……来,给白姐姐看看你今早的成果。”
☆、第15章 嗜血狐妖
白苏脸上的明媚,映衬着破晓般的春意,我知道是哄得她今日心头欢喜。赶紧搁笔,将今早的成果递到她面前,白苏没接。只单单的倾过身子,身上惹我眷恋的药香环绕在我身畔,鼻息的温热沾上我的面颊,我不由的往后退退。
“嗯,”她的目光恋在那黑白分明上,顺抚我白发的手并未停下,“再过几日是弦月的生辰了吧?”
我不由的发愣,生辰是白苏给我定的,渊源我褪下妖身化作人形的那一日。每一年的生辰都是白苏为我打理,以至于,时至今日我都不太能准确的说出自己这烙在生命上的日子,若非要说起,顶多是个大概。
长雨将帕子浸润在热气腾腾的水中,拧干后呈给白苏,应到:“春分后的第十个日子,就是少宫主的生辰,没错reads;。”
“我的弦月不知不觉都十岁了,”白苏摊开手中的帕子,小心的覆到我脸上擦拭着,“第一个整数,自然要大庆。”
我懵懂的点点头,凡尘礼数什么的,在我的意识中总是比习字要复杂的多。大概在礼数上还牵扯上了人情往来,不免又在这一课题上加大了难度,我最难懂。好在一切,都有白苏为我打点,我没有什么可困扰和担心的。
“最近白姐姐忙于医宫的琐事,对你忽略了不少。这样吧,今日让岁天陪着你去城里逛逛,算是母上提前送你的一份贺礼,可好?”
她的目光锁着我,将手中的物事递回去。又起身去到衣柜处,为我挑选今日出门的衣服。为防我的白发惊吓着他人,特定挑了一件带有兜帽的斗篷。
医宫的偏门,在山腰一侧,门身不宽,地处不大。平时除了打扫的人来往,基本是不幸的属落在萧瑟二字上。医宫上下规矩严谨,存世千百年来,即使白苏身处高位,也不得擅自改变教条。
随意让我下山也属犯了禁忌。只好偷偷的让岁天带着我从偏门下山。还再三嘱咐岁天在天黑前务必得回医宫,说这话的时候白苏可没给他好脸色看。
我大概明白为何。
要论起来,白苏是我人生正道的启蒙老师,那么岁天就是人生歧途的启蒙老师。虽然功劳不能与白苏相提并论,但也算得上是功不可没。
我七岁的一天,因为那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的缘故,白苏精神劲儿差到了头。对我的管束竟莫名的松懈了几分,任由我在药池边上挖坑埋土的玩耍。
岁天就是这个时候凭空冒出来的,他的出场让我此生难忘,并且可以用“童年阴影”以及“往事不堪回首”来形容。我挖坑埋土玩得正欢乐,一抬头便瞅见他从凉亭那向我跑来,姿势大概是振臂趁风。
一身青灰衫子,腰间束着锦带。
靓丽着一排整齐的牙齿,抱膝蹲在我身边,问道:“小白毛,你就是前不久宫主宣布的少宫主?”
我把脚边的一摞土往外挪了挪,没理他。
“我是你们宫主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我又把脚边的土往外挪了挪。背对着他,想着要堆个房子出来。
“听闻宫主平日把你管得很严,今日怎么得空放任你一个人在这玩耍……哦,大概是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来葵水了吧?”
我并不想太搭理他,寥寥的点头,一心想着早早的打发他。他却像是来了兴致一般,一个大男人,居然光天化日之下坦坦荡荡的给我讲解起了女性心理和生理命题。
那时年少,居然也开始跟着附和他。不过,应该是医宫没有同龄孩子与我玩耍,头一回被人无休止的叨叨,我脆弱的心理防线溃决泛滥也情有可原:“什么是葵水?”
