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碳基猴子的生存与死亡 作者:七尾八爪九条命

    第19节

    “最了解人体的不是科学家，而是医生。”杰罗维特淡淡地道，“只看在医学上的态度就知道，两者之间的观念差距有多大了。”

    “你应该更偏重于东方吧，杰罗维特？”戚凌宇肃了肃容，道，“按照这些思路，我已经知道你对我之前问题的回答了……因为条件不足，所以才没能留住进化的成果，那么那个人体进化需要的条件，除了危险以外，就是能量了吗？”

    “能量”是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东方称之为“气”、“真力”、“元”，认为是一种能够感觉得到的实质力量，西方却认为只有能被观测和检查到的，才是真实的力量。两者的观点南辕北辙，却有一样是相同的，那就是能量可以通过后天的修炼来增长。东方人还给力量的增长划分了详细的层次，有过具体的描述，虽然不确定有多少人曾经达到过那些境界，但是只要对比一下就能发现，东方人的力量增长模式，和人体的进化十分相似，简直就像是一出针对于人体的进化所做的详细预言。

    例如虹祁的某些修真里所描述的，“突破”了某个阶段后，身体会排斥出大量的“杂质”，让身体变得更加“纯净”；而到达“辟谷”的阶段后，甚至可以不食人间烟火，摄取极少的能量就能维持很长时间的生活……这些桥段看似只是家的幻想，在杰罗维特看来，却是人体进化的一个个过程。只有排除了细胞中的杂质，才能储存更多的能量；而只有储存了足够的能量，才能在断绝掉外界能量供应的时候依然维持肌体的活动……

    能量这种东西，在碳基看来实在是玄之又玄的东西。在高级智慧精神体杰罗维特监狱长看来，却是维持基本活动的再普通不过的东西。“精神体”或说“灵魂”在这群碳基看来，本质上就是一团说不清道不明的能量，所以假如不能明白能量是什么，又怎么能明白精神体是什么呢？

    所以，面对着戚凌宇的认真询问，监狱长也认真地换了个话题。

    “你了解灵魂吗，戚凌宇？”

    －

    卢小浙身负重任。

    他从虹祁一路跟到美国来，当然不只是为了和杰罗维特之间的那点朋友情谊。给杰罗维特订票的人是柏西亚，而在订完票的当天，柏西亚就找到了卢浙，十分严肃地把一个任务交给了他。

    卢浙散漫惯了，以前又得罪过很多人，这几年是全靠着刘文的介绍柏家的庇护才能够在虹祁逍遥自在的。后面他闲不住手，在京城惹了几桩大｜麻烦，如果不是柏西亚愿意帮忙，早在去北西之前，他就被人给脱了一层皮了。

    所以柏西亚开口，他无论如何也得答应。更何况柏西亚本人没什么架子，两人相处也还算愉快，卢浙把他当朋友看，当然不会拒绝他的一个小小要求。只不过事情过后恰逢柏老找了杰罗维特谈话，他心里对这件事情不禁又多了一个看法：难道柏家对杰罗维特有所怀疑，才特地让他跟着时刻查看动静？

    原本只是个怀疑，但在飞机上经历了那么多事以后，卢浙已经自然而然地对这件事深信不疑了。并不是他不肯信任杰罗维特，问题是杰罗维特实在是太可疑……以前没有起疑心的时候倒是没有觉得什么，可是一旦起了疑心，就觉得他身上没有一处不是迷雾重重的。对付秦舒扬的手腕，现在想起来足以令人不寒而栗，这样的手段智谋，真的是用一句“解离症”就能够解释的么？

    卢浙浑然忘了，解离症这种说法本来就是他们自己提出来的……

    基于种种原因，卢浙决定暂时先把杰罗维特盯得紧了点。戚凌宇虽然和他互相看不顺眼，倒是没有在别的事情上使绊子，给卢浙安排的房间一切尽有。卢浙第一时间就打开了房间里的那台电脑，准备先借助这台电脑逛一逛这座实验室……

    ……靠，居然没插网线！

    卢浙不甘心地又摸出手机，想了想又放了回去，决定还是使用最原始的手段来监督隔壁的动静。只可惜他时差尚未倒过来，美国这边又已经进入了傍晚，夜猫子卢小浙同学没等到人家叫他吃饭，就成功地在床｜上摊起了煎饼……

    睡了几个钟头，卢浙不幸被一阵便意给叫醒了。睡眼朦胧地上了个厕所回来，又觉得肚子有点饿，在房间里开始了翻箱倒柜。恰在这时，他听到了来自隔壁的动静，似乎有人开门出去，顿时精神一振，透过猫眼看了过去，结果却是看到戚凌宇正向着某个方向走去。

    这么大半夜的，他要去哪儿？

    卢浙心里不禁生出了好奇。为了避免有人正监视着这里，他假装和戚凌宇有着同样的目的，做出追赶的姿势追了过去。除了黑客技术以外，他同样擅长逃跑和追踪，虽然看上去是在跑动，脚步却如同灵猫般落地无声。

    戚凌宇始终没有回头，应该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卢浙一路跟着他来到一处实验室前，看着他刷卡走了进去，便也放缓了脚步，逐渐靠近了那里。

    实验室墙壁和门都是玻璃的，很方便他偷｜窥里面的人影。令他出乎所料又觉得是意料之中的是，杰罗维特也在实验室里，而戚凌宇看上去就是来寻找他的。

    大半夜的……他们这是打算干什么？

    戚凌宇背对着他站了一会儿，走向了杰罗维特。两人开始了交谈，不过看上去倒像是杰罗维特在单方面地跟戚凌宇说着什么……卢浙心里不由疑窦大起。他之前没忍住困意睡着了，不知道戚凌宇和杰罗维特两个人又做了什么，但是两个人一个半夜不睡觉盘腿坐在人家的实验室里，一个像是接到了邀约，半夜出来找人，神神秘秘地在这里说话，这怎么看都有点不正常……

    卢浙眯了眯眼睛，轻手轻脚地进了对面的实验室，找了个便于观察又不容易被发现的角度，蹲下来继续偷｜窥。实验室的隔音效果太好，他听不到什么声音，但是看两人的表情动作，倒是也能猜出一点东西来……杰罗维特始终是那副面瘫脸，气定神闲，戚凌宇却好像对他的话有反驳的意思，追问了他什么……

    但是一个说服，一个反驳，反驳的力度渐渐缩小，说服的力度却好像越来越大……

    卢浙禁不住想起了自己之前的推测，心里警铃大作。难道说，杰罗维特真的有背叛国家的意向，而这次出国其实是借着“参观”的目的，说服戚家站在自己这一边？又或者是，杰罗维特接受了某个秘密组织的任务，要争取戚家的某种力量支持？

    他不由得向前亲身，眯着眼睛，努力想分辨出戚凌宇的口型。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宛若幽灵的声音却忽然在他背后响起：“……卢先生？半夜不睡觉，您趴这儿干什么呢？”

    一口的京腔十分地道，卢浙却被吓出了一身白毛汗。他僵硬着脖子，一寸寸地扭过头来，这才看到自己身后站着的是个穿着戚家制式研究服的老头，皮肤上全是褶子，鼻梁上架着一副颇为复古的金丝眼镜……

    ……明明查探了四周没人，这老头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卢浙不禁有些惊悚，期期艾艾地道：“我……有点事……来找我的同伴……大｜爷您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这都大半夜了，您怎么也不休息……”

    老研究员慢条斯理地道：“哎，人老了，比不得你们年轻人精神好，刚好有个课题要攻关嘛，白天黑夜的也就顾不得了，困了累了，桌底下趴一会儿就成。我是饿了，爬起来找食儿的……”

    卢浙刚松了口气，还想说两句话证明自己的确是去找杰罗维特的，却听见老人家又慢悠悠地加了一句：“……没成想却从监控里瞅见了你小子的身影儿，小伙子，这是上过梁的吧？身手够好的呀！老伙计们可都开了眼界，说是五十多年里再没见过手脚那么利落的猴儿了……”

