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成仙 作者:猫蔻

    第49节

    整个修真界都知道藏无涯是很流弊很叼的神通大修士，并且像消防员解救火灾被困幼童一样，解救了楚家那个废物病弱幼子，并且将其收为弟子。

    然而对此，楚然只想说两个字——“呵呵！”

    真相总是残酷的，当时楚家大宅子里那屋子门是关着的，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谁都不知道。

    在那个情况下，也没人有那个心思去猜里面发生了什么，毕竟在他们看来楚然只不过是一个病的神志不清快死掉的废物病渣而已，而他们亲眼所见，藏无涯从熊熊烈火中救出了重病的楚然。

    理所当然的就以为一切都是藏无涯的功劳，这很正常，人的惯性思维罢了。

    然而事实却是……

    当时藏无涯进屋的时候，楚然已经是烧的整个人都神志不清了，封闭了五感，断绝了和外界的感知。

    这是他潜意识里对自己的保护，他太痛苦了，太疼了，疼的他受不了。

    当时他满心都是疼，疼痛已经让他漠视了一切。随之而来的则是满心的怨恨，我为什么要活着？我为什么要忍受这些？疼啊！疼！我想死，死了就不疼了。

    接着，这种他从自我厌恶变成了迁怒周围，那时候，他身边的人来来往往。在他重病躺在床上，疼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时候，那些对他抱有恶意的人打着探命的名义，每天来到他的床前讥诮嘲讽，居高临下的以一种恶毒的怜悯语气，说道：“看！你快死了！真可怜啊！一定很疼吧！既然这么疼，干脆就去死了好了。”

    楚然觉得他们好烦，就好像是一只苍蝇，不……是很多只苍蝇在耳边嗡嗡嗡的叫个不停。他就想啊，我都这么疼了！为什么你们还要来烦我，好烦啊！真的好烦啊！

    好恨啊！好恨！

    这些讨厌的人要是能消失掉就好了！干脆……让他们消失吧！死吧！死了就安静了！

    这个念头一旦起来，就如同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一般，再也不能熄灭。

    然后——

    终于在某一天，如同沉寂压抑多年的火山爆发一样。

    那诡异的金色烈火冲天而起，迅速的包围了整个房屋。

    当时在屋子里的人，除了楚然，其余的全死了。

    在耳边突然安静下来的那一刻，楚然瞬间松了一口气，他躺在病榻上，满脑子都是……啊，终于安静了！可以睡个好觉了，今天还是那么疼，不开心。

    藏无涯进入这间屋子的时候，楚然刚好睡着，好不容易……很艰辛的睡着了啊！

    所以在藏无涯进入屋子后，看见的是一张红木的雕花大床上，一个瘦弱秀美的孩子躺在上面，盖着梅红的金丝绣被，睡得一脸安详，嘴角浅浅勾起，美好的……如同仙童一般。

    藏无涯一贯高深莫测的脸上头一次露出惊愕的表情，他没想到，这个预言中的孤煞之星竟然会长得这么……可爱，并且无害，第一次，算无遗策的千机门主脸上露出失算的表情。

    这该如何是好呢？藏无涯站在红木雕花大床旁，一脸忧郁的看着床榻上的秀美孩童，俊美清华的脸上露出了忧愁的表情。按照他一开始的想法，把这未来会搅动天下大势决定这诸天神佛命运的破命之子给带回去，然后从小关着，交他读书写字好好做人，天天就让他背诵《道德经》，从小看佛经，并且吃素！这样怎么的，以后也会变成一个好人吧？

    然而——

    在看到这孩子的一瞬间，藏无涯把自己从前的设想全给推翻了。

    这样一个瘦弱秀美的孩子，你怎么能忍心那样摧残他？太不人道了！

    感情您老还知道……你那个计划太残忍不人道啊！啧……

    不得不说，楚然的命运在这里是一个重要的转折点，差一点他就走上了从小背诵《道德经》，和佛门经书为伍，然后吃素，剃光头，道佛结合，跨专业双修的……小和尚道路。

    其实想想还是挺带感的。

    主要还是脸长得好看，藏无涯在看到这孩子的一瞬间，就改变了主意。他决定由自己亲自教养他，教他做一个好人，既是应天命而生，那就坦然以对，堵不如疏。

    所以说，这脸长得好看还是占便宜的。

    决定是一个劳改犯还是一个官二代，看的不是你的出身，而是你的脸。

    对、于、这、个、残、酷、的、世、界，我、已、经、绝、望、了！

    后来当藏无涯提起这段往事的时候，那时候他是这样说的：“为师当时看你可怜，瘦瘦小小的一团，锁在那大床上，像只可怜的小奶猫。一下就起了怜悯之心，所以将你带了回来。”

