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书友访问辣书屋
首页六爻正文 第20节

正文 第20节

    六爻 作者:priest

    第20节

    温雅怒道:“疯了么?找死么?谁说你是那老魔头转世的,他瞎眼了么?”

    这话没头没尾,难为程潜竟听懂了,他剧烈地挣动了一下:“我本来就不是,是师父认错了——前辈,那周涵正心术不正,恐怕对师兄他们不利,还请高抬贵手放开我。”

    温雅道:“别不知天高地厚了,那姓周的白脸骡子虽不是什么好货,但境界在那摆着,若我在全盛时,说不准还能去会会他……你?哼哼。”

    程潜丝毫不为所动:“多谢前辈告知,打自然是打不过的,但我还可以偷袭,可以暗算,请前辈不要为难我。”

    温雅:“……”

    他实在不知道程潜是怎么将这番话说出口的,十六七岁若是放在凡人里,也算是能独当一面的小伙子,但在这动辄千年王八万年龟的修真界里,却不过是个捏还捏不起来的小崽子。

    温雅想不通韩木椿是怎么将程潜这崽子教养长大的——他不但对比自己强的人没有丝毫的敬畏之心,还很有些明目张胆的狠毒!

    程潜心里已经开始起火了,只是碍于温雅是木椿真人的老朋友这点人情面子,没有当场翻脸,忍耐道:“温前辈!”

    “门派……”温雅忽然长叹了口气,“小子,凭借你们几个孩子,是支撑不起扶摇山的。”

    程潜不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唱衰扶摇派,不过想起此人与师父在一起也没说过几句好话,心里又释然了,他对此并不争辩,只是倔强地与温雅对视片刻,便偷偷研究起身上的缚仙索,打算找个缝隙解脱出去。

    谁知下一刻他却感觉周身一松,温雅将缚仙索收了回去。

    温雅道:“依你的年纪居然能到御剑这一步,也算是出类拔萃了,我与你师父多年相交,不能看你去找死,这样——”

    他话音没落,礁石上骤然出现几条虚影,温雅放出了三条分神。

    “你要是能从我这三条分神中闯出去,我便不再拦你,”温雅道,“但是有规则,我不要看你们扶摇派那些个鸳鸯蝴蝶、花里胡哨的剑法,你自己只许挑一招,也只能反复用这一招,只要你能破我的分神,随便你去暗算谁。”

    只许用同一个剑招,那不就是要拼真元了?

    程潜差点没让他气笑了——感觉这温前辈也有些为老不尊,居然提出要与自己拼真元,那和一个大人要跟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掰手腕有什么区别?

    真是臭不要脸出了境界。

    第46章

    程潜忍不住呛声道:“我修为低微,等我能一剑破开前辈三条分神,不说我师兄他们尸骨都寒得要结冰,只怕我先要饿死在这——温前辈,麻烦你讲点道理。”

    温雅丝毫不为所动,他扫了程潜一眼,少年人或孤愤,或不甘,或有野心,或满腔郁郁,心肠总是容易不那么坚定地硬,眉宇间也总是容易带上因惴惴不安而起的戾气,在这一点上,程潜尤甚常人。

    温雅毫不留情地打击他道:“这么说,你连我的分神都破不开,还妄想去与周涵正斗?靠什么?做梦吗?”

    程潜正要争辩,温雅一摆手,再次咄咄逼人地打断了他:“还复兴门派,你要真心想复兴门派,现在最该做的就是找个地方躲起来,刻苦修炼个三四百年,我看你根本是不敢独自承担重任,才什么事都不管不顾地往前冲!”

    程潜眼角狠狠地抽动了一下,随即他提起霜刃剑,不咸不淡地说道:“前辈说得有理,但是激将法那套我不吃。”

    温雅心道,这是一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不教训是不行了。

    于是他那三道分神影随心动,猛地腾空而起,将程潜围在了中间。

    在小辈面前抢先出手,可见什么道义与节操,这温掌柜的真是一概没有。

    程潜手中霜刃卷潮般地涌向那三道分神,剑气将海礁旁本来平静的海水也搅动起来,海水压抑着暴虐的力量,狠狠地拍在了海礁上,两人脚下巨震,而温雅三道分神相互配合,居高临下地在空中结成一张巨大的光幕,渔网似的冲着程潜劈头盖脸地落下。

