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老祖,你酱油瓶掉了 作者:晏色
第15节
所以这些东西你这么短时间就准备好了?嗯?还是在跟我没有一秒钟分开的情况下?
卫凛:……
第62章 坦白
卫凛在他师尊问出这话后沉默了足足有十秒钟之久,才漫不经心地说,“因为……你之前就不喜欢吃排骨啊。”
单清崖一顿,半晌才淡淡一笑,“原来如此。”
卫凛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有些懊恼地抿了抿嘴角,一刹那,他做了一个决定,一个让他得意了大半生的决定。
“阿崖。”
少年温柔至极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单清崖一愣,回头的刹那恰好与卫凛四目相对,然后,他就再没法移开目光。
“阿崖,我喜欢你。”
明明是年轻如斯的面容,卫凛的神情却让人下意识地选择相信。应该是这样吧,不然为什么他的心脏会突然停了一拍呢?单清崖恍惚地想着,有些呆怔地看着还在深情告白的某人。
“我喜欢的是,现在的你。”卫凛一字一顿地开口,“是我受伤之后在药堂见到的你,是每天早晨独自背诵医书的你,是此刻站在我面前的你。”
听了这话,什么暧昧啦,旖旎啦都被炸没了,单清崖直直地看着他,神情有些慌乱有些释然,“你看出来了?”
卫凛试探性地圈住他,然后轻轻点了点头,“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你是你。”
这句话虽然听起来有点儿奇怪,在场的两个人却都懂了。
“那你……”单清崖没有挣扎地任他抱着,有些虚弱地开口,“你说我们之前认识的那些话……”
“骗你的。”卫凛非常迅速地回答,头惬意地窝在他的颈窝,“我之前根本不认识什么阿崖。”
“那你又怎么知道我是假的?”单清崖被他弄得没有一点儿脾气,非常无奈地询问。
卫凛睫毛一颤,无论说不说实话,等师尊恢复记忆后都会被打吧,那还不如说一种对自己有利的。
“因为——我们来自一个同样的地方啊,在原来那个世界我们是……”夫夫。
“你也是穿越的?”单清崖没等他说完,就一把推开他,惊奇地问。
怪不得,怪不得这人说不记得自己家在哪里,就算记得,他也回不去啊!
穿越?
卫凛久久地沉默了,那是什么意思?但在深沉的思考过后,他还是异常果决地点了点头,“对,我也是穿越的。”
“哥们儿,我2015年穿过来的,你呢?”一旦确定是革命战友,单清崖就放开了,非常自来熟地把手往对方肩上一搭,虽然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但卫凛敏锐地发现一直若有若无隔在他们之间的那层薄膜就这么迅速地消弭了。
“我也是。”卫凛忽然觉得这是他彻底了解他师尊最好的一个机会,只要——他足够聪明谨慎。
“诶?那么巧?”单清崖语调微微上扬,似乎心情更好了。
“嗯。”卫凛这一刻忽然变成了惜字如金的人,很坚定地点了点头之后就闭嘴了。
“你怎么来的?也是车祸?”单清崖有些奇怪地看着他,总感觉这个人并不像他一样遇到老乡而高兴喜悦。
车祸?因为马车么?
卫凛深沉地思考着,然后轻轻摇了摇头,“我是因为。”
单清崖一愣,干笑道:“那你比我惨多了啊。”
卫凛思考了一下,慎重地点了点头。
单清崖拧起眉毛看他,忽然开口,“天王盖地虎!”
卫凛:……啥?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单清崖考虑了一下上一句话的普及性,很果断地换了个试探方法。
卫凛沉默着跟他对视许久,终于慢慢开口,“怎么爱你都不嫌多?”
单清崖顿时长松一口气,然后想起对方刚刚的沉默,他也无言了,对方会不会觉得他特别蠢?
明明是你先表现得跟个假冒伪劣产品一样的好么?!
又是一段诡异的沉默。
单清崖扭头,“不是说要钓……”
等等,说钓鱼之后这个人说了什么,貌似是……告白。
单清崖又不说话了,他觉得胃很疼。
“你刚刚那些话……”扯起嘴角,单清崖小心翼翼地开口。
“真心的。”卫凛这次回答得快多了,眼神里明明白白写出了“别想再躲避了”六个大字——在单清崖看来。
“真的非常抱歉,但是——”单清崖沉默了一下,才努力放缓了语气开口,虽然他自己也知道无论怎样温柔的口吻也无法抹杀掉自己将要说出话的残忍,“我不喜欢男人。”
卫凛许久没说话,直到单清崖几乎无法忍受这沉默带来的压力才轻轻开口,“你有爱慕的人吗?”
“没有。”如果不是时间地点场合都不对,单清崖真心想吐槽你才来多久就开始诌爱慕这种古老的词汇了。
“那我就还有机会。”并不知道对面人心里在想些什么,卫凛很笃定地微笑起来,“我不会放弃的。”
我跪求你放弃啊!
