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碳基猴子的生存与死亡 作者:七尾八爪九条命

    第9节

    这个时候……谁会来？

    艾米下了床，走向门口。她把门打开一条缝，看到来人一身酒店服务生的工作制服，才开了门：“我们这里不需要什么服务。”

    “打扰一下，我是来送您遗落在餐厅的钱包的。”相貌平凡的服务生脊背有些佝偻，个子却着实不矮。他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皮包，款式做工都很奢华。

    这肯定不是艾米的，但她并不确定是不是秦舒扬的。不过，酒店既然会把钱包送过来，那就一定是确定了吧。

    艾米脑袋有点晕，没有细想就接了过来。她的手不经意间碰到了服务生的手，然后眼前忽地一暗一明，整个人都趔趄了一下。服务生扶住了她，礼貌地道别后才离开了这里。

    艾米关上房门，随手把皮包放到了床头柜上。这时候，秦舒扬也走了出来。

    进去仅仅几分钟，他当然不可能怎么洗。一条浴巾围在身下，发梢滴落的水珠顺着肌肉的纹理下落，配合上那张英俊的面容，秦舒扬的魅力简直能耀花人眼。

    艾米神情恍惚，情不自禁地露出羞涩的微笑。秦舒扬揽住她，迫不及待地吻了上去。

    这时候，管他什么郑雪晴、监视器，都不是最重要的东西……

    －

    走出餐厅的柏西亚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一旁的中年男子发现了这一点，马上笑道：“柏少怎么了？要不要对我刚才的提议再考虑一下？”

    柏西亚冷冷地道：“不用了，你回去告诉梁超，不管他想搞什么鬼，我都全数奉陪。”说罢，便向前走去。

    那个人的背影实在很像卢浙，那身衣服他也看到卢浙穿过……可是卢浙为什么会在这里？柏西亚拿出手机，拨通了他的号码。

    背对着他的青年正拿着手机，在柏西亚电话拨通之后，他也很快抬起手，在屏幕上滑动了一下。柏西亚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径直走了过去，拍了下他的背：“你在这里干什么？”

    被他拍了一记的青年吃了一惊，转过头来。熟悉的轮廓上，却是堪称难看的五官。

    柏西亚后退一步，惊骇地道：“卢浙，你毁容了？”

    －

    秦舒扬今天的兴致格外高昂，即使之前曾经出过一点小小的意外……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也完全被他抛之脑后了。

    艾米很漂亮，身材虽然显得柔弱，却着实有料。她心地善良，还没有受到这社会的污染，全心全意地崇拜着秦舒扬……这正是他喜欢的类型。况且，艾米和郑雪晴不同，一点点的给予就可以让她满足，人又实在很甜。

    看着艾米因为期待和恐惧而水盈盈的双眼，秦舒扬轻柔地吻了上去，下手却情不自禁地狂野了几分。他甚至考虑着，要不要在和郑雪晴的关系结束以后，还和艾米保持一点婚外的联系……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混酒的缘故，今天他的欲｜望格外高涨。朦胧的灯光下，艾米的身体又显得那么美丽。他不耐烦地扯掉了碍事的衣物，倾身覆了上去……

    然而和高涨的欲｜火不同，秦舒扬腹中忽然一阵绞痛。他忍不住呻｜吟了一声，下意识地就伸手捂住了腹部。

    艾米发觉他忽然顿下的动作，还以为他是发现了什么，紧张地缠了上去，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舒扬，老公，快来……”

    刚才那阵痛楚好像只是幻觉，秦舒扬没怎么在意，松开手就打算继续自己刚才的事情。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进入正题，身后就忽然感觉到了强烈的泄意。这种感觉来得太过凶猛，秦舒扬不得不从艾米身上爬了起来，只来得及匆匆地说了一句：“等我一会儿。”便匆匆跑进了厕所。

    艾米又是惊讶又是疑惑，秦舒扬从来没这样过……可是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发现了什么啊！

    厕所里的秦舒扬却在暗中诅咒。他的欲｜望仍然没有消褪，满脑子都是艾米那诱人的身体……一阵恶臭忽然传来，秦舒扬咬牙切齿地回想着，一定是今天吃的菜不对！一定是因为吃了中餐又吃西餐，才导致的这种情况！

    所幸这应该只是暂时的。秦舒扬解决了后边的问题，忍着恶臭冲洗了一下，才又走出了门，打算继续解决自己前方的问题。

    今天的感觉实在非比寻常，哪怕是刚才经历了那样扫兴的一幕，下面的兴奋也依然不减。秦舒扬搂住艾米，顺着她细腻的脖颈吻了下去，手掌抚摸着她光滑的脊背……

    然而，仍然是还没来得及进入正题，秦舒扬的小腹就再次传来了警告。他咬牙切齿地从艾米身上爬了起来，又冲进了厕所：“见鬼！”

    艾米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的背影。到底怎么了？

    方才的恶臭还未散去，秦舒扬就得捏着鼻子继续了。这次他有意无视了前方的需求，耐心地等着腹部的轰鸣过去。十分钟过后，他才一脸憔悴地从厕所走了出来。

    艾米身上盖着他的西装外套，姿态无助地躺在床上：“舒扬，你身体不舒服吗？要不然我们……”她坐起身来，外套却从上半身滑落下来。

    秦舒扬一边诅咒一边抱住了她：“不，宝贝，我们继续。”

    艾米的手指有意无意地在他后背转着圈：“真的吗？可是你的身体好像很不舒服……”

    秦舒扬挑眉一笑，声音喑哑：“是吗？你可以试试……”

    都过了那么长时间，秦舒扬再也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了。即使欲｜望因为之前的意外而有所消减，他也再次打起了精神。

    秦舒扬覆下身来，今夜终于第一次能够如愿以偿……

    －

    赵老板非常生气。

    他千里迢迢地从南镇赶到北西，就是为了今天的生意。因为对方是外籍华人，他还特地订了北西西餐数得上的一家酒店……谁知今天出门不利，说好七点钟见，对方却直到七点半还没来到。中途他又接连接到了几个电话，在这么安静的环境里大声嚷嚷，赵老板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就拿着电话去了走廊。

