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天突然开口道：“线索未断，你可以继续追查。”</p>

    怀柔上人顿时看向他。</p>

    长天指了指乌兰的坟墓：“来接应的人，必然靠近这里。”</p>

    怀柔上人当即点头。长天说得如此直白了，他要是再不通透，那可真是石头脑袋了。</p>

    瘦子巴图连自己都杀掉，就是要将特木尔偷偷运出岩炭城，同时将所有线索都斩断。可是就像怀柔上人所说的，凡存在过，必留痕迹。有一条线索他是怎样斩不断的：巴图既死，蛮人必定要再派人来接应特木尔，因此只要盯紧了靠近破庙、靠近乌兰坟墓的拾荒者，必然就可以顺藤摸瓜。</p>

    对怀柔上人来说，虽然岩炭城没有被屠，“七日谈”的病患也大多健在，可是被人摆这样一道儿，那是奇耻大辱，非雪清不可。与巴图有关的人，他都不会放过！</p>

    ……</p>

    极北的日夜不明显，白昼能长达一百多天。</p>

    特木尔醒来，睁眼望着灰色的顶篷，好一会儿神智才渐渐清醒，他却总觉得脑子里似乎少了点什么，身上却轻松不少。</p>

    再一低头，这男孩不由得惊呼出声：</p>

    身上的石纹居然褪得干干净净，露出了原本的皮肉。他掀开棉袄，发现肋下和大腿的皮肤还有多处红肿与溃烂，可这种麻痛却几乎让他欢喜得掉泪——再怎样难过，毕竟身体有知觉了。</p>

    这时他才觉出身体晃动，似是乘在车上。待得掀开车帘，果然发现自己身处长长的车队当中，正在雪地中行走。</p>

    见他探头张望，有个伙计驱马靠近，对他笑道：“小家伙，你真是撞大运了。我家主人说你的病已经快好了，再过上三五日就能跑能跳。”</p>

    “你家主人是谁？”特木尔迷迷糊糊，一抬头望见远方领头的大车上方，插了个旗帜，上头却是空白一片，“我们这是要去哪？”</p>

    “去厄鲁穆特城。”这伙计道，“我们主人说了，你病虽然好了，却不适合再留在岩炭城，厄鲁穆特城也是这方圆两千里内的大城，你去那儿一定不会后悔。”</p>

    特木尔抿唇不语。</p>

    这伙计似是看出他的不情愿，又道：“对了，又有一位姓宁的仙人要我转告你，你身体的顽疾已愈，也不会有人来抓逮你了。人活一世不易，还须好好珍惜。”他顿了顿，又道，“还有，旁人的话不可尽信，你不要再回岩炭城了。你记着，离岩炭城越远，你就越安全。”</p>

    这话听在特木尔耳中不啻惊雷，他失声道：“你，你说什么！”那东西，那东西从他身体里面被祛掉了吗？</p>

    这伙计耸了耸肩：“话已带到，这是仙子送你的路费，拿着罢。”递过来一封银子，有五十两之多。原本像他们这样刀头舐血、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走商的汉子，最见不得钱财露白，所谓雁过拔毛嘛。怎奈这是自家主人要他转交的东西，老板神通广大，他可半点异心也不敢起。</p>

    特木尔木然接过，耳听对方马蹄声“的的的”远离，心里混乱。他下意识地不想照办，却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些纷乱繁杂的情绪，似有不甘，似有愤怒，似乎还有些仇恨……待要仔细回想，过往的一切却变得模糊起来。他只记得自己埋葬了妹妹，然后……然后就到了这车里，中间似乎遗漏了些很重要的人和事。</p>

    但他想不起来了。</p>

    他身上的病既然能够治愈，宁仙子为什么要他远离岩炭城？这疑问盘旋不去，但他模模糊糊地知道，恐怕此生都找不到答案了。</p>

    他握紧了装着银子的小包。</p>

    #####</p>

    岩炭城正在收拾战场。</p>

    今日，凡人度过了永生难忘的一天，先是天边的雷霆突然炸落下来，整个城池上空升起绿色的光罩，有五光十色的烟花炸开；而后平时高高在上的仙人老爷突然攻城，见人就杀。</p>

    再然后，天外突然有神骏的白龙飞至，救岩炭城于水火。那可是龙啊，凡人从未亲睹，但不妨碍他们第一时间就辨认出这已经谢世太久太久的远古神物。</p>

    再然后么……金光庙突然金光大作，城民们平时虔诚供奉的大神显灵了。等到刺目的光芒消失，而所有人也回过神来的时候，袭城的修士已经横尸遍地，但也不能对着他们挥起屠刀了。</p>

    经此一事，怀柔上人当然是声威大作，收获了许多信仰之力。不过真正的幕后英雄已经回到了客庄单门独栋的小院里，正在撩自家男神的衣服：</p>

    “别乱动，我看看。”</p>

    长天啼笑皆非：“你上午离开前，不是刚看过？”才不到一天功夫，哪怕他的愈合之力再强大，伤口能有多大变化？不过看这丫头扒他衣服的急不可待，倒是让他又蠢蠢欲动。</p>

    他任她的指尖在他身上游走，鼻端能嗅到她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气。那抚触很轻很轻，显然她怕碰疼了他，却自带一种撩人的效果，碰得他肌肤痒痒地，心也痒痒地，气息都有些加重。</p>

    宁小闲却不知道他起了心思，一边检查一边道：“你不怨我？”</p>

    “怨你什么？”他盯着她雪白的后颈，心不在焉。</p>

    “又招惹了麻烦。”她也就是多喝了一碗腊八粥，结果就掺和进了蛮人和怀柔上人的恩怨里。现在说她不是有意的，会不会有点晚了？</p>

    “这回算是麻烦主动来找你。”不知不觉中，他都已经开始依着她的性子行事了，“更何况，你下一关要渡的天劫不轻松，也该多多积攒功德了。”如今他们手头的要务都已经基本处理完毕，也该着手考虑她后面渡劫的问题了。</p>

    她自嘲一笑：“光救人可积不起多少功德。”</p>

    他抚着她的秀发，“你和转轮王的交易已经完成，削去自身两成罪孽。再从蛮人手里夺下解药，使‘七日谈’不致失效，这也是一桩天大的功德。”</p>

    “日后无数人丧命的果，或是今日种下的因。这样，也算是大功德吗？”</p>

    (未完待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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