绅士 作者:剩余石
第7节
值得一提的是,里间的卧室布置精巧,一应俱全,特别是那个床,还特么圆形的。对此,陈欢有些质疑:“我又不是没有住的地方,弄成这样干什么?”
顾颜答道:“你以为你还能像从前那样逍遥快活么吗?设计师的工作是没有时间限制的,活多的时候,熬夜是家常便饭,这里弄的舒服点,也省得你跑来跑去的太辛苦。”
噢,这样子!
很快,陈欢就明白这张床的作用了。
开张的第一天,顾老板亲自来剪彩,虽然要招兵买马了,可目前陈欢还是光杆司令一枚,于是,在庆祝新部门正式成立的这一晚,陈欢将最后一幅画框钉在墙上时,顾颜拎着食品袋,带着香槟酒,大摇大摆地下基层视察工作来了。
聊了很多关于景观这块如何发展的方针策略,早一开始陈欢就觉得顾颜一谈工作就是话匣子关不上的人,果不其然,喝着酒,听着jazz,望着璀璨如珠的京城,俩人磕了一宿的开心果,喝了足足一箱的啤酒,陈欢从来没觉得一个设计师要想赚钱光靠画图是不行的。
顾颜和罗可都属于野心勃勃的人,但是……罗可的野心总叫人有点看不起,甚至最好敬而远之。而顾颜的野心倒叫人多了几分欣赏,需要微微抬头仰视。
就这样,醉醺醺的两个人昏天黑地结束了工作畅想,第二天,浑身酸痛的陈欢睁开红肿的眼睛一看,自己趴在地板上,怀里还抱着个酒瓶子,而顾颜则睡在那张圆形的床上,香梦沉酣!
至此,陈欢彻底明白了,老板就是老板,从来没有白花钱的道理。
第21章
景观部成立后,很快人马齐备,陈欢亲自面试,从来都是被人挑选,这次也挑了回别人,两男两女,搭配不累,陈欢挑选的原则只有一个,心思干净,话别太多,知道干活就行。
明华有了自己的景观设计部,很多项目就不用再找第三方合作了,顾颜说的没错,陈欢没那么逍遥了,活多的时候还真得加班加点的干。
开始跟着明华的项目走,常去总部开碰头会,明华大部分人对于一跃成主管的陈欢没有感到特别的惊讶,彼此都客客气气的,早知道这个陈欢没那么简单,当然,其中不乏八卦之能事者,居然翻出陈欢的老爸曾经给某首长做过脑部手术,于是乎,陈欢背景资深,干得再好也是托他老爸的福,诸如此类,云云耳……
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和窃窃私语,毕竟叫人不怎么舒服,除了工作,陈欢尽量不去明华总部,带着自己的人马埋头在那世外桃源般的工作室,倒真有点感谢顾颜这样的安排,让自己远离那些复杂的人际关系和是是非非。
顾颜偶尔会来,起初那几个新人并不认识老板,顾颜也不让陈欢主动介绍,说是好不容易串趟门,还给别人带来压力,自己也待的不自在。
后来几个小孩去明华的次数多了,才知道偶来串门的是老板,对陈欢这么年轻就能坐上主管的位子不禁多了几分感悟,原来,年轻的主管和老板之间总有种看似上下级,实则更胜似朋友的微妙感觉。
老板来了,也不见陈欢特别的招呼,偶尔老板还买点吃的喝的,甚至有几次,陈欢在外间工作,老板倒在屋里酣然大睡,睡醒了,精神抖擞的走了,真把这里当行宫了。
不过,这个主管在设计上很有自己的卓见,人又帅气,虽然话不多,可待人很温和,不是那么难相处的,进了明华已经是种福气,跟着这样的领导更是福上加福。
几个人死心塌地的跟着陈欢,吃苦受累也都没什么怨言。
陈欢按着顾颜的部署,开始接洽外边的合作,自景观设计部成立后,也获得了业内不少客户的肯定,俨然在明华有了蒸蒸日上的意思。
“行啊,真没看出来,你还挺会管理的。”顾颜抽着烟,望着埋首电脑前的陈欢,不知什么时候起,陈欢更喜欢穿衬衫西装了,添了几分沉稳和老练,刚认识那会,总是穿着t恤牛仔裤,看人都懒洋洋的,一副小爷我想怎样就怎么样的德性。
陈欢忙着手里的图,今晚赶着交客户,于是头也不抬地说:“那还是领导栽培的好。”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明明是打发人的话,顾颜还是嘴角上扬,秋日午后的阳光从落地窗前晒进来,晒得人暖洋洋的,除了陈欢轻微的鼠标声,一派宁静。
斑驳的光线,浮动的尘埃,眼底泛起的别样柔和,隐藏在浓密的睫毛下,轻微地悸动着。这悸动融化开来,笼在所有可以看得见的地方,叫人无可遁行。
紧握鼠标的手一顿,年轻的心便有些慌跳起来,微微震荡在这凝视中,也心喜,也惆怅,任凭对方的目光不偏不倚,不避不让,直到顾颜的电话响起。
顾颜一直听着,几乎不讲一句话,只插了一句:“我就不一定去了吧?”继而又嗯嗯了几声便挂断了。
看向全情于工作中的陈欢,顾颜玩着手里的打火机,目光闪烁不定,良久,忽然问:“听说你爸爸还有个全国一把刀的称号?”
