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宠夫成瘾 作者:方外懒人

    第5节

    丁夜眉头紧蹙点点头”爷爷您去睡会儿吧，这里我收拾。”、

    老爷子笑笑，“好，有什么事叫我就行。”

    丁夜坐在走廊下，他不喜欢阴雨天，影响心情不说，好像什么不好的事情都发生在这样的天气，他忽然不想让寻哥哥今天来了，万一下雨了可怎么办？他们这里的路不好走，一下雨满是泥泞，那车能开过来么，况且路窄的很，万一有什么，丁夜狠狠敲敲自己的脑袋，别想些有的没的，哪儿那么多不好的事。

    “林大爷，林大爷，救命啊！救命啊！求求您了！”忽然一凄厉的女声响起，带着不可忽视的凄厉，‘笃，笃，笃’的敲门声急如骤雨滑落，索命一般，密集又生疼，“林大爷您在家吗？救命啊！呜呜呜”

    “来了来了，不要慌。”丁夜收起纷乱的思绪，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快步走出，门外一男一女，衣襟上满满的鲜血在这时候格外渗人，他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叔婶不要急，进来再说。”

    两人眼中满是泪水，男人还克制一些，那女人早就泪流满面哽咽不成声，“这，这是四更吧，麻烦四更了，四更你爷爷呢，林大爷呢？！”

    女人几乎跪倒在地，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索命的厉鬼一样，但这样的人丁夜见过很多，他们的眼中满是希翼的光芒，好像也要就能救他们一样，他将人扶起，“您先坐，爷爷在休息我去叫他起来，放心，一切都会过去的。”

    丁夜声音柔和，带着安抚的力量，女人紧急点头，这时候她最相信的就是这爷俩，这个孩子的医术他听过，而且他似乎带着能安抚人心的力量。

    丁夜正准备进屋，老爷子已经被惊醒走了出来，严肃的说，“小四，怎么回事？”

    还不及丁夜开口，那一男一女就‘噗通’跪在了地上，声若泣血，“林大爷，他们都说您医术比那华佗还高，您可得救救我们啊，一尸两命，就靠您了啊！”

    “林大爷，您要什么都行，求您救救我媳妇和孩子吧，我这给您磕头了！求求您了！”男人咚咚咚三下，丁夜清楚的看到他额上的血迹，被吓了一跳，两人的动作太让人措手不及，但从这只言片语中他似乎知道发生了什么。

    “两位别慌，别慌，小哥你说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老头子好有个准备，起来，快起来。”老爷子也被弄的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么多年这情况不算少，但这次这么凄惨的哭喊还是头一回，看两人手上的血就知道这情况不太好。

    丁夜急忙从屋里拿出厚外套披在老爷子身上，然后将医药箱准备好，准备药材，银针，纱布，配置齐全妇人拭去眼泪，声音带着些沙哑，“我这，这弟媳难产，我们跟您隔了两个村，在王庄，老爷子您快过去一趟吧，都说您一双圣手，您救救他们母子吧。”

    “小四，准备好了吗？”

    “哎，好了。”

    两人一回一答异常迅速，该用什么药丁夜一清二楚，老爷子也没再检查，一百二十个放心，“我们走！”

    那两人一听欣喜若狂，“谢谢林大爷，谢谢您，我这骑了摩托车，颠是颠了点，但这速度很快，您稍稍体谅一下。”

    “没事，我们速去，不能再耽搁了，这生了多久了。”

    “有两个小时了，我妈给接生，说是难产，看样子要大出血，家里现在就母亲和媳妇两个人，这不得不来叫您了。”女人抹抹眼泪，到外面却是犯了难，这摩托车式样是最老的，特别小，他们四个人根本坐不下。

    “老爷子您一个人行的话，要不四更就别去了，您家里就留个人看家。”男人如是说，他知道林大爷出诊必带着这个孙子，这小孩医术也厉害，能给林大爷打个下手什么的，但是这家里就有一个老母，他们两个不能少了，而且林大爷在，他觉得这小孩也没什么大用场。

    丁夜和老爷子岂会不明白他的考虑，但此时人命关天，老爷子带丁夜也是为了让他观摩，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况且还有个谈修寻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老爷子当机立断，“小四你呆在家里，等我回来。”

    男人的摩托车已经发动，丁夜看看天气，阴的愈加厉害了，无端的有些烦躁，想说什么此时也是心烦意乱，实在是想跟着，不是为了什么观摩，可那车实在是坐不下，他不能磨蹭，那可是两条人命，“我知道了爷爷，您早些回来。”

    “四更你放心，到时候我亲自送大爷回来。”男人信誓旦旦的保证，摩托如离弦的利剑一般冲出去。

    不知怎的，心中的焦虑一层层汹涌而来，丁夜追着大喊，“你叫什么名字？”

    “王显！”远远地男声传来，很快没了影子。

    第32章 山崩【v章 三合一】

    丁夜按着胸口缓缓吁口气，眉头紧锁几乎能夹死苍蝇，回身大门敞开，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没有爷爷，没有寻哥哥，一瞬间，这世上好像就剩下他一个人一样，孤立无援，以往的那些欢笑和温馨似乎都消失不见，独留他一个人孤寂伫立，他知怎的，他忽然浑身一抖，背部竟然满是冷汗，一会儿的功夫，将里面的薄衫浸了个透彻，丝丝凉意传来，他全身发寒，寒意直达心底，好像再也驱散不出去一样。

    他猛然拍拍自己的额头，好好的不要胡思乱想，搓搓手臂，觉得自己最近是怎么了？难道是未老先衰？这是一想倒是把自己给逗乐了，倒杯水，热水缓缓下肚，之前的冷意全消，他舒服的叹口气，拿起药理书却毫无兴致，意兴阑珊的翻了两页，这东西他早就记在了心里，只是以往翻看总能发现不同的乐趣，今天却是不行了，他知道是自己的心态问题，索性将书放下，转身拿把伞出门。

    溜溜达达的又到了村口，正是下午，现在没什么事，一群人就在那儿唠嗑，看见他过来有人笑笑，“四更啊，刚刚那人是怎么了？载着你爷爷使急慌忙的。”

    丁夜摇摇头，“没什么，就是那家人家里出了点事，病了，爷爷去看看。”

    “哎！这年头，天灾挡都挡不住啊，一家人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是啊，有时候啊，这人上一刻还好好的跟你说话，下一秒说没据没了”

    “……”

    一群人开始感慨，说的很有道理，丁夜也这么觉得，世事无常莫过于此。

    他在村头做了很久，久到天都黑了，今儿个天好像黑的更早些，乌云厚重，好像一张大嘴要把整个村子吃掉一样，村里的老人叹气，“这是要下雨了吧，看看这阵势，雨势肯定不会小。”

    “可能吧，不过这都阴老人一天了也没个动静，我看下不下来。”

    “之前也这样过没事，下不了，这个季节这样很正常。”

    “四更啊，这我们就回了啊，你也别等了，这天气可说不准，你爷爷可能今晚就住那儿了，你也别着凉了。”

    远远传来村里人的关怀，丁夜心里一暖，虽然他们看不到还是感激的笑笑，“知道了，您几位赶紧回吧，我这就走。”

    丁夜叹口气，爷爷没回来，寻哥哥也没回，焦虑再次席卷而来，他此时无比的痛恨为什么村子里就没有信号呢？不然他还能给寻哥哥打个电话，他现在非常遗憾没有信号所以也没有手机，那东西他虽然没见过但用处还是知道一点的，如果有手机，那他就能知道爷爷和寻哥哥的消息了，不像现在这样……

    他溜达着回家，老房子几乎看不见踪影，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灯火，他忽然感觉冷的厉害，来自灵魂深处的寒意不断侵袭，丁夜定定神，推开门打开大门下的灯泡，昏黄的灯光给了他些许安慰，但并不能驱逐寒意孤独，他轻轻的咒骂一声，觉得自己有点神经病，怎么总是控制不住的瞎想。

    他现在没什么心情，草草的吃了饭看着中午准备的大餐愤愤的哼了一声，“寻哥哥你最好今天别过来了，让我知道身上又有了什么伤口我饶不了你，你可是我捡来的，得听我的话！”