    卢浙后背汗毛猛然乍起，只听见“哦呵呵”的一片附和声响，一双双泛着绿光的眼睛从黑黢黢的桌椅下升了起来……

    卧｜槽！！！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第92章

    作者有话要说：　　已替换_(：3」∠)_我觉得差不多从今天开始就可以进入疯狂码字完结倒计时阶段了……

    卢浙堪称是灰溜溜地被拎到了杰罗维特和戚凌宇面前。戚家的老头老太太们战力不俗，身体素质虽然不高，却个个手里都有一两件防身利器……卢浙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他们干脆利落地放到在地上了。

    杰罗维特早就听到了卢浙的脚步声。对于常人微不可查的声音，在杰罗维特的感官中却十分明显。熟悉了灵敏的五感后，杰罗维特庞大的精神力也已经让他能够正确筛选身体录入的信息了。在卢浙接近的第一时间，他就已经发现了对方的存在，只是并没有在意而已。

    戚凌宇倒是从一开始就发现了卢浙的尾随。他曾经做过一段时间佣兵，对某些事情也十分敏感。不提别的，就说他手上那块黑科技手表，也足以侦察到卢浙的接近了。只是戚家毕竟是他的地盘，卢浙再怎么样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这才没有在意……

    ……只是没想到，卢浙居然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他们面前。

    戚家的老头老太太们把卢浙扔进来之后就出去了。老年人本来就觉少，他们又在赶时间攻关问题，既然已经被吵起来了，干脆就合上睡袋摘掉眼镜，继续灯火通明地做研究了。戚凌宇蹲在卢浙面前，面无表情地问道：“为什么跟着我？”

    卢浙抬头看看杰罗维特，再看看戚凌宇，被他们如出一辙的表情弄得十分心塞：“……谁跟着你了！？我只是睡到半夜肚子饿了，爬起来找吃的而已！”

    戚凌宇语气毫无波澜：“可是你的确在跟着我啊。”

    卢浙愤怒地道：“好啊，既然你要质问我，我还要问问你戚家的待客之道呢！这就是你戚家的作风吗！？请人到家里做客然后把客人扔在房间里吃饭也不叫我！？”

    戚凌宇疑惑地道：“难道不是你自己跟过来的吗？我只邀请了杰罗维特啊！而且问题是，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卢浙怒瞪戚凌宇：“我还没问你大半夜偷偷摸｜摸地在这里做什么呢！你有什么权力质问我！”

    戚凌宇：“……在我自己的研究基地，我的研究员抓｜住了一个大半夜不睡觉自称找吃的却尾随我来到这里的人，我竟然没有权力质问他是为什么？”

    卢浙：“……杰罗维特！你就看着他欺负我！？”

    杰罗维特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呵呵。”

    愚蠢的碳基猴子！！他到底是为什么会相信这种人身上会有什么改造的价值！！

    不过来都已经来了，对戚凌宇的授课也还没有完成，杰罗维特并不介意再多一个旁听者。况且现在还缺少最关键的地方，仅凭今晚听到的这些东西，卢浙不会猜出他到底要做什么。

    有了戚凌宇珠玉在前，杰罗维特选择手下的时候就可以更多地把目光放在戚家内部。转化一个精神体并不容易，至少在这个文明里不。他必须保证自己所转化的精神体都无条件地信任着自己，并且愿意追随自己到达另一个文明之中……虽然回到西塞留斯联盟以后，这些低等的、注定不会有什么前途的精神体只会被遣送到属于他们自己的岗位上，但杰罗维特看来，他已经给了他们最好的归宿——前提是他们知道并愿意接受这些归宿，前提是，他们必须无条件地听从自己的每一句指令。

    就连以碳基的手法初步驯服的猴子秦舒扬，内心也仍然存在着不切实际的妄想。更加聪明也是更难驯服的猴子们要怎样才能被“朝三暮四”的把戏骗过去，或者干脆成为臣服于监狱长的囚徒，这是个需要思考的问题。

    囚犯不需要有他们自己的思想，猴子却需要。然而要想转变精神体，就必须拥有着极其坚定的信念……

    监狱长在自己的意识里轻微地弹了弹精神触手——如果他现在还是自由身，凭借着数十个宇宙年里积累的庞大刑讯经验，完全可以轻而易举地达成自己的目的。但可惜的是，随着他被束缚在这具笨重孱弱的身体里，他可用的手段也随之减少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转变精神体的过程中，他有很多的机会可以让这些碳基对自己产生精神层面的依赖——极度的依赖，直到最后脱离基因的影响，他们会成为最好的帮手。

    就算在这种极不稳定的简陋情况下，碳基们的思想很可能会转变到堕落的行列，平生最擅长对付囚犯的监狱长，也会很乐意让它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精神式调｜教的。

    他们的前辈在十数个虫洞以外的西塞留斯联盟第四监狱星系上如果能够得知，也一定会为这些素未谋面的猴子感到默哀的。

    然而在这些事情将会发生的未来来临之前，杰罗维特的特别授课还在继续。

    戚凌宇认可灵魂的存在，同时也认可灵魂的唯一性。向来喜欢因材施教的好老师·杰罗维特就从这个角度开始着手，绕过了灵魂的构成，直接讲起了精神力。

    有关灵魂的学说研究，文化传承源远流长的虹祁是最为复杂丰富的。作为虹祁人后代的戚凌宇，当然也更容易去接受虹祁人的观点。而在虹祁，灵魂又被称作“神魂”，有“神志”的意思在内，而“神志”的存在即为精神力。精神力是意志，是由基因和后天环境的影响而出现的产物。从某种层面上说，它和性格是有异曲同工之处的，而性格的不同也会影响人的精神力，促使他们在面对不同的事情时产生不同的意志，从而做出不同的判断，区别了一个个的个体。

    精神体的最主要构成就是精神力，但和灵魂有着本质上不同的是，精神体更类似于一个以精神力为躯壳而诞生的意志，而灵魂却是在躯壳中诞生的依赖于意志的能量体。确切地说，它更类似记忆的承载。在脱离了躯壳以后，如果没有精神力的辅助，灵魂会很容易消散。

    灵魂和精神力有关，这几乎是默认的。但如果提起灵魂的具体构造，这将是个非常庞大的课题。如果杰罗维特和戚凌宇现在都是精神体，他倒是可以通过精神互溶的方式把这部分知识灌输给戚凌宇……但是现在么，监狱长明智地觉得，还是先绕过这个话题比较方便。

    从碳基修习精神力的方式里加以摘选和改编，杰罗维特简明扼要地把培育精神体的步骤描述了一遍。在蜕变精神体的初期，戚凌宇需要尽可能地壮大自己的精神力；到了后面，身体已经无法负荷精神力的时候，就可以使用一些人工的手段来慢慢剥除躯壳与精神体的联系了。

    当然他不会允许戚凌宇有脱离自己掌控的可能性，所以在这些被选中的碳基开始修炼自己的精神力前，他会提前地开始剥离他们与身体的联系。与杰罗维特落入“身体囚牢”的情况不同，由于培养基使用的是自己的身体，精神和身体完全契合熟悉，所以只要一不小心，他们的精神体就会从身体里泄露出去，而他们的身体会越来越无法负荷强大的精神力……新生的精神体在西塞留斯联盟起码要经过十年的基础训练才能学会合适地收敛，而在这个条件简陋、唯一教导他们的人还另有图谋的世界上，这些精神体如果还执意要留在自己的身体里，他们的身体就只会“崩”地一声炸成碎片……连同他们自己一起。

    虹祁人发明了一个词，叫做“逼上梁山”，在面对一群高智商的、低级洗脑手段无用而高级手段又一时难以施展的人时，监狱长觉得，把多一点的人先扔进水里，他们会自己选择是上贼船还是直接淹死的。

    卢浙的眼睛已经冒起星星了。他觉得自己好像能听懂杰罗维特讲的每一个字，可是完全不明白这些字结合起来到底有什么意义……但是看着戚凌宇若有所思的样子，他还是咬了咬牙，求知欲很强地举起了手：“……精神力强大以后，就可以每天只睡四个小时了么？”

    “……”杰罗维特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道：“睡眠是身体的需求，和精神力无关……这个世界上的确有人可以做到用比常人更短的睡眠就可以维持充沛的精力，因为他们懂得如何在合适的时候让自己的身体和大脑进行休息。”

