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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节

    [综]穿到武侠世界做皇帝 作者:西门不吹雪

    第4节

    少年的唇角翘起小小的弧度。

    按照颜景白的吩咐,紫宸殿的事情很快就传遍大街小巷,连金人索要的银钱数目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的流传出去。

    百姓都不是傻的,当然知道一旦大宋答应了金人的条件,出这笔钱的还是他们自己,到时候各种税收增加,他们哪还有好日子过。

    因此,在知道皇帝的反应之后,个个都是眉开眼笑,直赞官家是个明君,也因此对向来都趾高气扬的金人更加厌恶了。

    甚至有些胆大的经常围着驿馆往里面扔石头,而守门的侍卫显然是得到叮嘱的,大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闻不问。

    颜景白遵守承诺,五日之后真的放金人离开,除了被斩首的完颜宗峻。

    正在为出行准备着的颜景白当然不会知道,被斩的不是真正的完颜宗峻,而是方应看找来的替死鬼,至于真正的完颜宗峻正带着人皮面具,与完颜宗翰一起在开封百姓的臭鸡蛋石头中无比狼狈的离开汴京。

    这样的屈辱对于他这个天潢贵胄来说简直无法容忍,要不是完颜宗翰紧紧地攥着他的手,他早就跳起来拔刀杀人了。

    而现在,他只能忍!但他发誓,有朝一日定要火烧汴梁,让这些愚蠢的贱民付出千倍百倍的代价!

    金人离开不到两日,颜景白力排众议,决定北上巡察,而冷血也被他放了一天的假回神侯府收拾东西外加与亲人叙话告别。

    这是他当了皇帝侍卫后第二次回府,刚踏进门槛就被追命拖走了,正厅之中,除了三位师兄之外,连诸葛正我都端端正正的坐在首位的太师椅上。

    冷血不着痕迹的挑了挑眉,一个多月不见而已,难道他们就这么想他了?以前出去查案办事半年多不回也没见他们这么紧张啊?!

    不过他还是很高兴的,心下为自己有这么好的师兄和世叔默默点一万个赞!

    熟门熟路的在属于自己的那个位置坐下,冷血端起杯子猛灌几口,压下后背泛起的热意。

    诸葛正我捋着胡须静静地看着他,半响轻咳一声唤道:“冷血啊”

    冷血陡然一僵,差点没被茶水呛住,他抬眼,湖水一样幽绿的眼眸忽闪忽闪的看向对方,明明是冰冷的没有波动的视线,配上那样的颜色却意外的柔和,就如稚子一般的无辜天真。而恰恰当事人又一点都不自知的样子,那双眼睛瞪得格外的大!

    诸葛正我心肝一颤,捂着脸朝无情努了努嘴,示意由他来。

    无情握手成拳,抵唇轻咳一声,道:“冷血啊咳咳咳”

    冷血狐疑的来回扫视一圈,皱眉道:“有事,说!”

    追命不是个安耐的住的人,首先跳出来说道:“其实我们就是想问你,你整天跟在官家身边,可知他为什么突然就变了性子了?”

    冷血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官家,性子变了?”

    “莫非你觉得没变?!”追命挑高了声音不可置信的说道:“以前那样软弱,在金人面前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的人,现在却敢杀人,甚至挥剑震慑百官,这还不算改变?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好不好?!比起现在的官家,以前那个就是彻头彻尾欺软怕硬的软骨头!”

    “追命!”诸葛正我不悦的呵斥一声,“官家的为人不是你能评判的。”

    追命翻了个白眼,一下子坐到桌上,两条腿前后晃荡,再也不说话了。

    冷血有点不高兴,他发现自己很不喜欢别人用这种轻慢的语气评价那人,即使那个别人是平日里亲近的师兄也不行!

    他抿了抿唇,最终还是道:“你们若是想问他为何会突然变得强硬起来,究其原因或许是为了他的儿子吧!”

    “谌皇子?!”诸葛正我惊讶。

    冷血点头,“上次我们出宫的时候,碰到了一个因为好赌将家业败光,还把唯一的女儿卖到青楼换取赌资的男人。”

    铁手向来正义,闻言忍不住骂了一声,“无耻之徒!”

    冷血看了他一眼,接着道:“官家当时的表情有些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

    冷血想了想,有些困难的形容道:“有点惊讶,有点困惑,有点厌恶,不知道,反正很复杂吧。”

    厅内静默下来,陷入沉思的几人不会知道,颜景白当时只是觉得,那些剧本里荧屏上的狗血剧情竟然会在他面前真实上演,一时间有些古怪,觉得难以接受而已。

    冷血组织了一下言语,再次说道:“后来官家跟我说过,他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因为上一辈的软弱无用而落到像那个小姑娘一样的结局。”

    诸葛正我负着双手在大厅中来回走了一圈,而后叹气一声道:“官家若是真为了谌皇子能够振作起来,那是大宋之福!”