    剑气与巨网在半空相撞,“轰隆”一声,礁石被震得石块乱飞,险些当场分崩离析。

    温雅本尊坐在原地,忙伸手掐一手诀,将屁股底下的礁石保护起来,以防一会要去海里与鱼共舞。

    三条分神毫无技巧,蛮力压制了程潜的剑气,大光幕结成的网渐缩,将程潜严严实实地罩在了其中。

    程潜一时支撑不住,后力又难以为继,只好暂避锋芒,御剑绕场躲闪,重重地急喘了几口气。

    “海潮剑,”温雅慢条斯理地冷笑道,“就你这种心胸,也好意思说自己练过海潮剑?”

    他突然爆发出一声长啸,只见头顶分神蓦地化成了一圈虚影,接着,分神们一分二,二分四,渐成一群,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把虚空幻化出来的剑,无数条锋锐直指程潜。

    这些分神们的剑招居然还全然不一样,他们好像漫天飞的苍蝇群似的,让人只是看着,就已经眼花缭乱。

    程潜被那些纷乱的剑光晃得直想吐,一时间被对方逼得狼狈极了。

    那温雅爆喝一声道:“看看你自己脚下海潮!”

    程潜悚然一惊。

    此时,远望沧海平如秋月,唯有置身在这方寸大的小礁石岛上,才能感觉到惊涛拍岸时卷起的雪白水花。

    暗潮并不比世上任何一把刀剑之锋锐温和,因其来源博大而无穷无尽,海水纳百川、绝云端,也能身入窄缝,轻吐细沙,绝不孤注一掷……

    处处是绝境,处处有生机。

    温雅真人却几乎不给他思索的时间,那百十来个分神剑光成天罗地网,席卷而来,程潜方才若有所悟,本能地再次挥剑抵挡,却又总觉得差了些什么,弄得这一剑不甚坚定,剑意到了中途已经走了调。

    他不得不再次避过温雅的锋芒,踉跄着落在岛礁上,片刻都不敢停留,脚尖飞快地点过地面,同时,有七八条剑光围追堵截在他身后,他所过之处顿时留下了一道一道的焦黑。

    这迫不得已的仓皇逃窜将程潜心里好不容易酝酿起来的一点感悟打了个魂飞魄散,还把他一口气别在胸口,当真是上不去也下不来,别提多难受。

    而这时,他又听见了温雅真人又一声爆喝:“再看看你自己!”

    程潜耳畔“嗡”地一声,握剑的手一松,险些将差点淹死时都没松手的霜刃剑掉下去。

    这些年在青龙岛上,他只顾磨练真元与剑法,午夜梦回都想着要将周涵正之流踩在脚下,满脑子复兴门派,却疏于打坐长考,也极少内视。

    他用满腔的倨傲卷在自己脆弱的脊梁之外,唯恐走得慢了,师兄弟们被谁欺负。

    程潜憎恨“魂飞魄散”这样的词,他总觉得师父只是散在了山川五湖之中,并没有死,而是无处不在地看着他,他被那双臆想中的眼睛看得心里时时惶恐。

    温雅:“着!”

    程潜猛地顿住脚步,手中霜刃剑如行云流水当头迎上,至少那一刻,他感觉手中这把剑并不只是与自己相连,还是连接着天地的。

    人修行一世,大道三千,归结成一句话,不也就是“看看天地,再看看你自己”么?

    程潜剑意中的浮躁顿消,又与真正的平和中正不同,此时,他的剑气近乎是黯淡的,内里却有充斥着绵延之力。这一次他身上再没有那样仿佛要将岛礁掀翻的激愤之意,只见霜刃剑冰冷的剑气竟无孔不入地渗入到光幕中。

    剑意与光幕层层相消,竟将温雅一圈分神“化”在了其中。

    程潜蓦地将霜刃剑往下一压,以退为进,但转瞬间又追至,仿佛“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只听一阵如灯花爆裂的“哔啵”声四下蔓延,温雅最后的分神竟一个一个地消失不见,转眼光幕被寒霜似的剑气侵吞一空,岛礁上也骤然寂静了下来,只剩下一个若有所悟的程潜与依然盘膝而坐的温雅真人面面相觑。