    精神力本质上和杰罗维特储存在细胞里的能量没有任何区别。它们都是一种能量，由细胞的运作产生，可以积蓄在细胞里，并随着需要而贡献出来。唯一不同的是，它无法｜像大脑所产生的能量一样可以直接供给意识，强大思考能力。如果把精神体比作一台电脑，那么由身体的其他部分所产生的能量就好比充电，脑部这一集结着智慧的地方所产生的能量才能够令硬件升级。

    但卢浙现在连怎么合适地支配精力都不知道，直接跟他解释能量的问题也只能是空谈。所以杰罗维特换了种方式，平缓地叙述道：“你知道拳击手的力量有多大吗？……那好，你知道普通人的力量有多大吗？如果一个普通人一觉醒来忽然发现自己有了一副拳击手的身体，你认为他会怎么去利用这具身体？”

    卢浙有时候会显得智商奇高，但在大多数的方面，他实在还是正常人的水准。所以面对问题，他想了一下，谨慎地给出了回答：“……大概是约炮，自拍，把以前欺负过自己的家伙胖揍一顿？”

    “一只猴子拥有了人类的身体，大概也只会去约炮、照镜子、把以前欺负过自己的家伙胖揍一顿了。”杰罗维特微微挑了下唇角，以示嘲讽，“但人类只能做到这三件事吗？当然不。把人类的身体给猴子使用是一种纯粹的资源浪费，把拳击手的身体给普通人使用也是一样。拳击手有他的职业特殊性，他可以在这三件事以外发挥自己肌肉的特别力量，但一个普通人呢？他要这些肌肉有什么特殊的用场呢？这些已经被雕琢得极其完美、蕴含｜着极大力量的肌肉，在他身上能发挥出几成的作用呢？……浪费，完全的浪费。

    “我们再来打个比方，如果一只蚂蚁偶然掌管了大象的身体，它会做什么呢？”

    卢浙慎重地思考起来。从一开始，杰罗维特的态度就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他是在认真地把精神力的练习当作十分重要的事情来看，并要求他们也同样去做。戚凌宇大概意识到了其中的好处，表现得同样严肃；但他还不明白……既然和身体无关，难道和智商有关吗？但是像杰罗维特和戚凌宇这样的人，他们的智商已经足够高了，他看不出对于他们而言，精神力要比健康的身体重要多少……就这样还要继续提升吗……修炼精神力，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杰罗维特打的比方让他若有所悟，但在接触到真｜相之前，他脑海里还飘浮着重重迷雾。卢浙这次想了有一分多钟，才试探性地道：“会仍然像一只蚂蚁一样，试图回到它的族群里？”

    其实卢小浙在这一分钟里已经脑补了一个有关“不小心变成了大象想要回家却一不小心踩死了自己的同胞”的极其悲惨的be故事……

    戚凌宇忍不住笑了起来，揶揄道：“原来以蚂蚁可怜的精神力，也可以去掌管大象的身体吗？”

    卢浙：“……”

    杰罗维特点了点头，道：“所以，这就是精神力的重要性。”

    卢浙禁不住伸出了手，扶住了自己的额头，难以理解地道：“等等，我好像不太明白……这和之前那个故事有什么关系？你们为什么要修炼精神力？……等等，难道你们准备换一具身体吗？更强大的身体！？”

    戚凌宇闲闲地道：“我暂时还没有换身体的需要，杰罗维特尤其是。”

    卢浙的神色渐渐严肃起来：“你们打算做什么？基因实验吗？可是这……”

    杰罗维特反问道：“你认为基因实验是邪恶的吗？是罪过吗？”

    卢浙下意识地想说，难道不是吗？……可是他的双眼及时地瞟到了戚凌宇的表情，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满含讥嘲的表情……所以在大脑得出结论之前，他的嘴巴已经下意识地回答了：“……也许吧……”

    “既然□□是错误的，那么□□一条人腿和□□一整个人的错误就是相同的。”杰罗维特冷淡地道，“环境，教育，甚至胚胎发育中注入营养的不同，都有可能造成两个人的迥异，哪怕相貌相同，难道现在在地球上，整容还是一个非常大的难题吗？你只知道基因实验是邪恶的，但你知道人类为什么会研究这些东西吗？为了更加强大的身体，更灵活的大脑，更久远的寿命。这是人类的本能追求，而科技的发展也必然要为了人类的繁衍与生存而服务。”

    卢浙正在消化他说的这些话，又听到杰罗维特问道：“你听说过‘完美人类’吗？”

    卢浙微微皱眉，点了点头：“我听说过完美基因……听说他们可以改造生｜殖细胞的基因，从而诞生出……完美婴儿？”

    人类是不可能达到完美的，哪怕从卵｜子做起。因为碳基的存在本身就不完美。

    杰罗维特默默想道。戚凌宇插口道：“这只是一种手段而已。想要改造人类的基因，还有很多种方式……你听说过基因实验，那在你看来，基因改造出来的人类又是什么？狼人？”

    卢浙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道：“难道不是人类和动物的基因混合……”

    戚凌宇嘲笑道：“把两个物种的基因加以融合，那叫杂交。不过既然你知道人类的基因和其他物种可以融合，为什么没有想过人类的基因与人类融合？一个物种的进化要想臻于完美，只有优秀者与优秀者诞下更优秀的后代。混血儿的相貌往往比父母更加美貌，那么一个与世隔绝了数千年、血液里从未混进过外界基因的族群与一个混居了数千年、血液早已被各种基因融合得面目全非的族群相结合，又会诞生什么样的后代？”

    卢浙皱着眉，打了个暂停的手势：“哎，你等一下……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些东西，虽然对这个不感兴趣，但是我以前也入侵过不少生物实验室的数据库……”

    戚凌宇面无表情：“……都到了这种时候你还要说谎？你的那些印象全都来自于吧？你的智商并不低下，记忆力远超常人，况且人类的天性就是追求完美，如果你真的入侵过那些数据库并看到了相关信息，你不可能不知道这些东西……所以你一定没有入侵过，更何况我觉得你根本不可能入侵研究这个的数据库。你只是个普通黑客，或许在国内算得上顶尖，可是在我面前，你还不够格。”

    卢浙险些炸毛，怒瞪戚凌宇。戚凌宇炫耀式的举起手腕晃了晃，继续冷嘲热讽：“你知道这块表是什么构造吗？它是我十八岁时得到的家族礼物，由于我选择成为一名佣兵，长老们把它做成了一块间谍手表。刚开始它只能做一些简单的事，比如藏一根毒针、连接卫星、录音和视频，但现在它拥有了更多的功能，例如制造纳米炸弹、投射全息影像、作为一个微型电脑而时刻与基地的主脑相连，随时给我提供数据和合理建议……你知道智商的差距在哪儿吗？在于我二十四岁的时候获得了入侵某个实验室的机会，而在任务过程中我利用那个实验室的资源给它制作了一块核电池……而你对核电池的认知还只在于新闻和网络……”

    卢浙两眼喷火地盯着戚凌宇的手腕：“……这绝壁是黑科技……”完全不能理解好吗！

    “对于……普通的地球人而言，的确是的。”戚凌宇点了点头，吝啬地把手背到了背后。

    地球上的科技发展远比普罗大众眼中的更加迅捷。民间一直流传着某个说法，官方手中所掌握的技术永远比投放市场的民用技术要领先五十年。所以一旦两个超级大国爆发了全面战争，民众们就会惊恐地发现，他们的世界好像已经不再是昨天的世界了，那些闻所未闻、好像只在科幻中｜出现过的东西层出不穷地出现在了他们眼前……当然实际上未必这么夸张，因为某些东西的更新换代很快，某些东西却很难有所进展。但总体而言，地球上目前的科技是足以支撑监狱长去造出一艘可以跃迁虫洞的飞船的。

    但有了飞船还不够，他最需要的是远远超过这个文明所能支撑的、甚至连原材料都不可能在太阳系里找到的飞船中控光脑。想要跨越宇宙，仅仅有超绝的计算能力是不行的，它还要有非常强的学习能力和自主判断能力，或者可以称作是智慧。而这种产生智慧的核心目前默认只有西塞留斯联盟第二十三星域边缘某个编号不明的星球上生活的虫类硅基生物才能出产……所以为了保证飞船至少能飞到某个杰罗维特认识的高级文明里，他得使用人工来代替光脑的智慧。