单清崖跟他对视三秒后就自暴自弃地挪开了,“不是说要钓鱼吗?”
卫凛眼底倏忽划过一抹流光,“钓完鱼我们去喝酒吧。”
单清崖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思绪,然后这些思绪又在一秒内凝结出掷地有声的两个字,“不去。”
卫凛惨败。
最终他们还是提着两条六七斤重的草鱼回了药堂。
“阿崖你们去了哪里?诶?哪来的鱼?”一进门,就听到阿镜咋咋呼呼的声音。
“当然是钓的,今晚加餐。”单清崖眉目灿烂地笑,他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小小的家庭。
老大夫在一旁慈祥地笑,眼睛都眯了起来。
卫凛侧过头看着笑容灿烂的单清崖,忽然不太想让他恢复记忆了。
日子流水一样翻过去,撇开偶尔忽然涌起的乡思,还有……单清崖瞥了一眼端着凉茶走过来的卫凛,慢慢地笑开,其实这样的生活还挺不错的。
“师兄,喝茶。”卫凛低眉顺眼地递过一杯茶,模样别提多乖巧多懂事了,只可惜……
所图也不小啊。
单清崖忧愁地接过杯子喝了一口。
“我觉得——”
不远处,已经长高了许多的阿镜一脸的严肃认真,“卫凛和阿崖……”
“怎么?”阿莫就坐在他的身边翻晒着药材,听了这话,摇头轻笑,暗道药堂里唯一一个榆木疙瘩终于也要开窍了。
“他们是不是兄弟啊,否则怎么都是一肚子坏水!”咬着根草叶,阿镜愤愤地开口,“今天又是我去给陈奶奶送药?太坏了,对吧?”
“——阿莫?你怎么不说话?”
白白净净的青年微笑着看他,“明天也是你。”果然榆木脑袋就是榆木脑袋,开不了窍!
“啊?”某蠢萌彻底呆了。
单清崖坐在桃树下神游天外,他来这里已经五年了,在这期间,顺利地把自己名字改为单清崖,也算粗略地掌握了一些医术,更重要的是,收获了师父、阿镜、阿莫还有卫凛的亲情,这些比什么都让他满足。
老大夫这下是真的老了,最近一两年差不多都是他们几个在经营药堂,老大夫除了给出一点指导外,大多数时候都是在房间里休息。老了,什么病痛都来了,他再也不能整天整天地坐在大堂耐心地等待每一个来求诊的人了,现在坐在那里的更多的时候是单清崖。
阿镜本来就坐不住,更多的时候,他都是到病人家里去就诊,阿莫对医术不太感兴趣,也不算精通,他更喜欢侍弄那些草药。于是,稳重成熟了五年的单清崖只能坐在那个位置继续稳重成熟下去。至于卫凛,你认为在没有单清崖在的情况下,他会傻傻坐在那里吗?
单清崖有时候真的看不透卫凛这个人,他做什么都太随心所欲了,这种随心所欲根本看不出他是在现代那种高压节奏下生活下来的。但他也能看得出,这个人对他是动了真心的。
单清崖一直都相信时光是最好的篦子,它会把那些虚假的、短暂的、软弱的东西都筛下去,只留下最真诚的、坚固的、珍贵的东西。这个人爱了他五年,由不得他不信。感动是有的,但是感动能跟爱混为一谈么?
但不可否认,他习惯了自己的生活里这个人,就像他少年时养的一个猫,明明不怎么关心它,它却霸道地霸占了他在家时的大部分时光,他永远记得它死去后他心里一刹那的怅然若失以及永远不能释怀的失落。所以对于卫凛,他的感情一直很复杂。
“想什么呢?”卫凛端着水果走过来,五年过去,这个昔日的翩翩美少年已经变得越发成熟英俊,时光剥落了他眉眼间的青涩稚嫩,却留下了满满的坚定温柔。
“没什么。”单清崖塞了颗葡萄到嘴里,“给师父送了么?”
“嗯。”卫凛给他剥葡萄皮,剥好的一颗一颗放在另外一个盘子里,“阿镜阿莫也有。”
单清崖怔了一下,看着他满满的温柔表情,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也许……跟卫凛在一起也不错?
这个念头闪过的瞬间,他彻底呆住了。
第63章 定情
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的十秒内,单清崖大脑都是无法思考的,他在慎重地思考了三秒并且得出了自己被糖衣炮弹打得大脑秀逗了的结论后,就把这一刻的惊悚麻溜地给扫到了大脑的角落里,继续心安理得地吃着某人剥好的葡萄,任金色的阳光毫无顾忌地洒在两个人的身上。
卫凛安静地注视着他,眼神专注得近乎偏执,但他注视着的那人却神情动作俱是从容无比,似乎并不把强烈到能射穿大石的目光放在心上,但具体是怎样,大概也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请问——”
就在四个人幸福地享受着难得的休息时光时,后门被敲响了,一道弱弱的女声忽然响起在门口,带着少女独有的羞涩娇怯。
“单大夫在么?”
