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 作者:流烟萝

    第10节

    那一个眼神斜过来，沈文安觉得自己都没有心思看电影了。

    好不容易熬过了电影的两个小时，沈文安牵着刘唐的手下楼，心跳如鼓。

    两个男人在人群中牵手算是比较出格的行为，不知不觉，他们周围形成了一个小圆圈，圆圈之外，有人在指指点点，也有人兴奋的想上来搭讪，但无论是哪一种，都在告诉他们一件事——他们是异类。

    刘唐原本的好心情消失了，但握着沈文安的手并没有松开。

    而沈文安走路时不停偷看刘唐的表情，见他虽然不高兴，缺还是紧握着自己的手，便忍不住雀跃。别人的目光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只在乎刘唐的想法，只要他的一个肯定，他便可以抵住无数诋毁。

    上了车，刘唐坐在副驾驶座，由沈文安开车。

    刘唐一直盯着前方，沈文安和他说话也不理，不知在想什么。沈文安这才觉得不大对劲，伸手在刘唐面前挥了挥，刘唐这才回过神来：“怎么了？”

    “没什么，”刘唐笑了笑，看了眼路，有些疑惑，“这是去哪里？”

    “我晚上订了酒店，”沈文安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脸色微红。

    刘唐皱眉：“你没有跟我说过。”

    沈文安有些傻眼：“我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但我并不觉得惊喜，”刘唐脸色不虞，“停一下，我们谈谈。”

    沈文安眉头皱得紧紧的，看到路边有停车位，便将车停了过去。

    停好车，他才问：“你想说什么？”

    “我不想去酒店，”刘唐声音冷硬。

    “为什么？今天是圣诞节，很多情侣都是一起度过的，我也想和你一起过，”沈文拨眼睛有些冒火，很不明白刘唐的想法。

    “你问我为什么？如果不是我发现你是不是就会直接把我带过去？你都没有问过我的想法，你说是惊喜可我一点都不觉得高兴，我很不高兴，我也不想和你上床你懂了吗！”

    沈文安愣愣的看着刘唐，眼中的火渐渐熄灭了，连眼神都有些黯然：“刘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刘唐沉默着不说话。

    “你觉得我带你去酒店只是为了和你上床？你觉得你不答应我会强迫你吗？”沈文安说着深吸了一口气，“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想过这件事，我只是，想和你一起而已。”

    沈文安再度发动车子，开了一段路后调转方向，往回开去。

    四十多分钟后，沈文安将车停在刘唐家楼下。

    “我送你到这里，我也该回去了，”沈文安打开车门，冷风灌了进来，寒意瞬间透入骨髓，但他并没有犹豫，下车，甩上车门，动作如行云流水。

    寒风让刘唐不自觉颤抖，他仿佛这才回过神来，打开车门冲出去，一把拉住要走的沈文安：“我们做吧！就今晚。”

    沈文安没有转头，右手将刘唐拉住自己的手拉下来：“刘唐，这段时间我们不要见面了，我们都好好想想。”

    “你是打算分手吗？”刘唐的心沉了下来，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颤抖。

    “不是，”沈文安一口否认，转身直视刘唐的眼神，“我只是需要冷静冷静。”

    刘唐低头，右手在身上摸着，却什么都没有摸到，才想起来，打开车门从车里拿出一包只剩一半的烟，还有打火机。

    他抽出根烟，咬在口中，点燃，狠狠吸了口，思索着开口：“或许，我们是真的不合适的，你还年轻，我却老了，你身体康健，我却满身是病，你总在进，我却总想后退，虽然有爱情，可是不合适就是不合适，一次两次还好，日子久了，矛盾总会越来越多，我们挨得过今天，却不一定挨得过明天……”

    “刘唐！”沈文安高声打断刘唐，“你总是这样，一出了什么事第一个念头就是逃避，你总满心满眼都是你的病，却不肯认真看我一眼，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真的在意，从一开始我就不会和你在一起，你病了又怎么样？我身体好，我可以照顾你，如果你动不了，我就背着你去看日出日落，看高山大海，我会和你一起度过漫长岁月，我们会一起到白发苍苍的那一天，”沈文安眼神沉寂，“可是你总是不相信，不相信我说的话，不相信我能做到，在感情里你有保留，我并不怪你，只是刘唐，你能不能试着相信我一次，就一次？”

    沈文安的声音近乎哀求，刘唐觉得眼睛酸涩，面上一片冰凉，伸手一抹，才知道自己竟然流泪了。

    “刘唐，我觉得，你病的不是身体，而是你的心，”沈文安叹息，抬头才发现刘唐脸上全是眼泪，终究不忍，伸手为他擦去眼泪，声音也软了下来，“我们都好好想想吧！”

