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闻青荷 作者:寒灵犀
第7节
直到这时柳青栾才发现,天虽然是亮的,抬头却看不到太阳。
这里,大概就是所谓的秘境了吧?
没有白天和黑夜的变化,时间显得更加难磨。
轩无羽闲来无事,向柳青栾细细说起天鹰堡的由来——天鹰堡是西北地区一个势力强大的妖修宗门,白浩安是宗主的养子,被门内弟子称为“少主”。
柳青栾懒得计算分秒,不知这样过了多久,坐在旁边当听众的冀扬忽然高声开口:“你们要藏到什么时候?你们也看到了,我们无计可施,你们也想傻等下去么?”
柳青栾和轩无羽同时惊得站了起来:天啊,这附近还有人么?
迷雾之中钻出一高一矮两个人影,等他们走近了,柳青栾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擦!是郎骁和他的好基友“毛耳朵”。
毛耳朵一直盯着柳青栾,强压着兴奋对郎骁说:“少主,那家伙会做饭呐,咱们把他抓回去当厨子吧!”
柳青栾忍不住腹诽:好嘛!原来郎骁也是少主!看来妖族为了寻获白莲可真是下了本了,各支各族的青年精英都派出来了。想让我给你们当厨子……啊呸!我可是有老板的人!
郎骁没理毛耳朵,他冲冀扬说:“狼族一向与天鹰堡不睦,你们即然救了我的敌人白浩安,那么你们对我的恩情也就抵消了。我不为难你俩——把这只小沙猫交给我!”
轩无羽本能地炸毛,但实力悬殊,他不敢回嘴,只能一面发出猫咪“呜呜”的警告声,一面小心翼翼后退。
冀扬和柳青栾都没发声,一个身影快速从迷雾中跃出,轻身功夫漂亮极了!
那人刚刚站定,轩无羽就一声欢呼跑过去抱大腿:“康楚哥哥!”
说来也怪,名叫康楚的男子年龄跟郎骁差不多、身高差不多、就连长相也有五分相似。不同的是,郎骁一身青袍,脑后有小辫子;康楚则是一身暗金袍,爽利平头。
“康楚哥哥,少主已经没事了。少主把我召唤出来的时候,这两位人族的哥哥已经把少主救醒了。”轩无羽精得很,他这时说出这样的话,一来是让康楚为白浩安放心,二来是把柳青栾和冀扬拉到他们一边。
康楚点点头,看向郎骁的目光中带着凌冽的杀意。
毛耳朵似乎有点怕康楚,耷拉着耳朵悄悄躲到郎骁身后去了。
郎骁啐了一口,冲康楚挑衅:“哑巴康楚,要不是你坏事,我已经把白浩安杀了!你设下的剑阵陷阱很高级嘛,差点儿让本少爷折在里面——你又故意把辛卫宗那帮败类引过来……哼哼,不出声的狗才咬人,说的就是你吧?”
柳青栾对妖族之间的恩怨无感,但颇觉可惜:原来康楚是个哑巴!明明长得那么帅,不会说话真是……要是一开口就是苏死人的男低声,那就完美了。
柳青栾明白,两个年纪轻轻火力旺的男人很有可能一语不和打起来——尽管康楚不会说话。
剑拔弩张,眼看战斗难免,又是冀扬冷冷地甩出一句话:“两位还是省点力气吧,真正的对头来了!”
郎骁和康楚流露出讶异的表情——两人反应奇快,各自带着毛耳朵和轩无羽跃开,远离迷雾。
“冥府的勾魂使者果然不简单,这里结界竟然不能完全隔绝你的感应力。想必,你这感应力与灵力无关,而是与冥界特殊的魂力有关吧?‘离魂之术’真是高端,可惜一般人的体质根本没办法修习。”
说话的是个女人,等她从迷雾里走出来,曼妙的身姿、漂亮的脸蛋、微颤的胸前大波……件件都是直男杀器。然而,她面对的,不是基佬就是禁欲者、不是妖族小孩就是妖族美男——人类美女,跟她旁边的树一样,没什么特别的吸引力。
她穿了一身月白的袍子,袍子当胸有一个血红色的十字架图案。
柳青栾起初以为她是某慈善团体的人,但仔细一看,那十字架是由诸如骷髅、蛇、蝙蝠等西方神话里象征邪物的符号组成,便知对方不是善茬。
跟在女人身后的,是一大票人,基本上可以分成三类:一类穿着月白血色十字的袍子,一类穿着绿底、牛角朝天符号的袍子,还有一类袍子上的出标志太过复杂、一时难辨。
冀扬倒是轻轻松松说出了对方的来历:“血色十字会、辛卫宗、闽省蔡家……好啊,你们总算是光明正大地站在一起了。哦,请稍等!”