    “一个人真的能变得这么彻底?就为了一个孩子?”追命还是有些不相信。

    冷血瞪他一眼,道:“官家对小皇子很好!”他特意在很好这两个字上加重了读音,然后朝其他几人点了点头就转身出去了。他还要回去收拾东西呢,没工夫在这里听某人嚼舌根!

    追命目瞪口呆,“我没眼花吧,他刚刚是在瞪我?!那个一天到晚冷冷冰冰,硬的像块石头的冷血刚刚瞪我了?”

    受不了他的咋咋呼呼,诸葛正我摇了摇脑袋也离开了。

    追命看着一前一后远去的背影,忽然窜到无情和铁手中间,难得正经的说道:“你们觉不觉得冷血好像有点变了?”

    无情漫不经心道:“哪变了?”

    追命挠了挠头,迟疑的说道:“话多了?不对,他现在也没比以前多蹦几个字,好像是身上的杀气淡了,这也情有可原,毕竟是在宫里当差,表情似乎也多了一些,整个人变得柔软起来”

    追命抓耳挠腮的回想着冷血的变化,而无情已经被铁手推动着离开了,追命赶紧追了上去,“别走啊,你们真的不觉得么?现在的冷血就像隔壁王大爷家卖的棉花糖一样软绵绵的,哎,等等我”

    ☆、出巡

    夜深人静。

    寥寥几颗星子光芒黯淡,稀稀落落的点缀在夜幕之上,天际的那弯残月清冷,惨白,半隐在云层之后。

    咕咕咕的猫头鹰叫声从密林中传来,在这死寂的深夜更加得让人背脊发寒。

    忽然,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接着就是一道轻微的咔嚓声,小小的火苗猛然亮起,照出一张俊逸而魅惑的脸来。

    “老九,出来吧。”那人的声音虽然悦耳,却带着淡淡的傲气。

    猫头鹰的叫声停止了,一个黑色的影子迅速闪过,橘黄的火苗晃了晃,下一刻,他的面前已经多了一个人,一个长相彪悍的青年。

    “九寨主辛苦了,”那人安慰了一句,而后问道:“情况如何?”

    青年答道:“那些金人全都歇在前面的小村庄里了,他们人数不多,一共一百二十一人,而且没什么高手,以我们的武力完全可以灭掉他们。”

    “不急,”那人缓缓道:“他们毕竟是金朝使节,人死在大宋会很麻烦,等他们出了宋境再动手也不迟。”

    顿了顿,他又道:“没被发现吧?”

    青年拍了拍胸口,保证道:“你放心,穆鸠平做事绝对出不了错。”

    那人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又叮嘱几句,就挥手让他离开了。

    青年刚走,从树上就跳下来一人,浓黑的眉眼磊落潇洒,英俊至极,脸颊上两个小小的酒窝非但不影响他的帅气,反而让他看上去更加的亲切。

    来人凑到顾惜朝的耳边,轻声道:“这样一来,这件事算是搞定了吧。”

    顾惜朝看他一眼,呼的一下吹熄了火苗,然后拂袖往林外走去,一边走一边道:“人没死之前,一切都还不算结束。”

    戚少商摸着下巴跟在他身后道:“反正也差不多了,惜朝一旦办成了这件大事,连云寨的兄弟们应该就没有借口阻止你再做大当家的位置了。”

    顾惜朝的脚步顿了顿,而后轻飘飘的说道:“你就真的甘心将一手创立起来的连云寨让给我?没有丝毫不情愿吗?”

    戚少商笑道:“怎会不情愿?!惜朝比我有才华,比我有抱负,连云寨在你手里只会更好!呐,我们早就说好的,你可不能反悔!”

    他一拍他的肩膀,不放心的又加了一句,“就算想反悔也已经晚了,我是绝对不答应的。”

    顾惜朝微微一笑,借着夜色掩去眼底霎那间闪过的光芒,他道:“我自然是不会反悔的。”

    “这就对了。”戚少商笑得毫无阴霾,浅浅的酒窝中溢满欢快,“其实连云寨的大当家是你还是我又有什么区别?!你我惺惺相惜,意气相投,我们可是知音啊!”

    知音么?

    顾惜朝轻笑出声,他又想起了那个身份尊贵的人,小小的印章被他仔细的收好,挂在脖子间的锦囊中。

    他抬手不着痕迹的捂住胸口那块小小的挂着印章的地方,感受着心口微微的跳动,刚刚升起的一点犹豫和不忍都被他抛开。

    戚少商,你或许是真的了解我,了解我的抱负,了解我的野心,了解我的骄傲,了解我这么多年累积下来的怨恨与不甘。但是,那又怎样,你终究是来晚一步,我已经遇到了我的伯乐,知音!我不需要!