阿镜朝单清崖促狭地眨眨眼,跑过去开门,“在的,文姑娘你找他有事?”
“嗯……”文竹低着头,耳垂都泛起了漂亮的绯红色,“麻烦你把这个交给他。”
举起的篮子里是非常新鲜的菜蔬,看样子被仔细清洗过,躺在竹条编制的篮子里,透着一股野趣。
“你不亲自交给他?”阿镜接过篮子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他就坐在院子里。”
文竹垂下眼睑,“不用了,我要嫁人了,不好再……”
说着脸色都苍白起来,但还是露出了微笑,“帮我谢谢单大夫。”
“诶?”阿镜还没反应过来,文竹就已经转身跑远了,背影带着某种释然。
“怎么了?”看他一个人进来,单清崖有些惊讶地开口,目光挪到他手里提的篮子上,更加不解了。
“文姑娘让我谢谢你。”阿镜一副我也不明白的样子,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她还说她要嫁人了。”
单清崖愣了愣,一时之间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那个姑娘喜欢他,这一点迟钝如阿镜都看得出来,更别提本来就很敏锐的他了,但是——
侧过头看了眼还在低头剥皮的卫凛,单清崖还是释然地笑了笑,“那很好啊,你有没有恭喜人家?”
“啊?我还没多说什么她就跑远了。”阿镜依旧一脸的懵逼,挠了挠头问他,“她不是挺喜……”
“把篮子放到厨房去吧。”他还没说完就被再也看不下去的阿莫拖走了,只留下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师兄,我比她更喜欢你。”卫凛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说出的话却非常温柔绵和。
“嗯,我知道。”单清崖定定看他许久,才微笑着塞了几颗葡萄到他嘴里,“继续保持。”
卫凛惊喜,“师尊!”
“诶?”单清崖迷惑了一下,看了看他鼓鼓的嘴巴又释然了,不过——他严肃地看着快被喜悦冲昏了头的某人:“不准叫我师兄,叫——清崖。”
“好的,清崖。”卫凛咽下嘴里的东西,把手里的盘子放到一边,珍视而固执地伸出手环住了他纤瘦的腰,一遍一遍地唤着这个在他舌尖缠绵了千百遍却从未吐出的两个字。
单清崖不断地笑应着,抬头的刹那,只看到干净凛冽的天空之上,太阳正肆无忌惮地耀眼着、灿烂着,永恒着。
就这样吧,他看着瓦蓝的天空漫漫地想着,既然觉得自己也喜欢他,那就试试吧,反正他们还年轻。他可以接受两人感情破裂后的厌倦,却不能接受自己还没尝试就已经认输。说到底,他骨子里还是有那么点儿傲气的。
“我说——”长久的拥抱过后,饶是单清崖自诩脸皮厚也撑不住了,变脸比变天快地推开了他,“抱上瘾了是吧?”
卫凛脸上还带着不忍直视的傻笑,“没,不是,我是说……”
像个刚娶了媳妇儿的傻男人。
单清崖无力地想,一巴掌糊在他的脑袋上,“别傻笑了,去做饭。”
卫凛趁他不注意唇瓣在他脸上轻轻掠了一下,就站起来飞快地跑远了。
温热的触感让单清崖迅速呆住了,但卫凛亲了就跑的这种行为很明显地激怒了还不在状态的他,虽然这怒气里到底有几分恼羞成怒的成分并不清楚,但卫凛最近几天是别想占到便宜了这一点还是很清楚且毫无疑问的。
而在默默内伤的单清崖不远处的厨房门口,两个偷偷摸摸的身影也默默站直了身体,然后在卫凛面无表情的注视下走到自己房间,把门一关。
“现在明白了吗?”阿莫看着还没回过神来的阿镜,满心的忧愁,这孩子是怎么蠢成这样的?
阿镜木然地点点头,“大概……”
于是,阿莫更加深沉地叹气。
这一餐,是单清崖穿越过来后吃得最别扭的一顿,感受着某人完全不加遮掩的炽热目光,还有另外两只偷偷摸摸的眼神,他暴躁得简直想打人。
恶狠狠地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米饭,单清崖化悲愤为食欲,这一顿居然吃了两碗饭,然后……其他三人看他的目光更加诡异了,大概是在想他怎么高兴成这样吧!
不就谈个恋爱嘛,这群人简直了!