俩个人认识也有些日子了,除了那次在动物园陈欢少有的一次流露心声,几乎很少过问对方的家事。
老陈的朋友上次走后门走到顾颜那里,估计顾颜早知道他是全国一把刀的儿子,只是谁都不愿再提那码子事,这还是顾颜第一次主动问及。
陈欢眼不离图地应着:“我以为你知道。”
顾颜又漫不经心地问:“今晚你干什么去?”
陈欢随口道:“还能干什么,画图、画图,画图。”
“这个图什么时候能画完?”
“快了,只要你别老打断我思路。”
“那您慢慢画着,我先走了。”
陈欢头也不抬地冲着老板挥了挥手:“拜!”
瞅了瞅毫无送客之道的某员工,顾颜停住了脚步,伸出手来便在陈欢的耳垂上揪了一把。
陈欢猝不及防,哎哟了一声,捂着耳朵跳起来,不知所措地望向顾颜,蓦地红了脸,一句话都不说。
原本逗着玩,想不到陈欢居然这个反应,顾颜也楞了,眨巴眨巴眼睛,随即笑道:“怎么了你?倒吓了我一跳!”
陈欢揉着耳朵嘟囔着:“瞎动什么?”
顾颜丢下极小的一声挑衅给陈欢:“动你怎么了!”旋即推门离去。
刚回公司的顾颜就被薛恒堵在了办公室里,将上半年财务报表放到了顾颜面前。
喝着秘书送来的咖啡,顾颜也不忙着看,问薛恒:“你今晚有空没有?”
薛恒道:“还行,啥事?”
“陪我公个关?”顾颜随手拿起薛恒放在最上面的一张单独核算的报表。
“又跟哪个领导啊?”陪顾颜应酬方方面面已成薛恒生活的一部分了。
“伟大的顾老!”顾颜揉了揉太阳穴。
薛恒眯眼一笑:“哟,家庭聚会,我怎么好意思……”
“别废话了,叫你去就去。”
举着手里的报表,顾颜斜眼看薛恒:“给我看这个干吗?”
薛恒一翻眼白:“我说你这装修皇宫那?才一百多平米,你给我扔进70多万!”
顾颜不搭理薛恒,翻了翻,找到另外一张混在其中的报表,抽出来丢给薛恒:“不到半年,他给我赚了160万!”
“那其他开销呢?那地段什么价?房租、水电、人员、管理费、日常开销……”
顾颜急忙打断薛总监的嘚啵嘚:“才半年,着什么急,后期合同又不是没了,好多款项还没回笼,要都回来了,我这半年还赚了点呢。”
“亲,平进平出好吧?你等于是养着一个景观设计部玩呢。”
顾颜立即道:“平进平出怎么能是养着呢,分明是自给自足嘛。”
薛恒被噎,人家老板脑子还是蛮清楚的。
顾颜起身:“我这皇上都不急,你急什么?”
薛恒点点头,觉得也是。
嗯?是个屁!你才太监,你全家都是太监。
顾颜笑着走到薛恒跟前:“这才刚开始,有点耐心,明年肯定连本带利都回来。”说完,把咖啡交到薛恒手里:“多喝点,晚上别睡着了。”
呃……
薛恒终于知道顾颜给自己挖的坑有多么的高逼格了。望着国家大剧院前厅正中打着横幅:纪念xx和xx昆曲艺术文化交流xx周年演出!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昆曲?奶奶滴,不睡才怪!
“你怎么还爱听这口?”薛恒不满地瞪了眼顾颜,看着顾颜刚回家换上的礼服,不禁问:“有必要吗?”
“这是对艺术的尊重。”
“那我这身……”
“你没必要。”
“……”
忽然一些闲散在四周的记者一起向门外涌去,咔嚓咔嚓一通乱闪,边闪边退,走进几个人来,光彩夺目的,还有记者上去提问,忙乱了一番,不多久工作人员疏散了围观人众。
“诶,顾颜,我觉得你爸当年一定比你还帅。”
“承蒙夸奖。”
“你爸身边那个妖娆的老女人是谁?”
