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碳基猴子的生存与死亡 作者:七尾八爪九条命

    第14节

    出色的观察力也让他很快明白了这间房子的构造。家具都很普通，墙壁、地板和门上却都用了隔音材料……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甚至在房间的隐蔽角落里发现了几个摄像头。在自己居住的地方都要安放这些，这个人到底是谁？他把自己找过来……目的又是什么？

    理论上而言，射箭馆那边比这里更适合做杰罗维特的私人基地。但当初杰罗维特并没有预料到，射箭馆的馆长竟然会是柏西亚。说服卢浙和柏西亚本身也许并不困难，但柏家绝不会对这件事坐视不管。如果他们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很可能还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去解释甚至让他们参与……

    杰罗维特是有打算让他们参与自己的计划，但是，不能在这种方面。他可以直接告诉那些碳基他是外星人，但他不能冒险在自己实力尚未成熟之前便让他们相信这一点。

    处在这种环境下，戚周简直就是自己乖乖送上门，洗干净了脖子待宰的小绵羊。而这只绵羊，究竟是会被脍炙成一盘美味佳肴，还是会被养起来每年割毛……就都在监狱长的掌控之下了。

    阁楼的屋顶是倾斜的，然而空间并不算小。西塞留斯星际联盟下属的一个星系就发展着高强度的机械文明。在杰罗维特还是个普通狱卒的时候，他所负责看管的一名囚犯便是从那里出来的——利用机关来布局，合理地分配物品和空间，这只能算是小招数。

    而在戚周看来，这座阁楼似乎有些过于干净了。四壁包括屋顶都是木质结构，一只简单的木箱靠在墙壁上。上了楼梯之后，第一眼看到的是电脑。长长的木桌一直延长到墙壁那头，上面是简简单单的架子。

    戚周那把□□和u盘就都那样大大方方地放在架子上——他不由得瞪大眼睛，这人还真是大胆，他就不害怕事情泄露出去，会有人来抢？

    杰罗维特没有制止他的打量，径自坐在电脑桌前开机。戚周又四处看了两眼，一屁股坐在了箱子上：“你真的打开u盘了？你不是骆家的人吧？”

    杰罗维特依然没有正面回复他的话，而是淡淡地道：“u盘是你偷来的。”

    戚周怔了怔，冷笑道：“我只不过是想拿回自己的东西罢了，这也算偷？”

    其实不用杰罗维特回答他也能知道，如果杰罗维特真的是骆家的人，那么他想跑也跑不掉。但如果杰罗维特真的是想帮他，那么冲着对方都敢把家人亮出来的份上，戚周也得体会一下这番诚意。

    “不告而取为之窃。而且，这里面的东西并不是你研究的。”杰罗维特语气平静，拿起u盘插到了接口中。

    戚周好奇他是不是真的能打开u盘，走了过来：“这里面的资料本来就是骆家从我爸爸那儿偷走的，我拿回来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你爸爸？也姓戚？”

    ☆、第65章

    “我爸爸当然姓戚，他不姓戚能姓……哎！你干什么！”戚周瞪大眼睛扑了过来，想要打掉杰罗维特的手。然而杰罗维特已经按下了格式化的选项，u盘里的所有资料，就这样在戚周眼皮子底下被删得一干二净。

    戚周气得嘴唇发抖，不假思索地从旁边架子上抄起□□，利落地打开保险，直指着杰罗维特的额头：“你知道你都干了什么吗！”

    杰罗维特连瞳孔的焦距都懒得凝一下，用一根手指拍开了对准自己的枪口：“告诉戚先生，他研究出的这些东西都没有用。”

    “□□大爷的！”戚周骂道，再次把枪口对准杰罗维特，“你以为我不敢开枪吗！呸！小爷又不是没杀过人！你凭什么说我爸爸研究出的东西都没有用！”

    “凭我自己。”杰罗维特平静地道，手掌握住枪口，轻而易举地将坚硬的合金握成了一团废铁，“就凭，我是杰罗维特。”

    －

    成子的生意做得异常顺利。

    文父本来没指望成子能有什么出息的，派他出来历练历练也是怕他以后真成了二世祖，实际上公司早就找好了接班人手，他以后只要等着白拿红利就行了——这次之所以把北西的活儿派给他，其实也是因为这生意明摆着做不成。

    北西那边的水向来很深，各种势力盘踞交错，稍有不慎就是船翻人亡。这回那块地位于鑫源大道附近，在地铁的规划范围之内，同时还是政｜府这两年的重点规划区——这样的地方，用脚趾头想都不可能拿到，早就被□□给了省长的小舅子，一个姓魏的地产商。

    姓魏的地产商还拿到了市中心一块地下广场的规划，现在正紧锣密鼓地修建着。凭这个就能看出人家的实力，文成拿什么跟人家争？能分杯羹就不错了。

    而实际上，文成的确是就打着分杯羹的主意来的。到北西的头一天，他跑去跟杰罗维特吃了顿饭，第二天开始就老老实实地等着预约。

    结果就像做梦一样地，他到北西的第二天，地下广场就被炸了。专家过去检测爆炸原因，犯人没有找出来，倒是检查出来建筑材料不合格。据说用那样的材料建的广场，别说是质量堪比防空洞了，二十年内就会倒塌。

    这件事甚至很快传到了帝都那边，上级震怒，下面当然也落不到好。魏老板就这样被撸了下去，灰溜溜地离开了北西。而本市最大的竞争对手王家，也因为继承人一死一废，被家庭变故弄得焦头烂额，就这样把胜利果实拱手相让了。

    成子直到现在想起来还可乐，笑呵呵地对杰罗维特道：“你说，那个魏老板是身上带煞吧？王家两口子人都折在他手里，大儿子路上出了车祸，小儿子又被他给那个了……那个，就是那个，你懂的吧？哈哈，没想到魏老板还好那一口。”

    杰罗维特当然明白，给艾米的一百万还是他从王威的卡上转过去的。他面无表情地端起酒杯，一口气喝光，又推给了调酒师：“再来一杯。”

    调酒师：“……”这已经是第六杯广岛冰茶了，就这么喝下去真的没问题吗……

    “一段时间不见，你倒是变得能喝酒了。”成子在旁边晃着鸡尾酒，眯着眼睛笑道，“我还记得你以前，那可叫个一杯倒啊。毕业聚会的时候还是我把你扛回家的呢。”

    “如果比酒量，今天我能把你扛回家。”杰罗维特随口说道。

    “得了吧，就你那小身板，能扛得动我这二百斤的大胖子？”成子说着，自己都乐呵起来，“别费事儿了，您哪。你不是说今晚要在这儿等人，等谁？”

    杰罗维特还没有回答，一个身材瘦弱的少年便带着几个人气势汹汹地走来：“我听说这儿有人说我坏话？哪个孙子这么大胆啊？”