淡定地无视掉自己脸上的温度,单清崖对于不开化的三……两个古代人一个伪·古代人表示了森森的鄙视。
他不知道的是,更折磨人的事还在晚上。
单清崖一直知道卫凛这人有时候很厚脸皮,但他没想到这人脸皮能厚到这个地步,下午才确定了关系,这厮晚上就把自己的被褥收一收,搬到了单清崖的床上。
他们的床原来只隔了不到一尺的距离啊!
“搬回去。”俯视着已经自动躺好的某人,单清崖的语调很平稳,神情很淡定,语气很平淡,内容很简短,但是……眼神很恐怖。
知道自己短时间内别想爬床成功了,卫凛委委屈屈地把床褥又吭吭哧哧地搬回去了,不过这其中是有几分卖乖的成分,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你不用这样的。”单清崖俯下·身,摸了摸他的脸,“我答应了就不会反悔,我会和你在一起,卫凛。”
虽然我不知道这喜欢里有多少爱的成分,但是我们还有时间。
卫凛看着他潋滟的眸光,眸色一暗,毫不迟疑地吻了上去。
一开始动作还有些生疏,两人的牙齿甚至还轻轻碰到了一起,让单清崖的眼里瞬间漾出了笑意,但这笑意显然激怒了卫凛,他恶劣地舔过单清崖的牙床,最后卷起对方的舌头在湿暖的口腔里抵死缠绵。
一直到单清崖喘不过气来,卫凛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他,舌头一卷把两人唇舌之间扯出的银丝舔掉,颇有些恶狠狠地注视着单清崖意乱神迷的面容,简直恨不能一口把他吞进肚子里。
单清崖心跳得很快,脸也很红,但他知道他们今天估计只能到这里了,先不说卫凛会不会,单是他自己心里这个坎儿他就过不去。
下午才确定关系晚上就滚到了一起什么的,也太羞耻了。
“好了!”一把推开还想继续的某只饿狼,单清崖笑得很灿烂,“该睡觉了。”
我憋屈你也别想好过,挑眉看了眼某人□□的凸起,单清崖好心情地去睡觉了。
卫凛有些无奈地看着背对着他的师尊,有些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也上床睡觉了,他们时间还很长,他不急。
虽然没有刻意避着另外两个人,但单清崖还是拿着木棍逼着剩下三个人不准告诉老大夫他和卫凛的事,老人家年纪大了,他可不想把人给整出个什么意外来。
卫凛很乖巧地点头,另外两个人(在狗男男的威胁下)也很顺从地同意了。
于是日子就这么美好地继续了,每天坐坐诊,偶尔在另外两个单身汉面前秀秀恩爱虐虐狗,单清崖觉得这日子也不错,至少挺有滋有味的。
直到某天,他们发现老大夫悄无声息地走了。
这天正好是单清崖去送饭,在发现老人再没懵回应他的呼唤时他就有了不详的预感,探到老大夫鼻子下的手指为他证明了他的猜测。
老大夫去世了,在大雪降临后的第二天。
灵堂前,卫凛握着单清崖的手,他的手很暖,这暖意透过相连的肌肤传递到了单清崖的身上、心底,他侧过头,眼泪瞬间就掉落了下来。
卫凛更加用力地握住他的手。
第64章 白首过后
单清崖一直知道阿镜是不甘寂寞的,所以当他提出来他要去云游四方,当个散漫的游医时,他是没有什么惊讶的。令他意外的是阿莫,这个从小就非常安静的孩子,忽然对他说他要回老家种田,种田?有那么一瞬间,单清崖以为古代也有愚人节,而今天恰好就是这个倒霉催的日子。
“为什么……?”阿莫笑得一脸莫名其妙,“我要回老家种田很奇怪么?我家世代种田,就算……”他顿了顿,“落叶归根也是很正常的。”
单清崖忽然想起某次他们四个晒药材时阿莫不经意提起他是逃难逃到这里的,但逃的是什么难,他却不清楚。
“阿莫你家在哪里?我们一起吧!”阿镜倒是没有单清崖的那份多愁善感,听到这话,很高兴地自己击了下掌。
阿莫看他一眼,眼神有些奇怪,但他还是轻轻地点头,“好。”
“好吧,你们什么时候走?”见他们去意已决,单清崖也不再说什么废话,直接开口。
“等师父过完头七吧。”阿莫跟阿镜对视一眼,低声回答。
老大夫头七那天夜里,下了很大的雪,那棵他们最喜欢坐在下面闲聊的桃树上也覆盖了一层层厚重的白雪,在深沉的夜色里也泛着冷冷的光。
香烛纸币安静地燃烧着,还透着热气的饭菜被摆在桌子上,等待永远不会回来的人的享用。
单清崖窝在被窝里,眼睛又酸又涩,偏偏再没一滴泪掉下来,他只能紧紧闭着眼假装自己在熟睡,心里却像被什么堵着似的难受。