    刘唐靠着车站在，许久之后点头：“好。”

    沈文安接过刘唐手里的烟：“你先上去吧！时候不早了，外面冷。”

    “你呢？”

    “我等你上去了再走。”

    “那你把车开走，”刘唐冷静了下来，“现在公交也停了，今晚肯定不好打车。”

    “那你明天去店里怎么办？”沈文安却并同意。

    “没事，我明天打车过去，”刘唐说着将车钥匙交给沈文安，“我先上楼了，再见！”

    “再见，”沈文安站在寒风之中，看着他转身进了单元楼，温暖的灯光落在他身上，为他添了几分柔和。

    沈文安目光渐渐柔软下来。

    还未分离，他便开始想念刘唐。

    他知道，他投降了。

    第三十二章：

    刘唐浑浑噩噩的上楼，到家门口发现门开着一条缝，门口放了一袋垃圾，他却并没有觉得奇怪，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沈文安。

    “小唐回来啦！”陈梅梅从房间里出来，她的眼睛有点红，脸上却还挂着笑容，“吃饭了吗？我给你留了菜，都是你最爱吃的。”

    “妈……”刘唐这才回过神来，摇头，“我吃过了，不饿，妈我累了，回去睡了。”

    “好好，你去睡吧！”陈梅梅连连点头，看着刘唐进屋，眼泪才流下来。

    刘俊康走出来，扶着她的肩膀，将她带回房间：“刘唐年纪也不小了，他的事他自己知道该怎么做，我们做父母的，总不可能陪他一辈子，你就别操心了。”

    “你是没看到才这么说，”陈梅梅摸着眼泪，“我是难受啊！心都跟刀割似的，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啊！好好的儿子……怎么就……”

    “同性恋也没有什么，我们学校就有学生是的，也没见他们怎么样，有什么特别的，”刘俊康更开明，倒并没有陈梅梅那么觉得难以接受，“再怎么说，他总归是我们的儿子，他痛哭难受，难道你还能忍心去踩他一脚，让他更难受？”

    “刘俊康你怎么说话的！”陈梅梅心里有火，却没法对刘唐说出来，只好冲丈夫发，“他是我儿子，我能忍心说他吗？更何况他如今的情况，我怎么舍得！可也就是他这么个情况，我才更加担心，你说以后咱俩要是走了，他没儿没女的，就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我怎么能放心！”

    “但同性恋也不是病，他不喜欢女人，你能让他怎么办，不如让他选个喜欢的在一起，以后可以的话，领养一个孩子也行！再不济还有文静，还有妞妞，文静总不会不管这个弟弟，”刘俊康叹气，“明天，我找他谈谈。”

    陈梅梅有些紧张：“他还不知道我听到了，你注意点，别给他压力，让他知道我们的态度就够了。”

    “我态度一直挺开明的，只是你一直想抱孙子，”刘俊康还有心情开玩笑。

    “我那不是不知道嘛！他这孩子，什么都不说，”陈梅梅说着想起刚才看到的，“我也是真没有想到，他会和那个孩子在一起。”

    “那孩子我之前看过，是个正派人，”刘俊康开解她说道。

    “我也知道，可是……”

    可是，她怎么能够不担心呢？那是她的儿子呀！

    而且，虽然听得不是很清楚，但言语间她猜到他们之间或许有些问题，想了又想，嘱咐丈夫说：“你跟他谈的时候语气缓和些，别刺激他……”

    在这样美好的节日里，有人狂欢到天明，也有人失眠苦思到天亮。

    刘唐第二天起晚了，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底一片青色，眼白血丝密布，看起来有些吓人。刘唐沉默着刷牙洗脸，花了点时间刮掉新长出的胡碴，却还是因为手抖而下了重手，下巴处破了皮，鲜血流出来。

    刘唐用水浇着下巴，冲掉了鲜血，幸好流血不多，很快就止住了。他捂着下巴出去找陈梅梅要创可贴。

    陈梅梅见他捂着下巴吓了一跳：“你怎么了！”伸手拉开刘唐的手，“怎么回事？刮个胡子也能刮到脸，等一下，我去给你找！”

    说着便回了房间，在房间里找到创可贴拿出来，让刘唐贴住伤口：“洗好了出来吃饭。”

    刘唐贴上创可贴，又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觉得看起来似乎比刚才精神一些，才走出去。