    直到此时,程潜方才感觉到自己第一次碰到了“海潮剑”的真谛。

    这么多年来,他再次因为体悟而不由自主地入定,四方清气带着微凉的海风,立刻不容置疑地灌入他的经脉,多年苦心磨练拓宽的经脉接受吐纳起来没有丝毫凝滞,真元自主周转起来,不过一会工夫,好像连他身上的暗伤都好了大半。

    等程潜从这场入定中醒过来的时候,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虽然耽搁许久,但程潜还是神色复杂地对温雅一拜,口中道:“多谢前辈。”

    温雅微微合上眼睛,口中却道:“我也不知道你们扶摇派都是怎么回事,一个心智不坚、时常妇人之仁的货色竟是以剑入道,一个偏激执拗,剑走偏锋的东西偏是因心入道,小子,你根基在这里,这些年却一味地只顾钻牛角尖,不怕误入歧途么?”

    程潜默然低头,一时说不出话来。

    讲经堂传授的都是功法口诀,掌门师兄又管不了他,从未有谁以长辈的身份给他指出过一条明路——即便有人有心,以他那骄狂过头的性格,也不见得听得进去。

    “就会横冲直撞,动辄张牙舞爪,你以为自己是螃蟹么?”温雅怒道,“那扁壳畜生除了煮熟了肉能下酒,还有什么用场?”

    程潜一时不由得将头埋得更低,结果听见温雅真人说到这里,竟清晰地咽了一口口水——这理应已经辟谷的前辈高人居然活活把自己说馋了!

    程潜:“……”

    温雅对上程潜诡异的目光,当即恼羞成怒道:“看什么看,还不都是你们,弄得老子有家不能回,混账,不成器的东西!”

    程潜忙低头顺目道:“是。”

    过了片刻,他又忍不住抬头问道:“前辈,我能走了吧?”

    温雅被他噎了个倒仰,他这会总算是领教了程潜的执拗,境界也好,体悟也好,对这小崽子来说仿佛都是身外事,在他眼里,根本比不上他那些同门师兄弟们一根毫毛。

    温雅板着脸道:“修仙中人历尽千难百劫、天打雷劈方才能从天道罅隙里寻找一丝生机,自来亲缘淡泊,交友如水,常怀孤苦,方得清静,你心里杂念恁多,如何能登上大道?”

    程潜不假思索地答道:“活得那么惨还求什么长生?为了惨的时间更长点吗?前辈,我师父的道不是这样的。”

    “你跟我讲道?”温雅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就你这么个小东西也要跟我讲……好吧,你师父的道是什么?”

    其实木椿真人很少刻意讲道,程潜方才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感觉自己是大言不惭了,可受温雅这么一逼问,他心思急转,突然之间福至心灵,脱口道:“我师父修的是‘顺心’,‘自在’——前辈,小子无状,但疑问已久,难道为长生而孤独困苦,便是顺心么?”

    温雅竟一时给他问住了。

    程潜心里挂念着严争鸣他们,也懒得再和他扯淡,当即一抱拳,便要御剑而去。

    温雅却突然再次抬头叫住了他:“慢着!”

    说完,温雅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目光盯着程潜看了一会,缓缓地说道:“你就算练了一宿的剑,也不过就是稍有进益而已,难不成还妄图一步登天么?你斗不过周涵正的,且过来,我给你一样东西。”

    程潜一怔,只见那温雅突然并指指向自己的眉心,他神色痛苦,口中却念念有词,渐渐从眉心逼出来一团青光。

    随着青光缓缓溢出,温雅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衰败了下去,隐隐竟流露出些许死气。

    程潜性格颇独,平时不爱与人结交,遇事也不爱与人商量,从没有指望过谁伸出援手帮他一帮,更不用说是这样明显带着自损的帮。

    他虽然不知那团青光是什么东西,却也看出了温雅真人情况不好,忙阻止道:“温前辈,你不必……”

    他话音没落,只听那温雅轻叱一声,将那团青光整个抓在了手里,光芒一下大炽,随即又黯淡了下去,只见温雅手心里躺着一块鹅卵似的玉,通体透亮,十分温润。

    温雅目光复杂地低头看了看手中这块玉,忽然展颜一笑道:“我当年寻仙问路苦无途径,资质又不好,青龙岛也不肯收,幸而得一友人相赠此物,这叫做‘聚灵玉’,打入凡人体内,就可以令其直接跳过引气入体前漫长的过程,直接跨入仙门。只不过依仗外物入道,和丹药灌出来的修为也没什么不同,修为始终是浮在水面上的——这样练来练去也没什么好玩,正好对付周涵正有些用处,便给了你吧。”

