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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节

    [网王]琥珀情事 作者:毒毒sama

    第8节

    我现在就做给你看,越前。

    你快回来,越前。也许今天,就是我最后一场球了。错过了这一次,你也许再也看不到了。

    我赌上一切,把这场胜利交给你,越前。

    (40)

    接下来的一回合,轮到了手冢的发球局。

    面对表情沉稳严肃的真田,手冢俊美的容颜一如寻常般清冷。迎上被轻松还击的黄色小球,银色的球拍置于身前,拍面微微倾斜,任凭球在拍线上飞旋,然后用削球一般的姿势,狠狠将球击向对方。

    “没用的,手冢。”紧抿的唇畔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冷凝讥讽,真田双手紧握球拍,跨步,劈击,又是一记直上九天的雷霆!

    面无表情地望著真田,手冢仿佛早就知道真田会用出这落点难以捉摸的雷霆,凤眸闪过一道志在必得的冷光。

    无论手冢如何落后也不曾开口说过什么的龙崎教练脸色突然一变,蓦然起身,铁青著脸紧盯著俊美沉静的容颜,失声喊道:“不可以的,手冢!”

    就像是为了回应龙崎教练这一声有失风度的嘶喊,雷霆之下,明黄色的小球重重落在界外。

    出界,手冢得分,150。

    紧握著双拳,龙崎教练死死地盯著手冢连神色都未曾改变的侧脸,颓然地坐回教练席,面色有说不出的难看。

    手冢,你一向是最知道进退的,为什么向来稳重的你,今天变得这么冒失?因为你知道自己没有那么多机会耗在难以捉摸的雷霆上了吗?所以你加诸在网球上的旋转比以往强烈的数倍,是想借助手冢领域的力量,将真田的来球硬生生逼出界外吗?

    可是,这样一来,你好不容易愈合的左臂,又将承受多大的负担?你到底还想不想再打网球?你不是说过,你的目标是成为职业球员,可你这样做,根本就是在断送自己一生的追求。

    这一切,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吧,手冢。但是还是这么做了,你为了青学,又将自己置于摇摇欲坠的悬崖。是什么让你赌上一切,也要赢下这场比赛?为什么我总觉得,不仅仅是因为要夺取全国大赛冠军的承诺。

    站在球网对面的真田向来冷凝的俊颜有一丝崩裂的迹象,黑眸闪动著无可遏制的惊愕。自己的雷霆,落点绝对精准的雷霆,竟然会出界,难道是刚才手冢那一记看起来怎么都觉得有点异常的回球?

    认为自己有必要确认这一点,真田紧抿著唇,再次以雷霆还击。

    与上一次如出一辙,网球又一次落在界外,真田仿佛明白了什么,心中顿时有说不清的复杂。

    这就是越前曾经说过的,基于手冢领域将球逼出界外吗?那时候,当越前说出这样看起来不符合实际的想法时,他毫不犹豫地说这是不可能的,但现在看来,竟是他错了!

    只是,手冢不也说过这是不可能的吗?为什么他做到了,而且那么完美!

    你不想要你的手了吗,手冢。即使能够将我雷霆逼落出界,但对你而言,要给球加上比原来剧烈许多的旋转,你的手臂要承受多大的负担。你做出这一切的时候,是不是在想著越前?

    是的,真田。我的确对越前说过那是不可能的,因为我那时候考虑得太多了。事实上,做起来并非那么困难,也许越前一开始就知道我能够做到吧。他相信我能够做到,我就一定能够做到,我从来不想让他失望,就像这场比赛一样,我不想败落而让他失望,我一定要赢!

    隔著球网,冷凝深邃的黑眸与清冷沉静的凤眸无言的对视,但彼此都明白,将他们推上这场志在必得的比赛的,不仅仅是同为部长而肩负的责任。

    一次次挥动著手臂,打出剧烈的旋转,再一次次将凌厉的雷霆逼出界外,比分渐渐追回。34,手冢仅落后一局。

    站在球场外,不二紧紧环抱著双臂,向来优雅俊美的容颜失去了惯有的笑容。

    手冢,你为了这场比赛的胜利,又把自己逼进了死角呵!

    其实,最担心越前的,是你吧。可是你什么也不说,你总是隐藏了自己的感情,把部长的职责摆在了第一位。可是,不管你做什么,越前现在也是看不到的。就像你对他的喜爱有多么深刻,他是不知道的。在他心里,此刻站在你对面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适可而止吧,小心你再也打不了网球了。”站在网前,真田冷冷地看著气息微显急促的手冢,眉眼紧蹙。

    你的手臂曾经受过重伤,就算是好了,也承受不起这样的消耗,你为什么要这么执著?我总觉得,你要这场比赛的胜利,是为了越前,就像你刚才的一举一动,是因为越前说过,所以不顾一切了吗?

    但是,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手冢。这场比赛的胜利,对立海大而言是必须的,对我个人而言,也是必须的。

    抿唇,面对真田认真的警告,手冢漠然地撇开眼去,望著青学众球员,眼中飞闪过一丝失落。

    还没回来吗,越前。若你再赶不回来,你曾经想要我做到的,恐怕再也看不到了。我的手臂,已经快到极限了,我唯一能为你做的,是在手臂彻底崩溃之前,把这场胜利送给你。所以,要平安回来啊,越前!

    高高抛球,球拍在挥出的瞬间倾斜了角度,小球笔直地飞向真田的半场。稳稳落在前场,飞旋了数圈之后,明黄的小球再没有弹起,轻轻滚落在球网边。

    零式发球。

    冷凝的黑眸不可置信地瞪大,真田怔怔地看著球,复杂的眸光缓缓转向神情冷峻的手冢,不自觉地咬牙。

    当初手冢肩伤的加剧,和零式削球有著密不可分的关系,因为要使用零式削球,就必须过度使用手臂。而现在,连发球都开始使用零式,你真的不想要你的手臂了吗,手冢。

    连续四次使用零式发球,手冢将比分追至44,也让他的左臂凝起了连肉眼都清晰可辨的淤血。

    紧捂著抽搐得连轻轻碰触都疼痛钻心的左臂,牙齿深深陷入紧抿的嘴唇,冷汗沿著苍白的俊颜缓缓滴落。可就是这疼痛,却让他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仿佛那是完成了某种仪式。

    趁著治疗的片刻休息时间,手冢踉跄地走回球场边,无力地瘫倒在椅子上。微微睁眼,看著正紧急为自己处理著手臂的大石,他微喘的嗓音有些沙哑:“越前,有消息了吗?”

    “桃城刚打来电话,说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抬头,看著那露出一抹隐约浅笑的俊美容颜,大石咬了咬牙,低声道:“手冢,不要大意地上吧。”

    “我知道的。”微微点头,手冢转眼看向球场的入口,清冷的凤眸写满期盼,轻声呢喃:“我们是为冠军才到这里的,我绝不会放弃。”

    立海大方阵,因为过度使用雷霆而导致双膝红肿的真田笔直地站立在座椅前,眸光森冷地盯著脸色平静的幸村,低沉的嗓音犹如沙砾般粗嘎,一字一句地问:“你说让我放弃正面对决?”