    楚然闻言当时就不屑冷笑一声，说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贪图我的美色！看我长得漂亮，所以把我掳回来做童养媳。”

    说完，他还意犹未尽，补了一句，“禽兽！”

    “噗——”当时正在喝茶的藏无涯整个就喷了，他一脸受到惊吓的表情看着楚然，愤怒说道：“谁给你说这些的！童养媳，你从哪里知道这三个字的。”

    楚然不屑说道：“不需要别人说，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对我心怀不轨！天天色眯眯的盯着我看，不知道在打什么坏主意！”

    “不知羞的老变态！”楚然鄙夷道。

    “……”藏无涯。

    夭寿哦！徒弟脑洞这么大，以后可怎么活哦！

    虽然藏无涯再三给楚然发誓，“徒弟啊！为师可是清白的，你别听人胡说，也别自己瞎想。为师真的对你这个猫都没长齐的小屁孩没什么想法啊！为师……为师真的不是变态啊！”

    “呵呵——”楚然面无表情嘲道，满脸我不信的表情。

    “……”藏无涯。

    被誉为人间仙客的天机门门主，大齐第一国师藏无涯面对自己这不肖徒弟，深深叹了口气，说道：“为师承认当初对你的确是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但那是形势所迫，不得已为之。”

    “再说，为师早已和你道过歉，赔了罪，你何必耿耿于怀，念念不忘？”说罢，这清华出尘的国师大人，脸上露出了无奈的表情，继续道：“你就算是要和为师过不去，也……也不要到处去散播谣言，有辱斯文啊，徒弟！”

    藏无涯真是头疼的不得了，整天被自己徒弟到处乱说，他想学紫原真君，也是够了！

    紫原真君何人也？

    上古道门的一尊大神，这位大神出身高贵，拜得三清之一上清圣人为师，法力通天。他在修真界里流传的事迹无数，其中最出名的一件是……他养了一个徒弟，后来这个徒弟变成了他的道侣。

    补充设定，这个徒弟是个男的，他被紫原真君带回洞府收为徒弟的时候，才三岁。

    楚然闻言，当下不屑说道：“斯文那是什么？能吃吗？我只知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藏无涯。

    徒弟你这么小心眼！为师终于相信，你未来有可能灭了这方天地了！

    一心想把徒弟培养成一个旷世好人的藏无涯，觉得心好累啊！

    至于藏无涯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情，才让楚然如此耿耿于怀，不惜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哪怕毁了自己的清白也要坏了他的名誉呢？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至少在藏无涯看来，那就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

    奇异的金色烈火包裹了一整栋的房屋，并且火势以一种缓慢的速度朝外扩散，虽然缓慢，但的确是朝外扩散的。

    藏无涯站在屋内，以神通抵御这天火，眉心皱起。

    天火并非是某种火焰的名称，而是一个统称。自天而降的火焰，都称为天火。这是一种天赋神通，与生俱来的能力。天道总是格外偏爱一些人，他们生来就比一般人拥有的更多。

    天火是无根之火，故而不沾因果，亦可斩断因果。足以焚烧世界一切有形无形之物，并且难以被熄灭。除非是拥有天火的人，将其收回。

    这真是一种可怕的能力啊！藏无涯心想道，他目光看了一眼床榻上那个瘦弱秀美的孩童，只见他面色苍白，嘴唇干涸，一脸久病之相。即便是在睡梦中，眉眼间都始终萦绕着一股阴郁忧愁。不禁让人去猜测他是不是受了委屈，不开心。

    想起京都里关于这个孩童的传闻，他在楚家的地位，以及他的病……又怎能开心的起来？藏无涯不禁眼中露出怜悯之色，真是可怜啊！这样小小的年纪，这样瘦弱的身躯，就要承担起那么大的责任。