大家都不明白冀扬的意思,就见他掏出手机对着眼前那堆人一阵狂拍。
人堆里有几个想要出手阻止的,却被女人拦住。
女人说:“让他拍吧!人死之前,总要让他快活一点。”
气氛变得凝滞而微妙,郎骁和康楚已经退到了柳青栾和冀扬身边。
郎骁狂放吼道:“辛卫宗的渣滓,你们摇着灵界正道的幌子却跟血色十字会混在一起,不觉得丢人吗?”
辛卫宗人有认出了他,那人对着领头的汉子说:“师父,他就是青狼族的郎骁,就是他把师叔给吃掉了!”
辛卫宗个个咬牙切齿,领头的汉子拔剑直指郎骁:“妖修异端晓得什么正道邪道?你吃了我师弟,我要剥你的皮、抽你的骨、拘你的魂,让你永世不得轮回!”
但凡斗嘴,妖族往往不是人族的对手——当然也有例外,譬如容家那一拨。
反正,郎骁的口条水平也就能说过哑巴康楚,被辛卫宗门人指着鼻子骂,他连回嘴的能力都没有。好在他脸皮够厚,无论对方如何三字经、问候祖先、各种脏字黑话,他都坦然承受。
在这关键时刻,还是冀扬厉害:“如果我猜得不错,姑娘你就是曾经潜伏在苗疆火蚁巢,最后功亏一篑的那位吧?据说你母亲是蔡家人,父亲是血色十字会培养的西欧魔族,看来蔡家和血色十字会之间的勾结,时间至少在你出生之前……了不起!你们敢这样穿着在星宿海内走动,胆大让我佩服。”
女人的脸色微变:“你还知道什么?”
“你的真名叫‘简’,简单的简。至于你的姓氏,想必是一个廉价又烂大街的西洋姓氏吧,什么布郎、杰克逊、格林之类的。说实话,如果是上个世纪,人们也许会觉得这名字洋气,但现在,或者将来,你爸妈如果是为中外友谊做出贡献的,你在天朝就会受人尊敬和喜爱。可惜,你爸妈不是干好事的,尤其是血色十字会……”
“够了!”简终于怒了,“收起你这套狗屁逻辑吧!等到我们在天朝重新建立了秩序,你这样的人就是最下等的人!”又指着郎骁和康楚,“你们就是最低贱的妖!”
冀扬笑出声:“姑娘,你太情绪化啦,难怪你在苗疆的任务会失败呢!你知不知道,你刚才所说的已经把血色十字会不可告人的目标给卖了!如果我们这里有谁活着逃出去,你们这三股势力必定成为灵界公敌!”
简咬着牙说:“你是冥府的公差,冥府一向不过问人界和灵界的事,你显然管得太宽了。还有,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跟容家有关系,你表弟刘星宇现在可是容中兴的嫡传弟子!哼,也好,平日里我们是不敢对你下手的,毕竟冥府势大。但到了这里嘛……刚好蔡家对于冥府的魂修功法很感兴趣。”又对身边的人说,“抽魂炼魄也好,断筋碎骨也好,随你们处置!”