    “是的。”迎上真田冰冷中愤怒得快要冒出火来的深邃黑眸,幸村淡淡地道:“你也看到了,以现在手冢的情况,再也打不出零式发球了。而我们要的是胜利,而不是你和手冢的意气之争。真田,我们是为立海大连续三年霸而来到这里的,请你记得这一点。”

    弦一郎,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三年前输给了手冢,是你的心结。这三年来,你对自己严格得近乎苛责,就是为了今天。不仅如此,如今你想要堂堂正正地击败手冢,还有别的原因吧。是因为越前,对吗?那孩子一直都敬畏著手冢,这是你的另一个心结吧。

    但你不要忘了,我们的目标和责任。只要胜利就可以了,我要的只是胜利,并不在乎你用怎样的方式打败手冢,立海大也不会在乎。

    王者立海大,只要结果,胜利的结果。

    面对幸村温和中闪动著凌厉光芒的紫眸,真田神情复杂,最后深深地低下头,不再争辩。幸村说得没错,他的肩头有著无可推卸的责任,现在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没有什么,比起这场比赛的胜利更为重要。

    片刻的休息后,两人之间的争夺再度展开。

    就算万般不愿,真田最终还是在部长的责任下放弃了一直坚持的雷霆;而因为要防备真田随时可能施展的雷霆,手冢不得不勉力透支著自己的左臂。

    激烈的对决,却因为这样的场面变得凄美。

    眼中流著泪,模糊了双眼,大石却固执地瞪大双眼紧盯著球场上急促喘息著的手冢,逼迫著自己不要哀求他放弃。

    手冢,你的执著我们都看在眼里,但你能不能稍微对自己好一点。你总是这样,什么都不说,把一切都忍在心里,就连你最喜欢的人,你都不肯去追逐。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的,这场比赛,你不仅仅是为了青学,也是为了他,你最想要把胜利交给的,是越前吧。

    球场上,在立海大啦啦队响彻天际的加油声里,真田沉稳地回击著手冢,眉头紧蹙。他们在叫他皇帝,可放弃了正面对决,他算什么皇帝?

    不过越前,我终于明白你一直尊敬手冢的原因了。手冢国光,他能够坚持到这个份上,就算输了这场比赛,也虽败犹荣!而且,他未必会输的,因为我也已经到极限了。

    赛末点,只要再赢了这一球,真田将以75的比分胜出。面对手冢凌厉不减的来球,真田眸光微微一沉,双手紧紧握住拍柄,用力劈下。

    动如雷霆!

    气势逼人的雷霆,并没像之前那样被逼出界外,而是笔直地飞向手冢。挥手接住带有雷霆万钧之势的来球,左臂突然腾起蚀骨的剧痛,苍白了手冢冷汗满布的俊颜。

    球拍虽已脱手,但球还是缓缓飞向了真田的半场,令人惊异地落在球网之上。轻轻摇晃,仿佛在选择著胜利的天平偏向何方,一时让观众屏住了呼吸。

    半跪在球场上,双膝的剧痛让真田无法再次站起,只能死死地盯著黄色的小球,发出嘶吼:“给我到对面去!”

    球网那边,已经捡回了球拍,紧捂住手臂的手冢,也用同样的目光盯著那摇摇欲坠的明黄,眸中有说不出的复杂。

    终于,黄色的小球缓缓滚落,轻轻落回手冢半场,让他颓然倒地,仰躺在球场上剧烈地喘息,眉头紧皱。

    对不起,越前。就算是拼劲了力气,我还是输了。真田他,的确很强,他强大得足以与你匹配。我的的确确是输了。

    在满场震天的欢呼声里,真田咬牙站起,踉跄著脚步越过球网,走到手冢身边。伸手,望著那紧盯著自己的清冷凤眸,他沉声道:“我是再也不想和你打了,手冢。”

    你的确是值得尊敬的对手,也有足够的分量去赢得越前的尊重。我和你之间,扯平了。

    (41)

    带著龙马匆匆赶回球场,桃城刚刚跑到入口处,看到的就是手冢在大石的扶持下吃力地走回己方队伍。连忙抬头,看著记分牌上75的比赛结果,向来阳光帅气的脸上浮起深深的失落。

    手冢部长,也输了吗?那么,接下来的四局比赛,是难以想像的艰巨呵。越前,还能不能赶上比赛?

    低下头,望著身旁睁著圆圆的猫眸,好奇张望著四周的小小少年,桃城无助地叹了口气,迎上正在大石的帮助下艰难走向这边的手冢。为难地沉默了片刻,他轻声道:“部长,越前他,好像是失忆了。”

    失忆了?!

    一句话,让青学众人脸色瞬间铁青,都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紧盯著龙马精致的脸庞,嘴唇颤抖嚅嗫著,却发不出声音。

    末了,手冢用力抬起抽痛的左臂,略显迟疑地抚上白皙光滑的小脸,低沉的嗓音无可遏制地暗哑:“越前……你知道我是谁吗?”

    歪著头,漂亮的猫眸眨了眨,色泽粉嫩的唇瓣勾起一丝迷人的笑容,少年轻声道:“你是谁?我认识你吗?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踉跄地后退了两步,黯淡的凤眸写满惊愕,手冢重重闭上双眼,绝望般地低喃:“你不记得我了,你怎么可以不记得我了。我们不是说好了,要拿到全国大赛的冠军吗?”

    “越前?”在众人死寂般的沉默里,冷凝低沉的嗓音从不远处传来,真田用力推开扶著自己的仁王,毫不在意膝盖传来的剧痛,一瘸一拐地快步走来。

    听到他回来的消息而涌起的狂喜,瞬间被突如其来的绝望所代替,真田手臂剧烈颤抖著。修长粗糙的手指紧紧抓住少年瘦小的肩膀,深邃的黑眸紧盯著清澈纯洁的金眸,真田哑声道:“越前,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是谁呀?”肩膀被抓得生疼,龙马不满地蹙起细致的眉眼,轻轻挣扎。不悦地瞪著眼前英挺的俊颜,眸光在看到他红肿的双膝时微微一滞,连忙蹲下身去。白皙的小手轻柔地抚摸著真田的膝盖,小声问:“呐,疼吗?”

    重重地闭上双眼,双臂紧紧环住娇小的身躯将他拥入怀中,深深呼吸地他身上清爽中带著淡淡奶香的味道,真田觉得自己在做梦,在做一个怎么都无法清醒的噩梦。

    若不是梦,他怎么会明明好好地在自己怀中却不记得自己;若不是梦,他为什么明明已经不记得自己了还会这么担心自己的伤势?可若这是梦,就赶紧醒来吧!醒来以后,他还在自己怀中,带著骄傲的笑容跩跩地对自己说:“真田学长,你还差得远呢!”