一路走好。
在四个人默默的祈祷中,纸币的火光彻底熄灭,徒留一盆死灰,还带些淡淡的温度。
老大夫去世的第八天,阿莫阿镜就不顾满天满地的大雪,拿着小小的包袱上路了,单清崖卫凛就站在药堂门口静静看着他们的身影在风雪里渐渐消失,直到彻底不见。
“我在。”卫凛轻轻吻了吻他的脸颊,不愿看到他为别人怅然的样子,虽然他不会像年轻时那样爱吃醋,但占有欲却不减反增,只不过现在他学会了伪装。
单清崖张望了一下,发现四周没人后才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始作俑者,转身回了药堂,人走了,他们的日子还是要过的。
单清崖对于老百姓的普通生活很适应,也乐在其中,虽然旁边有个烦人精,但这也不影响他乐呵呵地过日子,而且身边这人还是老乡,好吧,记性不好的老乡,他也就更肆无忌惮了,每天都能鼓捣出许多新鲜玩意儿,两个人的日子过得那叫丰富多彩,有滋有味儿。
这一过居然就是一辈子,虽然一开始还是有人诧异这两个好后生为什么都不愿意娶妻生子,还有不少热心的大妈奶奶试图给他们说亲,但时光的力量是巨大的,后来虽然还是有人困惑,但却没人再提给他们说亲,毕竟两个大叔还是有点儿糟蹋人家水葱似的姑娘的感觉。
阿莫阿镜却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再没回来,偶尔单清崖晒药材时会忽然想起多年前他们四个还是少年时的场景,他和卫凛悠悠闲闲、慵慵懒懒地躺着晒太阳,阿镜被阿莫逼着跟他一起整理阳光下显得格外古朴优雅的药材,四个人脸上的笑都是年轻而饱满的。但回忆终究只是回忆,回过神来,他不过叹息一声,依旧过自己的日子。
单清崖在发现自己第一根白头发时就有种预感,他一定会比卫凛先死去,虽然糊里糊涂跟这个人过了一辈子,但他还是觉得这个人身上有他看不懂的地方,但是他却从来没问过,不知道是因为不安还是其他的。但这个人是真爱他,单清崖想恐怕自己前后两辈子,再也没人能像卫凛这样爱自己了。
“想什么呢?”卫凛凑过来看着他,这么多年过去了,眼里还是能腻死人的深沉爱意。
“想你啊。”单清崖微笑,他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看着这人已经不再年轻的面容,语气温柔缱眷,“我有没有对你说过——”
卫凛似乎有所感,也静静地看着他。
“我爱你。”
这是卫凛这辈子听到的来自单清崖的第一句告白,却也是最后一句。当晚,单清崖离世。
从幻世镜里走出来的时候,单清崖整个人还都处于恍惚的状态,但这并不能阻止他对卫凛森森的不满,看着在自己出来不到一刻钟就跟出来的某人,单清崖眼神冷到了零度以下。
“清崖……”卫凛又露出了单清崖熟悉的那种神色,有点儿委屈的有点儿愧疚的,但更多的是柔软的包容。
就是这种表情,他在幻世镜里看了整整六十年。
单清崖静静看他一眼,转身出了洞府,天元子却不在了。
有些疑惑地四处看了看,单清崖又被自己的行为蠢到,现在他又不是那个普通人阿崖,还这么依赖眼睛……
等等。
那一刻,单清崖以为自己看到了这个世界的本质。
无数美丽的光点飞舞在四周,翠绿的、赤红的、水蓝的、金色的等等等等汇成了这个瑰丽到不可思议的世界。
单清崖很没出息地被震撼到了,他来到这个世界一两百年,见过无数的奇观异景,但只有这一次,他有了种灵魂都在震颤的感觉,无比激动,却又无比亲切。
然后,他发现一直被他压在心底的某些东西都奇迹般地消失了。
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猜测,单清崖彻底呆住了,他回过头,正好对上卫凛专注的目光。
这个人这次帮了他大忙,即便两个人在此之前都没有意识到,但这并不能掩盖他欠了他一份大人情的事实。
他看着成熟了不少的三徒弟,缓慢地皱起了眉。
第65章 成魔
卫凛刚好走到他的身边,看着他微蹙的眉角,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温声问:“怎么了?”
这场景对于单清崖太熟悉了,曾经发生在他们身上千百遍的默契,导致他一时之间没有躲开,等他意识过来的时候,他迅速抽出了自己的手,冷冷地看着卫凛,“这就是你对待师长的态度?”