顾颜瞟了眼薛恒:“你怎么不问问那老女人身边不起眼的小老头是谁?”
薛恒眯起大眼睛,怎么看都眼熟,忽然双眼圆睁:“那不是建委的安部长吗?”
顾颜嗯了一声,薛恒赶紧低头看看自己这身行头:“你怎么不早说,我也换身衣服。”
“都说了,没必要。”
“怎么就没必要了?”
“红花总要绿叶配。”
“顾颜,你丫就孙子吧。”
俩人正说着,一行人说笑着向剧场这边走来,顾颜这才迎过去,先冲安启华打着招呼:“安部长。”
安启华大方地:“诶,远了,叫伯父吧。”
顾颜看了看自己的父亲,顾思明笑着点点头,顾颜这才改口叫安伯父。
顾思明转脸看向大梁玉蝶:“这是犬子顾颜,就是上次我跟你提过的那个在设计部做事的孩子。”
大梁玉蝶凝神细看,哦……这就是顾思明其中的一个儿子?剑眉星目长得倒真是……打量的神情不禁有些怔然。
“这是你安伯母,想必你也听说过。”
顾颜点头道:“久闻大名,昆曲界的泰斗,德艺双馨,桃李满天下。”
大梁玉蝶淡淡一笑,并不以为然,像这样的恭维那都是场面上的客套,也难为他说得这么自然,微瞟顾思明,真是虎父无犬子,哼!
众人相互介绍后,薛恒也被安部长拍了拍肩头。薛恒诚惶诚恐,精神抖擞地跟着走进剧场,直径去了楼上贵宾席。
这期间不乏记者尾随拍照,薛恒更恨顾颜那身笔挺傲人的礼服了,只是你丫穿那么精神老躲着镜头,还不如脱下给我。
像这样的纪念性演出,总要弄几段经典,大梁玉蝶的《牡丹亭》、小梁玉蝶的《长生殿》各有代表人物,经典唱腔,小梁玉蝶过世的早,传承单薄,但也有效仿其表演艺术风格的,大梁玉蝶开枝散叶,桃李满天,台上多半都是她这一脉的传人。
听着间歇性的赞誉,一会看看顾思明,一会低语安启华,大梁玉蝶稳坐其中,时不时看向顾颜,遇上顾颜的视线,颔首微笑,不失一代名伶之风采。
“思明。”大梁玉蝶轻声唤着。
顾思明忙俯身贴近,因身材高大,尽量俯下去好叫大梁玉蝶方便说话。
“顾颜是你哪个太太的孩子?”
“哦,第三个,是个英籍华人。”
大梁玉蝶一笑:“我倒觉得他长得更像另一个人。”
顾思明噢了一声,似乎明白什么,冲大梁玉蝶摆了摆手。
大梁玉蝶思忖着,半晌又问:“那……小华……到现在也没找到吗?”
顾思明又俯身过来,听明后,又摆了摆手,神情颇黯然。
大梁玉蝶倒也不好再问什么了。
回首再看顾颜,视线相撞,对方眼中闪过一道犀利,大梁玉蝶平静地收回目光,拽了拽下滑的披肩,身边的安启华赶紧又将另一端的披肩搭紧。
台上的杜丽娘已然“惊梦”了,昏昏欲睡的薛恒无聊地扫寻着楼下的观众席,这年头,欣赏高雅艺术的人咋越来越多了?听个昆曲都能人满为患!
嗯?薛恒的大眼睛真不是白长的,一捅身旁的顾颜:“你看,陈欢。”
所有人的目光投向出声的人,薛恒顿时尴尬,原本指给顾颜一个人的,恰巧这时杜丽娘一段唱没了,只剩轻轻的打板,这一声陈欢,其他几人都不禁顺着薛恒的手指向楼下看去……
第22章
果然是陈欢,坐在很不起眼的角落里,即便如此,一身正装打理得整个人清新俊逸,神情忧郁而又安静,望着舞台上悲悲切切的杜丽娘……
顾颜想阻止薛恒也来不及了,陈欢出现在这里的确叫人感到意外,他应该在办公室里画图,但却坐在这里听昆曲……
大梁玉蝶努力睁大眼睛看着,扶着贵宾席的前围,恍恍地站起了身,安启华也站了起来,想拉回自己的妻子,被大梁玉蝶轻轻推开了,她站在那里,望着儿子,一直望着,渐渐的,泪水蒙住了双眼……
见到这般情景,顾思明沉吟片刻,转身吩咐顾颜:“你把那孩子叫上来。”
顾颜没动,顾思明不禁又看了儿子一眼,顾颜迟疑着:“这个……合适吗?”