    有那么一瞬间，藏无涯内心涌起一股怀疑，面前的这个瘦弱秀美的男孩，他真的是卦象里的那个将来搅动天下大势决定这方世界的命运的人吗？

    然而——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的卦象是不会出错的。

    千机门能够在每一次的天地大劫中保存自身，都依赖于只有门主才会的神通——天眼神通。

    开天眼，窥命运。

    这个世界，亦在命运之中。

    无人可破。

    除了那个人。

    藏无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心道，自己最近果然是操劳太过（用眼过度），如此多愁善感。接下来一段时间还是对外闭关，不再去开盘算卦了，休养一段世界。窥探命运，钻天道的空子，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抬头，目光看着床榻上的孩童，心中庆幸，还好这孩子年纪小，这天火的威力有限，否则只怕就不是死人那么简单了。他忽的脑海里浮现起一个画面，金色的烈火冲天而起，它朝四周蔓延，却知将这一栋房屋包裹在其中，然后就停止了。

    似乎……

    只是在保护这栋楼而已？

    保护……藏无涯脑海里忽然浮起这两个词，顿时觉得不可思议，荒唐至极！

    他的目光转向床榻上的孩童，看着那瘦弱秀美的孩子脸上安详的面容，嘴角微微翘起，像是在做一个好梦。忽然觉得，或许真的是保护，保护他不受人打扰，不被人伤害。

    这个孩子到底是过的什么样的生活啊！藏无涯痛心疾首的想到，他目光看着床榻上的孩童，心道，造孽啊！造孽！要是这孩子因为吃了太多苦，受了太多委屈，然后想不开的去弑天屠佛！你们都是罪人啊！罪人！

    越想，藏无涯那是越气啊！要是以后天地俱灭，人族不存，那都是你们的罪孽啊！

    这话幸亏是藏无涯在内心骂的，楚家人不知道。这要是他们知道了，那都的一脸懵逼的表情，怪我咯？世界毁灭干我屁事？我只不过是虐待了一个五岁的病渣而已！

    是的，一个五岁并且身体病弱随时一副要断气的模样，让人不禁担忧他能否活到成年的幼童，谁能想到他竟会是未来能够决定这方世界漫天神佛的命运的破命之子呢？

    即便是亲自算出这幅卦象的藏无涯，在看见楚然的真人的时候都无法相信。

    还是将他带走吧！藏无涯深深叹了一口气，他目光看着床榻上的楚然，心道，楚家那一摊事情他有所耳闻。不管是楚家，还是孙家，亦或是白家，都不是善茬。这些世家，里面的算计和弯弯绕绕他看着都觉得累。

    这样的环境，实在是不适合破命之子这样至关重要的高危人物生存！藏无涯深深的忧虑了，他觉得，养孩子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尤其养的还是一个……未来随时可能灭了这个世界，也有可能拯救这个世界的破命之子。