    屋子里就他一个人，那家伙又听不见，丁夜觉得自己傻傻的，搓搓脸，他回卧室拿出一本英语原著，无聊的开始看，渐渐的沉了进去。

    “啪啦！”一声巨响，那声音太大，好像要劈开这个天地一样，丁夜身体不由自主的一颤，恍然从中回神，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刮起了大风，寒风呼啸毫不留情，开着的窗户吹得叮当响，玻璃随时都会碎掉一样，丁夜赶紧上前想把窗子关住，没想到一阵强风袭来，窗户狠狠的打在他的胳膊之上，火辣辣的疼，他不禁轻骂一声，“这什么破天啊？！”

    迅速的关住床子，出门将院子内的椅子收进来，葡萄架被吹得不断的飘摇，大波的叶子被卷起到墙外，这风不知道有多少级？他都有些睁不开眼，凉风顺着脖颈灌进来，他眯着眼，有些怕葡萄架被吹散了，但也只是叹口气，现在也没别的办法，这么多年了，应该没事吧，他有些不确定。

    看这架势是要下雨啊，丁夜搓搓身上的鸡皮疙瘩，爷爷今晚最好还是住那里吧，他有些担心，这路回来可不好走，但是爷爷出去看病从来没有留宿过，他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还有寻哥哥，这天气可千万别过来了。

    将屋门严严实实的关住，丁夜也没心思看书啊，盯着窗外，毫不意外的豆大的雨滴落下，密密匝匝的打在魄力窗上，他无聊的看着，渐渐出神，暴雨倾盆而至，毫不留情，电闪雷鸣，霹雳嘭咚的，映在窗户上太过刺眼，丁夜吓了一跳，他可以清楚的看到屋外的雨已经积了很深，足以没入脚踝，今夜好多人家的水稻要倒了吧？哎！靠天吃饭就是这点不好，他又想到，也不知道王显老婆孩子怎么样了？一个不好，这可是一尸两命啊，不过他相信爷爷的医术。

    丁夜坐在床上包着被子，灯也没关，欣赏起了雨景，雨点越来越密集，雨势越来越大，院子里即使有排水口还是积满了，这真是今年最大的一场雨了，他忽然想起前几天张爷爷说的话，这还真是说准了，下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张爷爷腿上的伤怎么样？

    渐渐的丁夜睡着了，坐在床上双手抱膝，夜里他不时的惊醒，他怕老爷子或者谈修寻回来了他来不及开门，所以他衣服都没敢脱，雷声随着夜的加深越来越大，房顶上是清楚的雨珠打落的声音，不时的还会有‘咔嚓’一声响，丁夜觉得那可能是树被刮倒的声音，风声实在是太大了，所有的夹在一起，他睡了醒，醒了睡，迷迷糊糊的，忽然大喊一声，声音中满是恐惧，“爷爷！寻哥哥！”

    双眼睁开，他捂着胸口急喘，忽然掀开被子提拉着些双拳紧握，一脸的严肃和不安，他做了个梦，模糊不清，但那个梦让他害怕，这样的雨夜，他不是没有一个人，爷爷有时候去镇上会住在那儿，那时候他还不认识寻哥哥，可他从没有这样的不安。

    看看表，已经是夜里两点多了，丁夜想让自己去睡觉，可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心来，他家里住的偏僻也没有人能商量一下，爷爷在村里声望虽高也没有特别交好的人，张爷爷跟他家倒是交情不错，可离得远，丁夜双唇紧抿，床上厚衣服，从屋里拿出雨衣披上，穿上深筒胶鞋，拿着雨伞，准备好就要出门，一阵阵的心悸传来，无论如何他得出去看看，他虽然十岁但也是个男子汉，没什么好怕的，他装备良好，以防自己感冒，爷爷身体不好，他不能再为家里增添负担了。

    刚打开门冷风吹在脸上，他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关好门一脸凛然的走了出去，院子外的冷风更加强劲，丁夜被吹得咳了两声赶紧拉高衣服遮住嘴巴，做成了简易的口罩。

    小路满是泥浆，他的胶鞋上满是泥水，裤腿上也被甩了不少，手中的伞几乎握不住，手电筒散发着细微的光芒穿不透水幕，小小的孩子举步维艰却没有丝毫的退却，略显瘦弱的背影坚毅却有一丝寂寥，村长远远的看到的就是这一幕，鼻头像撞在厚实的墙壁上一样猛的发酸，活了大半辈子的男人什么没见过，这一刻眼中的泪水却是止也止不住，也许人都是有预感的，尤其是与自己的亲人相关，不然他想不出来和半大的孩子大半夜的怎么就跑出来了，风雨无阻。

    丁夜看见自己不远处的身影有些吃惊，这么晚了谁来这边做什么？小偷？还是谁家出什么事了？不管哪种都不是什么好事，丁夜停下脚步，礼貌的轻声问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么？您哪位？”

    而那边也同时出声了，“那是四更吧。”

    “是您啊村长！这是怎么了？”丁夜听到熟悉的声音放下心来，还有了一丝安心，这种时候有放心的人陪着总比一个人好。

    村长快速的抹抹眼泪，捏紧拳头，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孩子，“四更啊，这么晚了这是干什么去啊？”

    丁夜也没觉得不好意思，笑笑说，“是这样，这么晚了我爷爷也没在家，我一个人在家就出来看看，反正也睡不着。”其实他是想跑到村头看看情况，看看外面的路怎么样了，万一冲坏了爷爷回来就难了，而且心里不安宁。

    村长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愣愣的站在那里，丁夜穿过雨幕看着他的表情心里一紧，佯装玩笑说，“村长你是怎么可？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短短一瞬，他在手心里满满的都是汗。

    “四更啊，这雨太大了，村里好多水稻都折了，还有人家里的老房子塌了，现在睡不着的都聚在一起，就怕又出什么事，你这一个人我就过来看看把你叫过去。”村长避而不答勉强笑笑。

    “房子塌了？人没事吧？”

    “没事，老房子今儿都没住人，你放心，先跟我走吧。”

    丁夜觉得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村长把他叫过去怕他一个人出事也算正常，村长拉着丁夜的手向前走，丁夜清楚的感觉到他在颤抖，扭头摸摸的看了一眼，丁夜想不清楚村长在犹豫，纠结什么？

    没走几步，远远的又有三个手电筒照了过来，伴随着叫喊声，“村长，找到四更了吗？”

    “找到了，放心吧这就来了。”

    几个村里的年轻男人，还有小虎爸，看着他们走近，丁夜不好意思的笑笑，“叔们真是费心了。”

    几人忽然喉头一哽想说什么却被村长狠狠的瞪了一眼，丁夜更加觉得呢怪异但什么都没说，小虎爸努力的想笑笑，最终也没扯出个笑容，闷声道，“四更啊，叔背你，这样咱走得快些。”

    丁夜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他摆摆手，“叔，我这鞋子脏得很，弄到您身上就不好了。”

    “没事，这雨天叔穿的也是旧衣服，平时不怎么穿，上来！”说完蹲下身，有人帮他打着伞。

    丁夜也不好说什么，爬上男人宽厚的肩膀，忽然觉得，这也许就是爸爸的感觉吧，只是，他已经不需要了，寻哥哥的肩膀更加宽厚，有他就够了，望着源源不断的水帘，丁夜在这一刻异常的想谈修寻，要是这时候他能陪在自己身边多好……

    几人的脚步很快，越走道路就越宽敞，到底是大人，那步子比丁夜不知快了多少，一路上丁夜发现很多人家灯火通明，整个村庄亮如白昼，心底冰凉冰凉的，这肯定是出事了？！

    远远地他一就听到了妇女和孩子的哭声，掺杂着，“妈，爸怎么还不回来呢？”

    “我要爸爸，我想爸爸了”

    “呜呜呜，妈，我们去找爸好不好？我们去把他扒出来！”

    “……”

    扒出来？这不是一个孩子的哭声，可以说是一群，丁夜开口，喉头发紧，“村长，这，这到底是怎么了？”他实在是想不出到底什么事，让这么多家的家人痛哭流涕，除非是几家人同时出事了。

    “四，四更啊……”村长说话磕磕巴巴的，“你先别问，到我家了再说好不好？”

    “……好。”丁夜紧紧搂着小虎爸爸的脖子，他明显感觉到在他问话的时候，这个背着他的男人身形一滞，接着速度慢了下来。

    一群人吞吞吐吐使得丁夜更加提心吊胆，他不由自主的收紧双臂，直到小虎父亲闷吭出声才慌忙放开，“叔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小虎父亲人话少，也不是喜欢计较的人，或许他现在也没心情计较这些。