    调酒师装聋作哑地站在吧台前。成子打量了那个少年两眼，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少年却又上前走了两步，恶声恶气地道：“肥猪，是不是你？”

    “小超弟弟，管他是谁说的呢，你一个不高兴，随便指着谁，哥哥们都给你出气。”他身后的一个青年流里流气地笑道，漂染成白色的一头鸡冠发看起来格外张扬。

    杰罗维特放下酒杯，微微转移了视线。来找茬的少年一头柔顺黑亮的头发，肤色苍白、体型瘦弱，明显还未成年，十六七岁的模样。他的相貌倒是长得不错，双眼皮，鼻梁高挺，五官端正，只可惜积郁在脸上的那股戾气破坏了这幅好相貌。

    杰罗维特当然认得他是谁。只是没想到，不过是把头发染回来又做了个发型，他的变化能有那么大——也无怪乎艾米把王超领上去的时候，魏老板能一眼相中了。

    “说过我坏话的人，一个也不能留，今天都得给我交代在这儿。”王超恶狠狠地说道。

    这几天来，他的生活简直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被哥哥的情人陷害，上了一个中年变态的床，第二天醒来屁股还痛着，就听说了哥哥车祸死亡的消息。本来想着吃了那么大的亏，姓魏的总得给王家一个交代，然而转眼间又听说地下广场出了问题，姓魏的捐款而逃——哥哥的骨灰盒还热着，爸爸就抄着鞋底劈头盖脸把他打了一通，扬言要把他赶出家门。现在他根本就不想回家，除了每天哀哭的母亲，他还必须面对着父亲领回家的情人，还有那个甚至大了他两岁的“哥哥”……

    一想到那些人丑陋的嘴脸和鄙视的眼神，王超就一阵地恶心。他跑到酒吧来发泄自己，刚好遇到了哥哥以前的手下。一方是有意灌酒，一方是有意买醉，你来我往之下，王超很快就喝醉了。

    现在无论看谁，他都觉得像是在嘲笑自己。即使知道那些人不怀好意，他也不想再去管了。好不容易逮到一个目标，王超可不想就这么把人放走。他看到吧台上的杯子，一把拿过来摔到地上，大声说道：“说！是谁说我坏话！”

    这是一只没用的碳基——不过，既然出现在了监狱长眼前，监狱长就有办法从它那可悲的碳基生涯中压榨出剩余的价值。

    杰罗维特很快得出了判断，看了眼时间，无视旁边文成的惊慌失措，语气平淡地道：“我。”

    这话一出口，几乎所有听到的人都愣住了。

    王超是老幺，没来得及过苦日子，父亲就发迹了。他从小被家里人捧在手心上长大，早就养成了说一不二的性格，骄纵得可见一斑。在他的意识中，就算是沦落到了现在这种境地，周围的人也都应该主动过来巴结自己，再不济也不能得罪自己……眼前这个男人，竟然敢当面承认说了自己坏话？！

    他眼睛顿时开始充血，愤怒地骂道：“你他妈说什么！”

    “说你坏话的人是我。”杰罗维特语调平静，漆黑的双眸没有一点波澜，“你听不懂人话吗？”

    每当事情的发展超过预期时，碳基就会对事情的真实性产生怀疑……因此而产生的种种逃避行为，则会成为扯住文明进化的一只巨手。意志薄弱、头脑驽钝、情商低下，这样的碳基即使不用监狱长出手，自己也会堕入深渊。

    杰罗维特的“挑衅”成功地引起了王超的愤怒。好在他还没有完全喝醉，知道以自己的身板不一定能打得过杰罗维特，一挥手道：“把他给我绑起来！老子要在他头上敲几个酒瓶泄恨！”

    文成看着事情不妙，连忙凑上来笑道：“那个，王……王小少爷啊，你看这事儿，它其实就是个误会！这儿没人说你坏话，我朋友他是喝多了……”

    “呦呵，喝多了是吧，喝多了就敢在背后说老子坏话？”王超随手拿起一瓶半空的酒，冲着文成头上就轮了过去：“我让你知道……”

    酒瓶刚挥到半空，便被杰罗维特拦住了。王超试着动了动，可是那只抓着瓶子的手就像是一把铁钳，牢牢地握着瓶身，根本动弹不得。他狞笑了一声，说道：“好啊，你们，今天是成心要跟我过不去是吧？”

    “小超弟弟，只要你一句话，哥们几个今天就干死这两个不知好歹的东西。”后面一个青年起哄道，唇钉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后面几个人都笑了起来，目光中充满了不怀好意。

    就算没有王超，他们今天也要找点事儿出气。王威死得太突然，现在整个城西的势力都在动荡。这个酒吧目前算是还无人管辖，他们正要露露威风，等着被人招揽呢。

    文成脸色也沉了下来，扒着杰罗维特的肩膀小声说道：“他们人多，你就别逞能了。一会儿我数一二三，你先跑，我断后。哥们皮厚，耐砸，你先跑出去叫几个人，再回来救我。”

    杰罗维特摇摇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不必。”

    昏暗的光线中，文成看不清他微微勾起的唇角。但凭着直觉，他总觉得会有什么事儿会发展得出乎他的意料——

    ☆、第66章

    实际上，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杰罗维特站在吧台前，手里掂量着那半瓶酒，声音微扬，讥讽般地问道：“你们是什么意思？”

    “给我们小超弟弟道歉，磕几个响头，从裤裆底下钻过去叫声爷爷，今天就让你过去。”戴唇钉的青年嚷嚷着，声音很大。他的叫嚷却好像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酒吧里的客人依旧该喝酒的喝酒、该跳舞的跳舞，就连调酒师也专心致志地晃着自己的调酒杯，不知道在准备着什么。

    杰罗维特垂眸看着手中的酒瓶，漫不经心地道：“道歉，磕头，钻裤裆，叫爷爷？只有这些吗？”

    他的这幅做派倒是有点让人狐疑了，然而已经被酒精麻痹了大脑的几个青年却纷纷嚷嚷着：“对！没错！”

    文成在他身后惊疑不定。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还嫌这些侮辱不够多吗？听上去怎么也不像是要妥协……他不会打算真跟这些人拼命吧？

    心里一急，他就要拉着杰罗维特赶紧跑。但杰罗维特早已预料到了他的动作，不着痕迹地向前踏了一步，淡淡地道：“很好……”

    他的手掌轻轻合了起来。酒瓶发出了刺耳的声音，几乎眨眼之间，厚厚的瓶壁便已被他的手掌捏碎。手指几个轻捻，晶莹的碎屑便从指间簌簌而落。

    他站在瞠目结舌的王超面前，抬起自己的手，把玻璃碎屑全数洒在了他的头上。王超呆呆地站在那里，任凭玻璃渣滑进衣领、顺着低腰裤的缝隙继续下落，也一动都没有动。

    酒意仿佛刹那间消失不见，王超心里充满了恐惧——这个人竟然一手捏碎了酒瓶！而他的手却丝毫没有受伤！他到底是谁……

    杰罗维特随手拿起搭在一边的西装外套，擦了擦手上的酒液，回头对文成道：“蹲个马步。”