    压力好大！心好塞啊！藏无涯突然觉得心好累，养孩子比当国师还累，毕竟当国师只需要忽悠一群傻逼信他就行，但是这养孩子……万一不小心养歪了，那就大家一起完蛋啊！

    ……完了，越想越觉得为难，不知该如何是好。

    藏无涯目光看着床榻上五岁稚龄的孩童，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想太多，是病！

    真的，这得治！

    国师大人这还没养孩子，就快被自己的脑补给吓坏了，要真养起来了……那岂不是得未老先衰？

    似乎有点明白，俊美青年之相的国师大人为什么会两鬓花白了。

    当时，楚谨和楚家人都觉得，藏无涯能将楚然从那被诡异金色烈火给包围的屋子里将楚然救出来，必然是花费了一番力气的。

    看他，迟迟花了一刻钟的时间才抱着楚然出来就能知道。

    然而事实却是——

    藏无涯站在楚然的床前，出神（脑补）了整整一刻钟的时间。然后才下定决心，走上前去，当他弯腰伸出手准备抱住楚然的时候，忽然一道金色的烈火猛地朝他袭来。

    藏无涯脸上顿时一惊，周身泛起一阵蓝光，金火被抵挡在外。

    这番变故，逼的藏无涯不得不后退。

    他往后退了几步，面色发沉，想不到这孩子的戒备之心竟如此之强。一旦有人靠近触碰他，就会被无差别的攻击。现在，藏无涯相信自己方才的推断了，这天火的确是在保护这孩子。

    或者说是这孩子再用这金火保护自己，真是可怕的天赋啊！

    藏无涯在心中惊叹，完了之后，一脸苦逼的表情。这不能触碰这孩子，那他该怎么把他带走呢？

    这个问题却是难不住我们的国师大人，他只站在楚然的床前思考了几秒，就有了主意。只见他一个抬手，一道掌风劈出，这掌风所打的方向不是其他，而是……红木雕花大床。

    便只听见——

    轰！的一声。

    昂贵的红木雕花大床整个的就朝下倒塌，崩裂，碎了一地的木板。

    床榻上的楚然也因此，整个的掉在了地上。

    后脑勺砰的一下，撞到了地板，

    然后，他就睁开了眼。

    在藏无涯看见楚然睁开眼的时候，心里还老得意了，鸡贼如我！

    他想的是好，只要这孩子醒了，那还不得乖乖和他走。

    毕竟我辣么帅，我还是国师！

    然而——

    万万没想到。

    只见楚然睁开眼，漆黑幽深如同夜空的眼眸看着他，然后……下一秒，“噗——”

    张嘴喷出一大口鲜血。

    “！！！！！！！”藏无涯。

    生平第一次看到有人当着他的面，还是一个五岁的稚童，还是他发誓要好好教养，让他感受到温暖和爱，从此茁壮成长变成一个好人的孩子，像是要断气一样喷出一大口血。

    即便是国师，他都不禁受到了惊吓。

    虽然早有耳闻，楚家幼子是个久病在床的药罐子，但是……他万万没想到，竟然能病渣到这个地步！

    或者该说，这个世上能够病渣成这样的也就只有楚然一个了，只此一家，别无分家。

    毕竟是做过国师大人的人，藏无涯显然要比龙族那群五大三粗四肢发达脑袋……就有些不够用的人要反应快。这些念头只是在人脑海里过了一遍，惊叹于楚然的废渣，然后他迅速的走了过去，靠近楚然，蹲下，伸手抱起他。

    然后就从怀中掏出一颗救命的玉露丸，喂到了楚然的口中。

    楚然见他拿出丹药喂到他嘴边，漆黑的眼眸露出了一道厌恶的神色，却什么也没说，张嘴将药吞了下去。

    藏无涯见他将丹药吃下去了，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这玉露丸是他今年才炼制出来的新丹药，一共就得了九颗，三颗上供给了皇室，三颗留给了千机门，他自己身上也自有三颗。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吃下这颗玉露丸就能救回一条命。

    藏无涯松了一口气之后，忽然就意识到不对，他为何要如此紧张？这孩子既然是破命之子，哪有那么简单的就死掉？这等事关天地存亡的命格之人，自有天道气运眷顾，岂能是那般容易就死的。只怕就是他自己寻死，都死不了。换言而之，他若是能那么简单就死了，他也没有必要再紧张关注他。

    这时候，藏无涯没有意识到，他号称算无遗策，算尽天下苍生，却有一样是算不透的，那就是人心（感情）。

    毕竟，楚然可是一个长得很可爱的男♂孩子。

    楚然抬头乌黑深沉的眼眸看了一眼站在他面前的藏无涯，满脸阴沉的表情。

    他心情糟糕透了！

    想杀人！

    好烦！

    他好不容易才睡着，好不容易没那么痛，但是……他竟然被吵醒了！

    草草草！

    真的好想杀人的！

    楚然的脸色阴沉的恍若墨汁，眼神怨恨的盯着藏无涯，心里已经捅了他千百遍了。

    然而，藏无涯的重点和注意力都放在他的身体上了，毕竟这小家伙刚才吐血那一幕惊吓到他了。

    他看着楚然无恙，气息平稳下来了，脸色终于放下，说道：“刚才真是吓坏贫道了。”

    他这话说的唏嘘感慨，可见是真的被吓坏了。

    楚然闻言并没有说话，只是一双眼睛黑沉沉的盯着他看。

    藏无涯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继续说道：“你还好吗？”

    他的目光盯着他沾染着血迹的唇角看，语气有些担忧，“看来山上还需要一个大夫。”