人群里发出一阵欢呼,坏事不可避免。
冀扬不动如钟,他的声音单独传到了柳青栾的耳朵里:“看来仅仅靠语言是拖不住他们了。待会儿双方动手,你站在后面尽量别动,希望老天爷开眼,快让其它的势力趁乱进来……”
话没说完,双方已经交上了手。
柳青栾深恨自己只是个凡人,为了不给冀扬拖后腿,只能默默退后。
对方领头的几个高手端着架子没动,喽啰们不是冀扬的对手。尽管他们人多,但冀扬这边还有临时组队的郎骁和康楚。毛耳朵和轩无羽也很厉害,牙尖爪利不留情。
柳青栾的视线牢牢集中在冀扬身上,生怕冀扬有个什么闪失。
有那么几秒种,柳青栾觉得很有可能会失去冀扬——冀扬是一个好人,无论柳青栾是否暗恋冀扬,他都希望冀扬能够活下去。柳青栾到现在仍然不知道冀扬为什么执意寻找那朵白莲,看到眼前狠斗的危险,柳青栾百感交集。
视线稍转,柳青栾看到简正盯着他。第六感爆发,他知道肯定没好事。
果然,简对身边的人说了几句,那几个人立刻绕开冀扬直接向柳青栾袭来。
冀扬紧张回头看柳青栾,就连郎骁都破口大骂:“你们还要不要脸?他只是一个凡人而已,你们居然对一个凡人下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猫凌哉”亲用地雷为我郁闷的早上带来快乐~
谢谢啦~
☆、第零叁零章
对方冲柳青栾而来,柳青栾只能应战。
冀扬发出“快跑”的嘶吼还在耳畔,柳青栾已经被包围了。
凡人之于修行者,正如蝼蚁之于凡人。
柳青栾亲眼见识过诡谲的法术和凌厉的法器,他明白自己的渺小。
然而,包括柳青栾在内的所有人都忘了。
这里是星宿海境内,这里被特殊的结界所笼罩,一切法术到了这里都失效——冀扬那边打得热闹,其实也只是拳脚功夫相拼而已。现场并没且法器飞来飞去、法术各种炫酷的回合制展示。
使不出法术、祭不出法器的修行者,其实与凡人无异。
偏偏,柳青栾是一个学过功夫的凡人。
江湖上有一句话,“八卦劈挂,打遍天下”,说的是八卦掌和劈挂掌。
八卦掌源出于太极,太极和劈挂都是柳青栾生平所学,他曾经一人独战过李晶玉的四个壮汉保镖,一旦他冷静下来,便不惧怕这些没有杀手锏的灵界修行者。
柳青栾不敢再去看冀扬,因为他需要下手冷血无情,他怕自己软化在冀扬的视线里。
不知道为什么,柳青栾有一种非常强烈的预感,此役会演变成一场生死之别。如果最后的结果是一人生一人死,他宁愿冀扬活着。
习武以来,柳青栾尽量隐瞒实力,纵然偶尔被迫出手,他也都是点到为止。
但现在,他每拍出一掌、每击出一拳,全都打中对方的丹田、膻中、命门……这样的要害。
他天生力量奇大,无法使用灵力护身的修行者根本挡不住他的攻击。无论对手是惊惧还是求饶,下场无一不是吐血倒地。他已经红了眼,对方多一个倒下,他们这边生存的机会就多一分。
柳青栾逆袭杀出一条路,直指简。
擒贼先擒王,只要制住这个女人,战斗就可以暂时结束了。
狡猾的女人没有像她的同伴一样露出惧怕的表情,她在纳戒上摩了摩,手中多了一件黑乎乎的硬质物件。
枪!
以拳腿、冷兵器相拼的人们都忘了,这早就是一个□□淘汰冷兵器的时代。
没有法术和法器,再强大的身躯也抵不住枪炮。
不仅是简,血色十字会、辛卫宗和蔡家几个领头的家伙都掏出了枪。
简一腿把柳青栾踹倒:“看不出你小子还挺厉害!”
对着冰冷的枪口,柳青栾不敢反抗。
“你们六个全都站到崖边去!”
端枪的圈子收拢,柳青栾、冀扬、郎骁等六人不得不退到崖边。
简扫了一眼满地疼痛呻吟的手下,对柳青栾狞笑:“很好!谢谢你们帮我试出了哪些是废物,哪些有真本事!据说这里就是白莲现世的山谷谷口,对吧?你们一个一个往下跳,我倒要看看,谷口为什么变成了断崖!”
队伍里似乎有不同的意见,却被简一个瞪眼否决。
简盯着柳青栾:“你给了我最大的惊喜,作为奖励,你先跳!”