    皇帝出巡是一件大事,要准备的东西太多,随驾的人选要由颜景白亲自决定,朝堂上也必须安排人坐镇。

    本来颜景白是打算让诸葛正我和傅宗书一起代理朝政的,只是向来不问政事的赵佶却突然站了出来,表示朝堂上的事情他会处理。

    颜景白不是没有怀疑的,特别是在两人为紫宸殿之事弄得关系僵硬之后,但他却找不到理由拒绝。毕竟赵佶是太上皇,是他名义上的父亲,宋朝讲究人伦孝道,在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这个做儿子的绝对不能首先与他撕破脸。

    最终,他也只能留下一小队从龙卫在暗中监视着,以防万一。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颜景白在五百从龙卫和两千禁军的护送下离开了开封。

    坐在微微晃动的豪华马车中,颜景白闭目沉思,他又想起了刚刚与百官一同送他的诸葛正我脸上释然而又带着叹息的表情。

    他知道冷血已经将自己特意说出来的那番话告诉了诸葛正我,而诸葛正我也毫不怀疑的彻底的相信了他的那番说词,这样一来,那个智谋绝顶的老人应该会站在他这边了吧。

    毕竟他是一个真正的忧国忧民的贤臣,一个振作起来的年轻帝王比一个老迈的,只会风花雪月的软骨头更加有利于天下,有利于百姓。

    以诸葛正我的智慧,应该知道怎样的选择才是最好的!

    而朝廷上有诸葛正我在,他也能放下一半的心。

    大宋虽然繁华,但到底不比现代,首先交通方面就是一个问题。

    如果是在现代,从开封到太原自由驾驶不过几个小时的事情,但在古代,即使是皇帝坐的用天底下最好的最名贵的汗血宝马拉的车,也要好几天的时间。

    颜景白觉得他每天蹲在马车里都快发霉了,好不容易趁着队伍休息的功夫他终于能够跑出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当然,也是在一大堆人跟着的情况下。

    一千多年前的景色比现代的钢铁水泥好了太多,此时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到处都是生机勃勃的浓绿。

    颜景白挥手让身后的一群人该干嘛干嘛去,然后只带着冷血一人饶有兴致的往林子里慢慢踱去。

    层层绿叶郁郁葱葱,各种不知名的鸟类叫的欢畅。忽然,颜景白步伐一顿,而后拐了个弯往右边走去。

    冷血抱着剑,紧紧地跟在他身后,心下暗暗戒备,时刻注视着周围的动静。

    穿过树林,眼前豁然开朗,蓝蓝的天,白白的云,一弯溪流由远处流淌而下,溪水清澈,叮咚作响。

    溪水边的石头上,一个红衣的人影正背着他们在——泡脚?!

    似乎是听到了身后的动静,那人转过身来,明媚的笑容在阳光之下显得越发的稚气可爱。

    “官家?!”

    ☆、刺杀

    “官家?!”

    那人言语间很是惊讶,显然是没想到皇帝会抛开大队人马仅带一人,来这么偏僻的一个地方。

    他迅速套上鞋袜,理了理衣服走了过来,然后向对面的人弯腰行了个礼。

    本来这里的环境这么好,水流这么清澈,颜景白还想洗把脸,感受一下古代没有任何污染的水质的,却没想到会见到这样的一幕。

    他虽然没有洁癖,但也做不到在别人泡过脚的水里洗脸,看不到的时候也就算了,可现在他看得清楚明白,即使这水是活水,他也没那个兴致了。

    虽然心里不大快活,但他还是笑道:“方爱卿好雅兴!”

    方应看低眸垂首,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他道:“是臣失职,臣只是骑了一天的马有些疲惫,又见此处景色独好,便趁着这个功夫来这里休息一会儿,官家降罪。”

    “方卿何罪之有?!”颜景白轻笑:“此次让你陪朕出来,一路奔波的,倒是辛苦爱卿了。”

    方应看急急道:“这是微臣职责所在,如何当得起官家这声辛苦?应看受之有愧。”

    颜景白微笑着将他所有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中暗叹,真是一个优秀的演员,一点破绽都没有。如果对方生在现代的话,绝对又是一个国际级的天王巨星,也会是他最强劲的竞争对手。

    换作往常,他会很乐意有这么一个对手,越强劲的对手越能激发他的斗志,也越能让他的演技得到进步,可现在不能!

    他现在是皇帝,而且是一个即将亡国的皇帝,他必须用最快的手段将他争取到自己这边来。

    可是,要怎样才能将一个野心勃勃的人收为己用,还不弄伤自己的手呢?

    这是一个非常艰难的任务!

    就在他苦苦思考之际,熟不知方应看也在不着痕迹的打量着他。

    对于这个突然爆发的帝王,他的心思是非常复杂的。说实在的,虽然对方是皇帝,但他从来都是看不起他的,他欣赏的是强者,这个强指的并非单指武力的强大,更是手腕,心性,谋略和魄力的强大,可惜赵桓与这些东西通通不沾边。

    他充其量只是凭借着出生和身上的血统,天生压人一筹而已,剥除掉这些,他连街头那些肮脏的乞丐都不如,试问,这样的人如何能让他心甘情愿的臣服,为之献上忠心?