岁天见我来了兴致,从怀中掏出几本医书递到我手里,揉着我脑袋叮嘱道:“这是我毕生所学,见你骨骼惊奇便赠与你了,万万别跟我客气。”
说完,便一溜烟儿似的跑了。可怜我的年幼单纯,竟然被他给真真的骗了去,颇为认真的翻开手中的医书reads;。那时不懂,后来回想起书中的画面才知道面红耳赤,全是女人身体的构造剖析。年岁渐长,方才知道那日岁天教授我的内容,在医学上笼统的成为……妇科。
不过俗话说恶人自有恶人磨,白苏就是那个磨人的小妖精。当晚替我脱衣沐浴时,那三两奇书从衣兜里掉出来,散落在澡池子边。白苏拾在手中,一一翻看,透过水汽晕霭中,我破天荒的见着白苏打破了冷静自持的样貌。
面色沉的如水,又暗得像夜。
问我说,今日可是遇到个满嘴胡说的男子?
我盯着水中的木鸭子,玩的不亦乐乎,坦诚点头。
长雨在一旁痛心疾首道,少宫主,长雨不是时常叮嘱你不干不净的东西要躲远点吗?
我……爽快的答应了。白苏满意的很,吩咐一旁的侍女再去给我找些小玩意儿来,今晚让我在池子里多玩一会儿。我在水里高兴的直扑腾,沾湿了白苏的白色衣裙。
在医宫待得旧了,渐渐得我也在不知不觉中收集了点他的杂七杂八。大概就是从小跟白苏一块儿长大,只是他向往洒脱的生活,平日都以江湖郎中的打扮,在外游历。若是回来,定又是在外惹了什么祸端,回医宫避避风头。
而惹得祸端,主要以“有夫之妇”为中心展开。至于展开的内容,我若问,医宫里的人皆会突发性耳聋耳鸣。长雨说宫主有吩咐,真爱生命,远离岁天。参照以上内容,自从他回来以后,白苏管我就越发的紧了,若是我贪玩想溜达两圈,她也会事先命人去查看可有岁天的踪迹,万万不想我学到不好的东西。
我想应该是那日岁天给我“妇科”之书,让白苏尤为的担心。
但是她能暂时放下对岁天的介怀,为了送我一份开始的寿辰礼物,居然能忍受一天的担忧和焦虑,委托岁天带我下山去玩,实在是千古奇谭。我这辈子也忘不了,白苏那日在晨光中相送我的眼神,暮霭沉沉,颇有欲言又止忍痛割爱的悲伤。
不过事实证明白苏的担忧是对的。
他一路牵着我,神神叨叨大半天。无非是些枯燥无味的风流韵事,不过讲得倒还形色妥当,正当他讲道英雄救美时,我被那小贩肩头扛着的糖葫芦吸引。讲道花前赏月时,我被街道上一路追逐的同龄孩童吸引,他们在踢着一颗蹴鞠,
岁天的剧情发展,直接跳到了一刻上。
我见了蹴鞠也是欢喜的,岁天的第一个故事以“有情人终生痛苦”结尾。他弯下身子将买下的糖葫芦递到我跟前,亮着标志的牙齿道:“跟他们去玩玩吧。”
临了,不放心的稳了稳我头上的兜帽,舒出一口气后才点头示意我跟去。
得了他的允许,我高兴极了,一手举着糖葫芦,一手揽着斗篷忙尾随他们。一直到了河畔边缘,绿柳青草,河畔开阔,又赶上春日,来此游玩踏青的人许多。我还是第一次瞧见这般热闹的惬意,一时也忘了形。和着那些个小孩玩得不亦乐乎,脚下的蹴鞠也越来越熟练,争抢玩乐之中,却不小心与一旁的孩子装了个满怀。
本事无伤大雅的小事,却因着我掉落的兜帽,引起了一片哗然。
那孩子的手腕和膝盖皆是擦伤流血,诡谲的红艳,竟然莫名的挑起了我的食欲。
☆、第16章 捉妖道士
周遭的惬意被我一头白发截然打断,对我指指点点的人越发的多,更有甚者,与我的距离不过三两步。而我的注意力全然在那受伤哭闹的孩子身上。体内的血脉逆流,仿佛一壶煮沸的开水,蒸腾沉涌,将我的身子烧得滚烫。