    文成还没从刚才那一手的震撼中回过神来，茫然地张开嘴：“啊？”

    “不是说好了，要道歉、磕头、钻裤裆、叫爷爷的吗。”杰罗维特的声音依旧显得十分平静，听在那群找茬的人耳中，却不啻于晴天霹雳。“既然是说好的，那么就从现在开始做吧。”

    “去你xx的！”一个青年没忍住，大骂起来，从腰后抽出一把蝴蝶刀，向着杰罗维特冲了过来。他旁边的几个人犹豫了一秒，也跟着冲了过来。在他们眼中，杰罗维特再厉害，反正也是一个人。他身后的那个胖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有战斗力的，这么多人群殴他一个，怎么可能还会输？

    然而第一个人刚扑过来，杰罗维特就一脚踹了出去。有秦舒扬作为沙包，又有柏家聘请的健身教练做指导，理论知识丰厚的监狱长正愁没有更多的人让他实践，就有碳基主动冲了过来。

    能够捏碎酒瓶、掰断灯杆，杰罗维特的力气当然不可能弱。即使收敛了一部分，那一脚仍然把第一个冲上来的青年踹了出去，直接撞倒了后面的两个人，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王超被这惨叫声一激，好像忽然回过神来。看着自己哥哥曾经的手下凄惨的样子，他打了个哆嗦，忽然转身就跑。

    正主都走了，看着兄弟捂着肋骨爬都爬不起来的样子，几个青年也自知遇到了硬茬子，互相使了个眼色，把人扶起来就要走。然而他们背上却忽然多了几道重击，迫使他们趴倒在地。一个柔媚可人的女声响了起来：“哟，这不是城西威哥的手下嘛，怎么今天跑到我这儿来闹事呢？”

    拿着根棒球棍把那些混混敲趴下的，正是一名相貌艳丽的女子。她画着浓妆，穿着暴露，鞋跟的高度对她来说好像有点超过负荷，走起路来摇摇晃晃，让人怀疑她随时都会摔倒。

    但是没人能够怀疑她的凶悍水平，独自一人在城西这片混乱地带撑起一家酒吧，还做得有声有色、远近闻名，如果没有点底子，怎么能做到这些？

    杰罗维特还没有什么反应，文成的眼睛却忽然亮了起来，一双肥手死死地抓住了杰罗维特的胳膊，说话的声音都哆嗦起来：“岳……岳瑶！”

    杰罗维特看了他一眼：“你认识她？”

    “那当然！岳瑶，我女神啊！你竟然把她给忘了！”文成哆嗦得更厉害了，额头甚至出现了汗水，“从高中起就没见过她了……为什么她会在这儿？”

    杰罗维特很遗憾地发现，他对这只雌性碳基没有任何印象。且不说从那浓浓的艳妆中想要分辨出五官有多么困难，何子欢的大脑也已经被他清空了，那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当然也不会留着占据存储——但是，不管这只碳基是谁，她都一定和自己今天要见的人有关。

    名叫岳瑶的女子用棒球棍敲着几个青年的脑袋，慢悠悠地笑道：“听说你们跟人打了赌？有赌约，就一定要实行嘛。你们不是想投靠森哥吗？就这样走了，可不够义气啊。”

    几个青年丝毫不敢还手。酒吧主人背景雄厚，这是每个在北西混的人都知道的事。这家酒吧看起来干干净净，还有固定的顾客群，即使有人敢在这儿闹事，也没有敢惹她的——上一个在酒吧里对她出言不逊的人，就是被一枪打废了胳膊，后来还被迫带着一家老小滚出了北西……

    “岳……岳姐。”当头一个青年吞了口唾液，艰难地说道，“这不是我们不愿意履行……这实在是……太难为人了。”

    “怎么个难为人法？”岳瑶挑了挑眉，说道，“我替你们做主，磕头钻裤裆什么就算了，叫三声爷爷就走吧。”

    “这……这……”几个青年互相看了几眼，咬牙决定息事宁人：“爷……爷爷！”

    “别对着我叫啊，对着那边喊去。”岳瑶踢了他一脚，率先走向了杰罗维特。她打量了监狱长一番，率先伸出了手：“你好，杰罗维特先生。戚先生等你很长时间了，我们这去见他？”

    监狱长没有握上她的手，另外两只肥溜溜的手却伸了出来。文成一把抱住美女的胳膊，鬼哭狼嚎地大叫道：“女神！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那头公猪吗！”

    化妆成这种鬼样子，岳瑶根本就没想到自己会被人认出来。她以为文成是喝醉了酒，也没注意看他。秋波流转间，她向杰罗维特瞥了一眼，笑容妖娆：“这是杰罗维特先生的朋友？”

    杰罗维特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岳瑶笑了笑，用了巧劲，一把甩开了文成的胳膊：“看在杰罗维特先生的份上，我今天就不跟这个人计较了……”

    “岳瑶，你真不记得我了？”文成站在旁边，有点着急，“什么不计较……我是文成啊！从高一到高三给你写了一千多封情书的那个！”

    酒吧里忽然间好像寂静下来，无数道目光投向了吧台。调酒师装聋作哑地站在旁边，手放在酒瓶上一动不动，活像是被石化了一样。

    岳瑶脸色变了，即使是浓妆也掩饰不住她脸上的狰狞：“叫谁呢小子？别以为多喝了两杯酒就能乱攀亲故了，我可不认识你。”一边说着，她的目光还一边扫过了整个酒吧。方才的寂静仿佛是错觉，酒吧里又忽然间闹腾起来。

    “不是……女神……”文成有点懵，迟来地发现，情况好像有点不对，“那个……你真不记得我了？看我这体型，我这个子……我为了你这五年都没敢减肥啊女神，就是怕你哪天见我认不出来了……”

    “行行好吧，你还不如去减肥呢。”岳瑶冷笑道，脸色难看，“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你也别抓着我叫别人的名字。杰罗维特先生，你带着一个不知所谓的人到我的地盘上来，这就是你会面的诚意吗？”

    事情会发展到这种程度，其实也是出乎杰罗维特的意料。他没想到文成竟然会和酒吧的老板认识……不过，结果依然在掌控之中，过程出点波折，也就在可以容忍的范围之内了。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语气平静地道：“找一个安全点的地方，让他呆着。”

    岳瑶看着他，似笑非笑：“安全？杰罗维特先生是说，我这地方不够安全吗？”

    “躲得过首都骆家的搜寻……当然算得上安全。”杰罗维特淡淡地道，意有所指。

    文成意识到了什么，眉头皱了起来，也不再说话。岳瑶思索了一会儿，慢慢说道：“那么……就算杰罗维特先生欠我一个人情？”