顾思明看向安启华,安启华已经扶着大梁玉蝶坐回原位,大梁玉蝶低着头正在擦拭着眼泪,抖动的肩头仿佛在极力克制住什么。
顾思明又对顾颜道:“你去叫吧。”
顾颜只好转身下楼了。
安启华忽然问薛恒:“你们怎么会认识陈欢?”
薛恒尚自惊魂未定,总觉得今晚自己哪里捅了个窟窿,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为毛都认识那个陈欢啊?大梁玉蝶,杜丽娘这还没死呢,你哭个毛啊?咽咽口水,薛恒声音小得像蚊子:“他……他在我们明华上班。”
几个人沉默了片刻,大梁玉蝶含泪看向顾思明:“不是说,不去了吗?”
顾思明摊摊手,搞不清这里的情况究竟为何?向楼下看去,儿子已经站到了陈欢的座位旁,只是,座位上空空荡荡,人不知何时已经走了,顾颜打着手势说是四处再找找。
过了很久顾颜折回楼上,寻找未果。又解释着陈欢是正式面试去的明华,他并不知道陈欢就是安伯母的儿子,平时又忙,对这个陈欢实在也没过多的留意。
顾颜的一番说辞,楼上几人倒也无心深究,已经收泪的大梁玉蝶呆呆地望着楼下儿子刚刚坐过的地方,确定是真的走了,也站起了身,安启华知道这戏是看不下去了,跟顾思明说了几句抱歉的客气话,陪着夫人打道回府。
顾思明安排顾颜亲自去送,大梁玉蝶婉拒,看了眼顾颜,说:“既然陈欢在你那里做事,还烦你……”
顾颜忙道:“伯母请放心,我一定会倍加关照,无需多虑。”
安启华道:“还是不必让陈欢知道我们的关系,这样更好些,照顾好顾老,我们先走了。”
顾颜答应着,目送二人离去,紧随身后的薛恒终于有了开口的机会:“咋回事?能给解释解释吗?”
顾颜回头看着薛恒:“有什么可解释的!”
薛恒骨碌着那双大眼睛:“大梁玉蝶原来是陈欢他妈咪,我擦,那安部长岂不是他爹地?”
顾颜淡淡道:“后爹!”
“管他亲爹后爹,只要是爹就行,现在不就是个拼爹的时代么!”
顾颜哼道:“咱俩也不知谁更庸俗。”
薛恒不理会顾颜的揶揄,埋头推理着:“那你爹地和他妈咪看样子也蛮有渊源的啊,不像是一般应酬,好像比他后爹更相熟,他妈咪年轻时绝对是个美人,你爹地又那么风流倜傥,保不齐你爹地和他妈咪……”
顾颜很是无奈:“够了,你安静会儿!”
薛恒举起两手息事宁人,可还是抑制不住一颗火热的八卦之心:“陈欢真走了?”
“嗯!”
“你通知的吧?”
顾颜站住了,瞪着薛恒:“知道吗,有时候你聪明的叫人讨厌!”
薛恒笑了,被顾颜以这样的方式夸赞着,也蛮不好意思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人家亲妈要见儿子,你拦着干什么?”
顾颜抄起贵宾休息区摆放果盘里的一个橙子,毫不犹豫地塞进了薛恒永远都合不上的嘴巴里!
杜丽娘的来电显示一个劲地震动着陈欢的小苹果,一个接着一个,直到绝望了,终于安静下来。陈欢坐在奥迪小跑里,望着街道两边随风而舞的落叶,整个世界一派萧瑟,宛若那缠绵悱恻的昆曲,诉不尽的哀怨,也叫人无端的绝望。
顾颜的微信有着洞悉一切又催促的意味:“不想楼上看戏的话,就快走。”
贵宾席坐着谁,陈欢每次来看戏都告诉自己不用关心,这样的场合难免会看见,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他只是来听听戏而已,仅此而已!
收到顾颜的微信,才真叫人意外,他居然也来听昆曲?偷偷向楼上瞟去,除了那光彩夺目的,一群人分不太清谁是谁,没看见顾颜,却好像有薛恒,陈欢立刻起身撤离。
洗手间里,两个人短暂地会晤,陈欢先声夺人:“你怎么在这里?”
顾颜淡淡道:“尽尽孝道!”反问陈欢:“那你呢?跑这画图来了?”
“图画完了,散散心。”
“我以为你更喜欢打电玩。”
“谁说听戏就不能打电玩了?”
俩人都沉默了会,陈欢深看顾颜:“原来你们早就认识?”
顾颜修正着:“是他们几个早就认识,我是陪父亲来看戏,今天第一次看见你……大梁玉蝶。”
“你父亲?坐她边上的那个?”