    不远处,手冢早已面如死灰。默默地背转过身去,一步一步走向看台,回到属于他的位置。

    拉著龙马坐到一边的空位上,真田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著柔软的墨绿色头发,眼中带著一丝期盼,小心翼翼地问:“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摇头,乖巧地偎入真田怀中,睁著一双圆圆的猫眸望著球场上开始的第二双打比赛,龙马精致的小脸上写满好奇:“呐,你们在做什么,追著一个球跑来跑去好像很好玩的样子。”

    不对的,不是这样的,越前!这是你最喜欢的网球,你一直坚持著的网球,你怎么会连这都不记得了?

    沉默地抿紧了唇,手臂温柔地环抱著怀中娇小柔韧的身躯,真田眸中写满了痛楚。抬头看向正默默看著自己的仁王,他沙哑地道:“去告诉幸村,越前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现在?”挑眉,仁王脸上闪过一丝惊愕。如果没有看错,仁王相信幸村对这个叫做越前龙马的孩子也有和真田一样的感情,现在这个时候,对他们而言最重要的时候,告诉幸村真的好吗?

    转眼看向立海大方向,看著正频频转头的幸村,真田唇畔浮起一丝苦涩:“没错,去告诉他,不然他无法专心比赛的。”

    撇开头去,不再理会周围不时投来的惊讶目光,真田静静地拢著龙马,手指不时滑过冰凉柔软的发丝。看著他的眼眸流连在一开始心不在焉,渐渐开始专注起来的琥珀猫眸上,化作一丝复杂的痛楚在心口荡漾开去,真田的注意力再也集中不到球场当中。

    无论他记不记得,可那早已烙刻在身心上的网球还是吸引了他所有的目光,如果说让他真实地碰触网球,会不会想起一点什么?

    起身,快步走到青学众人面前,一言不发地拿起少年的球袋,真田冷冷地盯著挡在自己面前的桃城,沉声道:“让开。”

    “你要做什么?越前他根本不记得了,就算拿了球拍也没用!”不悦地回瞪著真田,桃城咬牙低吼。该做的,在刚才回来的路途上都做过了,包括强拉著越前的手碰触球拍,逼迫他抚摸网球,都做过了。可是,没有一丝效果不是吗?

    “那就强迫他想起来。”低沉的嗓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真田饶过桃城,略微蹒跚地径直朝圆睁著眼眸看向这边的少年。

    “桃城。”回头叫住还想冲上前去阻挠的桃城,手冢低头想了想,道:“真田是想通过实战帮越前想起点什么,你也过去帮忙吧。”也罢,与其站在这里束手无策,倒不如让真田试试吧。

    看了眼桃城满脸不爽地走向自己,真田将球袋放入龙马手中,弯腰凝视著纯洁无瑕的金眸,轻声道:“先跟著桃城过去,我拿了球拍就过来。”

    不解地看著真田,又回头看了看桃城,精致的小脸漾开一抹甜美的笑意,龙马乖巧地应道:“好。你要快点过来呐。”

    “你要去他那里?”环抱著双臂,幸村站在球场内静静地看著正收拾著物品的真田,紫眸中飞闪过一丝复杂。“你真的认为这样可以帮他恢复记忆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漠然回应,将球袋搭上肩头,冷凝的黑眸深深看入紫光璀璨的眼底,真田沉声道:“幸村,堂堂正正地和他决一胜负吧。”

    唇角勾起一丝略带伤感的浅笑,幸村缓缓转头看向占据了绝对优势的立海大第二双打组合,柔和的声线微微沙哑:“我等著他。”

    转身大步走向场外,正巧与迹部碰了个正面。盯著真田阴沉的俊脸,迹部冷淡地扬了扬唇,哼道:“本大爷和你一起去。”

    沉默以对,当真田走到体育馆外寂静的球场时,黄色的小球已经落满了少年的半场。

    桃城眼中流著泪,伤感失望地望著半跪在球场内,双手紧紧抱著头满脸张惶的少年,嘶声喊道:“赶紧想起来啊,越前!你不是一直想要和我们一起夺得全国大赛的冠军吗?我们说好了的不是吗?你为什么会忘记?”

    “你到底要我想起什么?”不满地瞪视著桃城,金色的猫眸里写满了困惑,龙马四下张望。眸光缓缓滑过被轻轻推开的球场大门,在看到那抹怎么看都觉得无比熟悉的高大身影之后,绽放出迷人的笑靥,挥手叫道:“呐,你来了。”

    微蹙著眉头,真田快步走到桃城身边,沉声道:“让我来。”

    “你来?你以为只要是你,越前就会想起什么了吗?你还没有特别到那种地步,真田弦一郎!”满是敌意地盯著真田,桃城双手微微颤抖。

    不说,不问,并不代表他不知道,眼前这个人,让他敬爱的部长伤透了心。青学网球部谁都知道,从越前入学以来,部长看他的目光就是不同的。他们的冰山部长很早以前就喜欢上了越前,谁知道真田会强硬地插了进来,变成了今天这样的结局。

    抿唇,英挺的俊颜顿时变得有些难看,真田握紧了球拍。特别吗?他不知道对越前而言自己是不是特别的,他此刻只想著怎么帮那孩子想起点什么。深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维持著惯有的冷凝,冰冷地开口:“我一定会让他想起来的。”

    风林火阴山雷无所不用,真田透支著自己早已到达极限的膝盖,一次次将球击落在龙马脚边。汗水沾湿了英挺的容颜,脚步也渐渐蹒跚,可他依然坚持著,只因为那双凝望著自己的迷茫金眸渐渐澄清,缭绕出灼灼光芒。

    再也撑不住了,膝盖痛得已经不像是自己的,真田明白,这样的肆意妄为已经拉伤了肌肉。半跪在球场底线,任凭汗水迷蒙了眼眸,他眼中写满了渴望盯著缓缓朝自己走来的娇小身影,屏住了呼吸。

    “笨蛋,都伤成这样了还乱来。”微微眯起眼眸,龙马半蹲在真田身边,拉起衣服的下摆轻轻擦拭著英俊的脸颊,稚嫩的嗓音里带著一丝嗔怪。

    “越前……”怔怔地看著熟悉的神情,真田探试般地伸手,碰触著温热光洁的脸颊,嗓音轻轻颤抖:“你都想起来了?”

    纤细的手指轻柔抚摸著红肿得不像话的膝盖,柔润的小嘴微微抿紧,龙马小声嘀咕:“再不想起来,怎么赶得及参加比赛?”

    唇畔漾开一抹浅淡的欣喜笑意,手掌轻轻覆上龙马的手背,真田缓缓低头,让彼此的额头轻抵在一起,柔和了声线:“既然想起来了,又难得这么多人都在这里,就不要浪费机会热热身吧。”

    挑眉,在温热的薄唇上轻啄了一下,龙马扬起骄傲的笑容,转眼飞扬地看向球场周围,对著众人哼笑道:“一起来热身如何,各位?”