    虽然没什么心情，但刘唐中午还是去了趟店里。

    或许是昨晚有太多人彻夜不眠，今天的江城比平时安静了些，店里也只有小何一个人在，刘唐一愣，问她：“小邱呢？”

    “小邱今天休息啊！”小何一脸奇怪，“老板！你失忆啦！”

    “哦，一下子没想起来，”刘唐进了吧台，给自己泡了杯咖啡，对小何说，“对了，你什么时候休息？”

    “后天。”

    “有事吗？没事的话能不能往后调整一下？”刘唐捧着咖啡问。

    小何摇头：“没什么事。”

    “嗯，那往后调一下吧，文安这几天……可能不会过来，”刘唐思索着，询问小何的意见，“你们觉得累不累？要不要再招一个人，或者再招两个兼职？”

    “老板？你怎么了？”小何担心的问，“沈哥怎么了？他这几天有事吗？”

    “嗯，学校里有点忙，”刘唐掩饰性的低下头。

    “哦！这样啊！”小何恍然大悟，“不过我觉得，招人也可以，不过没必要招全职，再招一个兼职就可以了，反正还有沈哥嘛！”

    “他？”刘唐低头苦笑。

    “难道沈哥不干了？不能够啊！”小何大惊，上下打量着刘唐。

    “他毕竟大四了，快要实习了，这里可能做不了很久，”刘唐靠在吧台旁，眼中若有所思，“我怕到时候他不做了你们两个人忙不过来。”

    “这样啊！”小何手撑着下巴，侧过头看向刘唐，“老板，你们吵架了吧？”

    刘唐矢口否认：“当然没有！”

    “真的没有？”小何一脸怀疑。

    “上班摸鱼小心我扣你工资！”刘唐着恼，板着脸恐吓她。

    “老板，你这样就不对了啦！怎么能这样对我这么勤奋的员工呢！”小何却并不害怕，她早就摸清楚刘唐的性情，嘴巴上说得厉害，可实际上心软得一塌糊涂，便劝解他说，“老板，虽然我以前没有见过同性恋也对这没有什么概念，不过我觉得你和沈哥挺配的啊！你们俩都长得那么帅，脾气又都很好，而且你们俩在一起的时候，就算不说话，但我看着也觉得你们很幸福，我觉得人活在世上一辈子，能找到一个让你感到幸福的人很不容易，那概率跟中了五百万一样。”

    小何还打了个比方，引得刘唐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到刘唐高兴一点了，小何说得也更起劲了：“虽然不知道你们因为什么争吵，不过情侣之间吵架其实蛮正常的，从来不吵架的才奇怪，情侣嘛！吵架了的话，各让一步就好了，谈恋爱本来就是互相包容慢慢磨合的过程，只要互相相爱，总能过去的！”

    刘唐拍了下吧台桌面，有些无奈：“你中午吃了没？”

    “啊！你不说我都忘了，我好饿啊！”小何这才想起来，转身从包里拿了钱，“那老板，我先吃饭去了，你好好想想，等我回来再和你细说，唉！你们两个吵架，愁得我哟！”

    小何一脸发愁的表情，看得刘唐十分无语。

    小何出去了，刘唐一个人坐在吧台后面，看着满室寂静，脑海里想起昨晚沈文安说的话。

    刘唐觉得自己的人生像是被打上了一个结，从他病倒的那一刻开始，一切都已经注定了。他不是没有想过走出来，他也想尝试着去爱，可是他好像很失败。

    他的父母在为他担忧，沈文安为他痛苦不堪……

    刘唐到家时时间还很早，他洗漱过后穿着睡衣坐在书桌前，电脑里放着同性电影，电影的基调有些压抑，最后的结局也并不美好，两人天各一方，一人结婚，另一人却已经死亡。

    第一次看到这部电影时他满心都是害怕，现在再看，倒有了不一样的感触，只是心底仍不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扣扣……”

    刘唐关掉电影页面，扬声道：“请进！”转头见刘俊康进来，有些意外，“爸？”

    刘俊康手上拿着个茶杯，脸上架着副眼睛，眉目温和：“有时间吗？我们谈谈？”

    “……好。”

    “说起来，我们父子俩已经好几年没有谈过话了，你一直很懂事，我和你妈都对你很放心，说起来，也是有些忽视你了。”

    “爸，我……”刘唐低头，眼睛湿热，“是我让你们担心了……”

    “我们对你，对你们姐弟其实都没有太高的要求，只要你们平平安安的，也就够了，”刘俊康叹息说，“这两年，你心里难受，我也知道，只是小唐，有时候，放开去看，你会发现更广阔的世界，别把自己困死了。”