“嗯,顾思明。”
“顾思明……”陈欢搜索着那份熟悉的感觉。
顾颜代他确认:“对,那个建筑大师!”
陈欢半晌没说话,脑子里迅速将某些关联捋了个遍,于是问“上次托人介绍工作的也是他们?”
顾颜点点头。
原来这条关系链是这么串联起来的,顾颜都知道,老陈也知道,只有自己不知道……陈欢一扯嘴角,低声一个操。
顾颜不禁皱了皱眉。
“你早就知道我是那个唱戏的儿子?”陈欢看向顾颜。
顾颜沉声问:“唱戏的儿子怎么了?”
陈欢冷笑:“原来你真的知道,那你成天跟我这装呢?”
“怎么说话呢?你是谁儿子跟我有什么关系?妨碍我们一起做事吗?”
陈欢板着脸,胸膛起伏不定,顾颜的话无可反驳,可心里犹如窝了一团火。
顾颜也沉着脸:“再说,你自己都不说的东西,我为什么一定要捅破?”
“你也没说顾思明是你爸。”
“我又不是小屁孩,干什么天天把爸挂嘴边上?”
陈欢气呼呼地说不出话,明明觉得自己被愚弄了,怎么理儿都在顾颜那边?
顾颜好像得理不让人:“见了我连声谢谢都不说,反过来声讨,真是好人做不得。”
陈欢牙痒痒,很想咬点什么!
“你啊,赶紧的,要么继续看戏等他们来找你,要么回家洗澡睡觉,我得赶紧回去了,楼上一堆人等着呢,我还得给你擦屁股。”
顾颜走了,身后陈欢一声吼:“我用不着你擦!”
擦完屁股的顾总,不知为何没再来景观设计部,好像这个人又从地球上暂时性消失了,陈欢秉持着一贯的原则,人不就我,我便不动,关于顾颜,更亦如此。
不管工作多忙,陈欢坚持下班后去健身房参加慢跑训练,周末,国际长跑赛,这是一个考验,也是一个证明。
以往陈欢会叫上冯宇一起,帮忙开车、拿衣服,天气已经很冷了,跑完了更冷,若不马上保暖,身体是吃不消的,跑完后能否开车也要看个人的情况,如果硬要自己开车,对膝盖、脚踝有可能造成巨大的损伤,陈欢不敢大意,想了想,还是跳过了冯宇的电话,自从离开未来设计后,俩人处于失联中。
翻了翻电话薄,找了几个平时还不错的驴友,打过电话后,没一个在北京的,都在外边驴着呢。
再然后……喝酒的,打牌的,k歌的……陈欢合上了电话,所谓朋友,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走进自己生活的,他们只适合出现在他们应该出现的地方。陈欢决定这一届的长跑赛,还是自己一个人的好,至少还有瑞森陪跑。
“我说,你并不怎么开心啊?”瑞森一边擦着身上的汗水,一边盯着陈欢的脸。
陈欢缓慢地踩着跑步机,反问瑞森:“我?有吗?”
瑞森玩味地:“一脸的失恋相。”
陈欢白了瑞森一眼:“我说你能不能别老这么无聊?”
“呵呵,陈欢,你吧,就是活得不够坦白。”
陈欢道:“我没兴趣和别人分享私事。”
瑞森摆摆手:“不是跟别人,是跟你自己不够坦白。”
陈欢继续跑着,瑞森一天恨不得睡八个男人,活得够坦白的了。
瑞森忽然凑过来小声说:“诶!上次那个人,你跟他怎么着了?”
陈欢提高了跑步速度:“什么哪个人?”
瑞森又将陈欢的速度降了下来:“就是上次来找你的那个帅哥。”
陈欢淡淡地说:“哦,朋友而已。”
瑞森笑了,望着陈欢无奈地摇摇头,忽然道:“他喜欢你。”
陈欢脚底一绊,索性关上了跑步机,看着瑞森:“还能不能好好地一起玩耍了?”
瑞森抓起地上的哑铃,挥动着右臂,绕着陈欢,只笑不语。
陈欢继续开跑,跑了没几步,又问瑞森:“你凭什么这么说?”
瑞森自指双目:“就凭我阅男无数,多年练就的火眼金睛。”
陈欢切了一声,两眼却盯着转来转去的瑞森。
瑞森笑意加深:“那天他站在那儿,看你那眼神,就两个字。”说到这,故意顿了顿。
陈欢忍不住问:“哪两个字?”
“吃醋!”