卫凛眸色猩红了一瞬,但他很快退开,温驯道:“徒儿知错。”
他们是酱油党和主角,而不是阿崖和卫凛。
闭了闭眼,单清崖甩出决月,踏风而去。卫凛就站在他的身后,目光温柔里透着疯狂,他取出那人给的几乎蒙了灰的东西,轻声开口:“我,答应你。”
无尘峰峰顶的风越发大了。
单清崖看着身旁飞速划过的熟悉的风景,眉眼俱都柔和下来,之前他深陷心魔还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再回到这里,只觉得满心都是亲切熟稔。
他先去了清和真君的玄微峰,先去问问清余清月卫凛到底是怎么回事吧,话说回来,他走了多久来的?
掐指一算,单清崖沉默了。
化个神,将近一百年就这么过去了也是呵呵哒。不过都快一百年了,姑且不说有没有成功,清和真君也该出关了吧。
心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单清崖就这么晃晃悠悠地到了似乎格外冷清的玄微峰,这气氛是不是有点儿……不太对?
“师叔?”
白衣负剑的青年从剑光上一跃而下,惊喜道:“您出关了?”
对于别人而言,他那格外清晰的七十年,也不过是他在闭关而已,现在,他出关了。
单清崖恍惚了一瞬,才淡淡点头。
白寻云总觉得他这师叔某些地方有了微妙的变化,但没等他细究,单清崖又开口了,“你是来找你师尊的?清和师兄出关了?”
白寻云恭恭敬敬地点头,“是的,三十年前师尊结婴成功,出关了。”
“唔,进去吧。”单清崖点点头,率先迈开了步子。
白寻云跟在他身后,纵然有千万种疑惑,此刻也只能压在肚子里,跟着他走进了大殿。
“不行。”
愤怒的女声忽然拔高了音量,一字一顿地开口:“爹你不能去了”
还没等清余真君说出什么话,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了刚刚走进来的单清崖,那眼神……复杂得让人毛骨悚然。
单清崖沉默了一下下,才缓慢地、安静地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然后朝上首的清和真——哦,现在该叫清和道君了——看去,用一种平淡到没有一丝起伏的声音开口,“怎么了都?”
“师弟,你出关了啊?”清和道君自然能看出他与以往的不同,惊叹了一下他的修炼速度,就有些纠结地看着他,一副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的样子。
单清崖嘴角不易察觉地抽了抽,还是点点头,出关了。
又是一段漫长而诡异的沉默。
“清崖师叔,风狂道君他……入魔了。”最后,还是看不下去的祝萱萱犹犹豫豫地开了口,八十年不见,就连这个昔日的任性小女孩,也变得懂得察言观色。
单清崖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的三秒钟,脑子里飞快闪过了几百字弄死人的残忍方法,但三秒钟后他还是稳稳当当地坐在这里,然后以一种淡漠到可怕的语气问他的同门师兄,“死了没有?”
清和道君声音低沉,“没有,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渡劫了。还抓走了楚后的道侣。”
单清崖倒吸一口气,渡劫期,风狂那个神经病不要命了!
至于抓走楚后道侣什么的,单清崖从听到他入魔就猜到肯定会有这么个结局。
“他现在在哪里?”
清冷的、镇定的声音在大殿里不轻不重地响起,单清崖此刻的表情居然没有一丝波动,反而冷静得不得了。
“现在,在无尽海。”
迟疑一下,清和道君还是补充了一句,“包括师尊清月师妹在内的许多大能已经赶过去了。”
卫凛睫毛颤动了一下,声音还是平稳无比,“我知道了。”
“师弟你——”清和道君担忧地看着他,眼底俱是关切。
单清崖微微一笑——他已经许多年没在人前笑过了,此刻虽然只是嘴角勾起了微小的弧度,还是让大殿里的人都呆了呆——无比镇定无比冷静地开口:“没事的,我会平安回来的。”
分明是下定决心趟入这摊浑水了。
清和道君叹息一声,终究还是没有再多劝。
单清崖甚至没有再回问水峰,就踩上决月,往无尽海的方向去了,纵然自从听了清和道君的话后,他的心里总徘徊着一股挥之不去的不安,但是这不安不但没有让他放弃去无尽海的想法,反而坚定了他尽快把风狂那个混蛋暴揍一顿的决心。
无尽海存在的历史比云霄还要漫长,问道宗里还存有云霄成就之初的历史文献,关于早期的无尽海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笔墨记载。这片几乎有许多个云霄那么大的海很蓝,也很透亮。