    很快他们就到了村长家，丁夜被那乌压压的一群人和惊天的哭嚎声惊了一下，妇女孩子甚至老人，乱糟糟的一片，小虎父亲李伟将他放在地上，丁夜礼貌的道谢，村长媳妇走过来紧紧拉着他的手，丁夜清楚的感觉到他的轻颤，甚至看到了女人眼中的同情，很细微但却掩饰不住，他转眼看看周围，盯着他的目光迅速移开，但是他清楚的看到了其中的怜悯。

    这眼神让丁夜很不舒服，村长媳妇递过来一杯热茶，丁夜笑笑接过，抿了一口似是不经意的说，“婶子，出什么事了吗？做什么这么看着我！”

    村长媳妇忐忑的看了村长一眼，村长点点头，接着小虎妈上前，两人拉着丁夜进屋，“四更啊，婶子给你说个事，你得冷静知道吗？”

    丁夜深深的吸了口气，出口话有些凉，到底怎么了？给他个痛快吧！

    村长媳妇和小虎妈瞬间双眼通红，丁夜被吓住了，忙道，“婶子们，你们别哭啊。”

    他话音刚落，这两个妇人眼泪止不住的流，就像外面的瓢泼大雨，这，这要他们怎么说出口？这么好的孩子，小虎妈一狠心，紧紧握住丁夜的手，“四，四更，从咱村到王庄那条路中间两座大山，路正好在山中间你知道吧！”

    丁夜点点头，是有这么两座山。

    “那两座山，今，今天夜里塌了！”村长媳妇再也绷不住，嚎嚎大哭，“塌了，四更啊，塌了！好好的两座山啊，就这么塌了。”

    王庄？村子里到王庄？丁夜脑袋一懵，爷爷今天去了王庄，不，不会的，哪儿有这么巧的事啊，他不愿意深想，丁夜摇摇脑袋，就要抽出手，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塌了，塌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婶子，我要回家了，这塌了我也没办法，我就是一个孩子，您们找我也没用啊，我也没什么能力移开这山不是，这么晚了，我回去了啊，我回去了，回去了……”

    丁夜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消失，泪水蔓延而出，他现在什么也不想，他现在什么也不想听，爷爷明天就回来了，他得准备好药材，熬好药，爷爷明天要喝的，他咳嗽，肺不好，这药不能断了，最后他的声音几乎带了哭腔，小小的少年显得很是可怜，“婶子您让我回家吧，我要回家……”

    “四更！”小虎妈忽然将他揽到怀里，声音嘶哑决绝，“那条路有多长在山中间你也知道，你爷爷，你爷爷当时正好被王显载着走到那里，没，没出来，被埋到里面了，埋到里面了，山实在太高，塌的太多了，好多从王村那边回来的庄稼人跟你爷爷一样被埋在那里了！四更……”

    丁夜手足冰冷，瞪大双眼，他不信，他一点都不相信，怎么可能呢？爷爷下午还在家里跟他一起等寻哥哥回来，还睡觉呢，这怎么可能？他狠命的挣扎，人有时候的潜力是无限的，他小小的孩子竟然一下子把小虎妈推开，“婶子，你别骗我，我去找我爷爷，找爷爷，爷爷肯定在王显家里呢，这么晚的天气，这么大的雨，他肯定歇在那里了，这肯定是看错了，等我把爷爷从王显家里找回来你就知道了……”

    丁夜语气僵硬，目光却很坚定，他这么坚信着，也不知道是骗别人还是骗自己，小虎妈抱着他的双腿不松抽泣，村长媳妇从后面抱住他，“四更，这么晚，下这么大的雨你去哪儿找？四更你别这样，听婶子的话，今晚就住这里，明天，明天婶子跟你一起去好不好？”

    “爷爷在别人家睡不舒服，我去陪陪他，婶子你们别拦我！”丁夜忽然回身大吼，声音犹如泣血，沙哑的好像被拉坏的风箱一般，“婶子我求你们了行吗？别拦我！别拦我！那是我爷爷！我是我爷爷捡来的！那是把我捡回来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爷爷！”

    两人同时一愣，丁夜趁机甩开冲门而去，他得让爷爷醒来就能看见他，他还要带爷爷去医院检查呢，特双拳紧握像个小炮弹一样，李伟被他冲的差点坐在地上，村长眼疾手快的拉住丁夜的胳膊，“四更！你冷静点，别冲动！”

    “冷静！”丁夜有些崩溃，几乎是哀求的说，“叔婶你们别拦我成吗？我求求你们了，那是我爷爷啊，我怎么冷静……外面那么冷，他出去穿的也不厚，他还咳嗽的厉害，您们就放开我成吗？”

    丁夜霍然跪坐在地上，开始扒拉那些拉着他的手，他是个男人，这种时候他怎么能窝在家里，他是他们家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得为这个家负责，丁夜眼神有些木然，双手抠着李伟他们的指头使劲的掰，几个大男人疼的直抽气。

    混杂着其他人的哭喊，有些人看着丁夜的表情甚至木然中带着一丝喜悦，好像别人的痛苦能给他带来喜悦一样，这些人的手怎么也掰不开，丁夜的眼泪就像珠子一样往下掉落，密集而又急切，他觉得委屈，非常的委屈，他就是想找爷爷，这些人为什么就是不让他去，寻哥哥在哪儿呢？要是寻哥哥在这里是不是就不会这样？可是寻哥哥不在，他走了……还没回来，寻哥哥和爷爷都不在家！这个家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吗？那这还是家吗？

    “寻哥哥……爷爷……”丁夜吸吸鼻子，他是男子汉，他不能哭，这个家现在就靠他了，他得撑起来，“爷爷，你，你等我，我这就找你回来，我们去医院把你的咳嗽治好，带着寻哥哥……”

    而在远处雨幕中开车的谈修寻，紧绷着脸，胸口却一阵阵心悸袭来，一波比一波猛，雨越来越大，路越来越难走，好在这对改装过的越野没什么大难度，雨刷几乎没有停下的时候，狭窄的乡间小路他不断提速，周身寒气四溢，速度越来越快，后座的秦峰和颜烨简直心惊胆战，秦峰皱眉，“谈修寻你还要命吗？这么晚了你这么拼干什么？没看见下暴雨吗？”

    “闭嘴！”谈修寻呵斥一声，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重，他答应了小夜三天回来，只是中途被一些事耽搁，连夜赶来没想到下大雨，也不知道小夜他们怎么样？山区暴雨可是一点都不安全，他能做的就是尽快赶过去，将小家伙护住。

    而他想保护的丁夜此时一点都不好，丁夜脸色难看的要命，嘴里絮叨不停，也不跟其他人争，就是使劲掰扯，村长几人感觉自己简直在欺负孩子一样，小虎妈终于看不下去，护崽是母亲的天性，她忽然想起了她家小虎，四更这孩子太可怜，一把扑上去对着几个男人开始抓挠，“你们放开，都放开！四更，婶子带你去找林大爷，婶子跟你一起，咱把林大爷带回来！”

    “疯婆娘，你这是干什么？别火上浇油！”李伟嘶吼一声，他媳妇的声音却比他更大，“你懂什么？你们放开，四，四更，四更就只有他爷爷啊！”

    女人哭着大喊，男人们都是一愣，丁夜呆了片刻也不反驳，认真道，“谢谢婶子，叔，你们就放开我吧，我得去带爷爷回来。”

    其他人都怔怔的看着这个眼神晶亮的孩子，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不是冲动，他更不是孩子的无知，他就是想做这么一件事而已……

    丁夜看他们眼神迷茫，手上几乎没什么力道，抓住机会转身就冲了出去，他速度奇怪，村长几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四更你回来！回来！”

    “咔嚓！”天空中一声巨响，一瞬间整片天空都亮了，丁夜瘦弱的背影显得尤其清晰，有些孩子被吓得哇哇大哭，紧紧缩在母亲怀里，“哇哇哇，爸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要爸爸，妈我们回家等爸爸好不好？”

    “奶，奶奶，我爸妈呢，他们不是说给毛毛带糖回来吗？！毛毛不要糖了，毛，毛毛想他们回来呜呜呜”