眼前的景象似乎隔了层纱,粗糙模糊起来。只能感觉到食欲的蠢动,是本能的喧嚣,我根本无力阻止。
一切好像错乱,却又重叠。仿佛又回望到了那年,泯山脚下凭我依偎的温暖怀抱,那身白衣轻柔的搂着我,身后确实一片嘈杂,刀光剑影,硝烟弥漫,大雪覆上她如瀑长丝上,也冷却了叫人作呕的血腥味。
许是体内剑拔弩张的叫嚣,让我失去了神志,恍恍惚惚见瞥见岁天拨开人群冲过来,他的素雅青衫上乱溅着诡谲的猩红。
意识还有些残存,我浑身发烫,被岁天被在背上。
他在漆黑的小巷子里绕来绕去,喘息声越来越吃力,不停的跟我说话:“小白毛,可千万别怕,岁天哥哥带你回医宫reads;。”
“……我不怕……只是被你快颠散架了……”
不一会我又睡过去,大概是被他颠昏了头,反正他从来不靠谱。再度醒来的时候,我用尽全身力气撑开眼皮,便如我所愿的那般瞧见了白苏,不由的心安。
夜晚的山路不好走,身后又有人追逐,难为岁天只好背着我在山间的杂草枯叶中寻路,好在他的方向感比人靠谱。一段乱中有序的探路过程,终于平安的寻到了老旧的凉亭。
白苏意外的在那,山腰的凉亭是能瞭望到山角下的,我知道白苏是想念我的紧,才会打乱了平日里的作息,半夜跑到这处等着。
“怎么回事……”她奔到我们跟前,抚上我背上的白发,“怎么回身是血,弦月受伤了?”
“不是她的!”
岁天的声音如一声闷雷,响彻在这寂静山间。白苏的身形一震,好片刻才回过神,拿过长雨手中的外衣为我披上,又在慌乱之中拿过侍女手中的四角长明灯,为我们在前头引路。
我从未见过她这般紧张,呼吸无序,连脚步都显得无章无法。我浑身忽冷忽热,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可睁眼之际外头总是一片漆黑,今夜太过漫长。
好在白苏一直守着我,安排着一切。
“快去打水来,我要为弦月沐浴……”
“拿套干净的衣服过来。”
“去熬一晚安神的药来……只留一根蜡烛,其余的全熄了,屋内太亮弦月睡不安稳。”
我虽然在睡梦中不安,可庆幸有她陪伴。整整一晚,她都在陪在我身边,不时的探探我的额间,又不时的替我擦着身子。回到熟悉的环境,又有那淡淡的药香环绕,我舒心不少。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放亮,白苏抱着我在怀中,我亦如平日那般枕着她的肩头。
“醒了?”
我抬头对上她的墨色的眸子,“嗯”了一声,坐起身子揉了揉干涉的眼睛。她忙揽过锦被围在我身上,见她还是昨天的那身白衣,我知道她定是和衣而睡的。
不免愧疚,想要问问她。她却已经掀开幔帐下穿,一眨眼的功夫又回到我身边,坐在床头。手里多添了一碗莲子羹,低声道:“这莲子羹长雨热了又热,就怕你醒来饿肚子。刚醒来喝点清淡的也好……”
我点点头,接过莲子羹,春日清晨的宁静被莽撞的侍卫给打断。
“宫主,”外面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当地的府衙求见。”
来人声音死板,公事公办的口气,不用想都知道是禁卫兵长官开城。可按理说,这是白苏的院落,通传的向来都是要通过长雨或是其他侍女。除非发生什么要紧的事情,否则怎会连这点时间都耽搁不起?