    因此他需要大量的精神体，大量有着进化潜能的智慧精神体成为船员……这是杰罗维特来到地球以后，从所搜集的资料里得出的结论里最重要的一步推算。他给这个推算留足了整整二百个地球年的时间。不过，在接触到戚凌宇之后，他察觉到自己对地球科技水平的估计有着不小的误差，目前看来，这一时限已经可以被减少到一百五十年了。

    “我还是不能明白。”卢浙忍住了暴走的冲动，提问道，“虽然我生物学得不好……好吧，是已经全部还给老师了，但是一个与世隔绝的部落所传下来的基因和一个不断发展的文明里一直进步的基因相比，不是后者更加接近完美吗？”

    戚凌宇脸上露出了某种古怪的微笑。他代替杰罗维特回答道：“也许的确是这样，但是我们说人类的基因进化遵循着某种规则……‘用进废退’。拉马克提出了这种学说，认为生物会根据环境的影响而发生习性改变，从而让一些不经常使用的器官逐渐退化，而经常使用的器官变得更加强大……为了适应环境，生物产生了进化。那么现在的我们或许的确更加接近环境的需要，但是在进化发生的同时，退化也同样发生了。如果有朝一日，我们又忽然需要这些退化的器官了呢？

    “我们认为人类的始祖来自于非洲，而非洲那些与世隔绝的、从未获得过如我们一般的进化的血脉里所含的恰恰是我们在进化的过程中所抛弃过的东西……‘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或者说‘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啊，对不起，我语文大概学得不太好。”

    卢浙：“……”

    杰罗维特适时地补充了一句：“但是虽然被‘用进废退’了，那些已经不再活跃的能力却依然沉淀在人类的基因里。所以，想要让身体变得更加强大也未必需要基因改造，只不过基因改造最省时省力而已。”

    “……”卢浙有些发怔，像是还想问些什么。但监狱长没有再给他发问的机会，今晚的课程已经结束了。

    戚凌宇率先站起身，笑眯眯地道：“我去练习。”

    卢浙目送他离开，目光马上转到了杰罗维特身上：“为什么……”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杰罗维特已经走到了实验室的门口，越过全透明的安全门向外走去。卢浙连忙跟上，在他身后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提升体能和精神力？”

    他还想问很多个为什么，比如为什么杰罗维特会在半夜和戚凌宇在这里相会，为什么他会教给戚凌宇提升精神力的方法，为什么他一定要跟着戚凌宇来到美国……但是话在嘴里转了转，他终于还是只问了一个最简单的问题，因为这个问题最不需要考验感情。

    杰罗维特停止了脚步，手指按上了手腕上那块功能单一的腕表：“追求完美，难道不是人类的本能吗。”

    “但是对你来说，这理由远远不够。”卢浙盯着他，目光咄咄逼人，“杰罗维特，你身上有很多谜题……我很想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只需要信任你就够了，但你并不把我们当作同伴……我，柏西亚和刘文，加在一起在你心里的分量恐怕都不如戚凌宇大。我知道在我们不在北西的时候，你和戚凌宇有了接触，但那次接触不过是短短几十分钟而已，你们能聊些什么？为什么会一见如故到你一定要来美国见他、而他也生怕你不去美国一样地跑到虹祁找你？”

    监狱长感到有些不耐烦。

    眼前的碳基告诉他他们把他看作同伴——然后便单方面地开始以同伴的身份来质问他为什么和另一只碳基成为了同伴。以一件不存在的事当作筹码来质询他另一件不存在的事，难道他所接受的教育告诉他的逻辑思考方法就是这么奇怪吗？

    哪怕是在西塞留斯联盟逻辑测验只是勉强合格的监狱长自己，也觉得这番话充满了逻辑上的不通顺。他当然不可能把这些碳基当作同伴，他们唯一的作用只是奴隶而已——或者说换个好听点、也文雅一点的名词，他们都是他预定的囚犯。虽然现在他还尚未得到这些囚犯，必须暂且使用诱捕的方式慢慢让他们走进囚牢，但这也并不代表他和他们就是同伴……顶多也只能说是碳基关系上的“熟人”或“朋友”而已。

    诚然，碳基判定“朋友”的方式与高级智慧精神体不同，他们似乎觉得拥有同一个秘密、经历过同一件事就算得上是可以交心的朋友了。以这个标准判断，杰罗维特似乎的确是他们可以信任的朋友，但他却并没有给予这些“朋友”相同的信任，这才出现了卢浙的跟随和质询……

    ……那么，要怎样打消掉他们的疑问，并且不着痕迹地转变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呢？

    杰罗维特认真地思考了几秒钟。在这几秒钟里，被他干扰的监视器已经恢复了正常运作，并重新记录下了他和卢浙的每一个动作。他偏转过头，让面部处在了监视器的死角，淡淡地道：“我有不能够说的理由。”

    卢浙踏前一步，紧盯着他的眼睛道：“就算你不说，我也猜得出来……是因为那艘飞船吧？”

    杰罗维特颇感意外地看了卢浙一眼。卢浙脸上带着若有所失的微笑，喃喃地道：“早就看出来了……你对有关宇宙啊高科技的东西特别感兴趣……你把戚凌宇的图纸弄到了手，所以和戚凌宇有了第一次见面。而戚凌宇既然会研究这么不着调的东西，就证明他一定和你有着某种相同的特质或默契……所以，你来到美国，是为了那艘飞船吧？可是为什么戚家之前没有造出那艘飞船？为什么你要戚凌宇提升自己的精神力和体魄？应该，也是因为驾驶飞船的要求特别高，高到必须要具备这些常人所不能及的条件吧……”

    杰罗维特：“……”虽然蒙的不怎么对，但是他是应该鼓励呢还是鼓励呢还是鼓励呢？

    卢浙继续道：“但是，哪怕是这样，你也没有隐瞒我们的意思。”他脸上露出了颇为感慨和激动的微笑，“我知道你是有意要这么做的……你知道我的生物钟，半夜一定会起来觅食，而让戚凌宇这时候出来，感到好奇的我一定会跟上去……你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把这些东西同样讲给我听，因为在你心里，我们也一样是同伴。没错吧，杰罗维特？”

    杰罗维特：“……”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脑补能力！！

    “所以，杰罗维特！”卢浙充满信心和希望地把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斗志昂扬地道，“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输给戚凌宇那个二鬼子的！在精神力的修习上，我一定会比他进步更大！哈哈哈，说起来这玩意儿有没有什么特殊诀窍啊，你赶紧给哥透露几个……”

    “……”

    杰罗维特慢吞吞地拿下了他的手，掸了掸自己的肩膀，干脆利落地转身就走。

    卢浙连忙跟上。这回他摸清了杰罗维特的态度，没有再继续试探，而是斟词酌句地道：“何子欢……你有什么必须要这么做的理由吗？”

    杰罗维特面无表情地道：“一只猴子问类人猿，‘你为什么要进化成｜人类？’你猜类人猿是怎么回答的？”

    卢浙干笑道：“啊哈哈……那个，你不用以类人猿而自比吧？”

    “同样是碳基，人类比类人猿又高级多少？”杰罗维特讽刺道，“住在井里的青蛙，就以为井口只有那么大。单细胞为什么要进化成生物，人类为什么要追寻完美，这都是同样的理由。你竟然问我有什么必须这么做的理由？”

    “……但是如果是为了生存和繁衍，你完全不必要这样……”卢浙总算记起了他之前说过的话，但反驳的话只是说到半截，他又自己默默吞下去了。他本想说如果是出于生存和繁衍的需要，杰罗维特完全可以投奔他那位家里做地产的好哥们，找个老婆生个孩子……但是他随即想起了“何子欢”的前科，怂恿一个gay去找老婆什么的……

    “……现代科技很发达，你可以找个代孕啊什么的……哦对了，我之前有看到过有关男人生子的报道，据说可以在人体内开辟一个子｜宫，如果你有需要……不，当我没说。”