    “是他欠你一个人情。”杰罗维特语气认真．

    “这个死胖子么，人情可不那么管用。”岳瑶笑了起来，拍了下桌子，“小温，你带他去。”

    调酒师干脆地应了一声，从吧台后面出来，拖住文成的手臂就往外走。他看起来个子不高，瘦瘦小小，力气却出人意料地大，文成还来不及反抗，就已经被拖上了楼。

    岳瑶又伸出手，微笑起来：“走吧，杰罗维特先生。”

    ☆、第67章

    杰罗维特没有握住那只手，而是低头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岳瑶也不以为意，收回手后径直在前面带路。

    之前闹事的几个人早就被清理出去了，酒吧里现在看起来一切正常，喝酒的喝酒，玩乐的玩乐——然而从杰罗维特和文成进来直到现在，半个多小时以来，从没有一个人来到吧台。所有人手中的饮料都像是永远也喝不完那样，舞台上嗨着的钢管舞舞者柔韧的腰肢一直缠在钢管上，如同一条真正柔软的蛇。

    这家酒吧，并不是人人都能进得来的地方；但是在之前，王超和王威从前的手下却出现在了这里……

    岳瑶，或者岳瑶背后的那位“戚先生”，是在通过这种方式对杰罗维特示威。明明按照正常人的思维，要查也只会查到秦舒扬的身上……这些人却能通过秦舒扬查到杰罗维特，势力之大可见一斑。

    可是既然拥有这么大的势力，又为何会让自己的儿子以身涉险……

    杰罗维特计算过很多可能性，每一种似乎都是那么的恰当。而当他看到那位“戚先生”的真面目时，监狱长顿住了脚步。

    岳瑶发现了他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笑盈盈地道：“杰罗维特先生怎么不向前走了？戚先生可不是会吃人的怪兽，您既然有意来谈合约，怎么到此又驻足不前了？”

    杰罗维特再次抬起脚步，不动声色地道：“没什么。”

    他们会面的地方位于地下一层，下了楼梯之后，进入眼帘的便是一片柔和的光芒。酒吧占地并不算大，岳瑶带着他穿过了几扇门，便走到了这间客厅里。

    这里显而易见地使用了很好的隔音材料，上面的喧闹声没有一点能传到这里。客厅的布置简洁大方，昏黄的灯光让这里看上去有种温馨的气氛。沙发上正坐着一个中年男人，身姿挺拔，脸上并没有很多皱纹，头发却已经花白了。

    他还穿着一身白色的防护服，看上去的确很有搞研究的样子……至少，拿来糊弄一下外行人，是已经足够了的。

    岳瑶带着他向那边走去，介绍道：“戚先生，这位就是杰罗维特先生。”

    被叫做戚先生的中年男人脸色严肃，对着杰罗维特随意地点了点头：“你好，杰罗维特先生。我儿子对我说起过你，听说你对我的飞船有意见，还把所有资料都删除了？”

    岳瑶在杰罗维特耳边小声说道：“戚先生一心扑在研究上，对资料方面十分看重……杰罗维特先生如果有意想谈合作的话，最好还是主动服一下软。”

    杰罗维特淡淡地道：“谢了。”然后便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他没有回应戚先生的问题，这让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岳瑶等了一会儿，见他们双方都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便笑道：“今天你们会面，是借了我的地方，那我也就不不客气一把，充当一次中间人。你们二位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才来到这里的，那么为什么还要再浪费时间呢？”

    戚先生冷哼一声，说道：“小岳，这种事情，你就不用插嘴了。杰罗维特先生，我问你，你是不是曾经说过，我研究出来的那些东西都没有用？”

    杰罗维特垂眸否认道：“没有。”

    戚先生表情难看起来，冷笑着道：“我千里迢迢地跑到北西来，放下了那么多重要的研究……为的就是听你在这里说一句否认的话？哼哼，杰罗维特，何子欢……你信不信，只要我一个手指头，你就得为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岳瑶连忙劝道：“戚先生消消气。杰罗维特先生，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飞船的研究者并不是你。”杰罗维特终于如他们所愿地开了口，声音依旧毫无波澜，“你也并不是戚周的父亲。”

    戚先生怔了怔，紧接着勃然大怒：“你说什么！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很清楚自己说的每一个字，并可以为之承担相应责任。”杰罗维特抬起头，缓缓地注视着他。那双漆黑的眸子有一刹那的聚焦，戚先生只觉得心里一悸，脑袋一痛，好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一样，意识忽然间就昏沉起来。

    而这时，杰罗维特的下一句话才传入他的耳中：“……但是，你不行。”

    戚先生气得浑身发抖，所有的情绪都不受控制了一般，不由自主地便举起了手，对着杰罗维特怒骂道：“你以为你是谁！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

    他这样失常的举动让岳瑶十分惊讶。她连忙安抚道：“戚先生，稍安勿躁……”

    “都被人说到这份上了，你还让我稍安勿躁！”戚先生愤怒地站了起来，方才拙劣的演技全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本来打算用专业知识蒙混过关，把这些东西都打岔过去，却不想对手太过难缠，根本就不上当。但是事情也不能就这么算了，飞船的方面，他决不允许别人置喙！

    “你说我不是飞船的研究者，有什么证据吗？”

    “我让戚周带回去的u盘，里面的内容，你们都已经看过，并且实践过了吧。”杰罗维特淡淡地道，“最后被做出的成果，你知道是什么用途吗？”

    戚先生冷笑道：“那种故弄玄虚的东西，根本瞒不过我们的研究员。你给的东西，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太阳能收集器的雏形而已，在宇宙当中，那种小小的玩意儿根本发挥不了什么作用，甚至连现在卫星上装备的太阳能电池板都不如！”

    杰罗维特已经没有耐心再看他演戏下去了。反正火候也差不多到了，他便顺势抛出了自己的鱼饵。

    “错了。我给出的图纸和设计原理……是引擎。”

    戚先生愣住，还没来得及反驳他，墙壁便转动起来。一个青年从墙后快步走出，急切地扑到杰罗维特面前，双眼闪着兴奋的光：“竟然是引擎？你确定？如果是引擎的话，那么一切也就能够得到解释了……”

    “……小宇！”戚先生既尴尬又无奈地叫道。青年却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岳瑶会意，挽住了戚先生的手，一起从刚才那道墙里走了出去。

    等他们走出去后，青年才稍稍遏制住自己的兴奋，坐在了杰罗维特对面，迫不及待地道：“我叫戚凌宇，飞船项目的发起者和主要研究人，你删掉的那些资料，是我过去十年中研究的成果……所以说，你这里有没有全部引擎的图纸？你知道它的具体性能吗？有过测试实验和资料吗？”

    杰罗维特笑了起来，第一次主动地伸出了自己的手：“杰罗维特。”