    谁知打完电话再回到餐厅，他的包却没了！不仅如此，他一摸兜里，连房卡都没了！

    难道是遇到小偷了？这可怎么是好！

    赵老板又急又气，生怕什么时候谈生意的就来了，自己却拿不出合同和u盘。

    恰在这时候，一个服务生走了过来，轻声问道：“打扰一下，这位先生，请问这是您的房卡吗？”

    赵老板有些惊喜地接过房卡，定睛一看——304，没错，就是这个！

    他来不及道谢，喜出望外地就向电梯跑去。现在回去的话应该还来得及，还好之前把u盘的内容拷贝了一份！

    －

    “……其实我在这里是另有原因的……”卢浙接过湿巾抹了抹脸，把妆擦掉。那张漂亮的脸再次显露出来，波光潋滟的双眼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柏西亚挑眉看他，半含讽刺地道：“哟，另有原因啊……你真的不是因为得到了什么情报，又出来闯祸的？”

    “……哪儿能叫闯祸啊，我每次都是干正事的好不好。”卢浙嘀咕了一句，又正色道：“不过是因为什么，这次还真不能跟你说……咦？”

    杰罗维特从不远处走了过来，一身宽松的休闲装，半长的黑发柔顺地贴在头颅和脸颊上。他走路的样子略带违和，似乎每一步迈出的时间和角度都一模一样。

    柏西亚发觉了卢浙的视线，不可思议地看向杰罗维特：“等等……难道是因为他？”

    当然是因为本监狱长了，愚蠢的碳基。

    杰罗维特心情颇好地没有在这一点上计较。他气定神闲地站在柏西亚面前，丝毫没有被抓包的恐慌：“你愿意跟我一起，观看一出闹剧吗？”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那双漆黑眸子的影响，柏西亚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旁边的卢浙：“……”他不是也帮忙设计了这处闹剧吗？为什么他没被邀请！还有他呢！！

    ☆、第39章

    秦舒扬摆脱了腹泻的苦恼，奋力享受和艾米共度的甜蜜时光时——

    赵老板终于跑到了自己所在的房间前，插上门卡，打开了房门。

    眼前出现的一切都是他始料未及的——行李箱不见了，房间里只有一盏灯。他失踪的皮包被放在床头柜上，而那张柔软的席梦思上滚着的是一对陌生的男女！

    赵老板踉跄了一下，怒吼起来：“保安！保安！！有贼！！！”

    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秦舒扬猛地警醒过来。当他看到了站在门边的赵老板时，脑子里顿时嗡然一片，只剩下了一句话。

    完了，全完了。

    ——

    杰罗维特现在的心情很不错。

    愿望得到满足，计划顺利实施，看着那只不知好歹的碳基生物毫无察觉地步入陷阱，即将迎来悲惨的境况……而他并不知道这种结果是谁带来的。监狱长一向乐于设计这样的场面，并不是为了实施计划的时候所带来的充实刺激，而在于揭露真相的那一刻所能获得的满足感。

    犯人越是痛苦，监狱长的心情就越好。看到了他计划中的另一环出现在眼前后，杰罗维特甚至和颜悦色地邀请了他，让柏西亚和自己一起去看一出热闹。

    ——当然，得说得文雅一点。这样事后回想起来，才有更多的疑点可以捕捉……才能和刘文一起，共同质疑并确定他的身份。

    然后才能更加顺利地将他们都绑上自己的飞船。

    碳基柏西亚丝毫不知道杰罗维特现在转的是什么念头。他先是鬼使神差地答应了杰罗维特的邀请，然后又后知后觉地察觉了不对：“看热闹？”

    卢浙吊儿郎当地把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桃花眼微微眯起，佯装无奈地笑道：“我就说嘛，这次可不是我闯祸。事情到底怎么回事，你该问问何……”

    杰罗维特视线微微聚焦，卢浙顿时感觉自己好像被一道电流击中，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硬生生地改口道：“……杰罗维特。那个，这是何子欢的新英文名来着，我觉得听上去还不错，啊哈哈。”

    杰罗维特收回了视线，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我只是觉得，既然死过了一次，总要有点改变才对。”

    柏西亚把疑惑埋在了心底，目光中带着询问：“你说的闹剧是……”

    “秦舒扬，柏馆长听说过吗？”

    柏西亚当然知道秦舒扬，为了他，刘文还特地从北西跑到了帝都……而且现在，帝都的圈子里几乎有一半人都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可是秦舒扬和杰罗维特又有什么关系？

    看到他久久没有反应，杰罗维特微微低头，气质显得有些黯然：“柏馆长没听说过也是可能的……毕竟你在北西还没有多长时间。刘文可能跟你说过，一个月以前，我自杀过一次，因为秦舒扬。”

    柏西亚有些吃惊，沉默了几秒，有些不知所措地道：“对不起，我……”

    其实他并没有需要道歉的地方，但看到杰罗维特现在的样子，不知为何，道歉的话就脱口而出。

    话还没说完，杰罗维特就打断了他，淡淡地道：“没什么，都已经过去了。”

    卢浙轻咳了一声，嘀咕道：“我看未必，你要是真不放在心上，今天又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地对付他？”

    “何子欢为自己的鲁莽付出了代价，秦舒扬当然也一样。”杰罗维特漠然地道，脚步越过了柏西亚：“柏馆长要是愿意看热闹，就跟我一起来吧。”

    卢浙放开了自己的手臂，率先转身。柏西亚想了想，也跟了上去：“你也不用总是馆长馆长的了，直接叫我名字就行。”在馆里的时候还没觉得，在外面还这么叫，感觉真有点别扭。

    杰罗维特对这种示好很满意：“西亚也可以直接叫我杰罗维特。”