    卢浙磕磕巴巴地说到半截，又懊恼地拍了拍额头。就算是gay什么的，杰罗维特看起来也是攻气十足，完全想象不出他挺着大肚子准备生的样子……

    杰罗维特：“……文明之所以被称作文明，就是因为它以繁衍作为需要、但繁衍已不再是公民生活必行的义务，懂了吗！？”

    卢小浙蔫巴巴地鸡啄米：“……懂了……”

    杰罗维特已经走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口，卢浙脚步迟疑了一下，紧随着他走了进去：“可是，杰罗维特，你还没有说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一定对飞船这么执着？科学家不是研究说地球还有几十亿年的寿命吗？星际移民什么的根本无需着急……就算你是个天才，戚凌宇也是，你们集结戚家的力量去造这样一艘飞船，两年内也是不可能完成的吧？现在已经是2011年了！距离传说中的世界末日也不过还剩下二十个月而已，就算地球将遭遇丧尸病毒人类全军覆灭，你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留够人类生存的火种吧……”

    眼见他越讲越偏，杰罗维特不得不开始引导他的思路：“为什么一定是末日？如你所说的那样，距离末日也不过两年时间而已，这点时间根本不够做什么准备……为什么就不猜猜我是外星人？”

    卢浙面容呆滞，显然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所以真的有末日了！？”

    杰罗维特脸色沉了下来。他面无表情地走向卢浙，做了个手势：“出去。”

    卢浙难以置信：“……真的是末日！？可是你怎么知道……你为什么不说出来……只剩下二十个月的时间……天哪！你为什么没有开始囤积物资？末世是怎么产生的……杰罗维特！喂！何子欢！老何！！！”

    ……他被杰罗维特毫不犹豫地关在了门外。

    卢浙失魂落魄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反手带上门，蹲在地上开始发呆。他们之前猜得没错……杰罗维特果然是重生的……难怪他一回来就要报复秦舒扬，把对方简直训成了奴隶……他为什么会忽然性格大变，成为一个电脑高手，全都是因为重生……甚至可以想象，他为什么会对后妈一家很好，反而对自己的亲娘不冷不热，听见凯瑟琳的话后活像是早已预料到一样，无波无澜地应对了过去……全都是因为，他是重生者！而且是从末世归来的重生者！

    可是末世距今不过短短两年，杰罗维特那一手高超的技术和知识储备又是从哪里来的呢？不……世界末日来临之后，人类一定不是很快就灭亡的，也许他们还有数十年的发展，为了逃离地球这个魔窟而制造出了可以远距离航行的载人飞船，准备进行星际移民……但是他们应该没有成功，或者杰罗维特并没有等到成功的那一天，所以杰罗维特才会回到过去的这个时候，并从回来的第一天起就在紧锣密鼓地筹备飞船。

    卢小浙充分地发挥了自己丰富的想象力，进一步地开始畅想。杰罗维特并不是科研人员，以他之前的废柴程度也绝对接近不了这种核心的机密，那么联想到他改掉的名字，“杰罗维特”这个英文名，也许在末世来临之后，他就因为变异或者别的什么而被当作实验品，交易给了老外的研究所……

    卢小浙的脑海里出现了一副画面，赤身果体的杰罗维特奄奄一息地飘浮在绿色的营养液中，身上连着各种管子，旁边是用来监视的仪器……忽然之间，研究所遭遇了某种重大的打击，杰罗维特所在的房间化为齑粉，就在那一瞬间，巨大的电流挟裹着数据冲进了杰罗维特的脑海……

    ……简直是妥妥的主角重生文！

    脑补了一系列的爱恨情仇，又擅自给背景加上了众多可歌可泣内容的卢小浙圆满地拼凑出了一篇末世重生复仇文。杰罗维特为什么会只在意飞船，却丝毫不提示别人末世的到来、甚至不去囤积物资？全都是因为他深深地恨着这个世界啊！总之，一定是有人出卖了可怜的杰罗维特，让他成为了一个实验品，但恨意未消的杰罗维特却有着高尚的情操，他认为应该让人们自生自灭，但又不想让人类错失最后的生机，所以才对飞船如此急迫，所以才会督促他们提升身体素质和精神力……

    杰罗维特，果然还是把他们当作同伴的啊！如果不是当作同伴，也不会告诉他这么重要的事了……可是得知了这个消息的他，又怎么可能不去告诉别人啊！

    觉得除此之外事情别无解释的卢小浙苦恼地想了半天，还是搬出了自己的电脑。他敲敲打打了一阵，总算用特制的网卡连上了外界的信号，开始向柏西亚发送加密信号。

    洗澡出来正准备休息的戚凌宇经腕表提示了异常，微微挑眉，打开输入光屏，启用了基地的电磁屏蔽。

    ☆、第93章

    凡人与天才的差距，大抵就在于思维的速度与正确性。可怜卢浙在普通人眼里大小也算个人才，放在戚凌宇这样的全能型天才手里就完全不够看了。努力了一晚上都没能想到办法把消息送出去的卢浙终于绝望了，放弃了无谓的挣扎。但他同时也隐隐约约地意识到了一件事情，似乎随着杰罗维特来到美国，展现出和往常完全迥异的一面，他也就同时和从前的生活划分出了一条界限……现在，在射箭馆几人中最晚认识杰罗维特的卢浙，好像反倒成了唯一站在界限内的那一个。

    这不知道该说是运气，还是实力。杰罗维特认可卢浙的能力，而卢浙又恰巧跟在了他的身边……总之，他很幸运地成为了监狱长囚徒式授课的学员之一。

    戚凌宇是个真正意义上的聪明人。他可能并不比那些所谓的顶尖人才俱乐部的天才们更加高明，但他拥有着得天独厚的成长环境，而且侥幸没有被浪费自己的才能。没有被发现的时候，那段短暂的佣兵生涯给了他强壮的体魄，使他能够支撑起高强度的研究。经受过严谨训练的思维也让他能够更好地利用自己的一切，发现精神训练的好处之后，戚凌宇就迅速地投入了进去。

    相比之下，卢浙就要落后不少了。他散漫的思维习惯和过于活跃的精神状态都让学习的进度无限制地拖延。监狱长不得不在戚凌宇的帮助下对他使用了些非常规手段，才让这只愚蠢的碳基猴子学会了怎么收束自己的精神。当卢浙终于能够在自我意志下进行长时间的精神静默后，戚凌宇早已经进入到下一阶段，开始在外力的阻挠下进一步凝实自己的精神了。

    本身就是个高级精神体的监狱长其实对精神体的蜕变并没有什么了解，只是在课本上学过一些历史性的知识而已。但在第四监狱星系的任职经历让他对精神体的消散方式有着非常丰富的研究，凡事殊途同归，如果能够抵挡住那些手段，精神体无疑也就会十分强悍了。

    眼下他手头没有那么多工具，戚凌宇也远还用不上那些手段，监狱长只好从身边现有的工具开始着手了。从吗啡开始，接着是毒品和诱供剂，饶是戚凌宇身体强|健，基地里也有许多药物，一个月下来也有些支撑不住了。

    戚家的长老们偶然发现了家主的异动，在发现戚凌宇居然成了个瘾君子后，顿时勃然大怒，纷纷来到这处破旧的研究室，强令杰罗维特和卢浙离开。甚至如果不是戚凌宇表现得还算正常，他们早就动用种种手段干掉杰罗维特了。考虑到戚凌宇实在进步飞快，普通的药物已经无法刺激到他的精神了，杰罗维特爽快地同意了收手，又提供了几份十分珍贵的合金冶炼配方，戚家人才悻悻然放过了这里。

    戚凌宇的身体需要休息，长时间地闷在这里也不是回事，杰罗维特决定带两只碳基出门去透透气，顺便从这里转移到戚家更加核心的地方去。

    认可了杰罗维特的价值后，戚家有更多道门已经对他打开了。不管杰罗维特的目的是什么，戚家人眼里只有研究。能够更多地接近真理、掌握真理，这是他们毕生的夙愿。

    这些暗中的利益妥协和交互是卢浙所不知道的。少了电脑和网络，就等于是少了喉舌和耳目，以卢浙的脑容量，还不至于想得到什么深层次的东西。

    如果不是实在无人可用，监狱长早就绝望地放弃这只愚蠢的碳基了。

    愚蠢的碳基对自己的处境还毫不自知，并不知道自己差一点就连实验品的资格就没有了。一个多月没有出门，卢浙格外想念外界的阳光，正兴致勃勃地四处打量。和实验组戚凌宇相比，他无疑就是那个凄惨的对照组。都说人比人气死人，卢浙深觉如果不是自己十分的善良大度，恐怕早就扑上去掐死戚凌宇了。