    “爸……”刘唐双手捧着头，声音痛苦，“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好难受……”

    “小唐，做你想做的事，别让自己后悔就好，不管怎么样，我和你妈妈总会支持你的，”刘俊康声音温和。

    想做的事……

    “爸，我会考虑的，”刘唐低声说。

    刘俊康拍拍刘唐的肩膀：“你心里清楚就好。”

    第三十二章：

    刘唐在元旦前招了两名兼职，都是江大的学生，男孩姓张女孩姓陈。

    小何知道他和沈文安之间发生了点事，并没有多问，尽职尽责的带新人。小邱倒是有些疑惑，不过小何和她说了之后，便也不问了。

    1月份的休息是小何排的，刘唐考虑过，将她提上来做领班，工资涨了两百，店里的事情放给她处理，他去店里的时间反倒少了起来。

    元旦有亲戚结婚，刘唐和父母都去了。

    结婚的是他表弟，是他大姑的儿子，刚过结婚年龄，却已经和女朋友谈了好几年恋爱，前段时间刚升职，便趁着这时候领了证，元旦当天办婚礼。

    他大姑家在麻市，离江城有两个小时车程。

    结婚是大事，亲戚关系近一些的都是头天晚上过去的。

    刘唐一想到亲戚都在，便觉得有些头皮发麻，不过表弟和他关系一直不错，才跟着爸妈过去了。

    他大姑家在郊区。

    说是郊区，其实并不落后，正处于开发阶段，路边高楼大厦平地而起，路面平整宽阔。虽然村子里依旧多是几层小楼，但已经定了要拆迁，文件已经下来了。

    他大姑家也是两层的小楼，因为他表弟结婚才刚装修过，外面嵌着蓝灰色的墙砖，院子很大，用尼龙布遮住，一边放着叠在一起的桌椅，一边则放着炉子，搭好的桌子，堆放着食材，都是明天要用的。

    他们一下车，刘唐的大姑父方文明就迎了上来：“俊朗来啦！”

    一阵寒暄，目光又落在刘唐身上，拍拍他的肩膀：“小唐又帅了啊！”

    刘唐笑了笑，便去找方坤了。

    “加两千？你这是什么意思？钱都是说好了的临到这会儿你突然说要加钱……”

    刘唐进屋时方坤正在打电话，语气并不是很好，像是要发脾气。房间里还坐了好几个男孩，都是家里的亲戚，其中有个是刘唐小姑的儿子，见到他，站起来给他递烟：“表哥，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到，谢谢！”刘唐接了烟，就着林锦打火机的火点了烟，压低了声音问，“怎么回事？”

    “就表嫂，之前说好了给她弟四千，结果刚刚打电话过来说四字不吉利，非要加钱，”林锦压低了声音说。

    那边方坤已经打完了电话，一脸暴躁的走过来，点了烟吸了一口问：“你们说女的是不是都这样，什么都能扯上爱不爱的，明明说好了四千，到这时候说不行要加钱，不加就是不爱她，草！”

    “也不都这样吧！”有个年轻男孩说着换了口气，“不过她毕竟是嫁过来，使点小性子也正常……”

    几个人都在说好话，方坤脸色才好看了些：“其实不是钱的问题，不过这时候要加钱，就跟威胁似的，不加就不嫁了……她到底是嫁给我还是卖给我？”

    “她可能只是话赶话就说了出来，并不是威胁的意思，结婚虽然是喜事，但是在这之前情绪不好也很正常，婚姻的事本来就很难说清楚，一人退一步就是了，”刘唐说完笑了起来，“行了！新婚当天愁眉苦脸可不好看，多大的事，加点就加点嘛！”