单清崖从听到这个消息起就保持着十万分的冷静,虽然还没想出万全的计策,但风狂他肯定是要保的,但他才不会以为风狂那个蛇精病多听他的话,然后傻乎乎地跑过去劝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呢。即便是风狂听了他的话,还有一帮吃人不吐骨头的大能在一边盯着呢。
默默叹口气,他还是决定先去找他师尊,估计去的人应该聚在一起,他就先打入“敌人”内部吧。
放开化神期的神识,单清崖……一无所获。果然还是互相屏蔽了吧,然后顺便把自己人也给关在了外面什么的只能说是意外了。不过,应该是没多久才弄的吧,不然清和不可能不提醒他。
又在海面上呆了一会儿,仗着两方都不可能对他下杀手,他就特没心眼儿的一个岛一个岛找过去了,反正他又不急,如果双方这时候打起来了,那更好,他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抱着这样丧心病狂的想法,单清崖找起海岛来更加漫不经心了,简直度假一样的姿态,原来仅存的一丝担忧也在不间断地被考验耐心的过程中消磨掉了,现在他淡定得简直令人发指。
就这么耗了半个月——没错,半个月过去了,海面上还平静得仿佛这里没有两拨人在对峙一样——单清崖终于来到了修士们停留的海岛,比起还很平静的云霄的其他地方,这个地方气氛几乎能称得上是凝重了。
“师兄跟我来。”没错,发现单清崖的刚刚好是今天巡逻的清月,虽然面临强敌,她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愈发衬得她面容清丽美艳。
“嗯。”一个真·面瘫跟一个伪·面瘫能说什么,两个人顶着一路上别人向单清崖投来的隐晦而复杂的目光,保持着沉默是金的优良品质走到了问道宗的地盘。
天元子已经倒好茶等他了。嗯,两杯。
清月没看到似的,眉梢都没动一下,行了礼就转身回去继续巡逻了。
“你师妹要化神颇有些难度。”天元子颇有些莫名其妙地感叹了一句,就以一种老年人绝对跟不上的速度飞快转换了话题,“那个风狂,是你的朋友?”
单清崖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反正他本来就没打算隐瞒他师尊,因此很坦然就点了点头。
天元子无所谓地点了头,“好吧,你刚化神,先去休息吧。”
两者之间有什么因果关系么?单清崖沉默了一下就跟着一边的侍从离开了,留下天元子看着手里丑兮兮的贝壳,一副很忧伤的样子叹了口气。
单清崖来到这个海岛的第五天,终于被排上了巡逻的队伍里,结果又听说他已经成功化神,又紧急撤了下来,负责排列这些的修士还跟诚惶诚恐地来请罪==
打发了所有借着拜访名义来打探他态度的人,单清崖犹豫了一下,还是取出了一张非常奇特而邪性的符纸。
这张符在他乾坤戒里躺了将近……两百年,是当初他和风狂出去游历时偶然得到的,因为制作方法非常邪性——用两个人的精血绘制而成——而只做了两张,两人各一张。不过这个符纸的作用也是挺犯规的,它可以穿越任何禁制,完全不受距离和时间限制,也就是说就算两个人之间隔着天涯海角、无数强大的禁制也能彼此联系。
盯着它复杂的纹路看了许久,单清崖还是没使用,而是又把它收了起来。
因为他不知道说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他不想干预风狂的,但在那人落难时他也不会袖手旁观就是。
所以,在我见到你之前,千万不要死了啊,风蛇精病。
第66章 成功捕捉猎物√
就在单清崖待在自己的房间里第一百二十三次怀疑所谓的讨伐魔族是这群大能闲的没事找乐子时,一场出乎意料的夜袭就这么啪啪打了他的脸,嗯,风狂带着一只奇丑无比的宠物单枪匹马地夜袭了修士们驻扎的海岛。
你特么484撒?!
单清崖看着长发披散眼珠赤红的某人,原本面无表情的一张脸现在可以夹死一只蚊子。
围殴似乎是理所当然的,单清崖就冷冷地站在一边,看着风狂以一种冷静而疯狂的手法掀翻了他身边一大票元婴修士,修为的巨大差距在这一刻显露无疑。
这期间不是没有人想叫单清崖一起上或者躲到他身边去,但这些人都很“不幸”地被席裹进风狂的攻击范围,然后再被掀翻。天元子在一旁站着,笑得分外和蔼可亲。然后,单清崖身周就彻底清净了。
就当化神期修士也蠢蠢欲动,想要加入战场的时候,单清崖动了,不过他可不是奔着风狂去了,他奔着卫凛去了,没错,就是那个卫凛的卫,卫凛的凛,但特么的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主角会出现在这里啊摔!
单清崖看着已经碎成粉末,随风而逝的剧情君,内心的悲伤简直快逆流成河了!
最重要的是,主角虽然还是走上了成魔之路没错,但很明显跟原著里无论过程原因都不一样了啊!