    “这是为了区分以前的你和现在的你吗？”柏西亚心里有了个猜想，试探性地问道。

    杰罗维特脚步刻意地顿了一下，然后道：“是啊。”

    他的表现让柏西亚更确定了心里的猜测，不再开口。卢浙倒是憋了一肚子的问题想问，杰罗维特让他帮忙切换了酒店的录像，把一切他们活动的痕迹都抹掉，卢浙当然也就没机会看到杰罗维特的动作了。可惜的是，他们很快就走到了电梯前，而且刚好有客人要上去，他们也就顺便跟了上去。

    数字闪烁到13，电梯停了下来。

    －

    艾米特地购买的小药丸果然神效，之前那么多次的腹泻都没能打断秦舒扬的兴致，大脑的空白也丝毫没有影响到身体。直到赵老板愤怒地冲了进来，抡起枕头对着他的屁股就是一下之后，秦舒扬才猛地哆嗦了一下，从艾米身上爬了起来。

    在做出计划的时候，艾米丝毫没有料到这种情况。她是偷偷放了针孔摄像机，可那并不代表她会真的愿意把自己的……这种样子，给别人看！被秦舒扬一把推开之后，她也顾不得更多了，连滚带爬地下了床，借着床的掩饰哆哆嗦嗦地摸着衣服。

    之前秦舒扬太迫不及待，她的白色连衣裙被撕破了不少地方，内衣更是不翼而飞。但是能遮羞总比没有的好……艾米套上衣服，偷偷地把手伸向了花瓶。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针孔摄像机绝对不能被人发现！

    秦舒扬没看到艾米的动作，他现在的全部心神都在该如何保全自己上。赵老板愤怒的一枕头好像让他的肠胃再次闹腾起来了，他随手抓起浴巾裹在腰上，意图在事态扩大之前解决这件事：“这位……先生，我不知道你是谁派来的，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但是我想，现在一切都还有商量的余地，对不对？”

    赵老板简直被气乐了，怒吼道：“我和你们没什么话可讲！我是谁派来的？你们在我的房间里乱搞，还说这种话，你们还能再无耻一点吗！”

    这是他的房间？秦舒扬闪过一丝疑窦，看了艾米一眼。艾米的手还没碰到花瓶，听到赵老板的话，顿时吓了一跳，连忙摆手说道：“不是，这怎么可能呢！明明是咱们的房间啊！”

    不管是不是他们的房间，赵老板能进来，就一定是因为手里有门卡……如果不是有人刻意算计，那就一定是有什么误会。秦舒扬深吸一口气，下了床向门口走去。趁着别人被赵老板的大嗓门吸引过来之前，他得先关上门才能解决问题……

    赵老板看到他的动作，气得不打一处来，一把就拽住了他的胳膊，大声嚷嚷着：“你干什么，啊？想跑是不是？没门！”

    秦舒扬不得不转过头拽自己的胳膊：“既然是个意外，我们关上门来解决不行吗？您看我们现在这个样子，是能敞开门说的事吗？”

    赵老板愤怒地道：“行啊你们，这年头做贼的还有理了是不是！就在这儿！谁也不许动！等保安过来！”

    秦舒扬冷下了脸：“这位先生，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到底是你闯进了我们的房间、打扰了我们的，还是我们走错了房门，事情还两说呢。我们没在这间房里发现任何有人的踪迹，更没发现你的行李，你凭什么说我们是做贼？”

    赵老板个子虽然没有他高，肚子却是巍峨壮观，力气也很有一把。就算秦舒扬常年锻炼，一时间也没能从他手里挣脱出来。他一边死死地拽着秦舒扬的胳膊，一边唾沫横飞地吼道：“你看看，你自己看看，啊！要不是你们拿的，为什么我丢掉的皮包会出现在你们的床头柜上！耽误了我的生意，你们赔得起吗你们！”

    秦舒扬不得不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在床头上看到了一个皮包。问题是，他们刚刚进来的时候，这里明明什么都没有！

    被酒意冲昏了头脑的秦舒扬猛地清醒过来，目光如电地看向了艾米。

    这时候，艾米已经摸到了花瓶。她心里一沉——花瓶里没有针孔摄像机！而且她记得，自己订的那间房的确是换成了玫瑰没错！

    她看到了秦舒扬的眼神，表情就像要哭出来一样：“我……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之前有个服务生敲门，说是我们遗落的钱包……我……我以为是你的……”

    秦舒扬心里暗骂一声，果然是上不了台面，一遇到大场合就慌了神！他轻咳一声，尴尬地道：“您看，这是个误会……我们能不能关上门再说？”

    也许是他脸上那种高高在上的表情刺痛了赵老板，赵老板手上用的力气更大了，怒吼着：“关上门再说？哼！谁知道你们打算干什么呢！保安！保安在哪儿！”

    ☆、第40章

    赵老板的嗓门实在太大，不少房里有人的住户都开始把门打开，对着这边探头探脑。

    秦舒扬酒意再次上涌，再加上本就生气，声音也大了起来：“我警告你，最好不要想把这件事情闹大！你知道我爸爸是谁吗！你知道我外公是谁吗！惹了我，啊，别说是什么生意，我把你个老王八喂了枪子扔北河里都没人管！”

    “我管你是谁呢！就算你爸是李刚，老子也不怕！小王八羔子，你跟谁咋胡呢！”赵老板手机响了，偏偏正和秦舒扬扭着，腾不开手来，只能任凭它一直响下去。这个时候打过来，还不知道是不是客户呢……想到正是秦舒扬耽误了他谈生意，赵老板更是恶向胆边生，愤怒地踢脚一踹：“有本事你出门啊！啊！你找爹去啊！咱们出去论理，看看是谁倒霉！”