    这一晚上他们都没有怎么睡，第二天天还没亮便起来了。

    结婚的过程很繁琐，他们一早起来便开始忙碌。方坤的妻子是麻市下属镇子里的，有点远，因此他们很早便过去。

    十几辆车吹吹打打一路开过去。

    不管昨天有什么不愉快，到了这时候，方坤脸上还是染上了笑容，显然还是很期待的。

    刘唐跟着一起过去接新娘，和方坤坐在一辆车里。

    到新娘家时还很早，但时间还是很赶，新娘这边十点多就开始吃饭，刚过十一点就回去了。

    车子开进村子门口便停了，新娘下来走到祠堂，在祠堂里转了一圈之后，从大门出去，往方坤家走去。

    鞭炮一路都在放，有人专门在撒糖，后面跟了一群孩子，一路捡着糖果。

    一直忙碌到晚上，客人都散了，剩下的仍然是亲戚。

    暖房里摆了两桌麻将一桌斗牛。

    斗牛不限人数，都是男人，刘唐无聊，便也过去凑热闹。

    他不会打牌，麻将只是认识，扑克只会最简单的拖拉机，不过要真学起来其实也挺简单的，林锦跟他说了规则之后，刘唐就跟着玩了起来。

    其实斗牛主要是看运气，都是连着亲的，也没人会忽悠他。只是刘唐显然运气不佳，玩了半个小时，输了好几百。

    另外一桌陈梅梅在打麻将，她今天火气却不错，牌桌上基本上就她在赢，眼角眉梢便染上了笑意，心情很好。

    坐陈梅梅对家的是刘唐小姑，她像是突然想起来问：“对了，刘唐有三十了吧！什么时候结婚啊？有女朋友没？”

    陈梅梅的脸色一僵：“还没。”

    “要我说啊！刘唐也不小了，别成天让他由着性子来，该强硬的时候还得强硬，不然刘唐什么时候能成家？你什么时候能抱孙子？七筒！”刘雯将麻将推出去，“再说刘唐得了那么个病，腰椎啊！男人的腰多重要……”

    “刘雯！”陈梅梅一拍桌子，刚才的欢喜都被愤怒所代替，“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家刘唐好好的，他结不结婚交不交女朋友关你什么事！”

    “嘿！我说这些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了他好！”刘雯也恼了，“要我说你这脾气也该改改了，几十年了一直这样，从来听不进别人的话，要不是刘唐是我侄子我才不说这些，要我说你也别这么挑，刘唐以前再风光现在也是病人了，一旦他瘫了，有你后悔的！”

    说到后面，刘雯的声音越来越大，暖房里一片寂静，刘唐听得清清楚楚，只觉得全身发冷，因为愤怒，身体有些颤抖。

    “刘雯！”刘俊康本来在另外一桌，听到这话站了起来。

    刘雯看向兄长，“难道我说错了吗？我说这些话都是为了刘唐着想，他现在年纪也不小了，再不结婚可就晚了……”

    “姑姑为我好我很感激，但我身体如何，与姑姑并没有关系，”刘唐扔了手里的扑克，“另外，我已经有了想要与之共度一生的恋人，感情的事，也不劳姑姑关心了。”

    说完，刘唐便离开了暖房。

    而暖房里气氛凝滞，出了这件事，他们都没有心思继续玩下去，便散了场。

    刘唐蹲在马路边上抽烟，路灯昏暗，却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一月份，温度已经降了下来，他穿着保暖内衣，外面还包着中长款的羽绒服，却还是感觉到了丝丝寒意，鼻头耳朵都冻得通红的，但刘唐不想回去。

    林锦走到刘唐旁边蹲着，扭头问：“哥，还有烟吗？”

    刘唐抬头看去：“你高中毕业了吗？”

    “早没读了，”林锦笑了笑，“而且现在的男孩子初中就会抽烟的人多了去了。”接了烟，点了火，林锦说，“哥，对不起，我妈那人，就是说话不太好听，人其实还不错的。”

    刘唐没说话，不管是真心还是无意，伤口仍然是在的，刘唐无法毫不介意的说他不在意。他低头，用手抹了下脸，拍了拍林锦的肩膀：“小锦，这件事和你无关，你不要多想。”

    他沿着马路往前走去，手中的烟已经烧到头，灼热的温度烫得他缩了手，烟蒂落在地面上。

    “哥，你去哪儿？”林锦追上来问。

    “我去酒店住，”刘唐解释说，“太挤了，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吧！”

    “好啊！”林锦点头，“你等一下，我回去和他们说一声。”

    “嗯。”

    刘唐站在原地看着林锦跑回去，手插在口袋里，手指不停的捏着手机。

    他想沈文安了。

    离得不远的地方就有酒店，虽然地方并不大，但装修家俱都是新的，显然开业不久。

    刘唐开了两间标间。

    林锦本来是回去说一声，结果回来时后面跟了四个小孩，都是亲戚的孩子，刘唐没办法，便将他们都带出来了。

    他和林锦一间，另外四个小孩一间房。

    小孩子们精力旺盛，林锦虽然和刘唐睡一间房，但在房间里没待多久便去了另外一间房，跟他们玩去了。

    刘唐洗澡出来，见房间里空了，有些无奈，却也知道他们年龄相差太大，和他一起林锦难免觉得无聊。

    室内还开了空调，他便只穿了保暖衣裤坐在床上，手上捏着手机，食指在屏幕上点动着，联系人一栏被打开又被关上，心中犹豫不决。

    他想沈文安，想见他，却不知道他是否想见自己。

    一直到入睡，这通电话也没有拨出去。

    第三十三章：

    林锦和那几个小孩儿一大早就没见人影了，刘唐打电话给方坤，才知道他们已经回去了。

    他没有急着回去，在外面吃了早餐，才慢悠悠的往回走。

    回到方坤家里，刘唐先去找了父母，说起回去的事情，陈梅梅心里存了气，他一说便同意了，刘俊康也没有反对，只说：“那吃完早餐再走吧！”