    满场的愕然里,一直靠在球网边没有说话的迹部突然大笑出声。紧握著球拍,快步走向那只笑容骄傲飞扬的小猫,优美白皙的手指用力揉了揉他汗湿的头发,挑衅道:“就让本大爷来看看你所谓的轻井泽特训,有了多大的进步吧,臭小鬼!”

    “切,猴子山大王你还差得远呢!”眯起金色的猫眸,抬头仰望著记忆里总是挂著不屑笑容的俊美容颜,回想著从轻井泽到东京这一路上,这个人都用怎样担忧伤感的目光凝望著他,龙马微微动容。小手抓住迹部的手腕,在他略微惊讶的凝视下,真诚地致谢:“谢谢你,迹部学长。”

    银紫色的眼眸微微深沉,将爱恋隐藏在浅淡的笑意之下,手指在细腻的脸颊上逡巡片刻,迹部深吸了口气,道:“要谢本大爷的话,就全力以赴地来一球,然后赶去比赛吧!如果输了,本大爷饶不了你!”

    决赛的球场里,随著第二双打以大石和菊丸的胜利结束,电子公告板上出现了第一单打参赛双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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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静地坐在球场边,无视裁判的催促与周围渐渐奇怪的目光,幸村就这么沉静地盯著自己泛白的手指,笑容模糊。

    越前,我在等你。

    这场比赛,从遇到你的那天开始,我已经期待了好久好久。是你来招惹我的,如果不是你总对我露出没有防备的笑容;如果不是你对真田说出了那些让我动心的话,我不会接受那场手术,也就不会有今天的幸村精市。

    所以,就算我知道真田喜欢你,我也情不自禁了。我和真田一样喜欢你,就算明白你心里只在意真田,我也无法停止对你的渴望。

    这场比赛,我是志在必得的。我要让你知道,比起真田,幸村精市才是站在王者立海大顶峰的人,我比真田还要强大。我要让你的眼中有我,有不仅仅只会微笑的幸村精市。

    青学方阵传来一阵喧嚣。缓缓转过璀璨的紫眸,对上一双罕见的金色猫眸,幸村笑了。紧握球拍,起身走向球场,他在心底对那孩子,也是对自己说:来吧,越前,让这场比赛成为记忆,专属于我们的记忆。

    (42)

    一方清幽的和式院落,满庭的红枫在秋日的阳光下悠然飘飞,洒落满地的旖旎。

    整洁的木质回廊上,面色阴沉的青年正与生著罕见琥珀猫眸的精致少年相互瞪视著,最终还是挫败下来,低头拿起放在身边所剩无几的药酒,缓缓按揉著红肿的膝盖。

    “为什么不让我帮你?”灼灼生辉的金眸闪烁著明显的不悦,白皙的小手捧著线条硬朗的英挺脸庞,从色泽粉嫩的唇间挤出质问。

    轻叹,吐息间尽是药酒浓浓的药香,真田拎著已经见底的药瓶送到少年漂亮的眼眸前,冷冷地提醒:“我是要用药酒按摩膝盖,不是要用药酒洗澡,你不要搞错了。”

    精致的小脸微微一红,柔润的小嘴不满地嘟起,龙马一把抢过药瓶,将剩下的一点点药酒倒入掌心,胡乱地按揉著真田的膝盖,嘟哝:“我又不是故意要把药洒出来的,真田学长你也没说清楚。”

    生著薄茧的温热掌心摩擦著红肿的肌肤,撩拨起轻微的刺痛,让真田微微皱眉:“轻一点,会痛的。”

    “现在知道痛了?过度使用雷霆的时候怎么不知道痛?”璀璨的猫眸眯成诱人的弧度,斜斜地睨了一眼真田紧蹙的眉,龙马像是泄愤一般加重了手上的力道,重重地揉捏著受伤的膝盖,忿忿地埋怨:“当自己是超人吗?”

    修长粗糙的手指轻扣住细瘦的手腕,将蹂躏著自己膝盖的小手轻轻拉起,真田眼眸中闪烁著无奈,低叹道:“你想让我的膝盖彻底废掉就直接说吧,不用这么折磨我。”真是,再这么被他肆意妄为下去,就是不减缓伤势而是加重伤势了。

    被真田拉得重心不稳,跌靠在温暖结实的臂弯,龙马舒服地眯起双眼,轻笑不止:“是你自找的,真田学长。”

    让少年坐在自己腿间,真田微微曲起双腿,拉著他的手覆上膝盖,轻声道:“记清楚了,是按摩,不是叫你捏我。”大手轻轻覆盖在白皙的手背上,教他用怎样的力道才能使药效渗入肌肤,真田轻阖著双眼,唇畔漾开一抹浅浅的弧度。

    乖巧地按揉著膝盖,仰头看著难得放松的冷凝俊颜,金色的猫眸中飞闪过一丝狡黠。无声地凑近,粉红的舌尖像舔舐著美味一般滑过蜜色的颈部肌肤。

    不由自主地轻颤,真田猛地睁开双眼,侧脸盯著正得意笑望著自己的少年,哑声轻斥:“别闹,越前。”

    跪坐起身,小手轻轻环绕著宽阔的肩膀,龙马舔了舔唇,眯眼望著真田暗色的双眸,诱惑般地呢喃:“呐,你不打算吻我吗,真田学长。”

    诱人的粉红唇瓣近在咫尺,张合之间隐约窥探得见娇艳的舌尖,让真田喉间泛起干渴。大手不受控制地抚上纤细柔韧的腰肢,一路向上停留在少年的后脑,真田情不自禁地将唇贴上细致的唇瓣,辗转著柔软的触感。

    “嗯……”轻哑的嗓音萦绕著蚀骨的娇媚,微启的唇吮吸著热得似火的薄唇,金色的猫眸漾著朦胧的水光,小手轻轻摩挲著真田英挺的脸庞,仿佛怕他突然离开一般收紧,洒落丝丝眷恋。

    真田学长,我好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

    那样柔媚的低吟,紊乱了真田的呼吸。收紧手臂勒住怀中柔软火热的身躯,灼热的舌抵开雪白的贝齿,绞缠吮吻著甜美的小舌,清甜的滋味让他溢出难耐的喘息。

    熟悉的热流撞击著微微胀痛的下腹,让混沌的思绪清醒了不少,真田仰头退开些许距离。激情未退的黑眸凝望著精致红润的小脸,朦胧的金眸让他倒抽了一口凉气。

    按著少年的后脑靠在自己颈间,环在纤细腰间的手臂收紧让彼此身体毫无缝隙地紧贴,真田微喘道:“别闹了。”

    不满地扭动著身体,隔著薄薄的衣物摩擦著彼此渐渐挺立的分身,舔吻著真田的耳垂,龙马微蹙著眉,小声喘息:“好难受,帮帮我。”

    “该死!”紧皱著眉,抬眼看了看随时都有可能有人路过的走廊,真田低咒著一把抱起怀中娇小瘫软的身躯,快步走进身后的房间。

    一进房间,火热的身躯立刻缠了上来,紧紧环著宽阔的肩膀不放,龙马肆意扭动著身体,小嘴急切地吻上紧抿的嘴唇,如猫咪般啃噬舔吻。小手在温暖结实的胸膛胡乱的摸索,径直撩起衬衫的衣摆,抚摸著光滑的肌肤。

    难以克制地呻吟出声,真田踉跄著脚步抱著龙马跌入柔软的床榻,微蹙著眉看著红艳似火的小脸,哑声微怒道:“你要闹到什么时候?”该死的,难道他就看不出自己忍耐得有多辛苦?还要挑拨?