“不行!”冀扬只说了两个字,大腿就中了一枪,鲜红的血液当时就顺着伤口流了出来。
简吹了吹枪口,故意装出一副怡然的表情:“你是第二个,急什么?”再看一眼柳青栾,“那么,你愿意把第一的位置让给他么?我倒是有个好主意,你们决斗,输的那个首先跳下去……”
这是无聊的考验人性的游戏,为了求生,人类往往会舍弃情感。
也许,简曾经用这种手段折磨过许多人,但对柳青栾而言,这种手段太过幼稚。他已经在自己的预感里死过好几回了,他已经有了觉悟。
柳青栾懒得回应她,只对冀扬说:“冀总,如果您能活着回去,看在我们一同冒险的份上,请帮我照顾我妈。”
他不想装得伟大,快步走到崖边直接跳了下去,没有丝毫迟滞。
他听得到冀扬撕心裂肺那一声呼喊、听得到耳边呼呼的风声。
他看得到云雾滚滚、看得到他和冀扬短暂相识的一切画面……
如果没有遇到冀扬,或许,柳青栾也会找一个时间了结自己。
活着真的很累啊,从童年熬到成年,所有的回忆都是讽刺。
表面的坚强,是因为家里还有妈妈,他还没来得及报答老妈的养育之恩。
然而……
然而现实把他推到这里,一切都已经晚了。
一切,未尝不是解脱。
这种无助乏力的感觉在离开冀扬十多年之后又回来了——上一次是母亲自尽,这一次是亲眼看到柳青栾跳崖。
无法使用灵力的修行者是如此弱小,冀扬捂着腿上的伤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脑中的世界已经炸开了,炸到哀鸿遍野、炸到一片空白。
风吹过来,他感觉不到流动。
轩无羽小声询问他伤势,他感觉不到关心。
冀扬的心,已经随着柳青栾一起跳下深不见底的断崖。
他眼前只有死灰一片。
半个小时之后,简再度开口:“凡人跳下去没动静,换个修行者是不是不一样呢?冥府这位大爷,麻烦您试试吧!”
冀扬早就有意随柳青栾而去,但血色十字会的成员强行按住了他。这时得到“允许”,他忍痛起身,一瘸一拐朝断崖走去。
前方不归路,最终为他送行的,只有四位萍水相逢的妖族。
冀扬不后悔为了寻找白莲而得到这样的结果,但他后悔把柳青栾拖到这场危险之中。
如果那时他拒绝得坚决一点,至少柳青栾还活着。柳青栾明明是一个诚实的人,却为了陪伴他而不惜耍心机,于情于理,他都欠他。
还好,就算冀扬不能亲自帮柳青栾照顾柳妈,只要阿雯在,她一定会主动做到的。
死生于冀扬,其实没有多大的区别。
他是冥府的勾魂使者,跳下断崖只是肉身陨灭,这此年来的功劳,冥府不会抛弃他的灵魂。
到时候,一定要请求判官大人让柳青栾转世到富贵的好人家……
迈出一脚,两个世界。
冀扬终于听见了风声。云雾之中他看不见参照物,反正没过多久,他撞到一个物体上,响声和身上的疼痛同时产生。
“冀总!”
这一声情绪复杂至极的呼喊让冀扬睁开了眼,是柳青栾!
天无绝人之路,两人先后落到了一颗长在悬崖的松树上。云雾相裹,站在崖上根本看不到松树,简和她的同党无从得知两人幸存。
怪的是,冀扬还没开口回应,一阵杂乱的声音就响起在耳畔。
柳青栾同样听到了,他的表情很古怪。
叫骂声、打斗声、枪声……
崖上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那边的声音会清晰传到这里?
两人正纳闷,咔咔几声响——老天爷给他们开了一个国际玩笑,并不粗壮的松树无法同时承受两个成人的重量,断了!
从听到响声到再次坠落只在眨间之间。
冀扬以为真的结束了,坠落又一次被中止。
他抬头,柳青栾一只手栾牵牵握住他的手;柳青栾的另一只手,紧紧抓着松树的根部。
“还好我反应快!”
柳青栾很想表现出轻松,但冀扬知道他只是在做最后的努力,他抓着树根的那只手已经成了红色——慌乱之中使出全身力气抓拽,碎石和荆条扎破了柳青栾的手,而他,还得吊着冀扬的全身重量。
峭壁没有任何立足点,冀扬帮不上柳青栾。
撑,只是一时的,到时还是要双双落难。
死亡气息再次漫卷而来,冀扬莫名其妙的冷静:“放开我吧,你一个人的话,或许能够坚持到有人来救,别放弃希望……”
柳青栾笑了:“冀总您知道吗?我落在松树上等待的这段时间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
“这个问题让我很矛盾,其实说与不说原本关系不大。但,上天让我在死之前多活了一会儿,我就变得自私了,逮着机会不得不说了。”
“……”
“您照顾我妈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还有工资的事、年终奖的事……我什么都知道了……冀总,我什么都没有,实在没办法报答您……偏偏我又不争气,偷偷喜欢着您……您越是对我好,我就越是喜欢您,却也越是不敢说出口,唉……”
滴答的液体落到冀扬的额头和脸颊,那是柳青栾眼里的泪、是柳青栾手里的血。
腥的、咸的,渗入冀扬的皮肤、汇进冀扬的血液、流到冀扬的心里——形成一种难言的苦涩。
“冀总您别放在心上,我不说来总觉得难受,我只是唠叨而已……我更希望,您能忘了我刚才说过的混账话!”