    宁当鸡头不做凤尾,他的骄傲和野心让他不甘屈居人下,更不甘屈身在这样一个什么都不如他的人身、下。与其如此,不如让他来做这个天下的主人!

    他从来都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为了自己的野心,与金人合作又算什么?只要结果让他满意就好。

    金人的野心他知道,但他更信自己的能力,他绝对能掌握好那个尺度。

    原本一切都是在他的计划之中的,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会出现颜景白这个变数。

    明明就是一个懦弱无能的皇帝,怎么一下子就变了呢?

    方应看非常困惑,这个问题他至今都没有想明白。

    清风吹过,林间的飞鸟扑啦啦的冲天而起,乱羽纷飞。

    在颜景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手臂突然被人一拉,一个挺拔的黑影已经挡在了他面前。

    利箭在呼啸,发出尖利的破空之声,方应看红衣长枪,英姿飒爽,俊朗的面容一片肃杀。

    银白的长枪舞得密不透风,将射来的箭矢一一挑落在地,冷血紧紧地护着颜景白,长剑斜指,冷眼望着一个一个飞速跃来的黑衣刺客。

    方应看与冷血并不认识,以前也只是因为对方跟在皇帝身后的缘故而远远见过几面,但现在两人却极有默契,一前一后,将颜景白护卫的严严实实。

    方应看并不在乎皇帝的死活,但他却不能在自己的保护之下出事!

    锋利的剑刃刺穿敌人的咽喉,鲜血喷洒而出,染红了碧绿的草木。

    颜景白面色苍白,他小心的随着他们的打斗移动着步伐,尽量不让自己成为别人的拖累。

    潮湿的掌心紧握成拳,他努力地维持着冷静,开口说道:“此处离营地不远,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不注意到,只需拖延片刻就好。”

    他这话不仅是对冷血和方应看说的,更是说给那些刺客听得,目的是想将他们惊走,可惜,他从现代人的角度揣测古代死士的心理,注定是要失败的。

    那些人不仅没有离开,攻势反而越加的猛烈了。

    颜景白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自己走了一步烂棋。

    刺客们的武功本就不弱,现在更是拼尽全力,几乎招招都是同归于尽的打法,连方应看和冷血这样的高手应付起来都是颇为吃力。

    幽绿的眼眸闪过一道光芒,冷血皱眉,这些人的武功路数很熟悉啊!

    冷血的剑是快剑,狠辣决绝,不给别人退路,也不给自己退路,而他总会在敌人杀死自己之前首先洞穿对方的胸膛。可是现在,这把天下无双的快剑却因为身后的人有了牵挂,一旦有了牵挂他的剑势必就会变慢,而变慢的结果就只有死!

    他并没有死,因为对方的武功虽然高强,却还是比他差了一截,而他闪躲的也够快,可即使如此,他的腰腹间还是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冷血面容寒酷,眉宇间煞气腾腾,掌中长剑反手横劈,一下子就削掉了对方半个脑袋,冒着热气的脑浆撒了一地。

    颜景白胃部翻腾,直到禁军赶到将没能逃脱的黑衣刺客通通拿下,他才扶着树干狂吐出声。

    匆匆赶来的福全儿满脸着急,一边帮他拍着背部,一边指使着下面的人赶紧备茶备帕子叫太医。

    方应看看着颜景白狼狈的样子,微微眯起眼睛抹去脸颊上沾染的血迹,然后告罪一声收拾残局去了。

    冷血僵着身子,手上还拎着那把血淋淋的剑,幽绿的眸中罕见的带着一抹慌乱,手足无措的看着被一群人包围着的颜景白。

    于是,等颜景白终于缓过来的时候,一抬眸,就透过人群对上一双幽绿色的眼睛。

    苍白的唇微微勾起,他朝少年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冷血犹豫了一下,还是一步一挪的蹭了过去。

    凝注的视线在尚且滴着血的长剑上微微一顿,然后迅速撇开,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但敏感的少年还是立刻就察觉到了。他抿了抿唇,掩耳盗铃一般将手上的剑往背后藏了藏。

    颜景白有些好笑,伸手探向他的腰际,想要检查一下他的伤势,但在指尖还未碰触到的时候又顿住了,他有点担心因为自己的不知轻重会弄疼了他。

    最后,颜景白拉住冷血的手,让一边候着的太医为他治伤。

    伤口虽然长,却并不深,多年的江湖经历让冷血受过无数次比这更严重的伤,但那时候都是他一个人默默的扛过来的,而现在,他望着颜景白脸上毫不掩饰的担忧,碧绿的眼眸微微漾开,如月光下的湖水一般。