    说完,他猝不及防地一抬手,程潜不及躲闪,感觉一股清气当胸撞来,眨眼就没入了他的身体。

    程潜顿时仿佛被凉水浇了一遍,一股凉意从头灌到了脚,腹中真元运转当即被打乱,一时说不出话来。

    温雅真人看着他一时形容扭曲,不由得放浪形骸地大笑了起来,说道:“放心,这东西对你没什么害处,只是短期怕也没什么用——这聚灵玉在我这温养多年,若是运用得当,一时片刻间能压抑住周涵正的境界,你方才不是说打不过就暗算么?既然你境界上不去,把别人压下来也是一样。”

    说完,他手中又打出一道金色的咒文,这一次,咒文没入了程潜的眉心:“这是催动方法,记好了。”

    程潜半晌说不出话来,温雅见他眉间青气渐渐消散,知道是那聚灵玉已经彻底融入了他体内,便点头道:“行了,滚吧,别死了。”

    程潜已经可以凝神御剑了,聚灵玉打入他身体,也只不过是一件普通的法宝,可温雅真人却不同,程潜就算再不懂事,此时也听出来了——此乃温雅真人入道之物,是他全部修为的根基。

    再看那温雅真人,自从取出聚灵玉,他的须发瞬间白了一半。

    天人不老,这分明是他修为大退的表现。

    “我……”程潜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我不能要这个,前辈……这……”

    “闭嘴,以外物入道,说出来当我很长脸么?”温雅爆喝道,“我若不是被那些狗杂种们一路追杀,伤了底子,非得亲手毙了那小白脸不可——给你你就拿去,滚!”

    说完,他猛地一甩袖子,岛礁上的沙烁都被他掀起来了,扑了程潜一脸,而后温雅纵身一跃,竟一头扎进了水里,待程潜冲过去,便只看见一条大鱼一样的脊背在海面上一闪,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程潜连忙御剑上空,不知是头天夜里剑法进益,还是因为身上多了颗聚灵玉,他御剑而行,竟得心应手了许多。

    然而温雅真人的身影却再找不到了。

    程潜目光扫视一圈未果,只好暗叹了口气,将这份萍水相逢也好、看在长辈颜面也好的情份记在心里,转身去寻严争鸣他们。

    严争鸣他们这一路,纯粹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路上被大水冲散后,严争鸣就险些跟着程潜一起跳下去,幸而被李筠和韩渊拼命按住了。一行人这样多灾多难地又往前行了一阵,脚下的布带也果如唐晚秋这个主人所言,没能坚持多久就一命呜呼,中途他们就被迫落在了一个荒岛上。

    大师兄那失魂落魄的样子有点吓人,看起来都快成失心疯了,李筠只好在一边劝道:“小潜既然已经能御剑,难不成还会被水淹死?我们在这点上篝火等他一会,他看见烟火自己会找回来的。”

    严争鸣充耳不闻,自从丢了程潜,他简直是每时每刻都在坐立不安。

    他远望一眼,突然站起来道:“海面平静下来了,你们留下,我去找他。”

    李筠顿时一阵焦头烂额,忙要去拦,结果还没来得及将即将发表的异议编圆,已经有人代他拦住了严争鸣——李筠落地时,早早地在荒岛上放了一圈药水点化的金蛤,眼下他这蛤蟆水几经改良,维持的时间已经长多了,还能互通信息——布置这些东西,本来是等着程潜的,没想到先意外发现了周涵正。

    与他们这一行狼狈逃窜不同,周涵正虽然也是逃窜,却逃窜得心满意足,那意气风发的模样,丝毫也看不出他将大半手下都折在了青龙岛上有何感想。

    但即便姓周的身边只剩下了两三个蒙面人,单一个周涵正也不是他们这伤残幼小的一行对付得了的。

    更不幸的是,周涵正为人十分谨慎,双脚一踏到岛上,他立刻就发现了李筠放在岸边的那些东西。

    “遭了,”韩渊透过分身的眼睛小心地观察着,低声道,“他可能发现岛上有人了。”

    “没事,”危机当前,严争鸣也只好压下想出立刻出去找程潜的心,“贱人都怕死,这会他在明我们在暗,他只会比我们还担惊受怕,得让他摸不清我们的套路——李筠,阵法别停,继续做!”