    ——这还用说，当然是秦舒扬倒霉！

    秦舒扬险险躲过了赵老板的脚，浴巾却被蹭掉了。残余的酒意完全被吓醒了，秦舒扬快速思索着应对方法，刚要率先服软，让赵老板先把门关起来，酒店的保安就赶到了。

    看到陌生面孔的那一瞬间，艾米尖叫了一声，捂着脸蹲了下来。

    秦舒扬赤身衣果体地暴露在别人眼前，几分钟之前在脑海中闪过的话重新滚动起来。

    完了……这次才是真的全完了。

    ——

    柏西亚和卢浙被请着看了一出结结实实的“好戏”。

    打死秦舒扬他也不会知道，自己忽然间变得这么倒霉是因为什么。裤子被剪、腹泻、和情人滚床单却走错房间、被认为是小偷不着片缕地从房间里赶出来……一件比一件更加难堪，冷冰冰地摔在了秦舒扬脸上。

    赵老板软硬不吃，非让保安把秦舒扬赶出来不可，无论秦舒扬再怎么威逼利诱也不管用。艾米一边捂着脸一边低声啜泣，秦舒扬却只有保安施舍的一件外套遮羞，两条大腿光溜溜凉飕飕……他佯装镇定地站直身子，却恨不得立刻把地板瞪出个洞钻进去。

    今天的事情已经被这么多人看到了，就算秦家愿意帮他摆平抹消，以后在他那些堂表兄弟面前，又怎么抬得起头？而如果秦家不管他，这件事扩散出去，以后别说是在政界军界，恐怕在商界他也会成为一个笑话吧……

    千万不能让人知道……秦舒扬脑子里转过几个念头。

    这位时候，保安接到了上面的指示，和赵老板商量了几句，走了过来，随手一拍秦舒扬线条性｜感的背：“请跟我们走一趟，我们经理会为几位协商解决这件事情。”

    另一个保安拔下插在墙上的房卡，惊讶地咦了一声。房卡上明明写的是314……这么说，这两个人的确是酒店的住客？但是，314的房卡，又怎么能打开304的门？

    如果真的能……责任方恐怕就是在酒店了。年轻保安的额头上渐渐冒出汗珠，目光游移起来。

    这时候，赵老板正在房间里翻找着。他很快就从柜子里找到了自己的行李和衣服，大松一口气。因为房卡被拔掉了，房间的灯也很快黑了下来。赵老板把行李往边上一放，就要走出来。

    这时候，站在门外的保安灵机一动，佯装没有看到赵老板的身影，随手把门一关。赵老板的声音顿时响了起来：“哎！门怎么关上了！”

    赶在他开门之前，拿着门卡的保安又把门卡往锁上一靠，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啊……”

    门锁发出了“滴”的一声，但是，门并没能随之打开！

    赵老板已经摸到了门边上，自己把门开开了：“人还在里面呢，你着什么急？”

    年轻保安又道了几声歉，拿着房卡有点愣神。这张房卡根本打不开门，但是明明……

    他不由自主地把眼睛溜到了两个当事人身上。女的不用说，个子娇小又楚楚可怜，一袭白裙虽然做工材质都不算差，可是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不是那种有钱人家出身的。

    而那个男的呢？虽然浑身狼狈，下身还裹着自己的外套，相貌和身材却都十分出色，更别提那种养尊处优的气质了……一看就知道，是从小没怎么吃过苦的人。遇到这种事还能露出镇定的表情，一定是有所把握……

    年轻的保安又看了眼油光满面的赵老板，想想里讲的那些情节，心里砰砰跳着，大声说道：“哎，走了走了，站这儿干什么啊。”

    他的同事走在前面带路，年轻保安则走在了秦舒扬旁边。趁着别人都没注意的时候，他凑近秦舒扬悄声道：“我知道，您是被陷……”

    秦舒扬却没有听到年轻保安的话。他忽然加快了脚步，脸上禁不住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他怎么会在这里！

    －

    监狱长把握的时间非常巧妙。在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刻，他们刚好看到了秦舒扬围着一件外套被赶出来的狼狈样。

    杰罗维特由衷地欣赏着秦舒扬此刻的神情。在他看来，这是自己可怜的囚犯的可怜挣扎——正如一条躺在砧板上的鱼，它并不知道自己是何时被捕捞起、又将何时迎来死亡的命运。现在的秦舒扬永远也不可能猜到他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倒霉……杰罗维特监狱长会让他知道，但不是现在。

    身旁两只碳基的表情和想法却大不相同。秦舒扬即将成为秦家的培养对象，这已经不再是什么秘密的消息。秦舒扬和柏西亚未必正式认识过，但是，他们彼此间毫无疑问地都了解过对方的信息。秦家老大不慎落马，老三老四无甚才能，老五年纪尚小，根本来不及顶上这个缺——在这节骨眼上，秦舒扬出了这种事情……

    柏西亚下意识地就想到了刘文。如果刘文知道这件事，一定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拿出应对的策略……没准，整个秦家都会因为这次事件大大地摔上一跤。

    卢浙和他关注的方向却大相径庭。他兴奋地拿出手机，跃跃欲试：“话说我这里有几个著名八卦杂志和报社的电话，你们需要不需要？”

    柏西亚的注意力被拉了回来，略带诧异地问道：“你怎么会有那些？”

    卢浙耸了耸肩：“做我们这行的经常会发现很多不该发现的秘密……所以有时候得使用点特殊手段来逃避追杀嘛，你懂的。”

    柏西亚满脸黑气地把他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挪了下来：“本少爷什么也不懂！”

    卢浙换了个姿势，吊儿郎当地把手放在了杰罗维特的肩膀上：“不过呢，用不用还是得看当事人……嗷！”

    杰罗维特面无表情地扭过他的手腕，嘲笑般地吐出两个字：“蠢货。”

    柏西亚皱了皱眉，没有说话。从前到后，反差也太大了点，这简直就是两个人格……

    也许他真的应该找刘文谈谈……就当是关心员工的心理健康？

    另外一边，两个保安正一前一后地带着三个当事人向这边走来……而其中一个保安就走在秦舒扬的旁边。方才还意气风发的秦二少爷，如今看起来多像是被押解的犯人啊……

    杰罗维特有意地利用环境减弱了自己的存在感。他垂下眼睫，头部微微挪动一下，双脚像是站累了一样倾斜一下角度。他的脸因此而被卢浙完全挡住，但是，柏西亚却暴露在了秦舒扬的眼前。