    ☆、20太原

    这次刺杀之后,所有人都提高了警惕,一路马不停蹄在次日下午就赶到了太原。

    让颜景白感到遗憾的是,虽然从龙卫抓到了几个活口,但那些人都是不怕死的死士,在被抓住的瞬间就用藏在牙齿内的毒囊自尽了,一点线索都没留下。

    但他也并不如何心急,如果冷血的猜测是正确的,这批刺客与上次的是一路的,那么只要他一天没死,幕后首脑就势必不会甘心,总有一天会冒出水面。

    太原,又名晋阳,九朝古都,五代十国时期无数朝代在此发迹,或以此为国度,让他获得了“龙城”的美誉。

    太平兴国四年,宋太宗赵光义灭北汉,统一全国,因为害怕太原“龙城”之称以及太原军民对宋军的顽强抵抗,而下令火烧晋阳,又引汾、晋之水夷晋阳城为废墟。直到三年后,新的太原府才重新建成。

    若不是颜景白的到来的话,太原将在不久的未来被赵桓无条件的送给金人,太原百姓将在异族的压迫下度过及其凄惨的八十多年。

    皇帝的銮驾抵达太原的时候已经是日落西山,高大的城门口,一群或老或少或着文衫或穿铠甲的人恭恭敬敬的侯在城门口,气氛肃穆。

    此时已是初春,北方吹来的风还带着凉意,但一群人腰背挺直,任由北风卷起他们的袖摆、发丝,每个人都是屏息凝神,张目眺望着远方。

    “轰隆隆!”排山倒海般的轰鸣从远处传来,天际尘烟滚滚,一个黑影,两个黑影,无数个黑影跳了出来,倒映在每个人的瞳孔中。

    大地在颤抖,铁骑阵阵,战马嘶鸣,身披铠甲的精锐之师簇拥着一辆精致豪华,由八匹汗血宝马拉着的马车狂奔而来。

    太原府的官员紧张的看着这一幕,滔天的气势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都统王禀伸手,眼明手快的一把扶住身前的人。

    张孝纯面色微白,按着胸口勉强朝他笑了笑。

    “吁——”几千精兵在离城门五十步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动作整齐,训练有素,看上去声势浩荡。

    方应看红衣银枪,英姿飒爽,高高的端坐在马背上。细长的眼睛迅速扫视一圈,而后他手一扬,最前面的几十骑兵左右分开,露出那辆被包裹的严实的豪华马车。

    “吱呀!”车门被打开,一身朱红常服的颜景白负手站在车辕上,夕阳的余辉笼罩全身,尊贵若神祗。

    哗啦啦,无数人撩衣跪地,俯身叩拜,山呼万岁,诺大的声响惊起一群的飞鸟。

    颜景白微微眯着眼睛,眺望着城门上那古老而苍劲的三个大字,忽而弯起了唇角

    宋朝自建国至今,极少有皇帝会离开开封,所以颜景白的这次北巡不仅朝堂上反对,地方上更是议论纷纷,猜测不止,不知道皇帝究竟想做什么。

    而作为皇帝北巡的第一站,自从接到圣旨之后,太原知府张孝纯几乎没有一天睡好觉,本来就花白的头发白的更多了。

    皇帝的饮食起居,皇帝的安危,皇帝的心情,他必须方方面面考虑周全,否则若是哪一点惹得他不高兴了,罢官降职还是小的,掉脑袋才是大事。紫宸殿的事情他可是打听的一清二楚。

    张孝纯也曾在京为官,几年前就见过当时还是太子的赵桓,他混迹官场几十年,一双眼睛何等毒辣,几乎是一眼就看出赵桓与他的父亲一样,都是个耳根子软,昏聩无能没有担当的人。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何会在几年之后忽然强势了起来,但他也只以为是他当了皇帝之后性格变了,至于其他方面,赵桓还是那个赵桓。

    可这样的想法在皇帝第一天推辞了他特意举办的宴会,第二天亲自召见太原府所有的大大小小的官员,第三天马不停蹄的跑去军营视察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皇帝真的变了,不再是他印象当中的那个软弱无能的太子,变得让他心惊胆颤了起来。

    第四天,当张孝纯再次求见无果之后,他终于按耐不住,让人准备马车,去了都统府。

    都统王禀是员骁将,曾经参与过对辽的战役,为人刚正不阿,骁勇善战,是北宋难得的坚持抗金的官员。

    张孝纯上门的时候,他刚回来,正在换衣服,听到下人的通报赶紧前往亲自迎接,对于那位老上司,他向来是异常尊敬的。

    两人相见,各自寒酸一句,然后张孝纯便迫不及待的切入正题,“王都统,咱俩共事多年,也算是老交情了,老夫也不和你客套,今日此来只想问你一句,官家这两日究竟在军营里忙些什么?”