    他对这只碳基，相当满意。

    ——

    戚凌宇名字起得霸气，人长得也十分俊美。他的相貌并没有时下流行的阴柔，也不像柏西亚带着病态的孱弱，同戚周的娃娃脸更是有很大的分别——假如一定要找个人对比，倒是和秦舒扬属于差不多的类型。

    不过和秦舒扬相比，戚凌宇明显有用多了。秦舒扬是混血，父亲在俄国也是高官，如果想在虹祁有个好前程，没人花大力气铺路是不可能的；戚凌宇却是纯粹的虹祁人，基因优势且不用说，能凭借自己的努力研究出那些图纸，其天才的程度也毋庸置疑……

    在国际上并没有名声，行踪被掩藏得非常好，可见他属于私人势力；而不依靠国家机器的力量，能在三十岁之前就取得这样的成就……光看这些东西，戚凌宇就已经值得杰罗维特花费时间去拉拢了，更何况，从那双清澈黑眸中所绽放的光芒，简直就是一个精神体的好苗子嘛。

    在意识到戚凌宇可能是他现在见到的最适合转化精神体的人后，杰罗维特无论左看右看，都对他感到异常满意。

    戚凌宇虽然急着问问题，却还是很有礼貌地握了握杰罗维特的手。他的眼睛闪闪发亮，一直盯着杰罗维特，喋喋不休地道：“之前从周周那里拿到u盘，我就一直在思考它的用途……原来其实是引擎吗！那应该只是一个配件吧？杰罗维特先生是从哪里得到那个的？你有没有自己尝试组装过？……对不起，我忘记你没有足够的实验条件了……加入我的研究所吧！”

    这种急切没有惹恼杰罗维特，反倒让他觉得十分可爱。无论从举止还是言行上看，戚凌宇的性格都十分纯粹，满心满眼的都是研究。而就杰罗维特和卢浙所查到的资料，戚凌宇也的确一直都被保护得很好……

    “今天我会过来，会让戚周代我邀请你过来，为的就是商谈合作。”杰罗维特语气平静而稳定，“我会提供相应的图纸和研究资料，甚至包括一些未曾验证过的构思。这些东西都可以直接送给你，让你去尽力研究——我唯一的要求就是，这些资料必须用于对宇宙飞船的研究，而那艘宇宙飞船，最终的使用权属于我。”

    ☆、第68章

    “你还有更多的图纸和资料？”戚凌宇眼睛更亮了，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双手撑在茶几上，向着杰罗维特靠近，“都给我吧给我吧！我一定能把那些资料发挥到最大用处的！”

    “咳咳咳！”角落里忽然传出了几声咳嗽。

    杰罗维特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感觉略带怪异。从他来到了这个文明以后，还没有人敢于这么近地接触他……无论他的外表有多么无害，种族的天性都让碳基对杰罗维特由内而外地保持着淡淡的疏离和畏惧。

    不过，倒是真的挺可爱的。

    杰罗维特收回思绪，抬手摸了摸戚凌宇的头发。柔软的黑发十分顺滑，摸起来有一种独特的手感。

    角落里的咳嗽声瞬间变得更大了，仿佛是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每个人都像是要咳得撕心裂肺一样。

    戚凌宇却没有感觉什么。他发觉杰罗维特并不讨厌这种接近，下意识地就凑过去接着讨好：“我们说好了？那些资料都给我？”

    “嗯，都给你。”杰罗维特又摸了摸他的头发。

    “咳咳咳咳！！！”墙忽然又被转开了，刚才那位戚先生又走了出来，气急败坏地道，“小宇！你怎么能答应这么无耻的要求！这种事情我们不能答应！没有见到你合作的诚意之前，戚家不可能与你合作！”

    戚凌宇站直身体，皱眉道：“二叔……”

    “我不是在和戚家寻求合作，而是要和戚凌宇合作。”杰罗维特低着头，淡淡地道，“戚凌宇能研究出飞船，你们能吗？”

    “没错！那艘飞船可是我独立申请项目又独立研发的！”戚凌宇眼睛亮了亮，随即又沮丧地道，“不过，你不是说那艘飞船完全没用么？还把我辛辛苦苦研究的东西删掉了。”

    “如果给你正确的构思和足够的资料，你能研究出一艘合格的飞船吗？”杰罗维特反问道。

    “我肯定能！”戚凌宇笃定地道，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了一种自信的神采。

    事情好像有哪里不对……不，进展好像也太快了吧！戚先生紧张起来，皱眉道：“小宇，你别胡乱答应。戚家现在全靠你撑着呢，这种决定最好还是不要胡乱做。杰罗维特先生，或者说，我叫你何先生会比较好吧。既然你打定主意要把资料交给戚家研究……”

    “如果语言能力有问题的话，建议你还是尽早医治，戚先生。”监狱长依旧坐在沙发上，姿势一丝不苟，没有一点要站起来的意思，“我需要的是戚凌宇，而不是你们戚家。我给出了足够的诚意，甚至将引擎的一部分图纸都交给了你们，更默许了你们的监控和试探，你们却先是试图蒙骗我，又在我和戚凌宇谈判的时候试图插嘴，这就是你们的诚意吗？”

    戚凌宇戚凌宇的，这小子叫的还真是亲热！戚先生气得脸都白了，口不择言地道：“我是不可能将小宇交给你的！”

    “……”这话貌似有哪里不对……屋里沉寂了片刻之后，四面八方的角落里又同时传出了撕心裂肺的呛咳。

    戚凌宇倒是满不在乎，握着戚先生的手，满怀真诚地道：“二叔，你就别担心这个了，反正他是要和我合作，又不是和戚家合作……”

    “作为戚家的家主，你说你的事会不会关系到戚家！”

    戚凌宇兴高采烈地笑道：“哎呀，我都忘了，我还是家主来着……杰罗维特先生，我就用家主的名义答应和你的合作了！图纸就……”

    戚先生气得脑袋发晕，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勃然大怒地道：“你要是敢答应和他的合作，戚家是绝不可能为你们的研究出一分钱的！”

    杰罗维特就等着他上钩，恰到好处地用极其平淡的语气插了一句：“资金方面不需要担心，我会提供全部的需求。”

    “没问题！”戚凌宇热情地伸出了自己的手，“那就这么定了！”

    杰罗维特又握了握他的手。做惯了研究的手并没有那么漂亮，手掌和指上到处都是伤痕和茧子，握起来却让杰罗维特感到格外地舒坦。

    在他眼中，戚凌宇已经不是一只普通的碳基了，他就是杰罗维特未来的飞船！

    一加上这层意义，戚凌宇的重要性就显得格外突出了。杰罗维特分出一部分精神思考了一下，快速敲定了一套方案。通过握手，他可以清晰地感知到戚凌宇的身体状况。虽然看起来很有男子的成熟俊美，身体倒是十分孱弱。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不比柏西亚好上多少。