陈欢跳下跑步机,拎起东西就要走。
瑞森一把抓住陈欢:“你看你,是你问我才说的。”
“你那都是胡说八道。”推开瑞森,陈欢准备去洗澡。
望着陈欢迅速离去的背影,瑞森喊道:“欢欢,跑步是跑不走烦恼的,周末赛场见。”
第23章
也许真的是受了心情的影响,连天公都不作美,随着周末的来临,整个帝都浸泡在一片雾霾中。
陈欢一拉窗帘顿时呆了,窗外一片白茫茫,整个世界,除了自己的房子,全都不见了。
瑞森的电话先到了:“我靠,我特么一早起来,以为自己瞎了呢!”
“那还跑不跑了?”陈欢问。
“还跑?你铁肺啊?”
“实在不行戴口罩,跑吧,一年就这么一次,我等了很久了。”
“防毒面具都不行,真不能跑了,我怕看不清路,直接撞树上去。”
瑞森放弃了,陈欢怔怔地有些发呆,简单收拾了一下,带好必备的东西,根据实际情况,打车不让进限制区,只能地铁,这个放弃,陈欢还是开着奥迪小跑向赛场出发了。
迟疑地发了个朋友圈,一张雾霾的惨烈实景,一张在如此恶劣条件下,仍然坚持比赛的选手们集体戴着口罩的坚韧与悲壮。
当迈开双腿的一瞬间,陈欢不后悔自己的决定,一步一步稳行在人群中,这些人都是陪跑,陈欢并不觉得那么孤单。随着步伐越来越持续一种节奏时,心也渐渐安定下来。
瑞森说错了,烦恼是可以跑走的,至少此时此刻,陈欢心中一片澄净,只有奔跑和耳边轻微的风声,初冬的太阳渐渐穿越厚厚的雾霾,即便是一点微弱的光芒,也能给人带来一丁点的希望,摘下口罩,大口地呼吸着,忘记了计算公里数,只剩下奔跑,陈欢觉得自己自由了……
从帝都广场出发,一直到森林公园终点,整整十公里,陈欢一路不停歇,取得了近几年最好的成绩,在到达终点的一刻,整个人似乎还停不下来似的轻灵。
稍作休息,陈欢这才感觉到体重渐渐回来了,而且越来越沉,快迈不动腿了,脚上尤其酸痛,估计是有些运动过度了,风吹在身上,一阵阵的打着激灵,跑步的热量正在消退,衣服都在车里,必须赶紧回停车场。
望着身边一个个选手被涌上来的朋友、亲人簇拥着,个个都像凯旋的将军,陈欢低着头加快了脚步,已近正午,雾霾渐散,太阳的光芒灰扑扑的,打在身上只觉得冷。
正在找着奥迪小跑,却看见一辆眼熟的路虎,陈欢不由自主停住了脚步,忽然身上一暖,多了件棉衣,一个声音随之责备:“这破天还跑,不要肺了?”
陈欢睁圆了眼睛,懵懵地看着仿佛从天而降的男人,悲喜莫名!
“你怎么来了?”
“问那么多干嘛,赶紧上车。”顾颜架着陈欢向路虎走去。
“诶,我自己有车。”
“我先送你回家,待会回来给你取车。”
“车上还有东西……”
“丢不了。”
不容分说,顾颜把陈欢塞进路虎,丢过一个暖水袋,滚热滚热的,又拎出一个毯子压在陈欢的腿上,陈欢说不用,没那么娇气。
顾颜道:“我玩长跑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跳皮筋呢,听话,容易引发高烧,这时候浑身毛孔全开着,千万不能受凉。”
陈欢乖乖地上了车,抱着暖水袋默默地看着顾颜,温暖从手心里慢慢沁遍周身。
咖啡在保温杯里冒着香气,温度刚好,陈欢接过来喝着,时不时瞟向顾颜,灰色的运动休闲款,柔软的质感却衬得人格外有型,象牙色的皮肤越发显得光滑细腻,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向后望着倒车,半露的锁骨抻出一道优美的线型。
顾颜的目光忽而撞向定定的陈欢,陈欢慌忙避开,耳垂突地又被一只手揪住,轻轻地拽了一把,陈欢这次淡定了许多,小声怪道:“干什么!”忽然也伸出手来揪住了顾颜的,顾颜的耳垂又厚又软,摸在手里肉呼呼的,陈欢笑道:“这是猪耳朵吗?”
顾颜摇着脑袋想甩开陈欢的手:“开着车呢。”
陈欢不放手,摩挲着柔韧的耳廓:“为什么来找我?”
耳上又暖又痒,顾颜任凭那几根手指调皮的摸着,直视着前方的道路:“为什么不能来找你?”
擦,这就是顾颜特有的回答方式,陈欢扯了扯“猪耳朵”,心情小复杂:“最近都没来景观这边?”