    大人们瞬间红了眼眶，被紧紧压制的情绪急剧的翻腾，最后像是爆发一样，先是一个老妇人佝偻着身躯，颤颤巍巍的走到村长面前，眼睛肿的像个核桃，“武，武子啊，武子媳妇，你们帮老婆子看着孩子，我，我去带他们回家。”

    “嫂子，孩，孩子我就先放这里了，麻烦您了，我，我怕他一个人找不回来了你说咋办？”妇人很年轻，只是农活沧桑了她的面庞，她眼圈通红却强自带着笑容，村长媳妇那眼泪唰的就流出来了，轻轻的应了一声，“哎！”

    陆陆续续的有人起身，也有人紧紧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眼中满满的惧怕，村长忽然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脑袋，老泪纵横，老天爷，这都是为什么啊？！为什么啊？！好人都没好报吗！

    大雨滂沱，雨滴毫不留情，丁夜披着雨衣一步步走在泥泞的山路上，不时抹掉脸上的雨水，他一声不吭，单薄幼小的身影显得无助，胶鞋上沾满了泥，雨水实在太深，路都被活成了稀泥，行走起来太费力气，忽然不知道被什么绊住了，他摔倒在地上，丁夜愣都没愣一下，因为他已经摔倒了太多次了，在熟悉不过的爬起来，伸手将鞋上粘的太结实的泥甩掉，手电光芒越来越暗，丁夜不可遏制的心慌，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爷爷，他……能找到吗？

    他心里茫然，身子早已被雨水淋了个透彻，却感受不到一点寒意，眼神却异常的坚定，或者说是盲目的执着，身后传来呼喊声，丁夜有些茫然的回头，眼睛一时受不住刺眼的光芒，他抬起手这了一下，却糊了自己满脸的泥，众人看清，这孩子此时跟个泥人一样，唯独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四更！我们跟你一起去！”

    “四更！我们一起……一起带他们回家！”

    “来！四更叔拉着你！”

    “……”

    丁夜有些茫然，似乎这些人也要找什么人，他摇摇头，努力的想要思考，可是头疼的厉害，闭闭眼，他的手已经被一双粗糙的大掌拉住了。

    雨夜一时间静默了下来，除了偶尔的蟋蟀鸣叫和蛙声，泥水混合的淡淡的灯光，手电也不能一起打开，怕待会儿就没电了，他们的身后一片漆黑，不是闪电落下劈开那背后的黑暗，清楚的显现出，那是一群人，男女老少，齐头并肩手拉着手，雨水顺着他们的身体，暴雨阻挠他们前行，不时还有人摔倒在地，转而就被同伴搀着占了起来，他们的背影一往无前的坚定，在天灾面前他们显得那么渺小，可又有种天地惧怕的坚毅。

    “当家的……当家的你在吗？你给我回个话！回个话啊！”

    “爸，爸，妈这山怎么塌了，路都没了我们怎么找爸爸呜呜呜”

    之前还非常安静的人群此时像是崩溃了一样，哭喊声震天，一个个哭着扑上去，丁夜怔怔的看着眼前的情景，往日巍峨高大将近二十米的大山像是商量好了给对方一个拥抱，只是这拥抱气势太强了些，不仅中间的山路消失不见踪影，连山脚下不到一米宽的小溪也被掩埋，上游的水汩汩的流过来，交在一起的山峰看起来有十来米高，宽度……他丈量不出来，丁夜片刻就从茫然中回神，漠然看了一眼在山上哭喊着乱巴拉的一群人，他爷爷不在这里，他爷爷在王庄的王显家，他要去找爷爷了。

    丁夜吸吸鼻子，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冲掉了一些污泥，他要找爷爷，他才不跟这些人一起浪费时间，要是爷爷真的有什么事，王显家那边也不会没有一点消息，他要去看个清楚明白。

    村长一看他抄小路，大吼一声拉住他，“四更你干什么，这时候这小路能走吗？！你出什么事我怎么跟你爷爷交代，你要去哪儿？”

    雨水太大，雨披没多大用了，丁夜用胳膊抹掉脸上的雨珠，他的声音还带着强行压制的平静，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庄稼男人，“村长，我要去王庄，我爷爷在王显家里。”

    村长忽然有些崩溃，他简直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这孩子也许知道了，但他不愿意相信，村长狠狠的在脸上抹了一把，双手按着他的肩膀，“四更，你爷爷不在王庄，你看到那塌了的山了吗？”

    村长觉得自己真残忍，用手电照着那合二为一的山。

    丁夜心脏紧缩，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推村长，拳打脚踢，眼神凶狠，就像受伤的小兽，他就是不扭头，他要去王庄找爷爷！

    村长双腿夹着他的腿，双手使力转过他的脑袋固定住，声音嘶哑带着哽咽大喊，“四更你看着，那座山，那座你那些婶子们在那儿哭喊的地方，你爷爷，你爷爷就在那下面！你爷爷在那下面！”

    “骗子！你这个骗子！我爷爷在王庄！”丁夜扭头摇着身体，双手去捂他的嘴巴哭喊，眼中带着哀求，他不相信，“村长你不知道别胡说，我爷爷不在这儿！真的不在这儿，他不在这儿……”

    村长忽然抱着丁夜跪在泥地里，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但他不能让这个孩子去送死，林叔对他们村子里有大恩，更是救过他儿子一条命，换个人他也许就不管了，可是这孩子不行。

    丁夜忽然眼前一亮，那是下午来他家的那个女人，她是来给自己送消息了吗？爷爷一定在她家里，他还要和爷爷一起等寻哥哥回来，爷爷不会有事的，“村，村长，你看那个人跟王显一起来的我家，你问问她，爷爷肯定在王庄呢。”

    村长起身扭头，看着那个双眼无神的女人心里一阵发酸。

    丁夜张张口，忽然就有些怯了，他怕，怕什么？他不想多想，他清楚的明白自己想问什么，可是他问不出口，万一……没有万一！丁夜咬咬牙，看着已经走到自己面前的女人，眼中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期待和惶惶然，“婶，婶子，我爷爷夜里咳嗽了吗？我给他准备的药他喝了吗？”

    丁夜手心里都是汗水，顺手紧紧握着雨衣，身体有些摇摇欲坠，好像这人的一个答案就能让他一线天堂，一线地狱。

    女人张张嘴，丁夜一瞬间分不清她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一步，然而下一刻，‘噗通’一声响，那个女人直直的跪在了他面前，‘嘭，嘭，嘭’三下泥水四溅，说话好像喉咙间装满了石子，硌的满是血泡，“四更……对不起，是我们家对不起你！”

    ‘咔擦’震天的雷电劈下，丁夜猛的一震，木然的看着跪在眼前的人，半晌方说，“……我爷爷又不听话，我不在他就不吃药对不对？他嫌麻烦，总是这样，明明自己是医生，可他就是不喜欢喝药……”

    丁夜一步步后退，女人泣不成声，“四更对不起，是婶子一家对不起你，我那弟媳妇昨天半夜才生下孩子，开始雨小一点，林大爷要回去，然后我们就让显子骑车送他回家，半，半路上车走不动了就推着车走，林大爷身体不好我们都知道，这王庄离你们村远，雨越下越大，走路起码要四个小时，到这里也要三个半小时，谁，谁知道这山，这山就塌了，塌了啊，两个人，都，都没回来，回不来了，他们回不来了，显子回不来了，林大爷也回不来了，四更，你还小，我们以后肯定把你当亲儿子待，四更婶子一家对不起你啊，对不起你啊……”

    女人的惨哭声不断在耳边回荡，丁夜退无可退一屁股坐倒，双眼木木的，他知道的，在见到村长的那一刻他就有不好的预感，知道他一直不肯相信，在村长家，他知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可他怎么能相信，爷爷昨天还跟自己说话呢，他骗着自己，他跟村长无理取闹，他要去王庄，只是他不肯相信事实，可是这番话就像是清心咒一样打进他的耳朵，由不得他不信，爷爷真的……被埋在山下。

    丁夜忽然起身，他竟然坐在山边，他怎么能坐在这儿？他的心脏被像被人狠狠的攥住想要捏碎，他急促的喘着气呼吸困难，他想要跟其他人一样嚎嚎大哭可是张张嘴却没有力气发出声音，他想要流泪，可是怎么也哭不出来。

    丁夜大张着嘴巴粗喘，好像下一刻就背过气一样，村长被吓住了，不停的拍丁夜后背，“四更，四更呼吸，呼吸，用鼻子呼吸，慢慢吸气四更……”