猛然地,冀扬感觉柳青栾握着他的那只手在使劲——血滴得更快了,柳青栾的另一只手也在使劲。
冀扬终于醒悟过来:“你干什么?”
“我天生怪力,练了太极之后才能控制……树根承受不了我们两个的重量,我坚持不了多久啦……如果这里离崖顶不超过一百米,我可以像扔标枪一样把您扔上去……其实也是一次赌博,希望您运气好!”
“柳青栾!”
冀扬终于明白了,终于明白柳青栾为什么一身功夫却那般低调。
柳青栾不是躲着仇家、不是胆子太小、性子太怂,而是,他的力量可能轻易杀死别人——他被别人骂作娘娘腔,其实他一直在保护别人!
一瞬明了,满心皆疼。
冀扬只来得及看到柳青栾带着泪的笑,他们的目光交接只有一刹那——他的身体腾空而起,他却随着树根一齐往下坠去。
升生而坠死,注定错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周六只有一更,这一章写得颇艰难。
☆、第零叁壹章
柳青栾消失在云深雾重之中,冀扬终于带着一身寒意看清了崖上的情景。
刘星宇、鹿笙、林瑞……容家部队终于来了。
大巫女姬鸢反应奇快,她看到冀扬的瞬间就扬出一道飞绫将他接住。
先前不可一世的血色十字会、辛卫宗和蔡家人,只剩下哀嚎遍野、哭泣求饶。
蛊术不在正统法术之例,鹿笙和姬鸢的本事被结界限制不大,有他俩在,带枪的坏人成了最倒霉的人。
成群的毒虫在完成伤务之后绕着鹿笙打转讨好,不仅血色十字会那拨人,就是容家人看了也情不自禁心里发毛。
要知道,这些蜈蚣马蜂之类不是被召唤而来,而是鹿笙在星宿海临时收服的“小弟”。遇上不能使用法术的修行者,鹿笙简单就是无敌的存在。
冀扬被团团围住,看到诸如苏白芷、苏金婴这样强大的高手,他的悲痛终于被压抑了一些:“柳青栾还在下面……”
听完冀扬的叙述,鹿笙特意放了几只甲虫飞下断崖。
不久,鹿笙带来一个半好半坏的消息:“崖间的云雾不是一般的云雾,是比星宿海的结界更微妙的结界。这样的结界就表明崖下住着高人,所以……柳青栾未必就死了。”
未必死,未必生,但,总好过直接宣判死亡。
苏金婴说:“我也看过了,这断崖深不可测,又没有立足之地,谁都没办法下去,只能等了。”
有希望总是好的,冀扬自己腿上有伤,又不能强迫别人跳崖,等待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趁着林瑞帮他处理伤口,他终于分清了现场的友方:不止有容家人,还有元家、燕子门等世家门派的人,甚至白浩安也再度现身站在康楚身边。
“简呢?抓到那个女人没有?”
千恶万恶,那个女人才是最可恶,冀扬不是什么大男子主义的直男癌,无论柳青栾是生是死,他一定要让简付出代价。
一个发色红不红黄不黄的青年回答:“简带着几个亲信趁乱逃走了!”
冀扬一眼认出对方是最初站在简身边的那几个人之一,赶紧说:“这人是简的同伙,快把他抓起来!”