顾颜淡淡道:“忙。”想了一下又补刀:“省得某主管嫌我屁股擦的不干净。”
陈欢松开了手,上次剧院的偶遇弄的两个人都有些不快,今个见了面,没想到顾颜又提起来。
见陈欢不说话,顾颜只好叹口气,胡乱摸摸陈欢的头发:“行吧,不提那事了,以后想听戏,我给你多找点票。”
陈欢笑了笑,大梁玉蝶的儿子要听戏,还得别人找票,唉,也真是讽刺,看着顾颜专注地表情,陈欢把暖水袋抱得更紧了。
还没到家,陈欢就有点坐不住了:“腿抖得好厉害。”
顾颜看了看:“可能是肌肉痉挛,回去给你按摩一下。”
陈欢小声道:“那倒不用吧?”
到了家,扶着顾颜,陈欢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走进屋来的,两腿抖得停不下来,脚上的痛也加剧了,一下子倒在床上直吸气。这才觉得自己有些托大了,长时间的奔跑基于每日规律性的锻炼,前段时间工作忙,训练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没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
替陈欢盖好一条薄被,顾颜挽起袖子,陈欢忙又起身:“别了,真不用。”
顾老板的口气强硬起来,不容抗拒:“少废话,躺好!”
“那你别动我的脚,疼。”
……
阳光稀薄,并没有因为午后而发挥应有的效力,雾霾欲散不散,天空阴沉着脸,一片铅灰色,房间里昏昏暗暗的,而陈欢还是将双眼埋在半条手臂下,头微微侧着,寻着枕间的暗处。
顾颜转身走到窗前,将暗色团花的厚厚窗帘从两端慢慢合拢相聚,丝光浮动,却将最后一抹光线遮住了。室内陷入一片深色中,旋开卧室内另一盏角灯折回床边,顾颜轻声道:“要是能睡你就睡吧。”
嗯了一声,陈欢闭着眼,依旧埋在手臂下,心陡然又是一颤,腿上承受来自顾颜手指的力度,不轻不重,不缓不急……起初是小腿,再然后向大腿……手法娴熟,张弛有度,有些地方格外酸胀舒适,那应该是穴位,腿上剧烈的抖动开始松缓下来,变为间歇性的一跳一跳。
陈欢埋首轻笑:“你做建筑前是按摩师吗?”
顾颜不满地拍了陈欢脚心一下,商量着:“……可不可以不盖被子?还有……把长裤脱了……”
陈欢移开挡在脸上的手臂,睁开了眼,看着顾颜,脸上写满了“最好不要”几个字。
顾颜一摊手:“手法再好,隔着这么多阻碍,力度达不到,我也白费力气。”
“我会冷的。”
“开开空调,你上身盖好被子。”
犹豫着,再扭捏反而显得……,趁顾颜转身去开空调,陈欢褪去了那条长裤,只是还盖着被子,ck纯棉的内裤仿佛伊甸园亚当身上最后那片树叶,遮挡住始祖不禁诱惑后最初的那点羞耻。
片刻,身下一凉,陈欢不由自主加紧了两腿,又将脸埋在了臂弯下。
“放松。”顾颜使劲搓了搓掌心,带着热暖贴上了光滑的皮肤,陈欢的心胡乱跳着,随着那温热的掌心,腿上的暖四处游走。
陈欢一直很满意自己的很多部位,不仅是脸,也包括腿,长期的锻炼,腿型修长而结实,没有一分多余的赘肉,也不像其他人那样有着浓密的腿毛,甚至比很多女孩子更担得起冰肌玉骨,肤如凝雪等诸如此类的字眼。
顾颜的手放慢了速度,缓缓向上揉推着,指尖轻轻按着更为薄嫩细腻的地方,屋里的暖已叫人汗流浃背。
被子滑开了,陈欢迅速又将它拽了回来,堆在身上,上边盖住半张脸,隐忍着,偷眼瞟去,顾颜躬着身,神情认真,眼内是司空见惯的那种冷静与平淡,额头已见涔涔汗意。
室内一片静谧,流动着彼此微微不平的喘息声,陈欢的头上也冒出汗来,半搭在腹部的薄被仿佛也失去了应有的作用,陈欢陷入了从未有过的尴尬,心思意念犹如作怪的小鬼,扯着腿上那股异样的力道,四处点捻,拨篝撩火,仿佛中了邪,倒将那日映入脑海中乱七八糟的画面一幕幕放出来,重叠着眼前的顾颜,那似有似无的碰撞、摩挲,叫人痛苦不堪又万分喜欢。两只手紧抓住薄被,挡在那里,生怕一个闪失,变昭告于天下。
心如鼓作,乱跳如麻,瑞森的分析,究竟有几分是真,几分可信?被拒绝的后果不堪设想,于是有些话便梗在喉中,挣扎着说不出口。
“顾颜,好了,你也累了,休息一下吧?”陈欢的声音沙哑晦涩。
“转过身去,一会就好了。”顾颜坚持着。
也好,陈欢似得了大赦般,迅速翻身压下,压得人生疼。整张脸深深地埋进了两枕之间的缝隙,腿早已不抖了,抖得是心。
一阵锤打后,顾颜的手一拍陈欢在弹力内裤下包裹着的高翘臀部,戏谑道:“真诱人!”