心很累的单清崖对于风狂的实力很有信心,就算输得彻底,他相信他师尊也不会让人弄死他的,受点儿折磨什么的就不归他们管了,说实话,单清崖还是挺希望有个什么人来教训一下风狂这混蛋的。
于是,他就这么在其他人无语到震惊的注视下追那个明显魔气冲天的三徒弟去了。
“卫凛!”冰冷的声音仿佛不带一丝情感和力度,但就是这样在单清崖自己听来都被风声模糊了的声音很有效地阻止了卫凛继续逃走(也许是路过?)的脚步。
“师尊。”卫凛转过身来,温文尔雅地微笑,他还穿着雪白的衣衫,但这衣服却没有了问道宗的绣纹,一双赤红的瞳仁宛如上好的红宝石,鲜艳、透亮且毫无瑕疵,此刻微微弯起了眼睛看他,竟有了说不出的诱人味道。
单清崖头脑有一瞬间的晕眩,他静静地看着褪去了乖巧、温柔外衣的卫凛,心里忽然冒出了这才是主角该有的模样的念头,但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厚重的悲伤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想起幻世镜黎少年里纯然喜悦的微笑,心里泛起的悲凉哀伤让他自己都猝不及防。
是我让他变成了这个样子。
再没有比这一刻更能让单清崖清楚深刻地认识到这一点。
“你……”单清崖想说很多,比如说你什么时候成的魔,比如说你是不是早就跟风狂勾搭上了,比如你是怎么进入幻世镜的……但这些都在对方专注深邃到让人胆战心惊的注视下被堵在他的喉咙里,最终他只问了一句,“非这样不可?”
非要把自己弄到绝路来试探他?
卫凛贪婪而眷恋地注视着他的眉眼,静静地回答:“师尊,我受不了。我很累了。”
他已经受不了这人若即若离的态度,受不了这么多人围绕在这人的身边,受不了得到了再失去的那种空虚绝望。
单清崖闭了闭眼,没再多说什么,他抽出了自己的决月。
当初心情太过混乱没有注意,但现在他才注意到他已经看不透这人的修为了。果然修魔的都自带作弊器吧!
眼底略过暗沉的流光,卫凛淡淡地开口:“师尊,你打不过我的,我化神后期了。而且,我主修剑。”
卧槽!少年你这么直白地说出来真的好么!
单清崖默默地咽下了喉咙里的一口老血,总感觉卫凛刚刚的话带着一种谆谆教诲的感觉一定是他的错觉!
“好吧,那我们来谈谈吧。”
良久的沉默过后,单清崖选择做一个深藏功与名的俊杰,能和平解决就和平解决吧,虽然他觉得这个可能性略小。
卫凛心里不知是失望还是释然地松了口气,转身带路,“跟我来。”
他就这么把后背露给我。
单清崖垂下眼睑,跟了上去。
他们去的地方离修士们驻扎的海岛很近,如果非要说有多近,这么说吧,清和掌门所在的玄微峰跟单清崖的问水峰之间的距离。
单清崖:……
所以双方都不是禁制高手么?所以你们都是靠灵石砸出来的禁制是吧?!居然这么近都发现不了彼此也是醉醉哒。
卫凛不知道来这里来了多久,熟门熟路地带单清崖进了禁制,走进了一个眼熟的……院子,为什么说眼熟呢,因为它跟他们在幻世镜里住了几十年的院子一毛一样。
想到那段时光,单清崖神情难得有了淡淡的迷惘,毫无疑问,虽然是个幻境,但那几十年是单清崖穿越过来后过得最舒适的一段时光,不用修炼不用担心剧情不用对每个人都猜忌怀疑,淳朴得像是一个虚幻的梦。
——这也是他再难以面对卫凛的原因,他不能把他当成自己过了一辈子的爱人,也无法再把他当成纯粹的主角。
“师尊,喝茶。”卫凛似乎没看到他师尊恍惚的神色一样,把他带到了他们之前住的卧室,给他倒了一杯清水,神情很温柔体贴,脸上是单清崖看了几十年的那种带点儿柔情带点儿甜蜜的笑容。
单清崖知道他想干什么,但他却无力去挣扎,他没法儿再维持一脸的冷漠残忍,他承认,自己是放不开这段记忆的,但仅仅只是记忆吗?
——他不知道。
有些狼狈地避开了他的视线,单清崖努力镇定下来,“你为什么要——”
“师尊,你还记得我们的二十年之约么?”卫凛没等他说完,就轻飘飘地扔出了这句话。
单清崖一窒,他当然记得。当初他以为自己进入幻世镜不过一二十年就能出来,而这二十年里,作为一个种马文主角的卫凛总能先到一个喜欢的女孩子放弃跟他在一起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但是他没想到自己一待就是六十五年,而卫凛竟直接跑到幻世镜里去找他了。
“当初我听到这句话时以为师尊终于接受了我,但是——”似乎是不想说这些,卫凛转移了话题,有些急切地开口:“为什么师尊在幻世镜里愿意跟我在一起,在云霄却不愿意……”
既然不介意跟同性在一起,为何又一遍一遍地推开他。
“因为我们是师徒。”单清崖端起清水喝了一口——他觉得自己的唇瓣特别干,但他手心却分明渗出了汗——冷静到残忍地开口。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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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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