    紧抓著灼热的大手按在胀痛的腿间,龙马发出满足般地呻吟,微恼地盯著隐忍克制的黑眸,抱怨般地嘀咕:“我难受。”

    “知道会难受你还胡闹?”难耐地低喘了一声,拉起少年靠坐在自己怀中,放柔了力道剥开他私密轻薄的布料,修长的手指温柔地握住小巧可爱的挺翘。勾缠,抽动,听著稚嫩沙哑的嗓音陡然拔高惊喘,真田下腹一紧,连忙低头堵住这叫人神志崩溃的娇吟。

    温热的白浊液体绽放在掌心,写满欲望的黑眸流连在神情倦怠的精致面孔上,真田叹了口气,强忍著周身沸腾的喧嚣,拿来纸巾为龙马清理干净。

    “呐,你不要紧吗,真田学长?”金眸动也不动地盯著真田过分阴沉的俊颜,伸出手指戳了戳他腿间明显的隆起,唇角勾起一丝得意的浅笑,龙马好无辜地眨了眨眼。

    “不准再闹了。”紧咬著牙,狠狠地瞪了一眼圆睁的猫眸,真田有些狼狈地转身走进浴室。

    冰冷的水冲刷著结实有力的身躯,却怎么也带不走满身的火热,反而撩起更加深刻的欲望。真田低头懊恼地瞪视著腿间傲然挺立的火热,手指情不自禁地攀上,握紧,泄愤般地抽动。

    满眼都是少年魅惑撩人的神情,手掌再怎么抚慰也觉得心底有一丝无法满足的空虚,真田剧烈地喘息著,直到情欲爆发,有力地激射在掌心。

    在浴室里蹉跎了良久,直到身心都恢复了平静,真田缓缓走了出去,却在看到那本应睡著的少年此刻寞落地蜷缩在床上,金眸中写著浅浅的伤感复杂。微微一愣,他不觉问:“怎么了,越前?”

    “真田学长。”轻轻地唤了一声,却始终固执地不看他,龙马抓著衣角。“我要回美国了。”

    犹如雷击,真田愕然地瞪大双眼,死死地盯著那张怎么看都不像说谎的小脸,一丝剧烈的钝痛从心口泛滥开去。怎么这么突然?怎么这么突然地就说要走了?为什么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

    僵立在原地,望著将整个人都缩进被窝的少年,几次想开口,都发不出任何一点声音。重重地咬唇,让唇上的刺痛逼迫自己收拾起纷乱的思绪,他终于沙哑著嗓音问:“什么时候?”

    “过完圣诞,等臭老爸处理好日本的一切,就搬回美国去。”轻咬著柔润的唇瓣,眸光闪动著一丝莫名的情绪,龙马仿佛是在渴望著什么,定定地看著真田黯淡的黑眸。

    深深地吸气,强迫自己不要去在意心头一阵强烈过一阵的疼痛,真田缓缓走到床畔坐下。手掌珍爱地轻抚精致的脸蛋,粗糙的指腹轻轻分开被牙齿咬出了血痕的嘴唇,他轻声道:“走之前,和我说一声,我去送你。”

    为什么不开口留我?如果是你留我,我就一定不会走的,但你为什么不留我,真田学长?妈妈说你是喜欢我的,你也会舍不得我,但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说?

    失望地垂下眼眸,浓密的睫毛轻轻颤抖,龙马轻轻地道:“回美国以后,我就要参加ap了。答应过你的四大满贯奖杯,我一定会拿到的。”

    “那么,就继续努力吧。”唇角轻轻扬起,深邃冷凝的黑眸闪过一丝苦涩,真田忙不迭地阖上双眼,不让自己痛苦的神情被他看到。

    是啊,你是注定要走上职业球员的道路的,这一点,我早就清楚了。所以,我除了放开你,除了给你祝福以外,再也无法给你什么。

    我喜欢你,越前。但这份喜欢,是不对的。你注定要站在世界网坛的顶峰,你注定被全世界的目光关注,我不能自私地留下你,也不能用这份不该有的感情去束缚你。

    所以,我绝对不会告诉你,我喜欢你。

    (43)

    仿佛这段深入骨髓的喜欢,只剩下最后三个月;仿佛过了这三个月,彼此就要一个向左,一个向右,渐行渐远。

    从分别倒计时启动的那一刻开始,真田放任了自己,带著这只每逢周日必定会来神奈川报导的小野猫,走过家乡的山山水水。让他记住这个名叫故乡的地方,记住这段即将埋葬在记忆深处的喜欢,记住曾经有这么一个人,那么深刻地喜欢过他。

    这份喜爱,不会随著时间的流逝淡忘,只会深入骨髓,变成一碰就会疼痛,鲜血淋漓的伤口。这份喜爱,除了绝口不说我喜欢你,真田把一切都给了这只搅乱了他平静生活的小猫。

    和已经过去的好几个周末一样,真田没有选择神奈川众多著名的旅游景点,而是带著龙马远离了喧嚣的浮华都市,随意漫步在偏僻的山村。

    他们都不是喜欢热闹的人,这样仿佛回溯了时光的山野,能够让彼此身心感到平静,却也增添了几分即将分别的离愁。

    “会累吗?要不要休息一下?”停在安静的街角,望著不远处出售著抹茶的小店,真田低头看向身边难得乖巧的少年,低沉的嗓音里缭绕著淡淡的宠溺。

    眨著清澈如水的璀璨猫眸,龙马歪著头想了想,勾唇一笑:“真田学长如果累了的话,就去那边喝杯茶吧。”特有的稚嫩沙哑嗓音有著一如既往的骄傲,白皙的小手轻握著真田的手腕,龙马快步朝著目的地走去。

    向淳朴的店主要了两杯自制的抹茶,再要上一碟形状精致可爱的茶点,真田坐在小店僻静的一角,凝望著小口小口啜饮著茶水的娇小少年,眸光写满眷恋。

    “很好喝。”抹茶的清香流转在唇齿间,撩起一丝淡淡的甜,让龙马满意地眯起猫眼。拿起一块圆圆的茶点,品尝著软糯清甜的滋味,他对著真田眨了眨眼,轻声催促:“不是说渴了嘛,干嘛不喝?”