    方坤和刘唐大姑估计已经知道了昨晚的事情，方坤将刘唐拉到一旁，而刘唐大姑在和陈梅梅以及刘俊康说话。

    “不再留一天？”方坤并没有提起昨晚的事情。

    “不了，店里还有事。”

    “嗯，昨晚的事你别放在心上，”方坤琢磨着措辞，“小姨她就是这样的性子，我们做小辈的不好和她顶嘴，听听也就算了，没必要当真。”

    “我知道，”刘唐笑了笑，“还没和你说，新婚快乐！”

    送父母到家，刘唐并没有上楼：“我去一趟店里。”

    “小唐……”陈梅梅一脸担忧。

    “爸妈我走了，”刘唐打断陈梅梅的话，“我晚上可能不会回来吃饭，你们先吃吧！”

    看着车子开走了，陈梅梅变了脸色：“刘俊康我跟你说！小唐要是想不开我跟刘雯势不两立！”

    “梅梅！”刘俊康脸色一僵，最终只得说，“小唐心里明白的。”

    “他明白也没用，你自己说说，你妹说的那些话是一个做姑姑的人说的吗？她把刘唐当什么？把你把我又当什么！”

    “我昨晚也说过她了，她就这张嘴厉害，其实没有坏心，”刘俊康辩解说。

    “你就护着她吧！刘俊康我告诉你，这事儿没完！”陈梅梅转身怒气冲冲上楼去了。

    刘唐并没有去店里，而是开车去了科大。

    他将车停在科大南门门口的停车位里，往校门里张望着。

    或许因为是假期，校门口来往的人并不多。

    沈文安家在四川，按理说元旦他回家的几率并不大，但刘唐等了很久，他一直没有看到沈文安。

    夕阳西下，太阳的光芒越来越暗淡，路灯却因为时间未到并没有亮。

    摊贩不知不觉占据路边的好位置，因为光线昏暗，摊子上大多亮着台灯，对着摊子上的货品，将货物照得更加漂亮，引人注目，原本匆匆的脚步在踏入这段路时缓了下来。

    刘唐终于将电话拨了出去，他的声线很低，有些紧绷，透着紧张：“我在你学校门口……”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刘唐的声音也渐渐消失了，他神色绷得紧紧的，忍不住将车窗打开，寒风吹来，才觉得舒服了些。

    沈文安的声音响起：“我现在不在学校。”

    “这样啊！那我……”刘唐的脸上露出一个有点夸张的笑容，可那笑容转瞬即逝，“那算了，改天见。”

    “你等一下！我尽快赶回来！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内我一定回来！”沈文安扬声说。

    “好。”

    半个小时并不长，但或许是太过急切，让刘唐觉得度日如年，而当沈文安出现在他的视线里的那一刻，刘唐有种世界都明亮了的感觉。

    他拉开车门，疾步向前走去，没几步，便被人一把抱入怀中。

    沈文安的力气很大，让刘唐有种喘不过气开的感觉。他的气息很重，呼吸落在刘唐耳畔，有点痒。

    刘唐闭上眼睛，感受着他的拥抱与欢喜。

    虽然是冬天，他们穿得都很厚，但仍可以从衣着辨别出这是两个男人，没一会儿，他们周围便聚集了一圈人，有人好奇，也有人指指点点。

    沈文安这才松开刘唐：“吃饭了吗？”

    “还没。”

    “我也没吃，”沈文安笑了笑，牵着刘唐的手，忽视那些目光，穿过人群而去。

    他们并没有去很远的地方，就在学校后面的小吃街里吃的。

    小吃街很拥挤，摊贩之间只有两三个人行走的空隙，不过长街两边还是有些装修精致的店面，价格实惠并且食物的味道不错。

    他们去的是一家港式餐厅，沈文安很喜欢他们家的虾饺，之前也带刘唐来吃过。

    餐厅上下两层楼，但并不大，并没有包厢，桌与桌之间用盆栽做隔断，墙壁是黑色镜面的，灯光昏暗，餐厅里放着轻缓的音乐，私密性很好。

    “饮料要什么？你开车，还是不喝酒吧！”沈文安拿着菜单说，“现在天气冷，还是喝热饮吧，紫薯玉米怎么样？”