    王禀闻言,有些为难道:“老大人,不是我有意相瞒,只是官家的行踪我等做臣子的不可妄议啊。”

    “我知道,可是我不放心啊。”张孝纯站起身,烦躁的踱着步子,“紫宸殿的事情想来你也听说了,官家忽然之间变了性子,朝堂之上更是力排众议坚持北巡,而第一站就是咱们太原。你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我是吃不好睡不好,老是在琢磨着,官家究竟是何用意。”

    “四天了,官家来太原已有四天,每天不是忙着召见底下的官员,就是去军营巡视,我见到他的次数少的可怜。”说到最后,他站在王禀面前,语气真诚的道:“王老弟啊,你就给我透个底吧,不然我这心里实在不踏实啊!”

    王禀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开口说道:“官家去军营查看了一番士兵操练的情况,然后召见了所有将领,提升了一部分,也撤掉了一部分。”

    “就这样?”张孝纯将信将疑的说道:“这与召见文官的时候没什么不同嘛,没有别的呢?”

    王禀摇头,“官家还给了我一部书,一部叫七略的书。”说到这里,他的眼睛亮了起来,“那是一部绝世的兵法著作,听官家说写书之人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这样惊采绝艳的人,有机会真想亲自见见。”

    张孝纯见他逐渐兴奋起来的脸,暗暗叹了口气,看来从他这里是得不到什么更有用的消息了。

    颜景白现在住的地方是太原府府衙,原本这里是张孝纯住的地方,因为他的到来,张孝纯特意搬了出去,将这里空了出来,又修缮了一番。

    刺客的事情还没查清楚,下面的人都不敢掉以轻心,整个府邸被守卫的严严实实,连一只苍蝇都休想在侍卫们的眼皮子底下飞过去。

    颜景白累了一天,刚回府就让人备水、沐浴,等舒舒服服的泡完澡,整个人瞬间轻松不少。

    他站在地毯上,双臂微张,任由婢女们小心翼翼的为他穿衣绾发,整个过程都不需要他动一根手指头。

    果然,由奢入俭难,由俭入奢易,他现在已经彻底堕落了。

    暗暗嘲笑了自己一番,他没有丝毫心理负担的进了书房,太原的官员名单经济账本之类的文案已经摆满了整整一桌。

    他揉了揉眉心,翻开一本,细细的查看了起来,与前几天一样,没有任何不同。

    直到日落西山的时候,福全儿轻手轻脚的来喊他用膳,他才放开手中的账单。

    福全儿机警的上前,为他揉捏着酸疼的脖颈,手劲不轻不重,恰到好处的力道。

    颜景白舒了口气,开口问道:“冷血还没回来吗?”

    福全儿道:“回官家,已经回来了,只等官家用完膳食便来觐见。”

    颜景白想了一下,挥手道:“让他来和我一同用晚膳吧。”

    “是。”

    等颜景白到达饭厅的时候,冷血已经候在那里了,见他进来,幽绿的眼睛极快的闪过一抹亮光。

    颜景白在主位坐下,而后朝他招了招手,道:“过来,一起吃。”

    冷血并不与他客气,坐的干净利落。一道又一道精致的菜肴慢慢摆了上来,或许还比不上皇宫,但也差不多了,可见太原知府张孝纯确实是花了极大的心思的。

    食不言寝不语,两人都不是会在饭桌上款款而谈的人,这顿饭吃得极为静谧而温馨。

    直到用完膳,颜景白才拉着冷血回了书房。

    “怎样?情况如何?”颜景白尽量压制住自己的急切,淡然问道。

    冷血从怀中掏出厚厚的一叠纸,放在他面前,道:“太原表面上看是由张知府一手管辖,王都统领军从旁协助,但暗地里的银钱却是掌握在以林家为首的几个世家手里的。”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林家嫡系大公子是相国傅宗书的得意门生。”

    “这样吗?!”颜景白随手翻看着那些纸张,半响才说道:“看来我撤掉的那些官员有不少都是他们的人呢,怎么?对方没动静?”

    冷血摇头。

    颜景白眯了眯眼睛,叹了一声:“还真是沉得住气啊。”

    夜幕渐渐降临,橘黄的灯光幽幽亮起,终于让颜景白回过神来。

    冷血依旧站在原地没有离开,绿色的眼睛微微发亮。

    颜景白忽然想起来对方身上还是带着伤的,一时间竟罕见的愧疚起来。

    他招手让冷血坐到墙边的矮塌上,亲自为他脱下衣衫检查伤口,冷血见状,手脚慌乱的就想伸手阻止,却被颜景白轻轻地一个眼神瞪得不敢动了。

    年轻俊美的脸上浮现一抹浅浅的红晕,可惜这难得的情景,已经俯下身检查伤处的颜景白却是没有看到。

    他尽量放缓手上的动作,小心的解开缠着的绷带,蜜色的肌肤上,狰狞的疤痕格外显眼。

    颜景白让人取来药膏,亲自为他抹上,然后用崭新的绷带缠上他的腰腹处。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裸露的肌肤上,冷血身子紧绷,动都不敢动一下,柔软的发梢轻轻撩着他的下巴,让他痒到了心坎,却又不敢去抓。