    气质相差太大，如果不是看到脸，秦舒扬完全猜测不出这个年轻人就是“何子欢”。而卢浙也压根就是一个生面孔……但是，柏西亚不一样。

    和柏西亚一样，最近开始被列为培养对象的秦舒扬也了解过他的有关信息。在帝都的圈子里，柏西亚算是个出名的人物——出名的难缠、娇弱和小气，几乎没有哪个年轻一辈的愿意和他在一起。就算是在同一个大院里面长大的人，也大多都被柏西亚打过小报告。从小到大的仇恨积累到现在，就算利益当头，也简直是没法再和好了。

    柏西亚现在是孤家寡人，完全是咎由自取。混成他现在这样，也算得上是一种奇葩了。所以虽然他现在是柏家的继承人，板上钉钉的太子爷，也没有被大家所重视过。就连给秦舒扬的资料上，也是标着无需重视的字眼。

    可是现在不一样……不管柏西亚现在认不认得他，都已经看到了他现在这种狼狈的样子！

    下意识地，秦舒扬的脊背就挺直了些，脸却不自在地往旁边侧了侧。刚才已经消失的酒意好像忽然又涌进了脑子里，把他的思绪搅得一片混沌。如果柏西亚认出了他怎么办？如果这事被人知道了——

    那才是真的覆水难收，全都完了！

    ☆、第41章

    不管他思绪怎么混乱或清明，脚步如何迟疑或加快，柏西亚和另外两个人就站在电梯口，离得越来越近……快走到他们面前的时候，秦舒扬深吸一口气，扬起了头，仿佛不经意间地向柏西亚那边看了一眼。

    柏西亚正在认认真真地看热闹，秦舒扬的这一眼当然没有被他放过。柏西亚怔了怔，随即就明白了秦舒扬的想法，嗤笑了一声，转移了目光。

    在他眼里，秦舒扬未免太过可笑。如果他在圈子里有点分量，柏西亚或许还会考虑借机嘲讽一番——但是，秦舒扬是谁？柏西亚听说过他的名字么？

    柏西亚不屑的态度刺痛了秦舒扬的眼睛。他忍着怒气又看了柏西亚一眼，才向着电梯继续走去。

    卢浙却恰好看到了这一幕，唯恐天下不乱地招呼了一声：“哎哟，这不是秦少爷么？秦少爷，您怎么会在这里？您身上这件难道是今年时装的新款么？辛苦您了，总经理还要兼职模特啊！”

    秦舒扬脸色顿时涨红。他恶狠狠地瞪了卢浙一眼，冷冰冰地道：“我的一点私事，就不劳这位陌生的先生费心了。柏少最好也管管自家的狗，不要不栓链子，就放出来乱吠。”

    卢浙脸色难看起来。

    柏西亚的表情也冷了下来。他微微抬了抬下颔，似笑非笑地道：“有人请我到这边看一出热闹，没想到竟然是秦少主演的……下次再有这种戏码，麻烦秦少提前通知我一下。不然的话，看戏没有爆米花，实在是难熬啊。”

    面对一条板上钉钉的落水狗，就算他再怎么狂吠，也是生气不起来的。

    所以，柏西亚的心态放得很宽，蔑视的架子也摆得十足。而在柏西亚的映衬下，秦舒扬的样子也显得格外狼狈不堪……极其地有对比性。

    秦舒扬脸色难看。他倒是想再说点什么扳回一局，可是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电梯也在这时开了……他迟疑了两秒，没有再开口，冷笑一声进了电梯。

    卢浙拍了两下手，幸灾乐祸地道：“丧家犬一条，真拿自己当什么人物呢？今天这出戏还真不错，何子欢，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一定要提前招呼啊，跟西亚说的一样，得吃着零食看才过瘾。”

    当着人家倒霉的场面吃零食看大戏，这种滋味一定极其美妙。

    杰罗维特没计较称呼的问题，反正总有一天，何子欢的身份会完全被他替代。他抬眼静静地望向柏西亚那边，语气微扬：“柏少觉得这出热闹如何？”

    柏西亚有些不自在地哼了一声：“什么热闹，一点意思也没有。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就不用找我了。”

    杰罗维特牵了牵唇角，算是表达了一下谢意。他邀请柏西亚过来，本身也是含有利用的意思。秦舒扬没有注意到他，反而看到了柏西亚——这就势必会导致，在事后分析的时候，秦家会把怀疑的对象放在柏西亚身上。

    这之后又自然而然地会衍生出一系列的问题，比如，柏西亚为什么会这样做？他是代表自己和秦舒扬交恶，还是代表柏家对秦家宣战？……种种。而无论是什么样的疑问，似乎都能得到合理的答案，却又似乎抓不到任何来源。这样最终就会导致一种结果——他们永远也猜不到幕后的真正主使是谁，也无法对作为挡箭牌的柏西亚采取任何行动。

    如果拥有足够的力量，监狱长完全不必如此费事。如果拥有足够的权势，哪怕他肢解了秦舒扬一块块扔到马路上，又有谁敢去管？

    无论是碳基的社会还是精神体的世界……宇宙之间通行的法则，便是强者为上。

    重新计算着柏西亚的分量，监狱长走进电梯。

    －

    虽然在大学的时候，秦舒扬投机取巧地选了俄语专业，却不代表他的脑袋不好使。静下心来之后，秦舒扬很快就找出了应对策略，甚至没有麻烦秦家，他就成功从这次事件里脱身了。

    酒店经理派人查了记录，艾米的确是定下了同层314的房间，至于两人为什么会出现在相隔不远的304，那就没法再追究了——监控录像莫名损坏了，他们又找不到证人，只能推测是因为喝醉了酒才走错了房间。