    “我都喝，”刘唐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沈文安。

    其实分开也没有多久，但沈文安明显瘦了，脸颊有些凹陷，下巴尖了些，眼神更加幽深，看起来更成熟了些。

    将菜单交给服务生，沈文安嘱咐道：“麻烦快点。”等人走了，他转头看向刘唐，“你瘦了。”

    刘唐笑了起来：“我也想这么说，你瘦了，不过更帅了。”

    “是吗？”受到夸奖，沈文安显然是高兴的，又解释说，“我进了聚烽，他们现在在做一款手游，我进了组，这几天一直在加班，还没来得及联系你……”

    “哦，”刘唐点头，“我最近在考虑，在考虑我们之间的事情。”

    他们突然都沉默了下来，许久，沈文安问：“那你考虑好了吗？”不等刘唐回答，他又说，“我很想你，这几天，一空下来我就想你，刘唐，我们俩……”

    “我爱你！”刘唐猛地抬头，直视着沈文安的目光，“我会努力，努力去改变，让自己变得更好，我会听医生的话，好好治病，也会尝试着去相信你，依赖你，所以，我们在一起吧！”

    “哈……”沈文安猛的一笑，又迅速敛了差点抑制不住的表情，起身凑过去亲吻刘唐的唇，“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

    “对，我们一直在一起……”刘唐抬手搂住沈文安的脖颈。

    “两位先生……”

    服务生迟疑的声音响起，如一道惊雷，震醒了两个人，他们迅速分开，刘唐低头捂住嘴巴，只觉得脸都被烧红了。

    沈文安倒还镇定：“咳，请问什么事？”

    “你的紫薯玉米，水晶虾饺……”服务生侧过身，将身后男孩子让出来上菜。

    服务生走了，两人之间气氛有些尴尬。

    “呃，吃吧！”沈文安有些不好意思，给刘唐夹了个虾饺，“刚才……”

    “刚才怎么了？”刘唐一脸不明所以，显然是打算忘掉刚才的事情。

    沈文安忍笑：“好好，刚才什么事都没有。”

    虽然两个人都很高兴，但这顿饭吃得实在有些尴尬。之前的服务员没有再出现过，只是后面的几个服务员看起来虽然正常，但眼中跳动的光明明白白的写着“好奇”两个大字。

    因此，两人迅速吃完饭，没有多待便结账离开了。

    出了餐厅，沈文安突然大声笑了起来，刘唐瞪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往前走。

    “刘唐？”沈文安喊他的名字。

    刘唐转身，看向沈文安，他身后是喧哗的街道，眉眼在辉煌的灯火中显得有些模糊。

    他向沈文安走去，拉起他的手。

    他们一起去了宾馆。

    一进房间，两个人便抱在了一起。

    刘唐仰着头承受着沈文安的吻，有些急切的去扯他的衣服。

    这一次，刘唐没有了之前的抗拒，而沈文安也更温柔，结束之后，刘唐觉得并没有上次那么难受。

    “怎么样？难受吗？”沈文安抱着刘唐，右手揉捏着刘唐的腰部，却又因为他不懂推拿，也不敢下重手。

    “还好，不怎么难受，”刘唐眯着眼睛，他有些困了，只觉得眼睛都要睁不开，却还惦记着正事，“你有空的话，和我回一趟家吧！”

    沈文安一愣：“回家？”

    “嗯，我爸妈，可能会想见你，”刘唐说。

    那天刘俊康说的话他想过，而后面母亲有意无意的暗示让他确定父母知道了什么，并且，他们并不反对。

    猜到这点，刘唐觉得松了口气，也更觉得心酸。

    他也能猜到父母的想法，因为他的身体缘故，他们对自己的要求已经降到了最低，自然不会反对他和沈文安的事情。

    “对不起！”

    沈文安突然说，刘唐疑惑：“怎么了？”

    “我暂时可能没有办法带你回去，”沈文安的声音里满是歉意。

    “没关系，”刘唐扭头，亲了下沈文安的脸颊，“我能理解，慢慢来就好了。”