    为了让戚凌宇在飞船方面贡献更多的光和热，杰罗维特下了决定，没有放开戚凌宇的手，而是径直问道：“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再过不久，就到了最适合调节碳基身体状况的时间点了。趁着这个机会用零散的能量为戚凌宇调节身体，或许还能助长一下他精神的发展，提高他的整体寿命——这对飞船的研究极为重要。

    戚凌宇立刻点头道：“好啊！”

    戚二叔气得几近吐血，在周围不约而同响起的剧烈咳嗽声中愤怒地吼道：“小宇！”

    戚凌宇一边跟在杰罗维特的身后往外走，一边茫然地回过了头，无辜地问道：“你还有事吗，二叔？”

    戚二叔一口气憋不上来，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

    竟然可以如此顺利地拐到一个研究员，杰罗维特的心情也是十分复杂的。他的精神丝甚至有一团纠结在了一起，怎么分也分不开。无数思维交错融合，混杂成淡淡的亢奋。他需要找一个人来寄托这种亢奋，而迎面走过来的那只肥胖的碳基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和文成交谈过后，他便拥有了一份工作，认识了柏西亚；和文成第一次见面后，他便从戚周那里得到了u盘，并通过戚周得到了和戚凌宇接洽的途径；而这一次和文成来酒吧，虽然本意是让文成免于死在别人的算计中，结果却领回了一个对他有重要用途的人……

    文成那肥胖的身躯看上去竟然也圆滚滚地可爱起来。杰罗维特决定，以后如果再发生什么至关重要的事，一定要把文成带在身边。虹祁人对“运”十分相信，看样子也并非没有它的道理。

    思维的混乱令他产生了愉悦的情绪，这是不多见的。监狱长高兴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仿佛在发光，无意中看到他的所有人，目光都忍不住黏在了他的身上。

    文成揉了揉眼睛，感觉自己可能是喝多了……为什么他会觉得，今天的杰罗维特就仿佛……仿佛……仿佛头顶的星空一样，浑身都在闪烁光芒？

    “那，那个，哥们……”他的目光好不容易从杰罗维特身上挪开，又转到了他旁边，惊讶地看着戚凌宇，“这位是？说起来，岳瑶呢？”

    “如果你喜欢她，我有很多种办法可以让你得到她。”杰罗维特心情很好地道，甚至露出了笑容，“他是戚凌宇，这是文成，你们认识一下。”

    文成没看到他的表情，忙着和戚凌宇握手打招呼。杰罗维特径直向外走去，文成也只好跟在后面，也没空追问他岳瑶的事情了。

    刚从拐向楼梯的走廊进入酒吧内部，原本喧嚣的人声就忽然沉寂了，取而代之的是噼里啪啦响起的碎玻璃声。而杰罗维特就这样一路走出了酒吧，脸上的微笑未曾收敛。

    从路边开过的敞篷跑车的车主正不耐烦地打着电话，无意中一个回眸，顿时忘记了自己还在开车。只听嘭的一声巨响，那辆造价不菲的玛莎拉蒂便撞在了路边的树上。

    “靠！”他拍了一把方向盘，瞠目结舌，转头努力地望着杰罗维特的背影，“我没看错吧……仙君战神从游戏里走出来了？！”

    如果戚家任凭自己的继承人被这样拐走，也就真正地成为圈子里的大笑话了。走出酒吧还没多久，就有人追上来轮番对戚凌宇进行劝说，想必戚凌宇这样做也不是一回两回的了，他们劝说的时候也不顾外人的在场，又是苦劝他要牢记自己的职责，又是拿他正在进行的实验诱｜惑……看那架势可谓是颇为熟练。

    戚凌宇看上去也是习惯了他们的做法，听着的时候颇为不耐烦。他一心只有杰罗维特描述的美好前景，正在进行的实验？那是什么东西？

    最后还是一个研究员出来，痛哭流涕地抱着他的大｜腿哭诉了自己等人的无能，又表达了对戚凌宇绝顶智慧的仰慕，戚凌宇才勉为其难地改变了主意，决定再帮助自己愚蠢的同胞们一段时间……就这样，戚家的人才终于把他给劝走了。

    而临走之前，戚凌宇还满脸不舍地对杰罗维特保证：“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第69章

    杰罗维特点了点头，无视了周围戚家人投来的仇恨目光。他可没打算放弃戚家良好的研究环境，让戚凌宇在他熟悉的领域发展，可比让杰罗维特自己费尽心思地建立起一个全新的研究基地要简单得多。

    戚家这些人的想法并不重要，只要戚凌宇还是戚家无法割舍的人物一天，戚家这群人最后就一定会牢牢地绑在自己穿上。

    文成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们远去，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追上了杰罗维特，满含疑惑地问道：“我怎么觉得……你今天约我出来，并不是单纯为了喝酒的？”

    他虽然并不算聪明，看到刚才的情况却也能猜出一点什么。

    “猜对了，不过没有奖。”文成的思维方式十分简单，杰罗维特猜出了他的想法，顺着他回了一句。

    文成脸上的表情顿时变成了感动，大力拍着杰罗维特的肩膀：“好哥们！我就知道你一定是最够义气的那个！你什么时候打听到岳瑶的行踪的？我找了她好久都没能找到来着！”

    “……”监狱长默默扭头，还是让误会就这么保持下去吧。

    “既然岳瑶不离开北西，我｜干脆也就不走了吧？”文成说了一句，开始认真考虑起来，“反正这次生意做得不错，就算我跟我爸说要留在这里，估计也不会遭到反对……”

    追求雌性碳基＝鲜花、首饰、约会＝时间、金钱、情感的三重支出＝杰罗维特的利益受损……

    监狱长瞬间得出了一个等式，毫不迟疑地打断了文成：“她好像已经不认识你了。”

    “怎么会！”文成立刻叫道，“我对她有信心！没有哪个女人能够抗拒得了这种攻势，就算她没喜欢上我，我也一定在她心目中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说着，他还露出了喜滋滋的表情，“你没看到她眼神的变化吗？她显然是认出我来了！”

    “认出来可和喜欢你是两码事，你确定会有女人喜欢上你这幅样子？”杰罗维特淡淡反驳，扫了文成一眼。

    文成讪讪地住了口。他当然知道不可能……虽然他总安慰自己这不是胖而是壮，但这次见面的时候，岳瑶第一眼甚至没认出他来，认出以后目光里也满是嫌弃，还是让文成有些挫败的。

    “经过科学论断，”杰罗维特开始循循善诱，“现在的地球雌……女性，普遍对高富帅的男人有更多好感。你个子高，皮肤白，家里有钱，自己有事业，有钱又有房，对她还足够痴情……既然以前写过一千多封情书，情话什么的肯定也信手拈来。但是——”

    文成正十分得意地听着他罗列自己的优点，忽然听到个转折，顿时紧张地问道：“但是？”