    可是这样，问题就出现了——他们是怎么打开304的门的？

    酒店经理额头出现了汗水，保安手里拿着的房卡明明就是314的，可是却打开了304的门……这么说的话，责任方岂不是在酒店？

    赵老板却坚持认为他们是窃贼，甚至嚷嚷着要报警。他的行李明明是放在墙边的，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柜子里？还有他丢失的钱包，又怎么会在房间里？

    最关键的是，今晚的事情让他损失了一大笔生意，他嚷嚷着一定要得到赔偿不可。

    听到赔偿二字，秦舒扬反而松了口气。他爽快地打电话叫来老梁，让他把支票簿带过来，顺便再带一套衣服。

    艾米脸色惨白——从始至终，除了要让她出口作证的时候，秦舒扬没再看过她一眼……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她和秦舒扬之间的关系，恐怕就到此为止了。

    她魂不守舍地发着呆，正想着要怎么才能挽回秦舒扬的心，忽然又想起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那台租来的针孔摄像机，还藏在314的花瓶里！

    这下她坐不住了，匆匆站了起来，找了个理由就拿着门卡走了回去。

    秦舒扬满心烦躁，没有注意艾米的举动。

    老梁很快就赶了过来，顺利给秦舒扬解了围。秦舒扬找了个地方换好衣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重新变得衣冠楚楚，心情也稍微平复了些。

    这家饭店并不出名，也没有多少认识他的人。只要柏西亚那边不出问题，这件事就会被一直隐瞒下去——连监控录像都意外损坏了，还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今天发生的事？

    他今年二十五岁，还没有正式进入政坛。而要等到在大众面前曝光的时候，最起码也要几年以后了。到时候，谁还记得他今天的出丑？

    秦舒扬一边安慰者自己，一边大步向外走去。然而刚走到酒店门口，他整个人就僵住了——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好久不见，秦舒扬。”娃娃脸的少年笑眯眯地靠在车上和他打招呼，“啊，不对，也许我应该换个称呼？你是想让我叫你二表哥呢，还是二堂哥呢？”

    秦舒扬脸色瞬间难看起来，整个人就像是吞了一坨苍蝇。他瞪着少年，从牙缝里恶狠狠地挤出两个字：“随便！”

    “那就是名字了？”少年佯装诧异，“我还以为，你会很希望我叫你堂哥呢。毕竟从你回国开始，就一直希望爷爷注意到你——不是吗？”

    秦舒扬努力压抑住自己的情绪，硬挤出一个笑容：“说这个干什么？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我以为表哥你已经知道了呢！”少年语气惊讶，“我在这里，当然是因为要给你收拾乱摊子了！而且说实话，你这次闹出的事还真够丢脸的。要是被爷爷知道，你觉得他会有什么反应？”

    秦舒扬顿时脑袋一嗡，一把揪住了少年的领子：“秦舒翼我警告你，别让我听见这件事从你口中传出来！”

    “不然呢？你还能怎么做？”娃娃脸的少年眯了眯眼睛，嘲讽地道，“你都这么丢人了，还怕更丢人一点么？”

    他扬了扬自己的手机，语气也冷淡下来：“二十分钟前，我收到了这封彩信……还真是多亏了人家高超的摄影技术，你唯一看得过去的脸蛋和身材无一遗漏。我相信，收到这封彩信的人不止我一个，而我只是最快赶到的而已……”

    秦舒扬差点一口气别不过来，眼睛通红：“你！”

    秦舒翼拨了拨他的手，嘲笑道：“我劝你还是尽快把手松开，赶紧地开车逃走比较好。再晚几分钟，没准其他人就要来了。”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一辆车便从远处疾驰而来。秦舒扬心里一跳，松开了手。

    秦舒翼立即拉开车门，把他推了进去，自己也随即坐上了驾驶座。老梁站在不远处观望着，发现这辆车已经开始开了，才急急忙忙地向自己开来的那辆车走去。

    秦舒扬清楚地看到，那辆新来的车停在了酒店门口，紧接着下来了一个人。秦舒翼却不慌不忙地把车开到了路上，一路疾行，直到手机响起才开始减速。

    “对，三哥，是我……不用担心，他在我车上。你把剩下的处理一下，别的就交给我吧。”

    简单地说了两句，秦舒翼就挂了电话。秦舒扬坐在后面，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为什么帮我？”

    ☆、第42章

    秦舒翼回过头，用看神经病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嗤笑道：“你以为，在发生了这种事情以后，对我来说，你还会有什么竞争力么？”

    秦舒扬顿时一噎：“你说不会告诉……”

    “我知道了，三哥知道了，也许大哥和四哥也同样知道了……你觉得在这之后，爷爷还会关注你多久？”秦舒翼好心情地吹了声口哨，忽然在路边停了下来：“下车。”

    秦舒扬四处扫了一眼，这里估计已经靠近郊区了，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不远处只有零零碎碎的几点灯光。“你就把我扔在这里？你就不怕爷爷知道了……”

    “这种事也太丢脸了，万一被人发现我们俩坐在一起，可是会对我的名声有影响的。”秦舒翼耸耸肩，“爷爷知道了，你说他是会选你，还是会选我？下车，别逼我揍你。”

    秦舒扬脸色难看，冷哼一声就下了车。兰博基尼扬尘而去，他环顾四周，却没看到老梁。正要给他打个电话，伸手一摸，脸色却僵住了。

    ——该死，他没带手机！

    －

    一行人回到射箭馆的时候，已经快到十点钟了。柏西亚道别回了自己的房间，卢浙则是进门先伸了个懒腰，换了双拖鞋，就瘫在了沙发上：“啊……终于回来了。那个秦舒扬找的地方还真够偏僻的……话说回来，你真的不要八卦杂志的电话或者邮箱吗？多可惜一报复的机会啊……”

    秦舒扬侮辱了卢浙，卢浙当然没打算就这么简单地放过他。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是得先试探一下当事人的意见：“你要是嫌麻烦，不如我帮忙发如何？”

    杰罗维特看了他一眼，眼底闪过一道流光：“你会入侵系统吗？”