    唇角漾开一抹浅淡的笑容,浅浅的酒窝柔和了英挺的容颜,真田伸出手,粗糙的指腹轻柔地拭去少年唇畔的食物碎屑,低声道:“等下去山上的寺庙看看,可好?”

    皱了皱挺直小巧的鼻梁,盯著丝毫没有喝茶打算的真田,龙马索性端起茶碗递到微微含笑的唇边,哼笑呢喃:“呐,喝茶,很好喝的。”

    手掌轻捂著白皙纤细的手指,在雪白的瓷碗边轻抿了一口,满口的清香让真田舒适地轻叹。黑眸温柔地凝望著睁圆一双猫眸满是期待地望著自己的少年,他微笑:“的确很好喝,比芬达什么的好喝多了。”

    “切!你还差得远呢,真田学长。”微蹙著细致的眉眼忿忿地瞪了真田一眼,龙马骄傲地投去挑衅一睹,手指轻轻摩挲著粗糙的掌心,一丝微痒的触感让心头涨得满满的。想让他就此放弃芬达,真田学长还差得远呢。

    喝完茶,也休息够了,在小猫意犹未尽的可爱表情里向店主打包了茶点,真田牵著纤细的小手,继续这段未完的旅程。

    错过了樱花飞舞的时节,寂静的山林间还有参天的云杉可看,这一路走得并不无趣。偶尔闲聊两句,评论著周围浑然天成的优美景致,不知不觉已经抵达山顶的庙宇。

    也许是因为坐落山顶的关系,古色古香的寺庙几乎没有游人,只有一个老和尚坐在秋日温暖的阳光下昏昏欲睡。听到了脚步声,他微睁著双眼,凝视著相携而来的两个少年,历尽世事的双眼闪过一丝了悟而宽容的浅笑。

    “打扰您了,我们只是想随便参观一下,会不会不太方便?”对著老和尚有礼地躬身,真田维持著惯有冷凝严肃的神情,轻声询问。

    微微一笑,老和尚随意地挥了挥手,道:“不要太过拘束,你们随意吧。不过,我有个要求,参观完之后,请来和我说说话吧,年轻人。你知道的,一个人住在这里,难得能有个人交谈的。”

    虽然疑惑,但真田还是礼貌地应允,然后带著龙马离开。

    庙宇很小,尽管步伐缓慢,真田和龙马还是很快地转完了一圈。借著龙马要上洗手间的时间,真田缓缓走向前庭,来到仍旧坐在屋檐下的老和尚身边。

    “现在已经很难看到像你这么沉稳的孩子了,年轻人。”睿智的双眸含笑,望著真田冷凝英挺的容颜,老和尚坐直了身体,轻笑道:“你有心事,是因为刚才那像猫一样的孩子么?”

    黑眸飞闪过一丝疑惑,真田沉默地低著头,抿直了嘴唇。

    所有的心事,是因为不舍;不舍,只因为喜欢。再过两个月,他们就要分隔大洋两端,然后用一生去遗忘。这份感情,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不被世俗所承认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只能压在心底最深处,然后遗忘。

    “是因为喜欢吗?”看著真田复杂阴沉的俊脸,老和尚依旧淡淡地笑著,转眼看向湛蓝的天空。“你喜欢那孩子,又觉得这份喜欢是不对的,是吧?”

    猛地抬起头,黑眸惊愕地盯著老和尚苍老的脸,真田唇角微微抽搐,呼吸有些紊乱。

    已经,这么明显了吗?他以为他已经足够克制,也压抑著所有的心情不让它有一丝流露,但还是这么明显吗?那么,这个陌生的和尚为什么没有丝毫鄙夷,为什么连一点惊讶都没有?喜欢上一个同性的男孩,不是让很多人都觉得肮脏不齿的吗?

    “喜欢了就是喜欢了,和性别没有任何关系吧。”仿佛是为了回应真田心中的疑惑,老和尚轻笑著,沙哑的嗓音平淡得找不到一丝涟漪。“还是说,因为他和你一样是男孩,所以你怯弱退缩,不敢说出来?”

    “不是。”紧抿地唇间艰难地挤出一句反驳,深邃的黑眸有茫然,也有痛苦,真田深深地埋下头,平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握成拳。

    “那么,为什么不说?”

    苦涩地扯了扯唇角,真田的眼神有挣扎的无助,哑声回答:“因为不想给他带来困扰。他很快就要回美国了,而且注定会在世界网坛有一番成就,我不能束缚了他。”

    不是害怕这段感情会受人鄙视,或者说他从来就不怕这些流言蜚语,他唯一担心的是那孩子。如果表明了心意,如果有一天这段感情被曝光,那孩子的名誉将受到怎样的伤害,他不敢想,也绝不会做出任何会让那孩子受伤的事情。

    摇头,满是皱纹的手轻轻覆在真田紧握的拳头上,老和尚笑著叹了口气。“可是在我看来,那孩子的困扰是因为你不肯说出来吧。要记得呵,年轻人,幸福只把握在自己手中,不要让幸福溜走了,然后留下一生的遗憾。”

    幸福吗?他们怎么可能有幸福?这段感情本来就是不被祝福的;不被祝福的感情,又哪有幸福可言。被流言中伤,被世人鄙夷,他都不怕,他只是担心那孩子受到伤害。

    沉默地低著头,心口传来一阵强烈过一阵的钝痛,真田苍白了脸,只剩下无力地喘息。

    “真田学长?”龙马回到中庭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真田低垂著头,满脸痛楚地坐在那笑容满面的老和尚身边的情景,心口不觉微微一痛。快步走上前去,伸手捧起英挺的俊脸,金眸紧盯著他茫然失落的眼眸不放,追问:“你怎么了,真田学长?”

    “没什么。”撇开眼去,深深呼吸著平复纷乱痛楚的心绪,真田紧紧握住脸颊边温热的小手,沙哑地低喃:“我没事的,越前。只是稍微有点累了。”

    疑惑地看了看含笑的老和尚,柔润的小嘴微微抿紧,龙马紧抓著真田的手腕,哼道:“那我们回去了。”

    “等一下哦,小男孩。”温和地看著真田和龙马,老和尚从宽大的衣袖中摸出几样东西,一一放在他们面前,笑道:“你们是难得的客人,让我送你们一件礼物吧。”

    在两双不解眼眸的凝视下,老和尚指著彩色的信笺和笔道:“把你们想要向对方说的话写在纸上,然后放到这个袋子里,挂到那边树上吧。相信我,这是祝福,你们一定会得到你们想要的东西。”

    眨了眨眼,龙马什么也没说,率先抓过纸笔,飞快地写下几个简单的字迹,然后塞进老和尚递给他的红色小锦囊,捏在掌心。猫眸紧盯著仍旧动也不动,望著信笺出神的真田,他蹙著眉道:“快点,写完了我们回去。”