    ……他不会承认没有动手实际上是因为自己打不过的！！

    戚凌宇倒是不觉得在这种时候出门有什么必要。戚家的子弟，有一半以上都是在地下出生的，三分之一的人从出生到成年都没有出过地下基地的大门，就算是二十岁之前一直不受重视的戚凌宇，也曾经创下过为一个课题在地下足足呆了一年多的记录，区区几个月而已，除了没有自然光源，戚凌宇并不感觉在地下生活有多么不舒服。但他大概也能猜得到杰罗维特的打算，出于某种同情和怜悯，也点头同意了这次出行。

    之前的一个多月里，卢浙基本上已经放弃联系柏西亚了。现在出到外面来，他的心思却又活泛起来。虽然作为一个混血，还是个野路子出身的黑客，卢浙对国家基本上没有什么归属感，对柏家也不存在什么忠诚，但他和柏西亚的友谊是毋庸置疑的，有什么东西，当然第一时间要和傲娇小少爷分享。杰罗维特那个“精神修炼法”的好处，卢浙现在已经切切实实地体会到了。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他感觉自己的智商都因为精神修炼法和思维训练有所提升……这样的好东西，如果能够推行出去，该给人类带来多大的福祉？

    一旦遇到更加开阔的环境，卢浙就很难再收束自己的精神了。他一边天马行空地脑洞着，一边悄悄摸出手机尝试联系外界。然而戚凌宇站在他旁边，就犹如一个大号的屏蔽仪，卢浙偷偷地摆|弄了半天，也没能恢复和外界网络的关联，甚至手机里忽然噼噼啪啪了几声，屏幕就是一黑，壳子里冒出了青烟——他只好老实了起来。

    说到底，他也只是个生性自由而自私的普通人类，带着自己独有的生存式狡猾。固然会想象一下做了某事之后会得到怎样的荣誉，但是权衡一下，还是会选择明则保身。

    杰罗维特并不知道卢浙和戚凌宇又一次暗中的交锋，但即使是知道了，他也懒得去管。卢浙是不是把消息泄露出去，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有柏家和戚周在，何子欢的继母和妹妹就不可能出事。没有生命危险，可以完成繁衍重任，这不就是碳基最为注重的东西了么？更何况，虽然戚家很好，他也并不打算在戚家呆一辈子。这片海外的飞地的确自由，但个人的家族力量又怎么比得过国家机器的力量？一个家族里天才再多，又怎么比得过举国之力搜寻培养的千万人才？

    他答应过何子茹会在清明节回家祭祖，眼下距离清明也不过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把卢浙安排完毕后，他就要独自一人启程回国了。

    让海外戚氏和他们掌握的科研力量重归祖国，这是柏家派系一直以来所致力的事情。如果能够成功，于国家无疑是大功一件，杰罗维特也就能顺利借力出现在更多人面前，好取得更多的话语权了。

    这和他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时设想的计划已经有了很大不同了，但监狱长对碳基猴子的轻视并没有变。再怎么出色的碳基，终究只是个被局限在笨重躯壳里的卑弱灵魂。他们浪费的资源远比创造的要多，如果没有躯壳的约束，地球绝不会像现在这样乌烟瘴气、发展落后。但是，任何精神体也都是从躯壳中诞生出来的，精神体文明的前身也同样是各种碳基、硅基和羧基，他们纵然落后，却仍然有十分巨大的成长潜力——而监狱长有足够的耐心，教会他们如何去“正确地”成长。

    正像一位虹祁古人形容的那样，这就是一盘棋，各种势力相互厮杀，彼此都想取得胜利，但最终决定胜利的，却还是布局的人。高级智慧精神体和普通碳基之间的悬殊实在太大了，就算监狱长现在从满级掉到了二十级，身为神级玩家的能量也不是新手玩家们能想象的。

    而在博弈之中，无论戚凌宇还是卢浙，都只不过是棋子而已。

    戚家内部当然有很多不同的声音。戚家人虽然大多都醉心研究，可也有人天生就擅长别的。戚凌宇作为家主族长，又是在二十多岁以后才进入大家视线的，虽然在发现了他的超绝天赋后，戚家对他十分呵护，但回归祖国的事情|事关重大，日后的研究方向也决定了家族的生存资本，仅凭戚凌宇一个人，是没有办法确定下来的。

    长老们各执一词，有人同意有人反对，但大多都对杰罗维特的观感不怎么样。这个人简直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从小到大的表现都不出色，大学上的还是个野鸡学校，却在过去的半年中异军突起，忽然表现出了超乎常人的能力，还迅速搭上了帝都柏家、军方秦家还有他们戚家……一桩桩一件件，都显得过于巧合了，虽然还不至于怀疑是有人特地安排的，但是这个人的存在，也的确是太奇怪了。

    然而他拿出的那些资料和成果，却又是切切实实的。长老们自忖，如果是自己研究出了这样的东西，是绝对会秘而不宣誓不告人的。别的不说，如果虹祁或者美国政府得到了那些金属配方，又怎么会不当作军方机密严加保守起来？这可是能够大大提升国力的好东西！如果杰罗维特真的是政府培养的间谍，是绝对不会把这样的东西泄露出去的。

    所以现下他们有意忽略了某些事情，决心先把到手中的利益抓稳再说。也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杰罗维特才和戚家达成了默契，把卢浙放在戚家的大本营里。

    卢浙不知道自己即将成为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尝试联系无果之后，他坐近了杰罗维特，咳嗽了一声，问道：“老何啊……杰罗维特，那个，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杰罗维特淡淡地道：“随便逛逛。”

    卢浙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你居然也会说随便！！？”

    杰罗维特没再理他。事实上他是要把卢浙带出来在各路人马眼前晃晃，好让别人知道卢浙还活着，而他准备回国了，也让柏家有些准备。否则恐怕没等他登上回国的飞机，就被fbi给扣起来了。

    为了减少麻烦，这是必要的举措。但是到底去什么地方，就没必要跟卢浙说了。

    卢浙倒是兴致勃勃地不停追问，猜到很可能不止去一个地方之后，他的心思又活泛起来，开始考虑要不要偷偷给柏西亚传回去点东西。到现在为止，他对杰罗维特的猜测仍然停留在末世重生上，既然如此，距离末世已经没几年了，必须要发出警告，让世界人民开始警惕啊！

    卢浙瞄了后视镜一眼，只觉得自己身上满是皮卡皮卡的金色光辉！

    戚凌宇忽然轻咳一声，道：“先去个地方……我恐怕有些东西要拿。”

    他敲了敲那块黑科技手表，示意杰罗维特事情比较重要。

    杰罗维特扫了弹出的光幕一眼，点了点头，戚凌宇便报出了地名，汽车掉头向一所私立大学行去。

    ☆、第94章

    美国私立大学众多，有些学校办得十分出众，但正如虹祁国内的状况一样，野鸡大学也是不计其数。戚凌宇报出的那所大学，看上去就是个典型的野鸡学校。虽然校园建设得还不错，却缺少自己的风格，到处游荡着衣着松垮的学生，风气并不昂扬。

    然而这里却是戚家初来美国的时候，与几个本地的大家族合资建设的一所大学，曾经也有许多戚家的子弟在此就读，甚至以学校实验室的名义夺取过几项荣誉和专利。在美国排华风潮最盛的时候，这所学校也成为了位置不多的对华人十分友好的学校。