    如果秦舒扬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那他就大大地错了。

    而事实上，虽然他并没有那么想……之后所发生的一切，都证明他还是低估了自己的霉运。

    为什么他会变得这么倒霉！

    如果是一个月以前，有人告诉秦舒扬，他会落到今天这种地步——告诉意气风发的秦舒扬，他有一天会变得众叛亲离、一贫如洗、不再有如花似玉的情人、甚至连那么爱他的女友都会离他而去……他一定会觉得那个人是疯了。

    而现在呢？

    秦舒扬躺在沙发上，晃着手里的酒瓶，无意识地一口接着一口，慢慢地啜饮着。

    现在……呵，现在他简直恨不得马上穿越回去，给一个月前的自己两巴掌，让他不要这么蠢……

    虽然即使那样也无济于事，因为他根本不知道那缠上自己的神秘黑手到底是什么来头。

    准确地说……秦舒扬更愿意称“它”为，死神。

    －

    一切都发生得那么突然，却又像是早有预谋……天府家园的第一次丢脸，算是试手；华康酒店发生的事情，却只能算得上是预热……有了秦家人的介入，哪怕仕途会有所障碍，但秦舒扬相信自己能够说服外公……可是第二天早上醒来，一切就都变了。

    华康酒店的事，才是他霉运的开始。

    那天晚上，秦舒翼把他扔在了大马路上，四周少有人烟，半天见不到一辆车过去。偏偏他的手机并没有带出来，身上更是没有一毛钱。在路边等了一个多小时，老梁才找到了这里。

    这天晚上的风偏偏还很大，秦舒扬之前又是受惊又是拉肚子，吹了一个多小时的风，到家就感冒了。他随便找了点药吃了，躺在床上一睡就是第二天下午……而当他洗漱了一番下楼，心里罗列着计划准备找外祖父求情的时候，让他始料未及的事情出现了。

    楼下的沙发上，居然坐着他的堂兄！

    从母亲那边算起，其实秦舒展应该是他的表哥。但是秦舒扬从小在父亲那边吃尽了苦头，千辛万苦回到中国以后就强烈要求和那边断绝关系。他的母亲又是秦司令的唯一女儿，出于对女儿和外孙的愧疚，秦司令给他冠了秦姓，从秦家的辈分排，这才有了被雪藏数年的秦家二少。

    因为他半途插了一杠子，几个堂兄弟对他感觉都不怎么样。秦舒展是兄弟几个中最大的一个，也是最早入仕途的一个。他今年不过三十多岁，仕途正是一帆风顺的时候，却因为意外落了马……按理说，接下来顶班的应该是他的亲弟弟秦舒天，秦司令却看中了秦舒扬，所以这些天来，两人的关系更加恶化了。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秦舒扬心里涌起不祥的预感。他想起昨晚秦舒翼告诉他的，那条彩信恐怕不止发给了他一人……

    “你怎么来了？”他脱口而出。

    秦舒展果然带来了最坏的消息。他坐在沙发上，唇边挂着冷笑，看着秦舒扬的样子仿佛是在看一只蠢货：“我还以为，秦二少还高枕无忧地做着黄粱美梦呢，没想到他也知道关心自己的利益啊。”

    秦舒扬脸色难看起来，坐在了堂兄对面：“发生了什么？是那些……照片吗？还是爷爷知道了这些事？”

    “如果爷爷知道了，他一定会很乐意和你断绝关系。”秦舒展眉宇间尽是嘲弄，把一份报纸摔在了他的面前，“发生了什么？你自己还不够明白么？”

    秦舒扬沉默着拿起了报纸。他了解自己这个堂兄的性格，如果爷爷还不知道，那就是他一定想利用这个做些什么……

    然而只是看了一眼，秦舒扬就推翻了自己之前的所有想法。他瞪着报纸上的照片和标题，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像是被冻住了，紧接着又像是烧起了一把火，直接冲进了脑子里！

    照片上赫然就是他昨天光着身子和衣不蔽体的艾米站在走廊上的样子，而旁边配着的标题更是让他眼前发黑：《官三代夜会情妇误当贼闯入他房》！

    完了……真的完了！

    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秦舒展又冷笑了一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道：“你以为就这么点消息么？现在全城的报纸、甚至是外省的八卦杂志上都出现了你的身影……身材不错啊，这几块肌肉能值几个钱？我不管你到底养了多少情妇做了多少荒唐事，只要爷爷喜欢，秦家留你一个又何妨——但是现在……我想你也明白自己的处境了吧？”

    秦舒扬双眼充血，声音嘶哑起来：“你不能这么就否定我！”

    “我不否定你，前提是你的愚蠢不会牵连到整个秦家。”秦舒展挂着轻蔑的表情，转身向外走去。

    秦舒扬捏着报纸坐在那里，脑子里满是混沌。他茫然地盯着前方，忽然站了起来，快步向楼上走去。秦舒展一定是在骗他……哪怕是为了秦家自己的处境，他们也不会袖手旁观的。现在事情一定还没有那么糟糕……

    但是当他打开电脑，搜索报纸上的标题时，一串串新闻甚至论坛的搜索信息都跳了出来，无情地把现实拍在了他的脸上……在他发烧昏睡的短短一天之中，这件事情竟然传遍了整个网络！

    看着那些新闻和论坛消息的浏览数，秦舒扬瘫倒在椅子上。

    之后所发生的一切也就顺理成章了，而秦舒扬却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秦司令知道了这件事，秦家主动声明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远在大洋彼岸的母亲打了越洋电话申斥他，指责他给自己丢脸。公司的董事长知道了这件事，郑雪晴含泪怒斥他的变心，转身便和他分手……

    短短的几天之间，他就失去了家族的庇护、失去了可能的光明未来、失去了工作……而为了表示和他毫无瓜葛，他的亲生母亲狠心地收回了在她名下的房产，甚至是从小就跟在秦舒扬身边的保镖老梁……他的手里持有的副卡更是一夕之间失去了效用，过惯了养尊处优日子的秦舒扬现在手里竟然只有不足十万，还有那台法拉利。