“我医宫重地岂是他们想进就进的!”白苏起身理好衣物,不放心的替我理好被子,才匆匆的出了房门。她总是温婉的如随风而飘的落叶,今早却因为这一声通传,眉心一簇。
“说是……昨天在当地的河畔……有妖……”
“那是他们的事,有妖邪不管,跑到医宫来做什么reads;。我们医宫置身在天下事之外,朝堂什么的居然也敢来牵扯……退下吧。”
“是……”又是一阵响动。隔了距离,我并能听清他们的交谈,只知道门外众人都在高喊“宫主息怒”的话。
想来,定是因为我一头白发给闹得,不免责备这世人少见多怪,没眼力劲儿什么的。饥肠辘辘,好在莲子羹的清香唤回了我的好心情。
在白苏身边我总是莫名得依赖,不管何事她都能应付的如鱼得水。对于我来说她就是一座温暖的大山,为我遮风,为我挡雨……我眷恋着她的柔声细语,眷恋着她唯独给予我的关爱,眷恋着她身上淡淡的药香……她是我的一切。
白苏一改往日的温柔,强硬了态度让我在床榻上躺了几天。这几日她都尤为的忙,整个医宫都莫名的紧张起来。不过每日的午膳她必定会来陪我,药膳什么的她只好暂时搁置,我欣喜非常。
为了给我解闷,她倒是会吩咐人,找些讨喜的小玩意给我。第三天她缓了缓紧绷的眉头,用过午膳后,坐在床头拍着我的肩头哄我午睡。复又从白色衣袖中掏出巴掌大的一只木鸟,故意在我眼前晃晃。
我欲要争夺,她又板着脸说:“乖乖睡觉才会有这只木鸟飞入梦中。”
我乖乖的闭上眼睛,喃喃的与她说道:“等我长大,就带你坐着这只木鸟飞去无忧境界。”
“好……我等你长大。”
那日的短暂共处,转身之后,她好似越发的忙碌。连我每日的功课都没来及检查,我也乐呵呵的求得些清闲,整日摆弄着她送我的木鸟,举高过头顶,沐着阳光在医宫内到处跑。
七八日之后,我独生一人跑到偏院去玩耍,却见得高墙外扔进些明黄色的纸条,上面用朱色笔勾勒些潦草诡异的字符。我好生收好木鸟在怀中,蹲在地上将它们一一拾在手中,觉得有意思的很。
不一会见着高墙外没了动静,地上的黄色纸条我也捡干净了。抬头便见着一坨灰黑色的东西趴在墙头一动不动,奇怪之际,脑中回想起前不久长雨对我的教导……不干不净的东西要离远一点。
“这位小朋友……可否为贫道找个桌子或梯子……”
“你是何人,可知医宫重地不得擅闯?”
“……额,贫道,贫道,是捉妖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医宫就只有我一只妖,照他的话来说,岂不是来捉我的。我更加笃定长雨的话是个真理,又然然的想起这一头白发,实在太过暴露了。
四下张望,得找块石头什么的砸死他。那人又颤颤巍巍道:“这位小朋友你的白发……好生个性!”
“白发?你不奇怪我可能是妖吗?”墙角有个砖头
他在墙头滑稽的摇摇头,一本正经道:“怎么会,你手握贫道这么多张符,一点灰飞烟灭的迹象都没与,哪里会是什么妖?”
我惋惜的叹口气……好一个智商有限的江湖骗子!
☆、第17章 泼辣女子
一个不会捉妖的道士,和一个不会法术亦没有修为的妖怪,竟然莫名其妙的相遇了。我掂量着手中的石砖,瞧着他那五大三粗的莽夫样子。思考着,这暗器是要从何种角度飞去最好。
长雨曾今在我面前感叹过,她来不及说我爱你的短暂爱情。这场爱情带给她不单单是身心的慰藉,多少还给了她点人生的感悟。她说,缘分二字实乃是门学问,终成眷属是有缘有份,此恨绵绵是有缘无分,强扭的瓜不甜得归类到无缘无分上……得此教诲,我举一反三,提炼升华,觉得我跟眼前这骗子道士少说也是……孽缘。
秉承着资源重复利用,我将板砖一分为二,以免自己的命中率不尽人意。
不过……居然出乎意外的一击即中,只是这结果差强人意了点。
江湖骗子在墙头疼得直挣扎,身子一偏居然实打实的落在了墙内,躺在地上揉着自己的腰背,直喊救命。我低头觑着手上还剩下的半匹石砖,觉着这东西照着他的头下去,非死即废吧。
他却很有礼数,吃力的扶着墙根站起来,对我拱手一礼,诚意道:“多谢小娃娃你的救命之恩……来,这是我们青城道观的镇观之符,见你我今日有点渊源,万万别跟我客气,拿着。”
敢问一个江湖骗子的智商!