苏白芷说话了:“冀总别激动,狄义是火蚁妖,也是容家安排在简身边的间谍。正是狄义一路留下蚁族的暗号,我们才能成功追踪过来……虽然晚了一点。”
冀扬一时怔愣,没想到容家还埋了这样一步棋,当时就佩服不已,并且向狄义道了歉。
他终归不放心柳青栾,待林瑞取出子弹并且修复完伤口,他就询问大家有没有结实的绳索之类,他想亲自下到崖底去看看。
现场的气氛其实很微妙,人族和妖族混在一块儿,甚至有高学书这样的魔族。
白浩安和郎骁因为苏白芷和苏金婴这样的妖族前辈在此,他们都表现得相对谦虚安静,其他世家门派的修行者因为容家队伍里混了妖魔,他们也不好为难天鹰堡和青狼族。
白浩安见大家都劝不住冀扬,他就开口说:“你就算凑到了绳索,还是下不到崖底的。”一派贵族公子的高冷。
冀扬立刻问:“为什么?”
白浩安的脸色有一点古怪,在大家的目光的压力之下,他期期艾艾说:“除了我之外,你和柳青栾是最快到达迷雾边缘的人。你们……有没有遇过到自称是守护白莲的人?”
冀扬脱口而出:“棕尾虹雉——九色鸟?”
围观群众里开始有人小声议论了,无非是羡慕冀扬和柳青栾运气好、又叹惜他俩运气值累计得不够多。
这是一群暂时性组在一起的“正义联盟”,在白莲没有得到最终归宿之前,各家各派仍然不放弃。
白浩安说:“既然遇到过,那么它应该跟你们说过,那朵白莲注定只归一人所得——也就是说,只要接受考验的前一个人没出来,后一个人就进不去,除非有谁找到秘密进入断崖山谷的其它入口。”
冀扬听得有点儿发懵:这是什么狗屁规矩?
鹿笙在旁边补充道:“这位小哥说的或许是真的。别说是人下去,我派出的昆虫也只是在结界上蹭了一下就回来了,昆虫也下不去,所以我才说那结界微妙、岸底住着高人。”
如此一来,所有人都记住了两个重点:一是断崖之下确定就是白莲盛开的地方,二是无论柳青栾死活、必须找到入口。
各门各派的领头人与冀扬非亲非故,全都一声告辞就匆匆离去。
他们沿着断崖分两路寻找,谁也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
容家人没走,冀扬问刘星宇:“你们怎么不去找?”
刘星宇大大咧咧坐到他身边:“我师父和师哥都说了,一切随缘不强求。其实容家派出队伍的主要目的是防止白莲落入诸如血色十字会这样的坏人手中,现在拉网寻查的都是正道,我们没必要跟着一起凑热闹,到时如果两家同时发现白莲,免不了争得面红耳赤甚至大打出手。”
“你拜到容家门下时间不久,长进倒是不少。”对于一向被舅舅和舅妈娇宠的表弟,冀扬不吝赞美。
“那是!表哥也不看看我平时都跟什么样的人物混在一起。”刘星宇飘飘然,然后收了眉飞色舞,“表哥,我知道你很担心……柳青栾他不会有事的。”
冀扬微讶:什么时候这小子能够猜出我的心事了?是他变得深沉还是我变得肤浅?又或者,是我的表情出卖了我的内心么?
冀扬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他对柳青栾的牵挂,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和分担。
所以,冀扬维持淡定:“我相信他还活着!”
白浩安一直站在冀扬身边没离开,冀扬抬头问他:“你是唯一一个到过崖底谷地的人,能不能说一下下面的真实情况。”
白浩安露出一个古怪的笑,摇头说:“我只能告诉你,如果柳青栾跌下去保住了一条命,那么他一定能够活着出来。谷中的情形,一言难尽;对于我这种无缘的人来说,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经历。”
对方说到这里,冀扬也不好再多问什么。
下不去,他只能继续等。
白莲他可以不要,谁喜欢谁拿去。他要蹲守在这个位置,等待左右任何一个方向传来有人入谷的消息。
氤氲,挨着水面的是热汽,到了上层就成了雾汽。
地下水到了这里涌出地面,形成大大小小的泉池。
一眼望去,仿佛南方水乡里连成片的鱼塘。
泉池的深浅各不相同,有的水满、有的半满、有的则已经干涸。
每一个泉池里都插着竹竿,那是最原始的测量水位的工具——如果竹竿在水里只露出短短一截,那就是警告靠近的人:水深危险!