    紧咬著唇背转过身去,在龙马看不到的地方写下心情,真田小心地折好,放进小锦囊。起身,和龙马一起走到老和尚所指的树下。

    不高的一颗树,长得却格外朴实讨喜,苍翠的枝头已经挂满了随风飞舞的红色锦囊。将属于彼此的锦囊紧贴著挂在枝头,真田回头对含笑凝望著他们的老者深深弯下腰,低声道:“谢谢您。”

    谢谢您给予的祝福,谢谢您的宽容理解,谢谢您让我用这种方式告白,了却了一番心事。

    越前,我想对你说的,也是绝不能对你说的那句话就是:我喜欢你,越前。

    (44)

    相处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一转眼,天空已经开始洒落纷飞的雪,圣诞到了。

    结束了一天的最后一堂课,学生们早已归心似箭,匆忙地收拾起书本离去,教室里只剩下已经靠坐在窗边出神的真田和默默凝视著他的幸村。

    龙马和真田之间的关系,在立海大早已不是秘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冷凝严肃的立海大皇帝对青学那骄傲的一年级正选有著怎样的喜爱;而那个猫一样精致可爱的少年,似乎也只有面对真田时,才会露出甜美稚气的笑容。

    虽然真田一直坚持,他和龙马之间没有在交往,可每周末当龙马出现在立海大门口时,看著他们的目光总是充满了暧昧,当然也有厌恶和鄙夷。但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当那少年一出现,真田脸上毫不掩饰的宠溺柔情,都昭示著他有多么欣喜。

    抬头看了看又有下雪迹象的阴霾天空,幸村紫眸微微有些黯淡。

    今年的圣诞夜,又是一个人过吧,被成为神之子的他,从来就是孤独的。父母都在国外,每当夜晚降临面对冷清豪华的家时,他总忍不住想,如果那少年能够陪伴在自己身边,他会有多么满足。

    只可惜,那双猫一样的眼眸中,只有真田,自始至终只有真田。而自己,不过是一个对他很好,很温柔的学长,一个他很喜欢的学长,仅此而已。

    那么,真田,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为什么你的表情越来越寞落,仿佛那孩子喜欢上你,并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你不也是那么深刻地喜欢著他吗?虽然你不说,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啊。

    缓缓起身,走到真田身边,幸村斜斜地倚靠著课桌,轻声问:“今天是平安夜,越前会过来吧,弦一郎。”

    微怔,黑眸泛上一丝复杂,真田抿直了嘴唇,沉默地点了点头。

    终于还是到圣诞了呵,距离分别的日子,也没剩下多少时间了吧。从那天开始,这些日子,他们能待在一起的时间都尽量待在一起,却还是觉得不够。对他的喜爱与日俱增,真田真的很怀疑自己,是否还能够平静地对他说再见。

    再见,再也不见,纵然见到也会渐渐疏离吧。隔著半个地球的距离,他不敢妄想那骄傲的少年会记得他多久,只能任凭这份找不到出路的疼痛和茫然在时间中渐渐化成绝望,却还是想要对他好。

    “听说越前要回美国了,什么时候走?”紫眸紧盯著真田,幸村用淡淡的语气压下心中那份不舍,轻声问道。

    “没有说详细的时间,只说要过完圣诞以后。”不自觉地紧握双手,任凭指尖嵌入掌心带来一丝疼痛,真田手腕抵在额前,低沉的嗓音渐渐沙哑。

    “这么快?”愣了愣,俊美白皙的面孔凝起一抹伤感,幸村低低地叹了口气,强笑道:“还以为他要这学期结束才会走,没想到这么快。不知道他以后还会不会回日本。”

    紧紧闭起双眼,任凭幸村无心的叹息敲打在心头,带起一丝隐隐的钝痛。真田紧咬著牙,扭过头望著阴沉的天空,极快地回应:“应该不会,他们全家都要回去了。就算以后再回来,也是为了参加比赛吧,日本没什么值得他留恋的。”

    是的,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所以再也不会回来了吧。他的未来,只属于那片满载激情与荣耀的赛场;至于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看著他,然后遗忘他。

    微蹙著细致的眉眼,幸村静静地看了真田许久,哑声问:“那你呢?”

    “我?”自嘲地扬了扬唇,扯出一抹没有任何笑意的弧度,真田嗓音里满是对自己的冰冷厌恶:“我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与他走不走没有关系。”是的,就像喜欢他一样,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眉头紧紧蹙起,幸村一把抓住真田宽阔的肩膀,强迫他与自己对视,温和的声线无可遏制地沙哑:“为什么你无动于衷,你这么喜欢他,为什么无动于衷?”

    无动于衷?凭什么说他无动于衷?能给越前的,他都给了,包括感情;但那又怎么样呢?这段不该有的感情,早就该断了呵。一味的喜欢,一味的沉溺,除了换来绝望,什么都没有了。

    空荡荡的教室寂静得可怕,穿行的冷风带著冬天的酷寒,凄厉地嘶吼著。无言地望著幸村,真田低下头,拿起轻轻震动的手机,微微动容。

    他来了。也许是来告别的吧,也许离别就在明天。

    “越前来了,要一起走吗?”弯腰拿起球袋,真田回头淡淡地看了一眼仍旧盯著自己,满脸疑惑的幸村,轻声询问。

    疲惫地靠在桌沿,任凭紫色的发丝散落在脸颊,遮掩著眼眸中的伤感痛苦,幸村摇头拒绝:“不了,我还有些事没处理完,再见吧。”

    “好,我先走了。”挥手道别,真田快步朝外走去。走到教室门口,回头看了一眼仍呆矗在原地的幸村,他沉声道:“越前走的时候,我会通知你的。”

    走出学校大门的时候,天空开始落下纷纷扬扬的雪花。望著独自站在校门口,衣衫单薄的少年,真田微微皱眉,加快脚步走了过去。将自己的外套盖在瘦小的肩头,低沉的嗓音带著一丝责备:“下雪了,怎么不穿多一点?”

    对著天空呼出一口热气,龙马笑眯了一双猫眼,挑眉看著如夜般深邃的黑眸,轻声哼笑:“不是穿上了吗?”

    将冰冷的小手拢入掌心,让自己的体温给他温暖,真田唇畔漾著浅浅的笑,对上好骄傲凝望著自己的琥珀猫眸:“今天是平安夜,想去哪里?”

    “我们去过节。这是我第一次在日本过耶诞节呐。”

    漂亮纯真的眼眸里有掩饰不住的跃跃欲试,让真田心中柔软疼痛,不自觉地握紧手指。“那好,我带你看看神奈川的平安夜吧。我们先去吃饭,吃寿司好吗?”