这人要是个捉妖的道士,不知道是侮辱了道士,还是侮辱了妖。又陡然想起长雨某日一本正经的告诫我说,人心难测,世道艰难,事实无常reads;。这道士界怕是最好的凭证,长雨,诚不欺我。
他抖落两下肥大的袖口,递出一张朱红字符更为繁复的黄条来。听他话说,这是镇观之宝,我欲要接下时,合情合理的有几分胆怯。他见我缩回了手,以为我与他客气。
十分豪迈的将其拍在我手心,意料之中的我完好无损,连一点灰飞烟灭的迹象也没有……论一个骗子的出处?他口中的道观从犯罪的角度来说,大概是个窝点吧……
堂堂的镇观之宝也这么不值一提,他那些个符咒不顶用,也就不能全怪罪他学艺不精。
从一个非专业妖怪的角度上来说,我对这江湖骗子的茫茫捉妖路表示同情,他的职业生涯,想必比同行要坎坷和凶险的多啊。
“你可不要跟我客气,拯救苍生,铲除邪祟,本就是我们这些道士的职责……来,拿着。”
我强颜欢笑!
白苏大多呆在医宫,不过问江湖事,也不过为朝堂。若是有空也会抄抄佛经,以求自己平心静气,打发打发时间。所以也总会教导我说慈悲为怀,尤是为医者,定要时时刻刻将“医者父母心”和“悬壶济世”念在心头。
我今日终于找着对象了。虽然不能像医宫内大夫们的那样,减少他身上的伤痛。可至少我能慰藉他的脾胃,以表礼尚往来,同时也不失了我为主人的礼数。
知道他一天没吃东西,我便带着他一路穿梭到厨房里,给他从冷却的锅炉里找出两个剩馒头。
他一屁股坐在灶前,吃着说:“你们的医宫的伙食就是不一般,好吃……还有点其他的吗?”
“什么?”
“比如肉丝炒肉片,肥肉炒瘦肉啊!”
我干笑两声:“就你这手上的都还是我们前院来福的夜宵呢!”
瞧他人看起来像个山村野人,没想到吃个馒头还煞有大家闺秀的风采,两个馒头都足足吃了一个时辰。顺带将北国风光到南国风土,再到东海人情都给我显摆了几遍,我头一回听得他话里的稀奇,倒也在厨房里陪着他。
却惊闻震天摄地一声“砰”
医宫内的侍卫兵身穿铠甲,手持长剑齐刷刷的冲进来,白苏一脸焦灼的奔到我身边。蹲下身来,一把将我搂回怀中,这是在我印象中她第二次的慌张,贴于腰侧的长发也不及往日的柔顺。她额间蒙上一层细汗,面颊有些不自然的红意。
“可是伤着了,告诉白姐姐,可是伤着了……”
“没有……”
“手上捏着的是什么,快将这东西扔掉,”白苏的视线在定格在我手上的东西时,闪过不加掩饰的慌乱,夺过我手中的东西,一把扔进燃着残火星子的灶台里,那黄符逐渐被渐生的火势消亡。
说话的空档,她又将我往后带了带。长雨上前来,将我护在身前。白苏起身抚着我的头,白色衣袖贴着我的面颊。语气生冷,直直逼问到被压制在案板上的江湖骗子。
“你是如何进来的,医宫重地岂容你撒野。”
“这位夫人,贫道只是路过此地,正巧遇到了这位白发的小娃娃,她生的好心见贫道可怜reads;。便引我到厨房,施舍两个馒头,其他的贫道什么都没动!”
白苏听他所言,偏下头觑了我一眼:“我家弦月尚且年幼,哪里懂得什么明辨是非的道理,来人啊给我将这妖道关进牢中……”
“是!”
江湖骗子一听要押入大牢,哪里肯依,大喝一声“且慢”,作势要从怀中掏出物事。
白苏不紧不慢的命令着:“弓箭手准备!”