    藏无涯自顾自的说道，“你有介绍的吗？一直给你看病的大夫是谁？”

    “但是给你看了这么久的病，还没能治愈你，看来……”

    “闭嘴！”忽然，楚然声音冷冷开口道，冰冷尖锐的，如同淬了冰一样。

    这委实不像是一个出自五岁孩童口中的声音，藏无涯的话因此戛然而止，他有些诧异的抬头，目光盯着楚然。

    只见楚然苍白精致的脸蛋上，神色冰冷的如同寒冰，他的目光怨恨的盯着藏无涯，说道：“烦死了！”

    “滚！”

    “去死！”

    那时候的楚然并不像后来那般沉静淡然，他还没有经历过漫长时间的病痛折磨，还没有麻木。

    这时候的他，尚且还有着穿越最初的最原始的性子，他会生气，会暴怒，会因为无休止无法忍耐的病痛而怨恨甚至是迁怒别人，无法完美的控制自己的脾气。

    所以，当时藏无涯被楚然骂了一个狗血淋头之后，只是愣了几秒，然后心想，这孩子怎么脾气这坏！却理所当然的觉得，他脾气坏是应该的。

    毕竟，他是这样的难过。

    陷入暴怒怨恨之中的楚然没有发现，当时藏无涯看他的眼神是怜悯且怜惜的。

    后来，楚然想，他在刚去千机门的时候，在最初的那段时间里，他对着藏无涯的脾气很坏，肆意的发火，生气，怨恨刻薄的说话。正是因为藏无涯对他的包容，那种无条件的的纵容一般的包容。

    因为，从来没有一个人，像这样的对他好，为他着想。

    将他真正的当成是一个孩子来看。

    很长的一段时间，藏无涯是楚然唯一当做是亲人、依靠的存在。

    藏无涯总是说他脾气不好，每次在楚然对着他发怒之后，他都会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对着楚然说道：“你啊！你这样坏脾气，以后可怎么办是好？谁能和你相处？”

    楚然每次闻言，都一脸不屑说道，“我才不要和那群傻逼一起玩！”

    事实上，当时在千机门里，楚然的人缘虽然不好但也不坏。很多师兄师姐都爱逗他，用各种诸如冰糖葫芦、糖人等小玩意逗他玩。每次楚然都是绷着一张笑脸，面无表情的接过，然后礼貌而客气的说一声，“多谢师兄师姐。”

    导致大家都知道千机门里来了一个很漂亮的孩子，虽然看上去冷冰冰的，但是其实是个很乖的孩子。还是那句话，毕竟长得漂亮。以至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总是有闲的发慌的师兄师姐大老远的特意跑过来逗他，塞他一手糖。

    这时候楚然即便是不耐烦，也会收下，然后冷着一张脸客气而礼貌的道谢。

    这让藏无涯很惊讶，他以为这孩子会受不了的直接翻脸，随后便一脸欣慰的笑了。看向楚然的目光越发柔和，这孩子心里知道分寸，比他想象的更加聪明。

    或许，那时候藏无涯内心也是高兴的，因为这孩子对他是不同的。他对着所有人都是礼貌客气的，并且忍耐，哪怕是不喜欢也会忍着。唯独对他，脾气坏的像只张牙舞爪的猫。

    这是不是意味，这孩子是真的将他放在心上？

    如何能不将这样一个人放在心上？

    他突然出现，如同黑暗里涌入的一道光芒。将你带离那个你厌烦的勾心斗角的世界，来到另一个安静的简单的世外桃源，无限的包容你，事事为你着想。

    像一个真正的父亲，真正的亲人一般，教导你。

    当时的楚然是感激的，他感激藏无涯在他即将崩溃，对这个世界失去信心，从而憎恨一切的时候出现，当他带走。事实上即便是现在，楚然依旧是感激他的，若非当年他的教导，或许……他会变成另一个人也不一定。

    一个与现在的他截然相反的人。

    楚然一直以为，他会继续这也生活下去，在千机门里过着安静简单的日子，以后长大了有能力回报藏无涯。

    报恩，一个听上去很可笑的字眼，却是当时楚然真心的想法。

    后来的楚然回想起当初的时候，忍不住笑了，笑的冰冷而嘲讽，想不到自己竟然也有这么单纯的时候。那时候的自己，还真是纯情啊！

    傻的可爱。

    曾经楚然以为，藏无涯是真心为他好，没有条件的纵容他，他有时候甚至暗搓搓的想过。如果有一天他遇险，比如被绑架了，对方要用一把极品仙器来换他，藏无涯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想想还是有点爽的……