    丁夜的情绪缓缓的被他收敛起来，他挥开村长的手，一步一步走得有些踉跄，拿过旁边不知道是谁放在那里的铁锹，顺着山脚就开始挖土，混合着泥水重量增加了不是一星半点，村长看不下去，被大山压在下面生还的希望可以说是没有，但扭头一看，这样的人太多了，只是这么个孩子格外的显眼。

    丁夜不知道自己挖了多久，大雨还在继续，最后握着铁锹的手有些使不上力气，抬起一看，满是血泡，他有些痛恨的将铁锹扔到一边双手开始扒，他怎么能这么没用？爷爷就算被压在山下，也不一定，不一定……

    丁夜不敢想，他整个身子趴在山体之上，双手快速的动作，逐渐挖出来的泥都泛上了血色，他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毫不停歇，渐渐地有人离开，有人劝丁夜，但丁夜完全听不到，他相信爷爷还在等他，爷爷会没事的，爷爷那么好的人怎么会没有好报呢？他想不通，双眼憋成了赤红色，死死的盯着前方。

    越来越多的人回了家，村长看着丁夜的背影眨眨眼，眼睛疼的厉害，他这辈子都没有像今晚这样流这么多泪，身子有些麻木，他缓步上前拉住丁夜的袖子，看着小孩那血肉模糊的双手，“四更，咱回吧……这山，十几米高呢。”

    丁夜再次甩来他，而他们的动作这样反复好像再也不会停下来一样，最后还是村长妥协了，他默默的拿起了铁锹，最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和犹自跪着怔愣的女人，三个人好像雕塑一般。

    “小夜……”磁性低哑的男声自身后传来，丁夜一愣，不可置信的停了动作，这声音太过熟悉，而会这么叫他的也只有一个人，他缓缓回身，抬头看着那个即使在雨中也俊美的一塌糊涂的男人，他的打扮那么陌生，可是这个人是他最熟悉的寻哥哥，那些陌生完全不见踪影，丁夜瘪瘪嘴，吸吸鼻子，伸手指指身后的那座山，像个在外面受了委屈，跟家里人撒娇的孩子，“寻哥哥，爷爷在那里面，可是……我们明明说好一起等你的。”

    第33章 寻哥哥，不疼的

    早已干涩的双眼，泪水蔓延而下，转而变成了哇哇大哭，好像要找到了依靠的孩子打着哭嗝说，“爷，爷爷在里面寻哥哥！”

    孩子学走路摔疼了，看到亲近人总是哭喊着大叫，亲人没在身边，那他们会默默的爬起来，没事人一样继续，丁夜彷徨失措，悲痛压制，终于看到了那个让他毫无条件依恋的人，在那个人身边他可以嚎嚎大哭，可是叫骂怒嚷，发泄委屈，无所顾忌。

    谈修寻上前紧紧的把小孩抱在怀里，轻吻发心，双目猩红，轻轻托着那看不清血肉的双手颤声说，“没事，小夜乖，寻哥哥一定把爷爷找出来！”

    谈修寻紧赶慢赶到了村里，看着灯火通明的村长整颗心都要跳出来一样，强烈的不安一袭来，当他走到家里的时候，黑漆漆的一个人没有，他们毫不耽搁赶到村长家里，那里人很多，但都是一脸的哀伤麻木，得到的消息不亚于晴天霹雳，但谈修寻没有时间伤心，他想过自己早点来就好了，但他现在同样没有时间自责，他的小夜再出什么事怎么办？这种时候他怎么能让小孩一个人承担。

    “寻哥哥，爷爷没事的，他在等着我们救他呢，我们把爷爷挖出来好不好？我们要救爷爷……”丁夜紧紧抓着谈修寻的衣袖，眼中满是希翼，好像抓着唯一的浮木。

    “小夜放心，寻哥哥已经派人过来了，先跟寻哥哥回家好不好？”谈修寻掀开衣服将小孩紧紧捂在自己怀里，小孩全身跟泡在冰里一样，冷的不像话。

    丁夜忽然瞪大双眼摇摇头，很是委屈的说，“寻哥哥你怎么能让我回家，爷爷还在这儿呢，这么黑这么冷他会害怕的，我要陪着他。”

    谈修寻心里发酸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怎么能告诉这孩子，爷爷可能永远不会回来了，不是可能，他可以百分之九十九的肯定，那么高的山，人被埋在下面，怎么可能还有存活的可能，何况老爷子心肺不好到了……

    谈修寻不忍心再想下去，但是看着怀里这个孩子他更多的事担心，他怎么能接受这个事实？丁夜忽然一把将谈修寻推开，眼泪几乎汇成小溪，双拳紧握道，“寻哥哥，你走吧，我去找爷爷。”说完就背身离开，背影决绝，丁夜不知道谈修寻刚刚在想什么，但是他不想寻哥哥为难。

    “小破孩，你这是跑什么，跟哥生气吗？”谈修寻长臂一伸就将人捞进怀里恶声恶气的说，“找爷爷也要你身体好好的，看看你的手，成什么样了！”

    谈修寻最后声音带着些哽咽，丁夜眨眨眼，倾身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寻哥哥我不在乎，只要找到爷爷，我什么都不在乎！”

    “可是我心疼！我心疼！”谈修寻忍着心痛在他臀上狠狠拍了一巴掌，这小家伙这么说是戳他的心窝子么，他忽然跟丁夜额头相抵，哑声说，“小夜，将心比心，你为哥想想好不好？你要是有什么事，是想要我的命吗？要是哥今天双手血肉模糊，全身冰冷，就跟你第一次见我那样，你想想，你现在什么感觉？”

    丁夜眼珠一颤，一拳打在谈修寻脸上却是不舍得用任何力道，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不许你胡说，不许你胡说！”爷爷生死不明，寻哥哥现在是他唯一的亲人，他不许他出任何事。

    谈修寻仰着头欣慰的笑笑，他觉得自己这话说的真他妈残忍，抱着小孩就往车上走，“小夜，你在乎吗？”

    “嗯”丁夜带着鼻音应了一声。

    谈修寻蓦然失笑，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值了，“小夜放心，你看你这个样子这山你也挖不开，哥的人很快就到了，相信我。”

    丁夜点点头，那大山就像恶龙张着的大嘴，他知道寻哥哥说的有道理，他现在这样子帮不上什么忙，说不定还会给寻哥哥添麻烦，他得管好自己，才能让寻哥哥毫无负担的救爷爷，他不能给寻哥哥添麻烦，爷爷还在等着他们。

    谈修寻抱着丁夜回到车上，两人都是一身泥，谈修寻瞥了秦峰一眼，“疯子，热水和衣服带来了吗？”

    “嗯，修寻你等等。”回答的事颜烨，秦峰只是点点头，看着谈修寻对丁夜那贴心的劲想说什么，但看小孩木呆呆的表情最终只是道，“修寻和那个……丁夜，你们放心，搜救队马上就能赶过来，那都是专业人士，带着机器不是你们能比的，况且这时候政|府应该也收到消息了，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不管的。”其实这山沟沟没人理会的几率太大了，只是谈修寻这次□□来，政|府不管也是不行了，舆论都能压死人。

    丁夜闻言从谈修寻的怀里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最终谈修寻亲亲他的额头，“小夜好好待在这里，他说的都是真的。”

    丁夜不想哭的，他觉得自己今晚流的泪实在是太多了，可是他忍不住，有人在身边的感觉这么好，这个人让他安心，他体会着这种感觉却自私的想一辈子拥有，他实在是贪心，丁夜在谈修寻颈间轻轻的蹭，唇贴着他的动脉无意识的吮了一口，这个人就在他的身边。

    谈修寻觉得自己的脖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一样，浑身一颤，火辣辣的，但他现在没有多余的时间考虑，他轻声道，“宝贝，我们擦擦身子换个衣服好不好？”

    “……嗯”丁夜犹豫片刻，搂住他的腰，“寻哥哥帮我。”

    “当然。”谈修寻低沉的笑，转而眼眸很沉伸手接过颜烨手中的衣物，“小颜，疯子，你们先出去。”

    秦峰还从两人的温馨中有些回不过神，他们相识这么多年，光着屁|股长大的交情，什么时间见过谈修寻这个样子，颜烨瞪他一眼拉着就往外走，正好他们还有事要做，“修寻你们放心，外面的交给我们，你交代的药在衣服里面，待会儿抹上就行。”