我转过身子,将头埋在长雨腰间,觉着这大概就是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吧!长雨以为我惊着了,忙护住我的头,宽慰几句,在白苏的示意之下,带我回了房。
只道是月有阴晴圆缺,万事有因有果。世间的如意和不如意,总结起来,大都归类到“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在路过桥廊之时遇上个手挥长鞭的蓝裙女子,我实在不知,要将这段缘分归类到善报,还是恶报上。
我被长雨牵着,只觉奇怪,桥廊上的白色灯盏全都换成了四角长明灯,一灯四面,每一面上都画着精巧的画作,或是山水或是虫鸟。灯底还悬着流苏。
长雨说:“少宫主,你的生辰快到了,宫主宴请四方宾客,前来医宫祝贺。所以捡着还有几日,命我们将医宫内外好好布置布置。”
长雨这句解释就是所谓的“因”,我从未过过排场如此大的生日,一时好奇和兴奋充斥整个胸腔。小孩子心性也冒出来,挣脱开长雨的手,在桥廊内奔奔跳跳。长雨见状赶紧提裙跟上,在后面焦急的喊着我。
她喊我不要紧,要紧的是她这一追,我脚下直直的一滑,居然从桥廊上翻了下去。许是狐狸的灵敏性与生俱来,在下落的那一刻我心神稳当,借着下落的空档,居然有心思想其他,奇怪着为何会有三声尖叫。
按理说,我一声,长雨一声,方才也没见着周遭有何路过的侍从。绞尽脑汁思考那第三声从何而来时,已经跌入药池这温柔香中。
接踵而至的问题是,我人这么轻巧,水花居然压得这么大。
所幸我不是一只旱鸭子,长雨寻到阶梯朝我本来,将我拉上岸去。
“少宫主,可是有事……让你慢点慢点,你瞧瞧你……”
“小姐!小姐!天啊!”长雨正向我抒发情怀时,桥廊上三两外人打扮的人,对着湖中嘶声竭力的喊着。我循声望去,还来不及把湖面上的动静瞧个真切。
一记长鞭迎面挥来。打在我的胳膊上,火辣辣的灼热。
她一袭蓝衣,长发湿漉漉的贴在惨白的脸上,目光如箭,锁着我,气急败坏道:“你个白毛怪,本小姐在好好的钓着鱼,你把我砸到池子里干什么?”
“……这药池里从来没有鱼的……”
她面色由白转黑,吼道:“那我钓乌龟行不行!”
“也……没有乌龟的。”
遇上北蓉敏就是所谓的“果”,不过种种迹象表面,遇上她基本归类到“恶果”
☆、第18章 白苏之怒
“啪!”
一声清脆,宽厚的竹条实实的落在我的手心,疼得我这只狐狸龇牙咧嘴。
“不准躲!”白苏微愠的说道,“带陌生人进医宫,你可知那是个道士……在桥廊上玩耍,还砸伤了人,掉进药池……白姐姐平日里是如何教你的!”
白苏对我严格是人尽皆知的事,可打我是至今以来第一次。她总是端庄温雅的如枝头梨花,淡漠的白,素雅的静。寝院内,里里外外的跪满了人,垂着脑袋,不敢作声。
就在竹条再次落下时,长雨忽得跪上前一步,焦急道:“宫主,全是长雨没将少宫主照顾好,少宫主还且年幼,不明道理……”
“少宫主的确年幼,我平日忙于医宫事务,你们皆有照顾好她的责任。少宫主独自一人跑到偏院,医宫侍从众多,你们就没有一人上前照顾?还任凭少宫主带那道士在此处逗留?”