    开始时，秦舒扬还不相信自己的运气这么糟糕。郑雪晴一向心软，哄哄不难回来。他去外公那边负荆请罪，表露一下自己的痛悔和决心，老人家顾念亲情，也一定会网开一面……

    但现实却远远没有他想象得那么美好。秦家把他拒之门外，郑雪晴变得冷漠又不近人情，就连老梁都暗中劝他老老实实地在家里待一段时间，不要出来乱晃了……因为那个对付他的人，恐怕目标并不是他，而是整个秦家。

    秦舒扬当然很不甘心。他知道那个想对付他的人是谁。千辛万苦地见到一个堂弟后，他说出了这个猜测，对方却对此嗤之以鼻：“你说柏家想对付你？开什么玩笑，在人家柏家太子爷面前，你算是哪根葱？”

    ☆、第43章

    秦舒扬处处碰壁，次次受辱，却对这种状况无可奈何。他头一次如此清楚地意识到了自己和这些人之间的差距……根本不是在他有他国血统，也不是在他天赋不够好，而是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把自己纳入他们的圈子！

    秦舒扬愤怒地回到自己临时的住处，把行李从酒店里搬了出来，租了一个位置偏僻的公寓。但是那台法拉利停在楼下不过几个小时，车窗就被人砸破了，真皮座椅也被刮花了。整个车都变得惨不忍睹，偏偏秦舒扬现在还没钱去修！

    无奈之下，他只好给以前的一个朋友打电话，暂时把车寄放在他那里一段时间。但是车开到半路又忽然没油了，他只能临时下车去加油。

    结果，还没等他把卡放进加油机，身后就传出一声响——那台价值数百万的法拉利冒出了一道黑烟，紧接着竟然自燃了！

    还好加油站的人抢救及时，他才没有更大的损失。然而即使这样，那台车子也不能再用了。

    秦舒扬看着车子被拖走，恨恨地一拳砸在墙上——他这是走了什么霉运！难道真的要去庙里拜拜、或者看个风水？

    没等他从这一连串的打击中回过神来，无数次“意外”又开始在身边发生。打车一定会遇到黑车，吃饭一定会被宰客……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北西的物价这么贵过？

    然而这还不是全部。在素了半个月之后，秦舒扬终于没忍住去了酒吧，找了个还算看得过去的女人开房。但是走进房间、脱了衣服，压上女人的那一刻，他却欲｜火全无，不但下面抬不起头来，甚至还开始有腹痛的幻觉！

    秦舒扬有点不敢置信，恰好这时手机响了，他就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了这里。但是之后几天，无论是面对着多么千娇百媚的美人，甚至是风情万种的少年，秦舒扬的下、身、都、毫无反应！

    华康酒店的事情过后，他竟然马上风了！

    而这甚至还不是全部……在他刚刚和秦家修复了一点关系的时候，他去夜店找人开房的照片也陆续出现在了报纸和杂志上！

    这他妈都是什么事儿！为什么连这种事都会被拍到！是不是有人跟踪他？是不是有人一心想弄死他？秦舒扬满心惊恐，看谁都像是敌人。不用堂兄弟再次给予侮辱，他就自发地龟缩起来，再也不敢出家门半步。

    不知不觉之中，他仿佛陷入了一个泥沼。而纵然旁边就有绳索和树枝，不远处站着的人却都冷眼旁观，没有一个愿意伸手救援……或者说，他们也在恐惧，如果自己伸出手，会不会也随之陷入。

    秦舒扬曾经对女友的善心嗤之以鼻过，因为郑雪晴宁愿冒着雨回家，也要把伞让给一只躲在墙角的流浪猫。但是现在他却无比地渴望有谁能够无聊一把，给他一次这样的善心……

    在嘴里又倒了一口酒，醉醺醺的秦舒扬听到了电话的响声。这个点……是外卖吗？他拿起手机，按了接听：“……喂？”

    一个绝不陌生、听上去却也并不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是秦……秦学长吗？我是何子欢。”

    秦舒扬浑浊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

    杰罗维特坐在柏西亚和卢浙的对面，面无表情地说着谎话。

    很快……

    漆黑的眸里仿佛闪过流光。

    不光是卢浙，连柏西亚心里都带着一股隐晦的亢奋情绪。

    然而这种情绪究竟因何而来，他迄今也没能弄懂原因……或者说，他知道原因，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实在是因为一切都太过戏剧化了……他还没能明白事情是如何发生的，它便就那样简简单单地发生了。而他、卢浙、甚至是坐在对面的杰罗维特……在那之前所做的也只是些几乎毫无关联的事情，除了将绯闻登报，扩散了这件事的影响力——

    但是，就是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事情，组合起来却成了一把捅向秦舒扬的利刃……甚至是柏家所在的派系，也趁此机会从秦家身上分得一杯羹。

    如果是之前的秦舒扬，或许柏西亚心里还会有点忌惮……但是现在的秦舒扬，已经被秦家完全抛弃了。痛打落水狗这种事，柏少爷从小到大都没生疏过。

    他好奇和疑惑的是……何子欢，或者说他的另一人格“杰罗维特”，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

    和他持有类似疑惑的人，还有卢浙。只不过因为和杰罗维特接触的时间较长，卢浙已经不怎么关心他是怎么做到的了，他更关心的是，杰罗维特什么时候打算结束这件事？

    在卢浙的感觉中，这一个月实在过得太过漫长了。天天都追着秦舒扬的踪迹，把他的行踪透露给小报记者、入侵全城的中介网络篡改几条出租信息的位置、打电话和秦舒扬的母亲周旋，威胁她把自己的儿子净身出户……那些麻烦事全是卢浙干的，偏偏他在这里劳心劳力，而杰罗维特只需要给几个小孩买薯片、在秦舒扬出现的时候给黑车打个电话、对饭店老板帮忙看店的乡下侄女笑笑……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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