    “谢了。”谈修寻也不多说，多年的朋友，过命的交情，不说别的。

    两人笑笑捶着他的肩膀，把车门关上。

    车子是经过改装的，里面空间很大，谈修寻小心的将丁夜身上的衣服扒下随手扔到一边，白皙的皮肤上道道红痕异常的刺目，谈修寻看的揪心脸色更加黑沉，只是将丁夜搂的更紧，车子里空调开着也不冷，谈修寻却解开自己的衣扣，小孩紧紧的贴着他的胸膛。

    谈修寻身上的温度很温暖很温暖，直直的暖到了丁夜的心里，丁夜抬头看着他的侧脸，棱角分明，眼睑低垂柔和了他的面容，他抬起脸在谈修寻面上蹭，一语不发。

    谈修寻拿出毛巾掰开他的脸擦干净，顺便擦掉自己面上的淤泥，丁夜转而又贴了上去他只是笑笑亲亲小孩的额头，“粘人的小破孩！”

    丁夜静静的看着他，搂住他的脖子一直蹭，他只是靠的谈修寻近一点，近一点，再近一点罢了。

    谈修寻一点点将他身上的淤泥擦掉，最后是手，小孩靠坐在他的腿上，靠着胸膛，指甲被磨的凹进去，有些还渗着血，指头肚好多都磨破了，谈修寻双目红的几乎滴血，擦掉泥露出的真面目让他忍不住低头一个个吻了过去，带着虔诚，带着珍惜，丁夜回头嘴角一牵到底是没有笑容，“寻哥哥，不疼的。”

    怎么会不疼呢？谈修寻揉揉他的脑袋，将赤|裸|裸的小孩横抱着放在腿上，紧紧贴着自己的身体，小声说，“宝贝不怕，哥给你上药。”

    丁夜在他胸膛上蹭蹭，轻轻的闭上眼，“寻哥哥，等爷爷回来了，我们带他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吧，他这几天咳的厉害。”

    “……好”谈修寻喉头一哽，下巴在丁夜的发心蹭蹭。

    “寻哥哥，我想有个电话，以后你去哪儿我都能跟你说话，你走了……我都找不到你了”

    “好”

    “寻哥哥，我昨天给你做了一桌你爱吃的，以后我给你做一辈子好不好？”

    “好”

    “寻哥哥，你千万别离开我”

    “好”

    “……”

    两个人絮絮叨叨的说着，不知过了多久，丁夜觉得自己的力气快要用尽了，他好累，眼睛都要睁不开了，有人在耳边轻声说，“睡吧，小夜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不，不行，爷爷还等，等着我呢。”丁夜迷迷糊糊，眼皮颤动。

    “没事，有寻哥哥呢。”这声音愈发温柔。

    “寻哥哥，寻哥哥我得看着爷爷出来，我得看着他，寻哥哥你帮帮我，我不想睡，看不到爷爷怎么办？”他有些着急了，隐隐带着哭腔。

    “小夜，有寻哥哥呢，爷爷出来了我就叫你好不好？你睡觉，歇会儿，相信哥哥。”声音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寻哥哥……寻哥哥，寻哥哥记得叫我。”声音几乎听不见。

    谈修寻却是笑了，柔情万千吻吻他的眉心，“哥哥记得的。”

    而刚刚坐进来的秦峰和颜烨瞬间目瞪口呆，这下子连颜烨一时半会儿也没有缓过来，这寻哥哥，乍一听，还以为是情哥哥呢。

    第34章 发烧

    第二十九章

    这边没有信号，谈修寻他们这次过来带的是卫星电话以防公司有什么急事联系不到他，这个节骨眼上他不能掉以轻心，他此时不由得庆幸，幸好拿的是卫星电话，不然这时候凭他们现有的装备还真走不出去，更别说更外面的人联络。

    天蒙蒙亮的时候这场雨终于小了下来，淅淅沥沥的滴着，天气还是雾蒙蒙的，雨后的村子带着泥土的气息，混合着稻米的清新，让人心旷神怡，但此时谁也没有心情欣赏。

    搜救队很跨的到来，装备齐全，政|府派过来的人紧紧跟着，看见谈修寻讪笑着搓搓手，这位可不是一般人能见到的，大财神，他只是一个小县长而已，为了跟谈修寻搭话，这位也不嫌弃满地的淤泥，一脚踏进去，“谈先生大驾光临，林某实在是有失远迎啊，您放心，林某一定全力配合救出百姓。”

    嘴上这么说，这位县长却是有些嗤之以鼻，被这十几米的大山埋在下面，怎么可能还有活人，还派什么搜救队，简直就是瞎折腾，不过这位有钱有权，上面都供着，他哪儿得罪的起，再说了，人家出那么多钱来轮不到他来置喙，啧，简直就是有钱烧的。

    谈修寻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转身就走，理也不理，小夜也快醒了，这孩子一夜都没睡安稳。

    林县长顿时一噎，这，这人完全就是忽视他，有什么了不起的……好吧，人家确实了不起，看不上他这小县长很正常。

    颜烨看着林县长青红交加的脸色，温文尔雅的笑笑，“林县长不忙的话，还是多多安抚村中的百姓吧，毕竟，这次伤亡人数不算少。”

    林县长讪讪的笑笑，想说什么，秦峰和颜烨也走了。

    这次被埋在大山下的有十八人抱括老爷子在内，这地方实在是偏僻，若是平时就算是再大的灾难，恐怕都惊动不了上面，上面也许早就忘了这么个地方，毕竟他们能通电已经是不得了的事情了，村长还是第一次见县长这样的‘大人物’，一时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这可是实打实的当官的。

    看到搜救队，村民都惊愕的瞪大双眼，这辈子他们都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场面，看着搜救队的头头跟谈修寻打招呼，听谈修寻的吩咐，一瞬间他们都心里明了，这次只怕是沾了林老爷子的光了，这谈修寻还真不是一般的人物，但现在他们都无瑕思考这些，村民都眼神热切的围着大山，双唇颤抖，也许他们的家人还活着，他们还有希望，这山也是能移开到底，毕竟两座山坍塌，现在还没完全合成一座，中间的空隙太多，搜救队也方便不少。

    丁夜紧紧皱着眉，他看着爷爷越走越远的背影，有很多话想说，可就是张不开口，老爷子忽然扭头，儒雅的笑笑，“小四啊，好好照顾自己，小谈人不错，对你那么好，跟着他好好的，爷爷老了，不能再照顾你了。”

    “爷爷……爷爷”丁夜急切的呼唤着，他伸出双手想抓住那逐渐消失的人，可一切都无济于事，爷爷笑看着他瞬间不见，丁夜想跑上前将人拉回来，可他就是动不了，只能站在原地，他着急的大哭，“爷爷你回来爷爷！寻哥哥，快，寻哥哥那是爷爷，你帮我拉住他，爷爷，寻哥哥，寻哥哥，爷爷……”

    谈修寻打开车门就看到丁夜挥舞着双手，一脸焦灼的小声叫着他和老爷子，双腿踢腾着，眼角都淡淡的晶莹液体流出，双唇快速的阖动，他赶紧抓住丁夜的双手将他抱进怀里，“小夜没事，哥哥在这儿呢，哥哥会帮你的，有人在救爷爷了，别害怕宝贝，别害怕……”

    谈修寻百般安慰，不断的在他脸颊上轻吻，丁夜终于渐渐的冷静下来，眉头松开呼吸平稳了些，谈修寻忽然觉得丁夜的温度不对劲，幸好他早就叫了医生团队过来，体温计一量，果然，三十七度五，低烧，谈修寻心下一凛，将丁夜抱得更紧了些，对着医生严肃的说，“我不管你们怎么做，尽快将孩子的温度降下来，绝不能演变成高烧。”

    医生赶忙点头低声道，“谈先生您放心，这低烧是因为孩子半夜淋雨，好在他体质不错，而且早就有人为他擦身换衣，还有就是伤心过度，我们一定尽最大的努力。”

    医生说的再好听，谈修寻冷着脸也没说什么，他知道，有时候低烧才是最难缠的。

    然而好像祸不单行，医生给丁夜吃药打针都不行，过了半天，谈修寻周身的温度冷到了极点，而此时渐渐的有人被挖了出来，但却呼吸全无，家人趴在那遗体上嚎嚎大哭，有些已经哭不出来了，只是沉默的跪着不发一语，谈修寻看着丁夜的脸，想想这孩子的期盼，满眼的苦涩，他倒是宁愿老爷子的身体找不到。