陈欢抬起脸来,微微抗议:“喂,占便宜没够怎么着!”
顾颜扶着床边,忽然探身过来,对上陈欢略带“羞愤”的小眼神,笑得格外不厚道:“做你男朋友啊?”
“能不再开这种玩笑了吗?”陈欢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瞬间又后悔,为什么不反击?好!你来啊,敢吗?
顾颜笑笑地走开,一按开关,厚厚的窗帘退向两边,光线打透全室,陈欢眯了眯眼,盖上被子,整个人埋在里边不出声。
顾颜点了支烟,踱到客厅,也没了动静。
不知过去了多久,陈欢掀开被子,侧耳倾听,客厅里还是一点响动都没有,于是穿上裤子,光着脚踩在地板上,脚踝一阵剧痛,陈欢捂上了嘴,生怕顾颜听到,一瘸一拐地走出卧室,只见顾颜倚在客厅的窗根下,开着半扇窗,手里的烟袅袅升腾,静静地望着远处雾霾散去后影影绰绰的群山,夕阳西下,天空几抹淡淡的红晕,此时的顾颜神情冷漠而高深,看得人心里莫名的神伤。
烟蒂烧到手指,顾颜惊觉,这才发现站在卧室门口的陈欢,掐灭了烟,顾颜淡淡地问:“腿还抖吗?”
“不抖了,就是脚疼。”
“估计是拉伤了,你好好歇着,别瞎溜达,我先给你取车去了。”
“晚上请你吃大餐,”陈欢一片冰心在玉壶:“我得好好谢谢你。”
顾颜道:“谢什么,我怕你真趴下了,耽误公司的事。”
……冰心瞬间碎在了玉壶里……
顾颜还是走了,接了个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声音格外耳熟,陈欢一怔,是那个苏苏。苏苏好像又在发脾气,声音大得回响在屋里:“小哥哥……”
顾颜立即向外走去,似有安哄之意:“好好,你别急,很快就能看到我了,你数一百下。”
为毛还要数一百下?对方肯定是个上学的小孩子,陈欢疑惑地看着顾颜,想问,还是忍住了,上次的不愉快记忆犹新。
顾颜也不多作解释,换好鞋拉开门,不忘嘱咐门内的陈欢:“别洗澡,免得受凉,我晚点过来送钥匙。”
陈欢道:“不用,别送了,明个再说吧。”
顾颜道:“也好。”
即将关闭的门里一张黯然的脸,已经要走的人忽又将门推开,几步走到陈欢跟前,忽然揽过陈欢的头,双唇闪电般在脸颊上轻轻一触,不等陈欢反应过来,顾颜转身离去,大门砰地一声关上了,陈欢独自愣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
第24章
陈欢还是洗了澡,不洗不足以证明世上的确有要么洁癖要么死的人类。只是脚上一阵一阵的痛,热水浸泡后,居然有些肿了。
瑞森打来电话,一听就说有可能是脚踝的筋拉伤了。
陈欢无心脚上的筋,说起比赛中的盛况,瑞森也微微后悔自己的退缩,俩人噼里啪啦地谈着关于马拉松的成绩,关于腿部抽筋,还有,陈欢忽然很想和瑞森聊聊关于……那个会吃醋的男人。
谁说只有女人才有闺蜜,男人也有,还要看什么样的男人,陈欢从来没发现,此时此刻的他是如此需要滥交的瑞森那点经验之谈。
夏娃其实早就想偷吃那棵树上的果子,只是需要一条蛇及时的出现,因为那树上的果子原本就悦人眼目!
滥交的人不见得不聪明,有时反而更通透,当瑞森听到陈欢说顾颜意外地出现在停车场时,随即笑道:“欢欢,别骗自己了,发那个朋友圈就是别有用心的吧?”
陈欢不语,可也不否认,聪明的朋友一半是天使,另一半就是魔鬼。
提到按摩……陈欢话未说明,果不其然,瑞森的擦擦之音不绝于耳,马上聪明过了头,甚至一丝震惊:“我擦,你体力是人的吗?上午一个马拉松,下午床战三百回!”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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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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