    就在他几乎难以忍耐的时候,颜景白终于好了,冷血暗暗松了口气,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就套好了衣衫。

    对此一无所知的颜景白虽然感叹了一下对方穿衣服的速度,但也只是以为少年人面皮薄不好意思而已,略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他叮嘱道:“伤势复原的不错,再有几天就能痊愈了,记住,别沾水,也别动刀动剑,不然伤口裂开了可没人管你。”

    冷血轻轻应了一声,碧绿色的眼睛亮得惊人。

    ☆、惊变

    时间紧迫,颜景白并没有在太原府多呆,十天之后就再次启程了。

    太原府的事情他并不特别担心,张孝纯和王禀都是主张抗金的人物,一文一武,相得益彰。而底下的那些墙头草,才能不足又或忠心度低的也都被他撤换的七七八八,至于冷血调查回来的那些消息,他也没有太过放在心上。

    林家不过是条地头蛇而已,所依仗的就是相国傅宗书,一旦傅宗书倒台,这条蛇不用他来收拾,就会自己把自己给缠死。

    所以他一点都不急。

    太原之行后,他又去了大同府,云州等一些北疆城镇,依旧做了和太原府一样的布置,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些布置能够起到多大的作用,但却能使自己安心,至少他已经做到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一切。

    在此期间,他收到了顾惜朝的秘密来信,信中言道:他利用连云寨等江湖豪杰的同仇敌忾之心,在金朝境内设下埋伏,金朝使团除完颜宗峻外尽皆伏诛。

    对这个结果颜景白非常满意,这些使臣是死是活原本与他并无太大妨碍,但谁让这里面有一个完颜宗翰呢?!

    未来的金朝名将,与完颜宗望一同攻下汴梁的人,绝对是他的头号劲敌,心腹大患!

    一个这么好的机会送到他手上,如果他什么都不做的话就是傻瓜!

    金朝皇帝少了完颜宗翰等于是少了一条臂膀,就连南下之事恐怕也要再三思量才行,这样的结果,怎不让他心下畅快?!

    不过,有让他开心的事就也有让他不痛快的事,他还没有老年痴呆,他记得很清楚,是他亲自下旨处死的完颜宗峻,一个已死之人又怎会出现在宋金边境?

    颜景白冷笑出声,看来是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玩了一出李代桃僵的好戏呢!

    他不想去追究到底是谁勾搭上了金人,因为可怀疑的对象太多,他时间宝贵,不想浪费在这样没有意义的事情上。

    只是,完颜宗峻的安全逃脱倒是让他意识到这人的身份绝对不简单,能够让完颜宗翰不顾性命拼死保护的人在金朝又有几个?!

    顾惜朝的来信一共说了两件事,诛杀金朝使节是一件,还有一件就是他顺利的利用这件事当上了连云寨的大当家,并在即位那天设局灭了连云寨。

    现如今,连云寨前任当家,“九现神龙”戚少商已被他有意放走,他自己则是回到了相国府,傅宗书目前对他很是信任,更是有意将独生女儿许配给他。

    信的最后他许下承诺,待官家回京之时,定能掌握傅宗书通敌卖国的证据,从而将他一举铲除。

    顾惜朝的能力他当然是信任的,对他许下的若言更是一点都不怀疑,他只是很八卦的在想,原来有了他的搅合,傅晚晴和顾惜朝还是要做夫妻的啊!

    不过,从信中提到傅晚晴时那股轻慢语气来看,没有了落魄之际的一见倾心,没有了闹市之中的惺惺相惜,没有了特定的环境和特定的相遇,顾惜朝大抵是不会再喜欢上傅晚晴了,也不会再陷入那样难以圆满的旖旎梦中。

    于他而言,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了!

    颜景白丢开信纸,叹息一声,便又将所有的心力放在了公事上。

    他很忙,非常忙,基本上书房的蜡烛一夜都不会熄灭。

    而当他每巡视一个地方,那里流传的最多的就是关于皇帝的勤政。

    北巡的最后一站是真定府,一路而来还算顺利,起码再也没有出现过刺杀之类的事情。

    北疆诸府被他从上而下彻底清洗了一遍,他敢打赌,就算金人再厉害,宋朝边境也不可能像原有的历史一般不堪一击,被金人长驱直入,轻而易举的就打进汴梁。

    每次想到这里,他就觉得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至少他的这条命有了保障。

    他只想活得长久一些。

    在即将离开真定府的时候,颜景白难得抽了一点空闲,领略了一番当地的风土民情以及找了一个人,一个当今世上非常有名的铸剑大师!