    他其实并不在意沈文安是否出柜，他知道这有多难。

    病了以后，刘唐对人生有了新的感悟，他想，人不能太贪心。而他要的不多，只要沈文安在他身边，这就够了。

    第三十四章：

    沈文安去刘家之前刘唐和父母提过，陈梅梅虽然有片刻的怔愣，却很快笑了起来：“行啊！什么时候过来？我是不是得表示表示？”

    她的表情很轻松，但刘唐还是看出了她的难过，声音也低了下来：“妈……对不起！”

    “傻孩子！说什么呢！妈妈高兴呢！”陈梅梅转身，摸着刘唐的头发，“这还是你第一次带人回来，妈妈是真的高兴！”

    “就这周日吧！”刘俊康开口说，“我周日有空。”他这学期带的高三，周末都得补课，只周日下午放假。

    这次和之前不一样，沈文安在刘家算是过了明路了，因此去刘家之前沈文安特意查了下去岳父家该买些什么，答案五花八门，不过总结起来基本上就是补品、茶叶、围巾、化妆品之类，最重要的就是对症下药。

    沈文安：“……”说了跟没说没什么区别。

    最后没办法，还是只能向刘唐打听。

    “我爸啊……他挺喜欢喝茶的，有空的时候也喜欢出去跟人下棋，”刘唐思索着，“我妈爱好挺逛，其实送围巾也挺好的，现在越来越冷了，你什么时候去买，我陪你吧？”

    说好了周日下午去，沈文安便趁着上午有时间去逛商场。

    刘唐一早便去接沈文安，一起在科大食堂里吃的早餐。

    时间还早，又是周末，大部分学生可能还没有睡醒，食堂里的人并不多，用餐区只有零星几个人。

    “你吃什么？”沈文安和刘唐站在热干面的取餐口前，“师傅，一碗热干面，不要葱和萝卜丁，多加点辣！”

    “两碗吧！另一碗不要辣，”刘唐补充。

    “葱和萝卜丁要吗？”

    “加点。”

    沈文安刷了饭卡，又问刘唐：“喝什么？”

    “有绿豆汤吗？”

    “我问一下，”沈文安说着便去了旁边卖喝的的取餐口，买了一杯绿豆汤一杯豆浆过来。

    坐在用餐区，刘唐四处张望着说：“你们学校食堂还挺漂亮。”

    “四食堂是新建的，年初才开放，一楼是学生食堂，二楼是餐厅，”沈文安说着笑了起来，“我们学校的人都说四食堂的厕所都比宿舍好。”

    刘唐想了下他们的宿舍楼，白墙已经变了颜色，墙体也已经斑驳了，说起来果真如此，不过他还是说：“不过你们现在的宿舍条件比我们那时候还是好多了，我上大学的时候宿舍连单独的洗手间都没有，只每一层楼有公共的厕所和浴室。”

    “公共浴室？”沈文安瞠目结舌，脸色黑了下来，压低了声音问，“你跟别人一起洗过澡？”

    刘唐一噎，冷笑：“不可以？”

    沈文安怏了，低声嘀咕着：“你都没跟我一起洗过澡。”

    刘唐都气笑了，懒得搭理他，直到进了商场，都没再和他说一句话。沈文安苦着脸和刘唐求饶：“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你想和……不行，你以后还是只能和我一起洗澡……”

    刘唐黑着脸：“闭嘴！”

    沈文安停住脚步，在嘴边做了个拉链的动作，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刘唐，他的眼睛很黑，也很明亮，望着刘唐的目光满是喜悦，刘唐心软下来，侧过脸说：“行了！别贫了。”

    “我说的可都是实话，你要是跟别人一起洗澡我会吃醋的！”沈文安一脸认真。

    刘唐的脾气全被他磨没了：“好吧！只跟你一起洗澡，好了吧！”

    “真的？那我们晚上试试！”沈文安顿时笑了，抬手揽住刘唐的肩膀，却被刘唐用手肘打开，他不死心，又揽上去，而后又被打开……

    如此几次，刘唐无语，也懒得打他了。

    商场卖的东西很齐全，只是价格都不低。

    沈文安还是按照原计划，给刘母买了一条丝巾，给刘父买的茶叶，另外买了一盒燕窝以及一盒冬虫夏草的药片，东西虽然不多，但沈文安还是狠狠出了回血。

    刘唐本来说不用买那么多东西，不过沈文安坚持，他阻拦不了，只好随他了。

    中午吃饭时，沈文安一脸悲痛：“老婆，我没钱了。”

    “滚！”刘唐黑着脸。

    “哦～”沈文安捂着胸口，一脸“我好伤心好难过”的表情，“我受伤了，老婆我受伤了！”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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