    “偏偏你是个胖子，又没有恋爱经验。”杰罗维特摇了摇头。

    文成拍了他一下，佯怒道：“去！哥们这不叫胖，这是富态！没谈过恋爱怎么着？这恰恰证明了我对女神忠心不二啊！又不是没有女孩追我，只是我看不上她们罢了！”

    “……”杰罗维特道，“没有恋爱经验，就不知道该怎么去谈一场合格的恋爱。哪怕书上有说明，又真的是每一句都能应用到实践中吗？书上说写情书就能追到女孩，你可都写了一千多封了……更别说你现在的体型，几乎赶得上人家三倍了，你确定这个样子她会喜欢？”

    如果不是为了自己的目标，杰罗维特根本就懒得对文成说这些话。但文成现在身上满是脂肪的样子也的确碍眼，借此机会让他改变一下也好。

    “那又怎么样？能有什么办法？”文成已经猜得出他要说什么了，顿时有些丧气。他不是没尝试过减肥，只是成功的可能性实在太低。

    果然，杰罗维特说道：“减肥、变帅，把你自己打理得英俊一点，起码要加深一下以前留下的印象。反正那间酒吧是她的，一时半会也跑不了……再不济，我也能帮你找到她的联系方式。在追求美女之前，你有足够的时间给自己加砝码。”

    “就算一个月能瘦十斤，我也得十个月才能再次出现吧？”文成不好拂了好哥们的意思，委婉地提醒道。

    “磨刀不误砍柴工，如果你真的想减肥，我有办法能让你在三个月内瘦一百斤。”杰罗维特估算了一下，抛出了自己的筹码。

    “真的？”文成不太相信。

    “这么多年的哥们了，我随便哄你干什么？明天开始你就到射箭馆来找我，我会帮你安排的。”

    杰罗维特淡淡地道，为了表示自己说话的可信度，还伸手拍了文成一下。文成被他拍得肥肉一阵荡漾，认真思考起来。

    北西近郊的那座射箭馆，一半是打听、一半是无意听说，他还是稍微了解一点背景的。京城柏家给继承人打造的休养身体的地方，连建筑工人都是从外地调来的，神秘得一塌糊涂……也许杰罗维特是知道那里有什么特别厉害的私人教练？

    想到这个可能，他也就点了点头：“那，行吧，我明天就过去找你。不会添什么麻烦吧？”

    问出这句话，就代表吉祥物对监狱长还是颇为信赖和关心的。监狱长决定好好利用这份关心，勾着唇角，露出一个精准的笑来。

    “不会……顺便，我们也可以好好地讨论一下，那些资金的具体用途。”

    －

    在杰罗维特和戚凌宇接触的时候，柏西亚、刘文和卢浙也都从京城赶回来了。

    柏西亚回来的时间很不巧。过两天就是元旦了，柏老爷子有意让他在家里过完元旦和春节，他却执意要赶回北西，还振振有词地说，反正距离春节还有一个多月，北西的气候要比京城暖和得多，为了好好休养，还是回去比较好。

    柏老爷子就剩了这一个大孙子，拿他毫无办法，只能放任他跑了回去。反正他身边有刘文帮忙，再怎么也吃不了亏。

    刘文虽然无意仕途，却对官场的事情十分关心，有意把自己打造成谋士的形象。这次借着秦家的事，柏家在秦家身上狠狠咬了一块肉，柏西亚也成功地让死对头姜叙摔了个跟头。这次回来，他们可谓是大胜而归。还在路上的时候，柏西亚就提议，要把射箭馆开放一周的会员限制，以示庆祝。

    刘文听得满脸古怪。出于各方面的考虑，他是不可能赞同这个冒失的想法的：“你这是准备正式开业了？”

    “怎么可能？虽然是营利性质的，但那里永远也不会随便对外敞开大门。”被他这么一说，柏西亚也冷静了一点，摇摇头道。

    刘文知道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转移了话题：“才开放一周啊，你这馆长也太小气了吧？不给员工发点福利？”他开玩笑般地道，“既然要开放，不如就不设会员了。你那标准定的有多高啊，凡是进来的人都得被你查个底朝天，有几个禁得住这么查的？”

    柏西亚满不在乎地道：“又不是我定的，那边仓库也有一半是我叔叔的……下面的系统，你也是知道的，要不是为了放点秘密的东西……如果随便让人进了，那造价高昂的仓库岂不是白费了？”

    “应该说，可以顺理成章地开掉杰罗维特了。”刘文笑了笑，岔开了话题。关系到柏西亚的二叔，那就有关人家的家务事了。柏西亚愿意说是出于对朋友的信任，他却不能借着这种信任追根究底。万一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可就不太好了。

    “卢浙觉得怎么样？”柏西亚却没有岔开话题的意思，“射箭馆那边的系统可是你一首设计的，如果有人真的意图不轨，你觉得他们能不能顺利闯入？”

    从飞机上直到这一路，卢浙一直都抱着他的电脑埋头狂敲，手指动得飞快。不过柏西亚的问话他还是听到了，头也不抬地道：“现在的话，如果有高手在，想突破进去还是并不困难的——不过那里面也没有什么东西，正式启用之前，还会再安装一些武器系统。等一切就绪，就算是我也没有那么容易突破进去了。”

    “如果是杰罗维特呢？”柏西亚忽然问道。

    这句话一出口，车里顿时安静下来。坐在前方开车的司机小陈则是习以为常地装聋作哑——从第一次见面以来，柏西亚就对那个仓库管理员产生了异常浓厚的兴趣，不管对方究竟是神通广大、还是背后另有玄机，这些事都不是他一个司机能插嘴的。

    “杰罗维特啊……”卢浙古怪地扯了扯嘴角，“那还真有点不一定了。”

    刘文轻咳一声，道：“之前那段监控……也是他故意交给你处理的吧？”

    “不管有意无意，这都是他对我们的信任。你跟他相处的时间比我们都长，应该最了解他是什么性格吧？”柏西亚几乎立刻打断了刘文，张口反驳道。

    ☆、第70章

    “我又没说什么……”刘文不禁有些无奈，“西亚你也太过敏了吧？我当然相信他不会有什么问题，不过，也正是因为相处的时间比你们都长，我才产生了一些怀疑。”

    “不就是副人格压制了主人格么？从某种角度上说，这还是件好事，能有什么问题？”柏西亚挑了挑眉，不可置否地道。

    “如果仅仅是解离症，你觉得这会让一个人忽然间变得力大无穷、在各种领域都轻而易举地成为天才么？”刘文摇了摇头，想缓解一下现在僵硬的气氛，半开玩笑地道，“与其说是解离症，还不如怀疑说他是穿越了或者重生了……”

    小陈的手抖了抖，方向盘差点就偏了过去。

    这笑话真是有点冷，柏西亚哼了一声，讥讽道：“我倒是更愿意相信他是像张无忌一样跳楼得了奇遇。”