    医生为丁夜挂起了点滴，丁夜全身开始发冷，嘴唇都成青的了，全身瑟瑟发抖，他不断地叫着，“爷爷，爷爷，寻哥哥”两个人交替着，好像是他最后的支撑，谈修寻无法，索性将自己和丁夜脱光，后车座早就放了下去，跟床一样，将丁夜紧紧的箍在怀里，不断的在他身上摩擦。

    丁夜牙齿打着颤，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和温暖，不由分的靠过去，章鱼一样紧紧缠在谈修寻身上，双腿放在谈修寻腿间，双手紧紧搂着他的后背不断的在他胸膛上蹭，脑袋在他颈间乱拱，谈修寻倒抽一口凉气，泄愤一般拍拍丁夜的屁股，这小家伙，有这种蹭人的方法么，丁夜全身冰的厉害，谈修寻被他冻的也是身体一僵，转而握住他的手不断的哈气，手热了，转而握住丁夜的脚，渐渐的丁夜身上暖了起来，好在没在高热，谈修寻喘了口气。

    车子能看到外面，外面的人却看不到里面，这么折腾了半天，谈修寻穿好衣服走出车门，此时已经中午，秦峰和颜烨在那边盯着，越来越多的人被挖出来，没有一个存活下来的，谈修寻点点头没说什么，只是盯着车门的眼眸很沉沉的，村长带着饭菜走过来勉强笑笑，“谈先生您吃点东西吧，还有这两位先生，都是些家常菜，这个是给四更熬得粥，他生病也得多少吃点不是。”

    村长也是一脸倦容，他忙活了一晚上，村子里出这么大的事，谁心情都不好，都是一个村里的，关系都不错，看着别人家这遭遇都难受的不行，他们看着谈修寻带着搜救队更是感恩，只是这当口谁也没说什么，不是时候。

    谈修寻点点头接过饭菜，“谢谢村长，您奔波这么长时间，也回家休息休息吧，这里有我们呢。”谈修寻难道对外人说这么多话，不过是因为他来的时候，村长是唯一一个陪在丁夜身边的人。

    村长欲言又止的点点头，最后还是说，“谈修寻您做好心理准备，四更，四更您就多劝着些吧。”

    “劳您费心了，小夜有我呢。”谈修寻点点头就离开了。

    秦峰和颜烨拿着手里的饭菜快速吃着，其实味道还真不错，他们饿了这么久，终于能吃上一段饱饭了。

    谈修寻打开他的饭盒，这菜一看就是费了心的，毕竟一般村子里人会吃什么他很清楚，大鱼大肉那一般是过年的时候才有的待遇，丁夜的饭是熬得鱼粥，鲜滑爽口，谈修寻一勺勺的喂着叹气，还好，小孩能吃下东西。

    丁夜醒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朦胧的睁开双眼，脑袋一动头顶磁性低沉的声音传来，“宝贝醒了？饿吗？”

    丁夜一时半会有些反应不过来，怔愣片刻他也来不及顾忌自己赤|裸着攀在谈修寻身上，急声道，“寻哥哥，爷爷……怎么样？”

    丁夜有些怯怯的，谈修寻轻抚他的后背，声音有些低，“小夜，现在还没有消息。”

    丁夜忽然有些茫然，之后竟然松了口气，他有些羞耻的埋在谈修寻颈间，他竟然觉得现在没有消息是最好的消息，丁夜小声问道，“那其他人呢，怎么样？”

    “一共十八人，找到了十四个，”谈修寻顿了顿，收紧手臂，“全部丧生！”

    丁夜眨眨眼，半晌反应过来，谈修寻怕他接受不了，哪知道过了几秒丁夜小声说，“寻哥哥，我们出去看看吧。”

    丁夜穿好衣服，刚下车门就见颜烨走了过来，他看着他们的脸色，心里一咯噔，颜烨吸口气说，“修寻，你过来一下，我有点事跟你说。”

    谈修寻还未开口，丁夜就说，“颜大哥，如果是跟我爷爷有关的就在这里说吧”，说完扭头看着谈修寻，“寻哥哥，你觉得呢？”

    谈修寻看了他半晌，丁夜坚定的对视，谈修寻最终揉揉他的脑袋揽着他的肩膀，“听小夜的，小颜，就在这里说吧。”

    颜烨有些无奈，揉揉眉心，“林大爷……找到了。”

    第35章 石榴树

    晚风阵阵袭来带着稻米的清香，往日早就被黑夜笼罩的村庄此刻晕染上淡淡的橘红，骤雨初歇，天气放晴，火烧云迫不及待的向世人展示那曼妙的身姿，然而此刻的美景却无人欣赏，或者他们连察觉都没有。

    四周一片静默，唯独谈修寻在丁夜耳边轻声呢喃，“小夜……小夜……小夜……”

    此情此景，谈修寻即使在谈判之时再怎么巧舌如簧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一遍遍的叫着丁夜，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而他自己心里有岂是不伤心？

    丁夜喉头急速的滑动，身体还靠在谈修寻身上，他缓缓的推开谈修寻，眼神发直的盯着离他十米远的担架，一步步走过去，极其缓慢，每走一步双腿都会颤抖，秦峰和颜烨早就双目通红，想要上前，却被谈修寻摆摆手拒绝了。

    丁夜走一步，谈修寻走一步，十米的距离……丁夜前所未有的痛恨他那么远又那么近。

    白布翩然，好像能遮了所有的岁月年华，却又那样的刺目，丁夜忽然不受控制的跪倒在担架边上，身体一歪他赶紧用手支撑在地，他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好像怕自己惊扰了那人，谈修寻瞬间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丁夜紧抿着唇，举起手有些颤抖，逼近白布前端，那手颤的更厉害了，他紧紧咬着牙，逼着自己双手不断的向下，谈修寻心被紧紧的揪着，他忽然上前将丁夜搂入怀里，声音嘶哑，“小夜，别这样，哥心疼。”

    丁夜一语不发，另一只手轻轻上前揉揉他的胸口，还轻轻的吹了吹，‘呼呼’几下，好像再说这样就不疼了，谈修寻狠狠的搓搓他的手，双目幽深若黑潭，“小夜你记住，哥永远在你身边。”

    丁夜怔愣片刻点点头将他推开，回身他的肩膀却被谈修寻紧紧的扣着，他眼神呆滞慢慢向前，倾身一把将白布掀开，那面容他再熟悉不过，丁夜轻喊道，“爷爷，爷爷”

    可是没有人回答他，丁夜跪走着向前，声音逐渐变大，介于孩童和少年之间的清亮染上了暗哑，唇被咬破渐渐有鲜血溢出，血腥味刺激了丁夜，他推开身后的谈修寻扑到老爷子身上叫的撕心裂肺，如幼猿哀鸣，“爷爷！爷爷！”

    他觉得自己乱极了，他不相信的拿起那人的胳膊——把脉，可是为什么脉搏不会跳动？！丁夜不点都不相信，他不断的在那条手臂上摩挲，眼中布满疯狂，他忽然起身跑到另一端，抓起另一只胳膊，结果一模一样，丁夜哆哆嗦嗦的伸出手开始掐人中，在老爷子的心脏上不停的揉按，可是没用，怎么样都没用，丁夜做了一切他能做的，可是那青灰的脸色，早就停下的呼吸已经证明了一切，他不相信，他一点都不相信，他可以的，他的医术是爷爷教的……

    不知过了多久，丁夜精疲力竭，双手渗血还不放弃，秦峰和颜烨早就看的背过身去，谈修寻眼中猩红一把拉住丁夜，轻声却又残忍，“小夜你看着哥，看着我，爷爷走了！走了！他死了！死了！”

    “才没有，才没有，你这个骗子！”丁夜被刺激了一样一拳打在他的胸膛上，“谈修寻你骗我！谈修寻我不会相信你，爷爷说了要跟我一起等你回来的！谈修寻你这么说爷爷会伤心的！”

    丁夜的声音带着泣音，对谈修寻拳打脚踢，谈修寻丝毫不在意的紧紧搂着他，“小夜你看，爷爷已经没有呼吸了，没有脉搏了，你感觉到了吧，你不能这样不接受现实，爷爷肯定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小夜你不想让爷爷失望吧。”