我不清楚侍从们是不是头一回得见白苏的怒意,此番,全都在底下求饶道“宫主息怒”,因着我,还牵连到了禁卫兵们。本欲向白苏开口求情,手心又是一疼
“给我在房内好好面壁反省,没有我的同意不得出去reads;。”
说着,白苏扔下手中的竹条,拂袖而去。淡淡的药香没了往日的清丽,反而添了一层沉闷。我回身望着她离去的白色背影,知道她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长雨扶我起来,叮嘱我说这几日乖乖听话,白苏正在气头上,过几天就好了。我说好。
她又去招呼其他侍从。我听得他们小心的议论,内容都是……这是白苏头一回发火,还是这么大的火。
我喉咙像是有什么东西膈着,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就好像镌刻在了上面,是个烙印。
为了防止我火上浇油,火中送碳。医宫的侍从们这几日把我看得尤为的紧,将看住我作为第一要事,布置医宫名列第二。就连离我八竿子远的厨房厨娘们,闲来没事也会来寝院门口张望,探探我可有不听话的迹象。
一晃就晃过了五日,白苏找来了医宫的白胡子老头教我作画,据说他是主管医宫修缮事务。梦想是成为一名园林艺术家,我对他的梦想聊表赞同,怪不得我觉得茅房都设计的那么有清新脱俗的骚气。
画画比写字有趣的多,打发时间的速度也跟快,白胡子老头说做任何事都要讲究根基,落笔,运笔,轻重,都有讲究。凭此理由便让我先从画竹子开始。
当天他左右翻找,勉强从杂物室里给我找了个“竹梯”出来,当时我正在院子里品茗。他飘逸的白胡子挂在憋得通红的老脸上,颇有土地公公神韵。
秉着尊老爱幼的美德,我上前不情不愿的接过,问他:“您老般竹梯来干什么?”
“哎呦,”他捶捶老腰,“这医宫这么大居然没有一个翠竹,没办法,少宫主,你将就这竹梯子,一样能画出翠竹迎风的洒脱和情怀。”
末了,还生动的咳嗽了两声,我压在舌尖得拒绝,被他硬生生得咳了回来。扶着他到楠木凳上坐下,瞅瞅倒在一旁的竹梯……觉得真是洒脱,真是有情怀。
无奈不想惹得白苏不高兴,和白胡子老头一起用过午膳,小憩了一会。长雨便叫人在院内搭了一张桌子,摆上砚台和笔架。竹梯太高,思来想去,只好将其挨着屋檐立放。
光天化日,我对着一把老旧的竹梯陶冶情操,画面不免单薄的很。不禁没有文人墨客的骚气,还莫名的透着一股傻气。
白胡子老头一手负背,一手抚须,音怀磁性道:“这叫借物抒情。”
我悟了!我的“情”很干瘪。
白胡子老头不以为意,人倒是兢兢业业,陪了我半个下午。被他感染,我作画也渐入佳境。他若无聊,便时不时的跟我说说他年轻时的趣事,我点头迎合,若是说道有趣的地方,也停笔问他两句。
现下他正说道,他二八豆蔻,进京赶考。在城墙边惊鸿一瞥一白衣女子,他说到这仿佛品一壶陈年佳酿般,回味的啧啧嘴。
又道:“当时那白衣女子正是出城来,马车华丽,老夫不忍多看了几眼。正巧那女子掀帘往外探望……嘿嘿嘿……少宫主您猜猜这女子是谁?”
“……哪个大家闺秀吧……”
“也不差,正是咱们的苏宫主reads;!”
我手臂一颤,落笔过于重了。突兀的墨色线条打坏了整幅画的和谐,气急败坏的瞪着白胡子老头,道:“就你胡说八道,毁了我的画。”
他不高兴的瘪瘪嘴,一本正经解释着:“老夫快古稀的高寿了,哪还跟你这十岁的娃娃玩笑,别看咱们宫主容颜永驻芳华二十,岁数可比老夫还大。此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是她养大的,居然不知道?”
“……这,”白苏的确没给我说过,这事与她于我来说都是好事。我是妖,只要神魂不灭,便会不朽。这般说来岂不是会与我永远在一起,我欢喜的很。却又有疑问,“白苏是凡人,为何会不老不死?”
“医宫,医宫,世间医术的集大成者,别说什么头疼脑热,七情六欲也不在话下。老夫虽然对医术懂得浅薄,”他压低声音在我耳边到,“贵为一宫之主,得些先者医生医死的传授,也是有可能的!”