    正埋着头的卢浙忽然轻咦了一声，举起了电脑：“我倒是觉得，你们应该看看这个……杰罗维特他，什么时候和戚家人有联系了？”

    卢浙那台电脑上显示的正是一家商店的监控画面，杰罗维特和戚凌宇的身影清晰地出现在监控中，举止甚至称得上亲密。他举着电脑，目光看向刘文，显然是等着刘文给出一个解释。

    刘文挑了挑眉，在脑内搜索了一周，诚实地答道：“我不知道。”

    柏西亚不快地道：“你不知道的东西多着呢。给我看看。”

    卢浙可不敢让他接自己的电脑，柏大少可是出了名的身娇体软，自己这台特别定制的电脑比一般的笔记本要重起码一公斤，柏西亚失手摔了没事，失手砸伤了自己可就有事了。他左右看了看，不情愿地把电脑递给了刘文：“小心点拿啊。”

    刘文知道他的小心思，颇为无奈地接了过来，屏幕转向柏西亚。柏西亚神色冷淡地看着定格了的监控画面，半晌才出声道：“卢浙……你还在监控杰罗维特？”

    “一个小程序而已，谈不上监控吧。”卢浙有些尴尬地道，发觉话题转移得失败，只好又硬着头皮把话题转向了其他地方：“……不过说起来，柏老爷子似乎觉得杰罗维特是个危险人物，倒是让我建立一份监控数据发给他们来着……”

    柏西亚冷哼一声，戳了戳电脑屏幕，又把脸转了回去：“不看了，有什么意思。”

    看到他好像真的是兴致蔫蔫，刘文和卢浙当然也不会自讨没趣地再提起话题。司机小陈加快了速度，尽快赶回了射箭馆，而当车子停在泊位上后，杰罗维特也刚巧提着一个箱子从小楼里走了出来。

    柏西亚现在看见他，颇有几分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味道。戚凌宇的大名，柏西亚还是听说过的，虽然他们不是一个年代的人，但柏西亚的哥哥还活着的时候，可是一度和戚凌宇十分要好的。

    戚家在虹祁是个很尴尬的存在。他们家从几百年前开始就属于匠户，整一族人都痴心于研究，可谓是天才辈出。虽然匠户在古时地位低下，戚家也不乏能人，还是积攒起了不少家族底蕴，后来就趁着改朝换代的时候摇身一变成了经商大族。

    开国前那段黑暗的时日里，为了能学到新知识，戚家派了不少人去留学，也很是弄出了几样震惊世人的重大发明。虹祁开国以后，本着科技就是力量的原则，虹祁也想去拉拢戚家，可他们切入点有误，竟然从爱国的角度上去批判他们，勒令他们必须为祖国奉献力量……

    这下可惹恼了戚家人，这群智商平均一百六的家伙虽然是土生土长的虹祁人，却只对研究事物有着特殊执着，对国籍什么的可不看重。他们在虹祁上的族人一夜之间凭空消失，在世界各国的族人也陆续带着研究成果消隐无踪，没人能知道他们躲在了哪儿，地下世界却凭空崛起了一股强大的势力。

    然而没有国家的支持，单凭一群科技宅在地下发展，终究是有些吃力的。所以近几十年里，戚家上层又重新和虹祁进行了接触，也达成了几次合作，双方都对合作的结果颇为满意，来往自然也就慢慢多了。戚凌宇年纪和柏西亚去世的哥哥相仿，戚家为了表示诚意，曾把戚凌宇送到京城去上过学……柏西亚小时候，也是见过戚凌宇的。

    柏西亚从出生起身体就不好，一直备受家人宠爱。柏东海对这个唯一的弟弟也十分疼爱，交好别人的时候从不避讳他。戚凌宇当初和柏东海要好，也送给柏西亚过不少高端玩具，但是后来柏家父子两人意外去世，戚凌宇也忽然人间蒸发了，年幼的柏西亚不知道谁才是导致父兄去世的凶手，又觉得戚凌宇十分厉害，居然就潜意识地认定了这件事背后有戚家捣鬼……虽然后来这一莫名其妙的想法被证明错误，再看到哥哥曾经的挚友时，他仍然感到无法忘怀。

    戚凌宇有十几年没有出现在虹祁的土地上了，这一次为什么会忽然出现？而且竟然是和杰罗维特在一起？

    感觉到柏西亚停了下来，刘文也随之停下，目光问询地看向了他。卢浙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兴高采烈地走了过去，哥俩好地拍着他的肩膀：“行啊你，杰罗维特，你是怎么和戚家那个假洋鬼子勾搭上的？”

    杰罗维特：“……从基因比对和相貌特征上判断，显然是你自己更符合这个称呼吧，卢浙。”

    刘文忍不住想要掩面。卢浙这是完全把他们的监控行动暴露出来了他不知道嘛！！

    “可别怪我不提醒你，西亚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不高兴。”卢浙歪了歪头，靠近杰罗维特耳边，悄声说了一句，“你可别再干点什么事触他霉头啊……”

    杰罗维特微微挑眉，看向柏西亚：“不是说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的吗？”

    柏西亚没好气地道：“我跟爷爷说，提前回来了，过年的时候还要再回去过。”

    “西亚为这个可挨了一顿骂呢。”刘文道，“要不是他死犟着说在这边休养对身体好……柏老爷子的意思是，过几天还会再送一批人过来。”

    无论再来多少蠢碳基都没关系，杰罗维特监狱长已经决定放弃这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备用基地，准备去征用戚家现成的基地了。

    他精神体中存储的科技知识哪怕只是放出一小部分，也足以让这个落后的文明进步几百年……这原本应该是他大杀四方的筹码，却因为附体对象的错误，成为了他在这个星球上最大的桎梏。让一个人类带着先进几千年的知识穿越到原始社会又如何？哪怕他会大炼钢铁，还不是一样要从钻木取火做起？

    监狱长原本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勤勤恳恳地开始钻木取火，现在却发现已经有人做出了打火机……既然有捷径可走，为什么还要舍近求远？

    柏西亚还不知道他没多久就要走了，面无表情地道：“送多少人都一样，到死的时候自然会死，谁也避免不了。”

    杰罗维特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伸手按住了他的肩头：“等等，让我看一下。”

    柏西亚怔了怔，顺从地没有动弹。杰罗维特现在虽然还无法向外探出精神力触角，却可以凭借对气血的感应去得知别人的身体状况。他把了一会儿脉，放了下来，卢浙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幕，惊奇地道：“何子欢，你什么时候学的中医？”

    “闲着无聊的时候学的。”杰罗维特言简意赅地道。当初为了能升级这具落后的，好让它能勉强跟上自己精神力的运作，他查阅了大量的资料，其中就包括中医的经脉穴窍。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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