    后来他发现，藏无涯为了一把极品仙器把他给卖了。

    第158章 祭剑

    楚然的表情木然的站在银白的细沙地上，四周是艳丽浓稠的近乎妖异不详的珊瑚树丛，美的如同淬了毒一样。

    与他隔着十尺地的前方，一袭红白相间长袍的龙命，隔着一层水流一般的波纹，与他遥遥相对。

    龙命妖异邪性的脸上带着沉着冰冷的表情，一双猩红的如同要流出血液一般的红眸，静静地注视着他。这个孩子……他在想些什么？龙命静静地看着楚然脸上那木然而莫名悲凉的表情，不禁好奇，他透过我看见了什么？

    楚然的目光穿透了龙命的脸，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勾起了他最沉痛的过往。

    那些曾经让人幸福的几近落泪的幸福时光，就像是一颗包裹着剧毒的甜美糖果，剥开糖衣，下面是赤裸裸的惨烈真相。

    楚然五岁的时候，被藏无涯从楚家带走，去了赫赫有名的千机门。

    七岁的时候，重新回去了楚家。

    那两年的时光，是他生命中最美好的岁月。

    即便是现在，楚然每每回想起那段时光，都只觉得幸福的让人不真实。

    而越是幸福美好的东西，破碎的时候，越发惨烈。

    昭帝五年，这是一个动荡不安的年代。

    刚坐稳皇位没几年的齐昭帝，遇上了他皇位生涯最大的危险，稍有不慎，就会落得和他前头的兄长一样，把这条命丢在了皇位上。大齐的龙脉之地——骊山，被一道九天神雷劈的山体开裂，自上而下一道万丈深的裂缝将骊山分为两半。

    顿时天下皆惊！

    朝堂哗然，当时以世家为首的众朝臣称，“天子有罪，故而天降警示，是以为平息天怒，天子当以身谢罪。”

    这竟是要逼宫了！

    齐昭帝气得浑身发抖，却无可奈何，皇权衰弱，世家崛起。他这个皇帝处处受制，虽不是傀儡但也强不到哪去。无奈之下，天子只得祭天告罪，下罪己诏。

    三日后。

    骊山的那道万丈裂缝地涌黑气，这黑气剧毒无比，所到之处，草木死绝，牲畜不存。

    天下惶恐，尽传天子无道，触怒上天。

    年轻的齐昭帝惶惶不可终日，他坐在至高的龙椅上，面色木然，看着底下步步紧逼的世家臣子。

    他想起了他的兄长，就是被这群人给逼死！他想起了他太祖，当初便是用这样的手段逼得末帝退位。却没想到，数千年后，同样的手段被用在了他的后代子孙上。

    天道循环！

    这江山终要断在我手上。

    年轻的齐昭帝纵使满心不甘，依旧不得不闭上眼睛，满心绝望，这一次逃不过了。

    而就在这时，当时的国师藏无涯站了出来，这个仙风道骨被誉称为人间仙客的男人，声音低沉说道：“骊山之变，非天子之错，非人力之祸。”

    “骊山是上古遗地，龙脉所在，亦是封印之地。上古正邪神魔大战，道祖封三千神魔于骊山之下。如今数十万年过去，封印松动，故而天降雷劫，为灭三千神魔。”藏无涯款款道来，述说这段不为人知的上古往事，“如今，神魔未灭，封印减弱，魔气外泄。”

    他此言一出，满场皆静。

    这等上古隐秘，只有传承久已的古老宗门才会有所知道，在场的朝臣闻所未闻。

    半响，有朝臣质疑道，“你说骊山是上古神魔封印之地？这魔尚且好说，这神……”

    藏无涯目光轻瞥了他一眼，语气不咸不淡的说道：“上古神魔之事，岂是你我可以置喙的？”

    当下这朝臣就不语了，藏无涯的话……细思恐极。如他所说，那九天之上的神佛，岂是他一介修者可以质疑的？他就是再想弄死昭帝，也不敢拿神佛做幌子。

    一直坐在上位不语的齐昭帝，猛然抬头，目光看向藏无涯，他极力的镇定压抑住内心的颤抖，说道：“那国师可有良策？”