    李筠咬咬牙,忙埋首手头的事,那是他从一本偏门的杂学上看来的,以石头树枝为主,辅以相应符咒,能生成一个迷幻境,不知能困住周涵正多久,但总归拖一时是一时。

    小岛并不很大,周涵正本可以用神识直接扫过,但此人确实如严争鸣所说,谨慎过头,一开始没敢轻举妄动,任凭李筠那个唬人的迷幻境起了作用。双方就这样,在这小岛上你来我往地互相试探了足足一宿。

    第47章

    随着周涵正流窜范围的扩大,李筠随身的金蛤水很快就不够用了,他们又不敢用神识扫对方,严争鸣只好一边帮李筠维系阵法,一边令韩渊用随身的小木板刻了好多简易的木鸟符咒,这种符咒很初级,还是当年小动物爱好者李筠改进的,不怎么费力就能成,木板可以化成能以假乱真的小鸟,在天上飞,能当眼线,还不容易被察觉。

    ……就是韩渊手有点潮,变出来的鸟好像都多了两条腿,飞还行,走起来就会趴成一团。

    整宿,李筠一点神都不敢走,布阵布得心力交瘁,眼见东方见了鱼肚白,他终于忍不住问道:“这要耗到什么时候?”

    “快了,”严争鸣笃定地说道,“此人东跑西颠四处钻营,又不是什么闲人,不可能有那么多工夫在这里纠缠。”

    这回严掌门再一次说对了——果然,天亮以后,周涵正就有点耽搁不下去了。

    海上这时候已经是一片风和日丽,一个蒙面人觑着周涵正的脸色,谏言道:“大人,此地久留无益,我们还是尽快回去,不要节外生枝吧?”

    周涵正负手思量了片刻,也感觉和这个藏头露尾又不知深浅的人耗下去没什么意思,他此行目的已经全部达到,也差不多可以功成身退了,于是点点头。他回头环顾了一下因为幻境而显得云山雾绕的小岛,扬声道:“岛上不知是何方道友,周某只是借地落脚,并无恶意,若有什么得罪处,还请多包涵。”

    李筠听了长出了一口气,当即险些脱力,抹了一把额上冷汗,低声道:“老天爷,可算肯走了。”

    他们此刻其实与周涵正相距不到百丈,就在一座小山之后,不用那些眼线,也能听见周涵正说了什么。

    严争鸣没吭声,他用符咒加持阵法整整一宿,身上唯一一把刻刀还给韩渊了,自己只好用普通的剑,刻符咒是用专用的刀还是普通的利器,是符咒上的两个层次,严争鸣也是第一次迈过这道门槛,时而控制不好,符咒上的清气就会乱窜。这让他手上布满了细碎的伤口,脸上却始终笼着一层淡淡的阴郁,听见周涵正要走,也并无喜色。

    什么时候他才能堂堂正正地站出来,像个人一样和那姓周的一战呢?

    周涵正没有等到岛上人回话,也没有很在意,只道:“走。”

    说完,他便带着蒙面人御剑而起,可是周涵正刚升至半空,突然感觉到一道视线,他修为不弱,感应自然也十分灵敏,本能地循着那视线一探手,抓住了一只……四条腿的鸟。

    周涵正拧起眉,实在不知道这是什么稀奇古怪的品种,随即他心里忽然一动,扣住鸟脖子将它扼死,那挣扎不休的小鸟便在他眼皮底下变成了一张有些粗糙的符咒。

    周涵正轻轻一掰,符咒断成两截,其中清气自然涣散,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刻符咒的人修为不高。

    严争鸣心里顿时“咯噔”一声,想道:“坏了。”

    周涵正猎犬似的将鼻尖凑到那破裂的符咒旁,嗅了嗅,他神色微变,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紧锁的眉头蓦地打开,露出了一个有些狰狞的似笑非笑:“我当是谁,这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先前他没敢用神识扫,是怕岛上有修为高于他的能人,神识一旦被人发现并压制,立刻就会反噬,此时周涵正不知用什么方法得知了岛上的竟是严争鸣他们一行,顿时再无顾忌,他话音没落,带着威压的神识已经一股脑地扫过了全岛,李筠那迷幻阵纯属唬人,简直不堪一击,几人藏身之处更是无所遁形。

    周涵正御剑立于空中,好整以暇地笑道:“严掌门,好歹我也在讲经堂给你上过一课,不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么?为何躲躲藏藏,不肯出来相见呢?”