众多泉池如星般拱卫着一眼特别的泉。
之所以特别,不仅在于那眼泉位置居中,更因为它是唯一一处生长了植物的泉眼。
那植物,便是翡翠蒲团一般的荷叶。
田田荷叶恰如小家碧玉,守着唯一的公主——一朵小巧玲珑的青色荷花。
荷瓣层层展开,仿佛满绿冰种翡翠雕琢而成,剔透有灵。
挨着青色荷花的一片荷叶上凝聚着一颗水珠。荷叶随风轻轻摇摆,水珠就沿着脉络滚来滚去,好似素手托着珍珠。
风稍大一些,荷叶摆动的幅度随之变大——嘀咚!
水珠跳出叶面落到泉水中,击起清脆的声音。
层层荷叶组成了一个声音共振器,水滴击泉之声被反复“播放”,就像笼子里踩着转轮玩的仓鼠,一刻也不停歇。
“唔……”长长的懒音,觉后初醒,“难得做了个美梦,又被你们吵醒,真是够了……”
泉眼中升成两股细细的水流,水流对准备青色荷花冲洗。荷花在水流中微摇舒展,好似美人沐浴。
时间不长,水流化成大水球裹住荷花——如水晶玻璃爆裂,无数晶莹透明的水滴、冰滴四散而去,青色荷花不见了,荷叶上站着一位绝尘纤腰的姑娘。
绿裙可爱、天衣无缝,眉心间一朵荷花状的纹。
姑娘缓缓张开眼,掩嘴而笑:“被困在这鬼地方千年,终于等到出世的机缘啦!”足尖轻轻一点,身体仿佛失重般轻飘飘弹起,继而落到泉边的路梗上。
看看四周,姑娘又蹙眉,放声高呼:“乡长!乡长在吗?”声音远远传去,自带大喇叭扩音功能。
不多时,一个绿色敦实的身影远远跑了过来,脚步声踏踏很有力气。
等那人到了近前,却是与绿裙姑娘完全不同风格的打扮。
姑娘是仙儿一般的姑娘,裙衫随风飘动——来者是一位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脚上踩着一双军训的黄绿胶鞋,一身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最流行绿色仿军制套装,头上戴着一顶同样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最流行的绿色军帽,军帽正前有一颗红色五角星。
反正,乡长是一副质朴的劳动汉子形象:“哟,青荷姑娘怎么醒来啦?”
“这里的泉,怎么枯竭了这么多?”
“姑娘睡久了有所不知,这两年大结界异动,导致地脉变动。地脉一动,地下水的流动也就变了,有些泉就干涸了。”
青荷姑娘一怔,喃喃念叨:“莲花生大师的预言果然成真了么?”
两人正说着,头顶一阵奇怪的冲击波传导下来。
乡长最是机警:“嘿,有人掉进来了!不知此人是不是接姑娘出谷的有缘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预感”亲的地雷~
感谢诸亲的评论和打分~
爱你们,么么~
希望各种转折的剧情你们能够喜欢~
从下一章开始才是正文(偷笑)~
☆、第零叁贰章
青荷姑娘仰望,头顶正上方有一个黑点迅速靠近,那悲壮,就像流星划破天际最终坠落。
乡长两手反在背后,一副热心围观群众的表情:“奇怪,这人从那么高的地方落下来,居然没有啊啊啊的叫,莫非是自杀?”
青荷姑娘集中精神看着下落的那人——是个男的,而且是大头朝下,如果自由落地成功,必然摔个脑浆崩裂、桃花朵朵开。
没有谁打算出手接一把——半空中忽然一阵怪风吹起,乡长两眼大睁:“不好,青荷姑娘快闪!”
被风一吹,半空那家伙的落地轨迹发生改变,直接冲青荷姑娘撞过来啦!
这要是两两相撞,青荷这种纤瘦的小姑娘就等于陪葬了。
乡长已经捂住了眼睛,青荷却不躲不闪。
手臂挥动,一道半球状的青色灵力在空中出现。
灵力如荷叶托水珠一般托住下坠之人,然并卵,下坠累计的重力势能实在太大,灵力虽然抵消了大部分势能,但具化成的荷叶还是崩散。
好在有此一托,坠势终究是缓了。
青荷姑娘眼疾手快,电光火石间又送去一道灵力,终于将下坠之人推到一眼满水的泉中。
轰隆一声响,溅起好大的水花。
柳青栾是闭着眼睛的,他怕自己睁开眼睛就会忍不住发出啊啊啊的声音。
既然没什么好遗憾的,那就不要在死之前搞得没出息。
柳青栾从不知道跳崖自杀会这是么麻烦的一件事,崖太高,他不能瞬间完成坠落——摔死的过程。
当风嗖嗖刮着他的脸、当他不能落地,他情不自禁开始脑补死时的惨状。
事实证明,柳青栾不是一个心宽的人。
当一阵怪风吹动他的身体,他终于忍不住睁开了眼。
地上有人!