我提笔的手一直未动,被他话里的神秘勾了去。游疑片刻,木然的点点头。
视线错开桌沿,落到地上,竹梯的影子被阳光拉得老长。却忽闻头顶的响动,一陌生又熟悉的蓝色衣裙破风的声音,引得我心头一紧。
还是头一次见着传闻中得绝世轻功,她腰间挂着长鞭,身姿利落干脆的很。似在徒手抓着一只鸟,却将好不好的在对面的屋顶踩滑,娇呼一声。沿着屋顶的曲线滚落下来,顺带撞倒了我的竹梯,直直向我倒来……
始料不及中,一阴影笼罩而下,头顶突兀的力道,震得我眼冒金星。
白胡子老头气血不稳,捂着胸口,先我一步倒地。
只听得长雨惊呼:“少……少,少宫主,你流血了!”
额头粘稠温热的液体沿着我的眉间滑下,逼得我睁不开眼,抬手一抚,手心是刺眼得猩红。一阵眩晕,天旋地转之际,我想,遇上北蓉敏果真是造孽,恶报啊!
等我挣扎的醒来时,正巧是深夜,窗外的天色黑的清丽。熟悉的锦被,熟悉的白纱幔帐,熟悉的一抹珠帘。还有我最为眷恋的清甜药香。耳边传来白苏的焦急:“弦月,可是醒了?”
她舀来旁边的枕头垫在床头,扶我坐起,又赶紧为我把脉。我瞧见铜镜中的自己,也不知谁的品味这么差将我的狐狸头,包得跟粽子无异。
“少宫主没事就好,都怪我管教无方,小女顽劣,居然跑到少宫主的寝院胡闹,还望白宫主您大人有大量,我代小女向您配个不是!”
说话之人是个玄色劲装的中年男子,说话的中气很足,江湖人的打扮。隔着珠帘,看不太真切。白苏接过长雨递过来的汤药,细腻的喂倒我嘴边。
柔声道:“北阁主切莫自责,小孩玩闹,难免受伤,不碍事。我家弦月前几日还将北小姐撞如药池,这次当他们扯平了吧。”
“多谢白宫主大量……”那人说完,身影有些摇摆,好似想要透过珠帘窥探一二。
“北阁主还有何事?”
“哦,怪我莽撞,只是听说少宫主天生白发,已是新奇。今日得见,实在有幸!”
☆、第19章 九尾白狐
白苏因着北阁主的话,眉头一簇,好似惹得她得不满。
声色也冷了几分:“天下人皆知弦月是我的义妹,可我一直视她为天将恩赐,试问天生白发,不是极重的礼吗?”
我年龄尚小,整日呆在医宫,也不能完全明白人心叵测的道理。只知道,白苏态度转变,自然有她的道理。她总说我怎么也长不大,可她又说,有她在我永远也不必长大。
就像现在这样,她在我身边护着,应酬着别人。
北阁主老脸有些挂不住,大概是觉着自己一个大男人,还有点婆婆妈妈的小心思。一时尴尬,带着北蓉敏走了。我得视线大都停留在那委屈得蓝衣裳上,北蓉敏临走的时候还回身望了望我,像是哭过,眼圈红红的。
打量她的样子,也就凡人十四五岁的年纪,比我懂得也不多。算上这次,是我们第二次见面,谈不上了解和深交。可至少我能看出她是个行事自我泼辣的女子,性子定是顽皮可爱了些。
白胡子老头见多识广,也博学多才,昨日作画的时候还跟我说过,对佛对道都要心怀感恩和尊敬reads;。
我虔诚求教,问他说,何种方式能既直接又有效的,表达我的感恩和尊敬呢?
他说,出门看黄历就可行。
我细想他话里的内容,觉得略有意义。觉着和北蓉敏两次见面,两次倒霉,恰巧那两日我都没有看黄历,亵渎神祗神灵。大抵是要给点惩罚的。
“弦月在想什么呢?”额间一凉,白苏抬手抚了抚我的绷带,眼底尽是担忧,“可是不舒服了,眉头敛得这么紧?”
几日没得她的温柔,我莫名的想念。钻进她怀里,倒在她的肩头。白苏顺势搂了我。
“你这孩子,可是知道自己错了?”她低头,用鼻尖蹭蹭我的脸颊。
我点点头。
“那……跟母上说说,自己错在哪里?”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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