    这一刻的齐昭帝看向藏无涯的目光，带着他自己的都没有发现的恳求和希望，如同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藏无涯闻声微皱了眉，他抬头目光看向齐昭帝，缓缓说道：“贫道曾闻太祖曾得一柄上古仙剑，可用它来镇压骊山魔气。”

    昭帝闻言，面露苦色，说道：“国师有所不知，那柄上古仙剑……却是一把残剑，只怕当不得重用。”

    藏无涯说道：“陛下不必担忧，臣有一弟子，命格奇特，以他祭剑，可唤醒仙剑的凶气。”

    昭帝闻言，顿时大喜，说道：“那便劳烦国师了！”

    藏无涯口中的那个命格奇特的弟子，就是倒霉的楚然。

    打死楚然他都不会想到，藏无涯竟然会拿他去祭剑。

    所以当那天，藏无涯和往常一样，在道观里和他用过午膳，对他说道：“明日你和我去一个地方。”

    楚然只是疑惑的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去哪？”

    “骊山。”

    “哦！”楚然当下也没多想，理所当然的说道：“你要去开坛做法吗？”

    藏无涯喝茶的动作一顿，说道：“为何这样说？”

    “我听说骊山被雷劈裂了，地涌奇怪黑气，你是国师，肯定是要去骊山开坛做法，解决后患吧！”楚然毫不疑他，继续说道：“我听说前不久，皇帝都祭天告罪了。可惜没用，还是得劳你出马。”

    五岁大的孩子说的头头是道，说完还满脸遗憾，“皇帝祭天的那天，本来神师兄要带我一起去观礼的，结果那天我生病了，没去成。”

    藏无涯顿了许久，声音淡淡说道：“没什么好看的，不过是一群人装腔作势罢了。”

    所谓祭天素来都是皇家惯用的手段，自称天命之子，祭天祷告，以求国泰民安。说到底，就是忽悠百姓的。

    楚然仔细想了想，点了点头，说道：“说的也是。”

    说罢，他抬头目光看向藏无涯，兴致勃勃的说道：“那你呢？你开坛做法是个什么样子？”

    “……”藏无涯。

    他该怎么告诉他的徒弟，他其实真不是神棍呢？

    他不开坛做法……

    看着楚然那张兴致勃勃的脸，藏无涯垂下眼眸，说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哦！”楚然也没追问，藏无涯说得对，到时候他就知道，现在问那么多做什么。

    几天后，楚然跟着藏无涯一起出了皇城，以龙马拉车，登上骊山。

    到了山脚下，藏无涯撇下侍卫、仆从只带了楚然一个人登山。

    “不带他们，是怕他们扰乱你做法吗？”楚然一边走在前面，一边问道。

    藏无涯脸上神色淡淡，没有说话。

    楚然继续兴致勃勃的问道，“我觉得这山有点高，爬起来很辛苦，要是有缆车就好了。”

    “啾的一下，就飞上去了。”楚然的手比划着说道。

    走在他身后的藏无涯看着他脸上兴奋的神情，心中默然，他想，果然还是要经常出来走走，总是闷在道观里不好。

    他叹了一口气说道：“虽然不知道你说的缆车是什么，但是……”

    他往前踏了一步，一把抱起了楚然，足尖一点，御风而起。

    腾云而起，驾雾而去。

    目之所及，云雾环绕群山，群山渺渺，如眉峰青黛。

    “你想要飞，这点，为师还是能做到的。”藏无涯靠在楚然的头顶说道。

    乡下来的土包子楚然整个都激动了，他目光望着四周的云雾群山，声音激动说道：“师父你真棒！我要学！回去教我！”

    藏无涯闻言神色复杂，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果你到时候还想学的话……”

    当时的楚然一心沉浸在腾云驾雾的快感中，浑然未觉他这句话哪里有不对。

    等到了骊山的山顶，齐昭帝等人早已经等待在那。

    年轻的齐昭帝目光看着骊山的那道万丈深渊，自地底下涌上无数黑气，黑气盘旋在骊山上空，形成一道挥之不去的阴霾。骊山山顶四周早已经不见飞禽走兽的踪迹，便是花草树木都尽数枯谢。光秃秃的一片荒芜，看上去阴风阵阵，瘆人恐怖。