可惜,他来不及看清对方的长相,一道青色的灵化虚化成荷叶向他飞了过来。
他大头朝下、脸先撞到了荷叶上。
荷叶是软的,但他还是被震得头晕目眩。
然后,又是一股柔和的推力,他整个就摔到了水里。
柳青栾终于明白为什么跳水动运员为什么总是手掌和手臂先入水了。因为脸先入水,简直跟被人打脸没什么两样。
他的头晕目眩还没清醒过来,耳边又有了一阵啪啪哗哗的声音,脸颊生疼。
□□,柳青栾猛然落入居然没有扎到底。
还好他水性不错,借着浮力立刻踩水。
被呛得狠了,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涕泪直流——真是讽刺,身体的反应总是快于感情啊,他还没为大难不死而哭泣庆祝呢!
喘够了,抹去脸上的水,柳青栾就看到了路梗上站着的青衣姑娘和绿衣中男年子。
两人就那样站在那里,并不出手援助落水之人,他们谈笑自若,仿佛柳青栾只是一尾翻水嬉戏的绵鲤。
中年男人对青衣姑娘说:“莫非他就是有缘人?要不然刚才不会吹来一阵怪风。”
青衣姑娘嘻嘻笑了:“管他是不是有缘人,总之……他摔的地方有点儿不好。”
柳青栾不傻,当意识到两位就是救命恩人,他赶紧开口说:“谢谢……呀,这是怎么回事!?”
声音怎么变得跟小姑娘似的,娇滴滴含糖度破表。
“完了!完了!”中年男子开始跺脚了。
柳青栾低头一看——擦了个妈呀!我的胸什么时候……
这得有d罩杯吧!
伸手摸一摸,q弹的真实触感。
这是……
青衣姑娘直接用灵力把柳青栾从水里拖出来。
借着泉中倒影,柳青栾已经完全僵成了石像——水里那个女的……是……我么?
柳青栾大脑短路了——老天爷啊请告诉我,这是不是人之将死前产生的幻觉?
柳青栾希望老天爷给他一个回答,青衣姑娘一巴掌把他拍醒:“接受现实吧,这位姑娘!”
柳青栾痛苦地闭上眼睛,然而他看到的水中倒影拂之不去。
趁于素颜完美的精致五官、玲珑凹凸的身材、矮了一截的身高……最操蛋的是,那自动生成的麻花辫是什么鬼啊!
一定还有办法!
一定是被法术蒙蔽了眼睛!
柳青栾顾不得身旁有姑娘家,扯开腰带、解开裤子往里摸了一把。
鸡鸡……鸡鸡木有了!
青衣姑娘再次拍了柳青栾一把:“说了让你接受现实,你这是正常情况!”
这一刻,柳青栾已经忘记了独在家乡的老娘,忘了身在崖上的冀扬、忘了自己是死是活,他迫不及待想搞清楚现实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特么是娘,但我特么没想过要变性啊!
“你们……你们能不能解释一下……”
中年男子清了清嗓子:“这位小伙……咳,这位小姑娘有所不知,这里就是传说中的‘咒泉乡’。顾名思义,这里所有的泉水都是受过诅咒的,每一处泉水都不相同。无论什么人、无论什么种族,只要落入相应的泉池中,就会受到相应的诅咒。”
“咒泉乡……”柳青栾觉得这个地名好熟悉,再看看中年男子的打扮,忽然脑中一炸,“咒泉乡!你说这是咒泉乡?就是高桥留美子《乱马1/2》里的咒泉乡?”
中年男子点头:“想不到高桥女士竟把这里的秘密宣扬出去了——没错,我就是咒泉乡的乡长!”
柳青栾咬牙,直接一个飞腿大礼包把乡长踹飞:“我这人一向没什么脾气的——你麻痹竟然拿这种理由糊弄我,你当我是三年级的小学生呢,把漫画里的东西当成真!?”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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