    说完,他长袖一摆,三思扇上顿时掀起一阵电闪雷鸣,横冲直撞地闯入李筠的阵法中,顷刻间便将那中看不中用的迷幻阵撞得四分五裂。

    李筠如遭重击,一时萎顿在地,半晌站不起来。

    严争鸣伸手捞住他,将他扶到一边,脸色比李筠还要难看几分,而后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提剑便要往外走去。

    韩渊大惊失色:“大师兄,你干什么?”

    严争鸣面沉似水,脚步不停:“不要跟着。”

    韩渊长这么大就没担过事,看看李筠又看看水坑,先是完全不知所措,脑子里空白一片地在原地呆了片刻,然后他深吸一口气,拔腿追了出去。

    周涵正颇为欣赏地看着严争鸣道:“几年不见,严掌门如脱胎换骨一般,真是令故人欣慰。”

    严争鸣忽然之间理解了程潜“二话不说,拔剑相向”的心情,他从未这样憎恶过一个人,仇恨的滋味让人心惊肉跳,却也仿佛能给人打一剂强心针,成就无尽力量之源。

    海岛上晴空万里,少年掌门满心杀意。

    师弟们和小师妹在身后,他这一战无论如何也难以避免,严争鸣不想废话,干脆直接拔剑冲了上去。

    周涵正却并没有接招,反而是跟着他的两个蒙面人一左一右地御剑而起,截住了严争鸣的去路。

    周涵正悠然在一边看着,还感慨道:“扶摇——当年九层山峦直入云霄,大能频出,跺一跺脚,真是天地都要震动几分,何等的威风,竟不想也会有流落山野的一天,人世际遇,真是难以捉摸。”

    严争鸣一剑破开两个蒙面人手印封堵,整个人已经化成一道光,直冲着周涵正而来,剑风将周涵正的长袍吹得猎猎作响,他却十分轻慢,连扇子都没打开,那三思扇尾部“叮”一声轻响,随即一道雷光含着火苗打了出去,不偏不倚,将严争鸣的剑撞出了一个豁齿。

    “若是在以前,以严掌门的修为,只怕连内堂弟子都进不去,”周涵正笑道,“你将掌门印挂在脖子上,不嫌压得慌么?不如我来帮你分担一二——”

    他突然五指成爪,掌心竟仿佛有乌云旋风卷过,漆黑一片,居高临下地向严争鸣胸口抓了过去。

    严争鸣侧身闪开,横剑便砍,然而却觉手腕巨震。

    那周涵正的爪子裹挟着金刚之气,挨了一剑不但没有掉半片指甲,反而涨大了数倍之多,自严争鸣头顶遮天蔽日地压了下来。

    就在这时,严争鸣听见韩渊的声音喝道:“来啊!你爷爷赏你一个大嘴巴!”

    严争鸣心里狂跳了几下,低头一看,只见被他留在小山后的韩渊李筠等人竟都出来了,两个蒙面人直奔他们而去,很快与勉力支撑的李筠和完全是半吊子的韩渊缠斗在一起,一时间险象频出。

    仅仅是片刻的分心,周涵正那遮天的巨手就已经到了近前,严争鸣避无可避,只好拼着受伤,逆着风一剑“事与愿违”,豁出去了,打算和周涵正的手同归于尽。

    不过他肯拼,周涵正却惜命得很,迫不得已撤掌一退,周涵正心道:“奇了,敢情兔子急了也咬人。”

    谁知就在他这一退间,一道寒霜一样的剑光陡然从身后袭来,周涵正心里一凛,三思扇终于“刷”一下打开,一道雷火柱反手扇了出去。

    第20节

    恋耽美


同类推荐: 我才不会爱上什么徒弟/太上忘情骚穴插入特集(脑洞肉段,粗口向)-v文乐可(完结+番外)他超霸道的 完结+番外男生宿舍被调教的小伪娘-v文皇上在奏折里夹话本看深度开发1v3轮流发生性关系(双性/NP/产乳/生子/QJ/LJ/人兽)-v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