    曾经的龙脉之地，此刻竟成这般。

    齐昭帝的神色复杂，目光不知不觉带上了一丝悲凉。

    不知是在悲景还是悲己。

    等藏无涯来了，齐昭帝目光看向他，连忙叫道：“国师！”

    与他的激动神情相比，藏无涯的冷淡平静反而显得有些奇异。

    站在藏无涯身边的楚然看着这位年轻的帝王，不禁有些好奇，又有些同情。他想起在道观里听闻的有关这位皇帝的传闻，不禁对这位年轻的过分的帝王升起几分同情怜悯，这皇帝不好做啊！

    齐昭帝是先帝的幼弟，这皇帝本是轮不到他做的。先帝性子强硬手腕强势，和世家斗法，势同水火。结果以先帝被刺身亡而宣告皇室的失败，齐昭帝的上位就是皇室对于世家的妥协。一个性子软弱的年轻皇帝，可要比一个强势的皇帝更好掌控。

    在楚然打量这位年轻皇帝的时候，齐昭帝的目光也在看着他，巧合的是，这位年轻的帝王眼中也浮现了一道怜悯之色。这个跟在国师身边的孩童今日出现在这里，其目的不言而喻。

    齐昭帝心中惊讶，想不到国师的弟子竟然这般年幼。想想这个年幼的孩童接下来的命运，他的内心涌起一股怜悯悲凉，不知是在可怜这个即将祭剑的孩童，还是同情需要靠这样一个孩童的牺牲来保住性命的自己。

    “我……”齐昭帝目光复杂的看向面前的孩童，最终说道：“我对不起你！”

    楚然闻言，一脸莫名其妙，转头目光询问的看向身边的藏无涯，他没病吧？

    藏无涯却是目光看向前方，没有看他。

    这时，楚然心里咯噔了一下，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是哪里不对呢？

    直到最后，那把破裂的上古仙剑割断了他的喉管，鲜血瞬间奔涌而出的时候，他才知道了那里不对。

    原来这场“开坛做法”从头到尾，所需要的只不过是他一个人而已。

    他是唯一的……祭品。

    楚然的喉管被割破，鲜血如泉般喷涌而出，溅落在那柄残剑上。

    痛吗？

    自然是痛的……

    比任何一次都痛。

    大量鲜血的流失，让楚然浑身虚弱，他的视线逐渐模糊，看不清周遭的一切，他的耳朵听不见，四周的声音逐渐远去。他感觉自己似乎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一个虚无的只有他一个人的世界。

    他努力的睁大了眼睛，保持着清醒，他想要去看看那个男人，那个他视为师和父的男人，这个时候，他的脸上是什么表情？

    他想象不出他的表情……

    然而当他看清了，却觉得很失望。

    那个男人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冷静的站在那里，目光如往常一般平静的看着他。

    为什么？

    楚然的目光看着他，心里发问，为什么这样对我？

    他的喉管被割破，无法发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男人。

    直到最后——他的眼前彻底的发黑，失去了意识。

    在楚然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一道红光冲天而起。

    那柄破裂的残剑，自地上浮起，而后化为一把血红巨剑。

    巨剑悬浮在骊山上空，两山缝隙之上。

    只听见——

    “轰！”

    一声巨响，那巨剑自高空落下，直直插入缝隙之中！

    一道红光自裂缝底下爆发而起，映红了半边天空。

    一股庞大如同自亘古传来的凶煞之气，压得四周魔气瑟瑟发抖。

    那天空中的红光足足半个时辰后才消失。

    只见，那万丈裂缝下的黑气消失的无影无踪。

    骊山的封印，再次被封住！

    当楚然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了一间寺庙里。

    他躺在禅房里的木床上，浓烈的禅香味充斥着整个房间。他双目无神的盯着头顶的天花板看，面无表情。

    他没死，或者说他又一次活了。

    楚然一点也不意外，他要是能那么简单死了，早死了。

    一点也不意外啊……

    楚然整个人都是空的，脑袋空空，心里也是空空。

    他什么都不想，只是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虽活着和死没什么区别。

    第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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