    但戚家和那些家族最甜蜜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拥有了自己的力量之后，戚家开始越来越“不服管教”，摆出了独立的架势。虽然那些家族从戚家身上获得的油水并没有减少，但是知道戚家给他们的并不是最新的研究成果之后，又有几个人会对那些隐藏起来的机密不动心？骆家也只是几大家族暗地里的合作伙伴而已，借着拉拢戚家的名头到戚家基地里转了一圈，趁机窃走了戚凌宇的图纸……只是图纸到手后，骆家认为这东西应该留给自家人作为上｜位资本，这才和几大家族撕破了脸。而戚家除了偶尔鸟一下虹祁，对老外十分防范，就算动用了非常手段，戚家人也有大把的方法去解决……

    所以事情闹了十几年，对戚家越来越看不顺眼之后，几大家族开始授意美方对戚家动手。而在那之前，他们就得开始一步步蚕食戚家的力量了。从一年前开始，戚家就陆续从校园里撤走了学生和师资，但仍有执教多年的老教授对学校十分不舍，要求留在实验室里进行完一项研究再走……他辈分高，别人拗不过他，只好让他留在了这里，没想到七大家族竟然这么不要脸皮，竟然设法制造了一场事故，谋杀了老教授。

    这件事当然被官方定义成了意外，而实验室也迅速地易主了。戚家当然不会善罢甘休，但在报仇的同时，实验室里还有一些珍贵的研究资料需要拿回来。戚家断定对方还没找到进入地下中枢的正确方式，刚好戚凌宇此时外出，便就近将此事通报给了他。

    家主对戚家来说，只是多了项决策权而已，别的并不比其他戚家人更加高贵。所以戚凌宇对自己接到的任务毫无意外，带着杰罗维特和卢浙到了这所大学。

    戚家虽然已经撤出了学校，却并非对这所大学没有影响力。为了方便行｜事，戚家从几个月前就推动了一场校际运动交流会，现在除了少数对运动会不感兴趣的学生，大部分人都已经汇聚到了体育馆、网球场等地方。杰罗维特几人一路走来，都没有遇到过什么打量的目光。

    除了他们三个以外，司机贾韦特也跟了上来。这个沉默的华裔是军人出身，退伍后不慎招惹了一位黑道大佬，还是戚家出面把他保了下来，十多年里一直颇为忠心。大概是因为那位老教授的死亡让他感到了愤怒，靠近教学楼后，贾韦特的话慢慢多了起来。

    “……半年前家里的力量还没撤出去的时候，我还到这里来勘察过，当时就有点不对劲了。我跟戚教授说，让他小心点那几个学生，他还说没什么，在神圣的科学面前，没有人会妄动手脚……”

    杰罗维特毫无感觉，戚凌宇面无表情，只有卢浙被震撼到了。他喃喃道：“现在竟然还有这样的人？虽然我不是这个圈子的，但我也听说过很多学术丑闻……”

    贾韦特脸上的讽刺一闪而过：“那是对别人而言，戚家的人，都太单纯了。”

    卢浙摇摇头，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他转头看了眼戚凌宇，又默默把头扭了回来——单纯！？

    贾韦特继续道：“……戚教授去世以后，我奉命来这里协助几位家里人检查，家里人被拦在外面没能进去，我悄悄进去摸了一遍，就算是外行，也看得出来有很多不对……实验出了事故，爆炸死亡没什么，那几个助手身上的伤痕也对，可是事情做得太完美，反倒就露了破绽……”

    他还没能说完自己的怀疑，卢浙就忽然转头，盯住了一个方向：“谁！？”

    贾韦特一愣，目光也随之转了过去。刚刚扭头，颈后便忽然一痛，整个人眼前一黑，顿时失去了知觉。

    卢浙放下手刀，以相当亲密的姿势搂着贾韦特的脖子，半拖半拽地带着他继续行走。他禁不住地抱怨：“真见鬼，老戚你家的内奸，为什么要我帮忙教训……”

    戚凌宇：“呵呵。”

    卢浙做了个鬼脸，又道：“不过，这个精神训练法倒是另有妙用嘛……我居然能察觉到他说的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简直跟测谎仪一样。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居然觉得他的心跳和血流很有异常……”

    杰罗维特顿住了脚步，转头看他：“再说一遍。”

    卢浙一怔：“……什么？啊，我是说我好像出现了错觉，总觉得能感应到别人的心跳和血流……”

    接下来，他就看到了令自己十分恐惧并且在之后几十年里都时常出现在噩梦中的情景。

    杰罗维特，居然笑了！！！！！！

    监狱长的笑容是真正面无表情的笑。他的嘴唇精准而均匀地向两侧扯开，完美地在其他肌肉无明显动作的情况下将唇角挑高到足以被称为笑的弧度。然而这并不能算是真正的笑，因为他脸上没有一块多余的肌肉表达了笑的动作。他的眼神依旧冰冷，瞳孔外扩，无机质一样地盯着卢浙，表达着自己的赞赏。

    “很好。”监狱长语气平和，“终于有一件令人高兴的事了。”

    卢浙仍然愣在他那个微笑里没有回神，魂不守舍地跟在他身后继续往前走。倒是戚凌宇略带疑惑地看了杰罗维特一眼——总觉得，杰罗维特刚才那句话里有什么不对。

    对于他们而言，当然算得上不对。然而对于监狱长而言，这只是很平常的实话实说而已。

    愚蠢的人类啊，终于有一件事能让你们为之激动铭记，开心个数万年了！

    恭喜你们距离摆脱低级碳基文明、向着高级碳基文明进发又进了一步！

    量变导致质变，这是初中化学课上就能学到的知识。对于杰罗维特而言，如果要对这些碳基猴子简单做一个划分，那么以智商来界定日后是否能成为精神体就是最靠谱的选项了。

    思维如果不够缜密，就不能够网罗收束自己的精神，就算能够勉强剥离精神体，在宇宙中的生存时间也不会长久。

    处在这种情况下，杰罗维特能够获得的资源必定会大大减少。这个世界并没有一个统一的政体，人类彼此征战不休，还有大｜片未开化的区域存在。他无法通过简单的合作来获取人才，现下的情况也让他没有办法通过精神触手去控制人类。在伤势痊愈之前，他只能先做好最坏的打算，以最严苛的条件来计算自己成功的可能性。

    但是，卢浙现在竟然给了他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

    在各级文明向着高级智慧精神体进化的过程中，曾经就出过卢浙这样的例子。因为精神过度活跃散乱，思维无法凝聚收束，却又因为精神力的强大而超脱了的束缚，就会短暂地出现精神丝絮脱离身体、向外扩张附着的情况。某些文明里将它称作“灵魂出窍”，某些文明则认为这是一种“他心通”，都是因为环境不同而导致的结果。

    这样的情况会导致精神体形成失败，却会令当事人变成一个特殊的雷达，只要经过合理的训练，就能够捕捉到发散在空气中的各种信息。他们最大的能力却还是捕捉空气中游离的能量，藉由精神导入，储存在每一个细胞中。而在其他人有需要的时候，他们就会化身移动电池，藉由精神丝将这些安全无害的能量导出。

    这种现象的出现最终引起了各大文明的注意。他们总结出了合适的训练方法和用途，从族群中挖掘出精神力极易分散的人，训练他们成为少数精神体和体修者的“电池”。就是在这种特殊“电池”的供应下，各大文明才能完成由高级文明向精神体文明的飞跃式进化。

    而现在，卢浙显然就成为了这样一块“电池”。

    这完全是计划外的惊喜。监狱长虽然历史学得不错，但因为精神体们普遍对生物的轻视和偏见，这些东西并没有被摘录到历史课本里。杰罗维特也是在刑讯的过程中听一名老囚犯讲述的，因为认为可能性太低，所以一直当作普通轶闻放置在记忆中，制定计划的时候也是直接奔着精神体来的，丝毫没想到还会出现这种情况。但他的思维处理系统终究是强大的，卢浙的叙述中有几个关键字迅速触动了相关的回忆，监狱长立刻从记忆中搜索出大致的情况和训练方法，心情愉快地笑了。

    这简直是他自从来到这个令人绝望的低级文明后得知的最好消息了。

    有了这块蓄电池，监狱长康复的时日指日可待！

    带着这种愉快的心情，就连看那个被卢浙打晕的愚蠢碳基都觉得顺眼起来。走进电梯以后，监狱长非常大方地伸出手指在贾韦特身上按了下，导出生物电流刺激贾韦特加速清醒。一般人在醒来之后都会想不起晕倒之前具体发生了什么，在贾韦特还晕晕乎乎的时候，戚凌宇三言两语就把事情定了性，引导贾韦特认为他是因为调皮的学生射｜出的麻醉针才昏倒的。