    “不要,我们先去买蛋糕。”破天荒第一次,爱吃和食的小猫竟然拒绝了真田的邀请,睁著一双圆圆的猫眸动也不动地看著真田微微惊讶的表情,不容辩驳地强调:“我们去买蛋糕。”

    似乎早就习惯了这样的骄傲倔强,真田什么也没说,以沉默表示了应允。

    坐上公车赶往市区,当抵达时,热闹的街道已经被装饰一新的路灯和拥挤的人潮妆点成了欢乐的海洋。以身体挡住来来往往的人群,真田微皱著眉安慰怀中早已流露出不耐烦神色的少年:“我记得那边有家不错的蛋糕店,稍微忍耐一下。”

    “哦,快点。”虽然被震耳欲聋的喧闹声搅得著实不悦,可一看到那个一直帮他挡著行人的人比他更紧张的模样,龙马忍不住甜蜜地笑笑,小手轻轻抚上抿成直线的嘴唇。

    低头,看著弯成新月弧度的漂亮猫眸,真田柔和了表情,修长的手指轻轻握住在唇边搅得酥麻的小手,俯身在他光洁的前额烙下珍爱的一吻:“马上就到了,别急。”

    其实,这边只来过一次,还是上次去医院探望幸村前和丸井来过这边买蛋糕。所以,明明记得就是在这个方向,却还是来来回回找了好久。向来平静的心微微有些焦急,生怕身边的小猫感到任何不悦,真田额上沁出细密的汗水;可在他怀中,脾气并不太好的猫儿这一次却出奇的乖巧,睁著圆圆的眼眸安静地凝望。

    终于找对了地方,那是一家坐落在街道尽头的糕点店。比起街道上的喧嚣,小店内没几个客人,昏黄柔和的灯光显得格外温馨。

    站在橱柜前仔细地看著里面花样繁多的蛋糕,龙马皱了皱眉,对笑容可掬的售货员哼道:“我要生日蛋糕,巧克力6寸的。”回头,对著眼眸中露出些许疑惑的真田,他轻声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平安夜,竟是他的生日呵。这只骄傲不驯的小猫,连生日都要比别人来得特别。黑眸蕴起一丝歉然,轻轻抚摸著墨绿色的发丝,低沉醇厚的嗓音微显沙哑:“抱歉,我不知道。你应该先告诉我的。”

    “无所谓,反正我现在告诉你了。”皱了皱挺直可爱的鼻梁,龙马眯著眼好骄傲地哼笑:“你过圣诞,我过生日,不是挺好吗。”

    带著龙马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看著他托著腮睁著一双大大的猫眼凝望著窗外热闹的街市,真田低声问:“等下去买生日礼物吧,想要什么?”

    生日礼物?如果是想要的话,只想听他说出那句最想听到的话呐。眨了眨双眼,紧盯著那双柔和宠溺的黑眸,龙马唇畔勾起一丝浅笑,凑了过去。在温热的薄唇上留下一记轻啄,他傲然地看著那双墨色的眸子,哼道:“真田学长自己想吧。”

    在服务员错愕的目光下接过小巧的生日蛋糕,将蜡烛点燃,望著那张被明灭的烛光镀上一层淡淡金色的精致面孔,真田认真地送上祝福:“生日快乐,越前。”

    回以甜美的笑容,吹灭了蜡烛,龙马舀起一匙蛋糕送到真田唇边,小声呢喃:“圣诞快乐,真田学长。”

    吞下送给彼此的蛋糕,品尝著香甜柔软的巧克力在口中融化,粗糙修长和白皙纤细的手指紧扣,真田和龙马相视一笑。

    吃完蛋糕,随意漫步在街头,看著在冷风里瑟缩著脖子的龙马,真田皱了皱眉,轻声道:“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好。”轻轻点头应允,望著匆匆离去的高大背影,龙马伸手握紧了一直放在裤兜里的一抹冰凉。

    上次去美国比赛的时候买下的东西,本来就是打算耶诞节送给他的,没想到时间这么快就到了。很快就要走了,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唯一舍不得的是他呵。想等他说出的那句话,一直就没有等到,他还是不懂么?

    眯起琥珀般的猫眼,抬头静静地仰望飘落著点点白雪的漆黑夜空,一丝落寞伤感攀上白皙精致的容颜。色泽粉嫩的唇瓣微微翕动,在心底无声地呢喃:我喜欢你,真田学长,我真的好喜欢你。

    一抹柔软在思绪恍惚间绕上颈脖,挡住了夜晚的寒意,温暖从微冷的肌肤荡漾开去,一直暖到心田。低下头,看著正将一条柔软的米白色围巾一圈圈小心缠上自己的修长手指,龙马笑了。抬眼,望向气息微微急促的真田,眸光有些迷蒙,“原来幸村学长说的都是真的。”

    怎么在这时候突然提到幸村?手指微微一滞,真田无法克制心底传来的一丝酸涩不悦,沉声问:“幸村说了什么?”

    “幸村学长说,真田学长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呐。”踮起脚尖,拉起长长的围巾环住真田的颈项,纤细的手指把玩著他脑后浓密的黑发,粉嫩的唇瓣轻轻贴上微抿的薄唇,龙马轻笑:“真田学长真的很温柔,我好喜欢。”

    结实有力的双臂环住依偎在怀中的娇小身躯,一手紧搂著纤细柔韧的腰肢让他更紧密地贴著自己,一手托著他的后脑,真田深深地吻住甜美柔软的唇瓣,双眸痛苦地闭起。

    听他说喜欢自己,这是第二次了。即使闭著双眼,真田也知道,那双猫眸此刻是怎样渴望地看著自己,渴望著被回应。

    只是,不能呵,这句彼此都渴望的回应,是不能说出口的。因为一旦说出了口,他就会不顾一切地将这只小猫留下,锁在身边。

    他不能。

    “什么时候走?”轻轻松开甜美得叫人只想沉沦的小嘴,真田微喘著,问出了一直纠结在心间,不想碰触却不得不碰触的问题。

    金眸一暗,转眼躲开真田深沉的目光,龙马嚅嗫了一晌,轻轻地回答:“一个星期以后。”

    一个星期吗?他们所有的时间只剩下一个星期了吗?一把紧拥住龙马,双手捧著那张早已刻在心底的容颜,真田强忍著一波一波绵密针刺般的心痛,平静地,沙哑地说道:“到时候,我送你。”

    低头,俯身吻上那双眸光闪动的金色猫眸,一径滑落轻颤的唇瓣。唇舌纠缠,任凭冰冷的雪花落在火热的脸颊,融化成一丝晶莹蜿蜒在彼此脸上,他们就这么紧紧地拥抱著对方,仿佛末世即将到来,宣泄著绝望的伤感。

    纷纷扬扬的白雪静静飘落著,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这对还未表白,就即将分别的少年落泪叹息。

    再见,是不是真的再也不见?

    (45)

    斜倚在门边,看著向来沉稳严谨的弟弟正在满屋翻箱倒柜地收拾著什么,真田弘一郎环抱著双臂,担忧在眉宇间凝成了深深的结。“你在做什么,弦一郎?”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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