    一般身怀绝技的人都会有一副古怪的脾气,这位铸剑大师也不例外。

    通常他心情好的时候,就是你没有一分钱,他都愿意白打一把剑送给你的,而一旦他心情不好了,就是你捧上大把金银跪在他面前求他,也是没用。

    恰巧他大多数时候的心情都不是很好,更巧的是颜景白他们去的时候,正是他心情最不好的时候。

    铸剑师毫不客气的咒骂让冷血和一干从龙卫心生愤怒,纷纷拔剑相向,就连跟随而来保护皇帝的方应看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颜景白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然后不顾众人反对的眼神,独自一人进了铸剑师的草庐。

    冷血他们虽然着急,却也不敢硬拦着,只能一个个的守在门前干等着,时刻注意着里面的动静。

    谁也不清楚官家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又或者具体说了一些什么,等到颜景白出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把细长软剑,他是被草庐的主人亲自送出来的。

    诸人有些惊讶的看着两人手拉着手,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脑子都迷糊了。

    颜景白挥了挥手,在铸剑师的目送下上了马车,脸上始终挂着愉悦的笑容。

    手上的剑细而窄,锋锐非常,它不是草庐中最好的,但他却一眼就看中了它。

    他撩起窗帘,招手让冷血坐了进来,然后将剑塞在了他怀中,对上那双疑惑的绿眸,他笑道:“你的剑上次被我砍出一个大缺口,弄坏了,这个陪你。”

    所以,这是特意为他求的吗?在听说真定有个铸剑大师后就匆匆忙忙的赶来,忍受着对方的不敬就为了给他求一把剑?!

    冷血薄唇紧抿,一张俊脸也依旧是冷冷冰冰,但他握着剑的手却很紧,指节泛白。

    当一行人回到在真定的府邸时,夜色已经暗了下来,颜景白有些累,只想洗个澡然后痛痛快快的睡上一觉。明天就是启程回京的日子了。

    可惜世事并不全都按照他所想的方向走。

    在他几乎要陷入沉睡时,福全儿的惊呼让他彻底醒过神来,再无睡意。

    颜景白赤着双足,披头散发的站在卧室之中,窗外吹来的风很冷,却比不上他的心冷。他的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再没有了往日的清明冷静。

    一种轻微的战栗慢慢的从指尖开始,逐渐蔓延至全身。

    一股暖意传来,柔软的布料披在他肩头,颜景白眼珠一转,就对上一双翠绿的眸子。

    深深地吸了口气,他取出半块巴掌大的虎符,递给冷血,郑重道:“这个你拿着,带几个人迅速去杨齐忠的军营,让他立刻出兵,务必解了太原之围。你跟他说,太原决不能丢,否则朕看了他的脑袋!”

    冷血用力点头,但还是犹豫的说了一句,“可是官家这里”

    颜景白摆手道:“有方卿和从龙卫在,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吩咐下去了,不等天亮,今夜就动身。金人攻打太原的消息一旦传播开来,朝堂必定动荡,那些躲在阴暗处的人绝对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所以我必须赶回去坐镇。”

    冷血咬了咬牙,紧握虎符朝他行了个礼,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埋伏

    夜色更浓了,月色凄迷。

    轰隆隆的马蹄声撕裂夜幕,如洪水一般席卷而来,气势惊人。乌黑的鸟类扑扇着翅膀,凄厉的叫着,直冲天际。

    颜景白腰背笔直的端坐在颠簸的马车内,不言不语,面色难看。

    但他的脑子却在飞速的转动,思考着当前的情势。

    不是不害怕的,对于即将到来的战争他没有一点必胜的把握,甚至他惶恐着,如果因为他的存在让宋朝过早陷入战火,从而导致它的提前灭亡怎么办?

    他的恐惧比谁都多,但他却一点都不能表现出来,因为他现在是大宋的皇帝!

    他的背后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只要他流露出些微的胆怯,那些人、那些手就会将他撕成粉碎!

    他必须要维持镇定,不能慌,也不能乱,万万不可自乱阵脚,让敌人有可乘之机。

    这么想着,他的脸色虽然还是稍显苍白,但那双墨黑的眸子却闪过坚定的光彩。

    “嘭!”巨大的声响传来,战马嘶鸣,原本飞速行驶的马车猛然停住,巨大的惯性让颜景白措不及防间向前栽去。

    福全儿连滚带爬的扑了过来,勉强扶住颜景白,然后有些失控的向外喊道:“怎么回事?外面出什么事了?”

    “回官家,”车帘被人掀开,方应看的面容在火把之下格外肃穆,“是军队,金人的军队!”

    福全儿被吓得魂飞魄散,他六神无主的说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金人的军队不是在攻打太原吗,他们怎么可能越过防线,不惊动任何人的出现在这里?”

    方应看显然没有回答他的意思,凝重的视线直直的看着颜景白。

    颜景白双唇紧抿,背脊挺得笔直,掩在袖中的手紧紧地、紧紧地握成拳。

    车外的火把亮的刺目,隐隐的有刀剑喊杀之声传来,颜景白声音沙哑的问道:“对方有多少人?清楚吗?”

    方应看沉声道:“不下两千。”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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