    卢浙：“……”这都有人信！！

    不管信不信，贾韦特都是要继续带路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昏倒，却也只能接受戚凌宇给出的这个理由——不然，戚凌宇为什么又要把他叫醒呢？

    退伍老兵感觉自己的脑子里现在全是浆糊。眼下发生的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简单的思维之前所做的预判，所以他现在也只能糊里糊涂地按照之前预定的计划行｜事。

    大楼里并非没有人，透过门上的玻璃可以看到，一些教室和实验室里还留着身穿白大褂的学生做实验。戚老教授之前使用的实验室在楼顶，一路畅行地到了顶楼，捅开了门上的挂锁，戚凌宇带头走了进去。

    按理说这个时代应该使用更加高科技的门锁才对，但戚老教授的实验室里实在没有多少东西，大多还都是剧毒，真正的秘密都另外放置着，如果使用什么严密的安保措施，反倒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但正因为这简陋的安保措施，才让人有了动手脚的可能。唏嘘过后，贾韦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从外面窗棂的附着上拿下了一个纽扣炸弹：“……这还是上次潜入的时候放置的，当时心想，如果实验室还在继续被人使用，就用这种手段迫使他们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被打晕了的后遗症，贾韦特的遣词造句有些不太顺畅。戚凌宇没有理他，径自走进里间。贾韦特想要跟上去，卢浙却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全戚家的智商都长在戚凌宇一个人身上了吗？还是说美国的军营实在是个吸人脑子的地方……在实验室旁边引爆炸弹？这是要毁尸灭迹的节奏吗？实力招黑啊！老戚家到现在都没完蛋，实在是很有运气啊。”

    贾韦特顿时眼神一凝，目光隐隐不善起来。卢浙在实验室里踱着步，刚好就堵住了他前行的路：“啧啧，这美国人脑子也真够笨的，要换了我，就在这旁边安排十个八个的杀手，专门守株待兔。要不然，就事先安好□□，就算不知道来的是戚家家主，随便炸死几个戚家的有生力量也是好的嘛！欸，说起来，老贾你好像有点巧啊，怎么刚好老戚坐了你的车，你就和这什么教授扯上了关系？”

    贾韦特肌肉｜紧绷。戚凌宇却已经从内室走了出来，对他点点头：“走了。”

    贾韦特拿不准戚凌宇是知道了什么还是什么也没发现，又不敢冒险，只好跟在他们身后走了出去。一路直到下楼，又是一路畅通，连个路人也没遇见。

    卢浙不由得暗中和杰罗维特咬起了耳朵：“……老杰啊，是不是哪里不对？这陷阱也太低级了吧，根本就不像是那些大人物做得出来的……能知道戚凌宇的行程，还刚好安排个人过来，这人在戚家的地位应该不低吧？可是就连我都看得出来处处破绽，他们这样做真的没问题吗？”

    杰罗维特不由得看了他一眼：“你竟然能够意识到自己的智商低？”

    卢浙：“……”感觉再也不会爱了！！！

    一个年届而立的大男人嘟嘴瞪眼地摆出怨妇脸，就算长得十分俊美，也完全谈不上可爱。贾韦特一直在暗暗关注这两个家主请来的“贵客”，目光偶然间落在卢浙的脸上，顿时一阵恶寒。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卢浙却好像有所察觉，在他还没有来得及收回目光的时候就抬起了头，两人的眼神刚好撞上。

    卢浙收起了脸上哀怨的表情，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贾韦特心里一跳，不妙的预感越来越重，脚步也迟疑起来。

    他的确是奉了某些人的命令，才这么恰好地出现在戚凌宇身边，准备伺机做些小动作，把那两位“贵客”送上天，顺便让族长的脑袋清醒清醒……当然还有某些更加秘密的指令，贾韦特准备一辈子烂在肚子里……然而正是因为那些更加秘密的指令，才让他感到了惊慌失措，原本就只能说是平平的演技遇上意料外的情况，不由得状况频出。心里有鬼之下，他面对戚凌宇时又是胆怯又是心怀侥幸，一方面觉得他们未必看得出来，一方面又如芒在背，总觉得几人的目光中含｜着审视……

    贾韦特身上冷汗涔｜涔，还是三月底的天，一件衬衫就已经湿透了。此时的他不由心中暗自埋怨起了上面的人，为什么不统一一下意见，非得在他把剧本吃透之后又改戏份，他本来只以为自己要演一场戏，万万没想到现在是要假戏真做啊……

    为戚家效力这么多年，贾韦特十分清楚戚家的实力。谋杀戚家的族长，贾韦特的胆子还没那么大！

    戚凌宇手中的黑科技也是让他不敢妄动的原因之一。贾韦特虽然只是个普通人，好歹也在军方效力过，见识过许多美军所谓的“高端武器”。但是他们展现出的那些高科技，在戚凌宇随手拿出的东西面前简直就秒成了渣！听说戚家的家主身上都有特殊的装置，一旦有被俘的风险，就会启动程序，将方圆十里炸上天……

    贾韦特手里那枚纽扣炸弹，原本是假的，后来接到了那个秘密任务后，才被他咬咬牙换成了真的。贾韦特没什么别的想法，他只觉得，如果接头的蠢货做出了什么不合时宜的动作，他还不如把对方炸了向戚凌宇投诚……

    乱纷纷的心思在贾韦特心里转着，却也只止于胡思乱想。他隐晦地抬表看了看时间，距离约定好的时间还有几分钟，然而这所大学就这么小，用不了两分钟就要出校园大门了……贾韦特暗中咬牙，故意拖慢了步伐，绞尽脑汁地想该怎么拖延一下时间。正在这时，他眼前忽然闪过一道黑影，贾韦特下意识地拔枪待射：“谁！？”

    来人被吓了一跳，连忙举起了双手，不明所以地望向他们：“嗨，老哥，那个，我只是说……你好啊，杰罗维特？能不能让你们的手下把枪收起来？”

    ……居然是凯瑟琳？

    杰罗维特眉头动了动，肌肉下意识地紧绷起来。凯瑟琳现在的情况很不对劲……脸色苍白，头发已经湿透了，脸颊上的分不清是汗水还是什么，走过来的姿势很不自然，手指还在隐隐发抖……

    戚凌宇和卢浙都算是认识凯瑟琳，卢浙笑嘻嘻地把贾韦特手里的枪按了下去：“哟，凯瑟琳妹妹～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凯瑟琳勉强地微笑着，用祈求的目光看着杰罗维特：“我……我们学校刚好和这个学校有场联谊赛……所以……我是啦啦队的队员……”

    戚凌宇突然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他现在精神力比之前强大了许多，当然也发现了凯瑟琳的异状。凯瑟琳却身体一抖，脸上露出了要哭的神色：“不……没什么……只是被人泼湿｜了头发……哥哥……杰罗维特……求你了……能陪我去换身衣服吗……”

    杰罗维特当然不会同意。他从凯瑟琳身上感觉到了危险：“不。”

    凯瑟琳拼命恳求：“不……求你了……卢浙？凯伊？求你们帮帮忙……求……”

    贾韦特暴躁地再次端起了枪：“嗨！小妞！离我们远点！”

    他也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凯瑟琳看起来实在是太不对劲了。

    可是他刚把枪口对准了凯瑟琳，凯瑟琳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尖叫起来：“快跑！快跑！跑啊！他们，那些恐怖分子找到我了，他们要追究劫机的事情，我身上有定位装置和炸弹，跑——”

    她还没来得及说完，一个红点就停在了额头上。紧接着一声枪响，一枚子弹准确地穿过了凯瑟琳的眉心，在空中带出了一溜血浆。凯瑟琳的声音戛然而止，瘫软在地。

    而与此同时，一声更大的呼啸破空袭来。杰罗维特几人同时抬头，瞳孔紧缩，毫不犹豫地就向外面跑去！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一枚导弹，在洛杉矶，准确地降落了。

    巨大的轰响伴随着烟尘，袅袅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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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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