    “你走开！走开！”丁夜哭着声音很低，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想想刚刚的触感，冰冷的他害怕，爷爷真的死了，他知道爷爷真的死了，他不过是不愿意承认，在得知爷爷被山压在下面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凶多吉少，他不愿意相信，他和爷爷相依为命十年，爷爷怎么能说走就走了呢！

    谈修寻看着小家伙寂静无声的哭，狠狠心放开他，“小夜让我走吗？”他不能让小孩一直沉浸在痛苦中，他宁愿小夜大哭发泄出来。

    丁夜感觉到谈修寻放开了自己，抬头模糊间只看到了那人的背影，孤独而又坚定，心里一慌跑上前紧紧搂住那人的腰，嘟嚷着，“寻哥哥你不要走，不要走，我不要你走！爷爷走了，难道你也不要我了吗？”说到最后他很是恐慌。

    谈修寻到底舍不得他伤心，回身叹口气，“不是小夜让我离开吗？”

    “对不起寻哥哥，对不起，我随口胡说……”丁夜急急的解释，一时耳目通红。

    “永远不要跟我说对不起，小夜你记住，我们是一家人，我们可以吵架，你可以打我，但永远不能说让对方走知道吗？如果有一天，你在乎的人因为这句话真走了怎么办？记住了吗？”谈修寻吻吻他的发心。

    丁夜懵懵懂懂的点点头，他此时什么都听不进去，只能先记下他只执着的问道，“寻哥哥不走了吗？”

    “不走！”谈修寻有些无奈，“我们带爷爷回家！”

    “嗯……爷爷，肯定也想家了”丁夜扭头轻声说着，眼睛肿的跟兔子一样，却没有一滴的眼泪，他知道事实却不愿意接受，哭过闹过他逐渐的冷静下来，人不能一直逃避现实。

    此次十八人无一人生还，村子里被哀戚笼罩，村长一家家的慰问，政|府也给予了不少的补助，可那失去的是他们的亲人，什么都弥补不了，然而一切都是意外，天灾，谁能预测呢？

    回去的那晚上丁夜在老爷子的床上呆呆的坐着，谈修寻就那么陪着他，丁夜有些不知道何去何从，但是他知道谈修寻已经很久没有休息了，说了两句这人也不听，丁夜现在什么也不想说，出门溜达一圈拉着谈修寻躺下，谈修寻还以为这孩子终于知道休息了，自然是依着他，丁夜双手搂着谈修寻的脖颈来回蹭，没一会儿谈修寻就不省人事。

    丁夜歉疚的看了谈修寻一眼，他也不想这样，可是他不能看着寻哥哥的身体累垮了，而且他真的睡不着，提拉着拖鞋出门，爷爷的遗体在空置的屋子里，他缓缓在老爷子身旁坐下，打来热水给他擦身，其实老爷子的身体谈修寻早派人收拾过了。

    丁夜很认真，开头他伤心难过难以接受，但现在似乎好了许多，至少他不会无理取闹，不会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了，热水擦完身，丁夜从药房拿出特质的药水，这是人死了之后用的，美名其曰除尘，擦掉在人世走一遭身体上留下的灰尘。

    丁夜每一个动作都很认真，口中絮絮叨叨的，“爷爷，您捡到我那天那么冷，您要是不出来说不定我当时就被冻死了……”

    “爷爷，您教我那么多东西，您放心我肯定不会荒废的”

    “我会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寻哥哥，您就放心的去吧，别担心，寻哥哥对我很好的，这您也知道……”

    “爷爷您放心，我会把您埋到咱家门后那颗石榴树下”

    “……”

    这么唠叨的说着，从得知爷爷出事时的慌乱无措到现在，这么长时间的缓冲，他终于从混乱中镇定下来，可以冷静的思考，冷静的面对一切，他就算伤心但终于静下心来，一晚上很快就过去了，昨晚丁夜竟是不小心趴在老爷子床边睡着了，静静的看了一会回屋，发现谈修寻揉揉脑袋刚刚坐起身，丁夜笑笑说，“寻哥哥你醒了？”

    谈修寻一愣，眉头紧皱觉得不对劲，他记得开始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睡着了，小夜为什么忽然出去？他眯着眼看着丁夜不说话。

    丁夜看着那锐利的眼神心里一阵发虚，这眼神还可怕，好像他的一切都在寻哥哥面前无所遁形一样，他勉强笑笑，“寻哥哥怎么了？”

    谈修寻忽然一笑，慵懒的靠在床头对他招招手，“小夜，你过来。”

    丁夜讪讪一笑，想往外溜，“寻哥哥我去做饭。”

    “不着急，待会儿有人会送过来，小夜来哥这儿！”谈修寻云淡风轻的看着他，撩撩头发。

    丁夜被他看的心头一跳，磨蹭着走过去，还没到床边，谈修寻豁然起身豹子一样一把将他拉过去转了个身放在自己腿上，接着就是巴掌落下，啪啪啪几声，“小破孩长本事了是不是？竟敢设计我？嗯？”

    丁夜一愣，他这么大了，竟然被打屁股了？！打屁股了？！可是罪魁祸首还不停下，“说！到底怎么回事？！”

    “你放开我，放开我！”

    “不说是不是？”谈修寻眼一眯，将丁夜裤子褪下，挺翘的小屁|股露出来，他啪的一巴掌下去，瞬间红了。

    丁夜惊愕的瞪大双眼，脸上通红，转而哀声求饶，“寻哥哥我说，我说，别打了，别打了！”

    谈修寻把手放在他屁股上有些心疼的揉揉，“说，老实点我放你一马。”

    丁夜窘的不行，期期艾艾的说完，最后有些委屈，他也是为了寻哥哥好。

    谈修寻怎会不知道？他又不是真的生气，只是看小家伙一大早一脸的伤心想逗逗他，让他暂时忘了罢了，老爷子走了，小家伙还要生活，只是想让他开心一点而已。

    那药没什么坏处，还能助人安眠，谈修寻把他裤子拉上，亲亲他的额头，盯着他的双眼，声音低沉带着早起的慵懒性感，“小夜我没怪你，你要记得，爷爷走了，但你永远不会忘了他，你还有我，以后我们就是彼此的亲人，我们要过的好好的爷爷才会放心对不对？”

    “嗯”丁夜轻轻应道，他不能让寻哥哥难过，更不能让爷爷走了还不安心。

    老爷子的身后事由谈修寻一手操办，丁夜对这些都不懂，但是他却是对老爷子最熟悉的人，整理书房的时候丁夜无意中竟然在最底层发现了一个信封，上面写着大大的‘小四’两个字，丁夜知道那是老爷子写给他的，丁夜跪坐在地上轻轻打开，泪珠子将上好宣纸上的墨汁晕开，温馨的叮嘱，淡淡的幸福。

    人老了总有离开的一天，老爷子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日子，以防万一写了这么一封信，不算是遗嘱，只是万一自己走了孙子又不在身边，给他一个交代，这孙子死心眼，万一在这村子里待一辈子怎么办？他太了解这孩子。

    别说，丁夜还真有这么个心思，只是看了爷爷的嘱咐他只是垂着眼不说话，爷爷这一辈子过的很满足，这就够了，丁夜看着信中那上好的白玉，上面雕的凤凰栩栩如生，据爷爷说这是爷爷捡到的时候在他单薄的衣服里看到的，他随身带着的物件也只有这个，不过他一点都不在乎，既然当初父母抛弃了他，那他认回他们又有什么用呢？他的亲人只有爷爷和寻哥哥，也许他还小的时候期待过他的爸爸妈妈可能忽然有一天出现，可一次次的失望，他再也不抱这样的幻想，他再也不需要了。

    谈修寻进来就看到丁夜跪坐着，伸手将小孩抱起来在那凉哇哇的屁|股上揉揉，拍了一巴掌一脸的严厉，“之前说你的都忘了吗？地上这么凉，感冒了看难受的是谁？！”

    丁夜搂住他的脖颈，看他虎着脸有些心虚，讨好的蹭蹭，亲亲他的脸，小声说，“寻哥哥我错了，没有下一次。”

    小家伙的声音低低的，谈修寻看他屁股恢复了温度在算停下，抱着他出去，温声说，“小夜看到什么了？”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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