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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6节

    观情斋 作者:青丘

    第26节

    左一棋突然觉得自己才应该去当这个王,他忠心耿耿得下场居然就是暴尸荒野,尸骨无存?

    他想要爬起来,爬起来之后重新选择,但是在他的身边除了乱石,泥浆,就是死状凄惨的尸体。他也只是其中一具尸体而已。

    他明显感受到秃鹫在他们的上空盘旋,那些蚊蝇已经先一步开始享用他们这些尸体。他感到害怕,为什么他还能有这些知觉,牛头马面呢?为什么还不快把他带走。还要让他继续感受自己是一具尸体的恐怖?难道要感受着自己逐渐腐烂,被秃鹫野兽啃噬殆尽吗?

    既然没有可能活命,那么就让他死得彻底吧。他拼命的摈弃感知四周,但是那份恐惧更加侵蚀自己。他拼命得喊叫,痛骂,嘶吼。但是他只是一句无法移动的尸体。他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被一直秃鹫叼啄,他开始压抑的呜咽,只剩下了最无力的哭泣。

    直到他听到了一个声音:“你的身上拥有王血?哦,有趣,居然还有这份血诏……”

    这是一个冰冷,毫无情感起伏的声音,左一棋以为是死神迎他去地府,他也安心了,至少可以摆脱这样活着感受死亡的气息。

    “这倒是个好东西,你也是,灵力不弱,至今魂魄不散。既然如此,如果你答应奉我为主,那我可以考虑让你用另一种方式活在世上。”

    左一棋感觉好笑,他死了之后还要继续成为别人的棋子和手下?但是,他不想死!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既然不想死,那就活着吧。我需要这个血诏,而你则用另一种方式来替我效力。”

    左一棋用尽最后的力气,答应了这个声音,随后他觉得他的身体开始漂移,他看到自己死相难看的尸体。随后他漂浮在半空中,他想要回头看着到底是谁救了他。但就在他回首那一刻,他就被封入了一块古玉中,再后来就是漫长的等待岁月,直到他变成了现在的左一棋。他依然在人之下,但是他心中在这漫长的等待中一直暗暗地留着一个执念,那就是他一定不会在屈服于任何他人。他只为自己而活,为自己而争,为自己而谋。

    三百年后的左一棋再也不是那个为了赵王甘愿卖命的蠢臣。

    左一棋捂着脸,他又一次呜咽,但这一次他却不是为了绝望,而是一种无法名状的执念:“我要为自己而谋得天下……”

    他握紧拳头,就在此刻,百年只此一颗的石灵子所凝聚的力量,终于还是破了。

    左一棋不再哭泣,他开始大笑,他朝着前方指着笑道:“赵氏天下,一棋回来了!”

    但,就在左一棋踏出楚府的那一刻,他忽然就无法移动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身边的柳儿,他无法相信这样的情况,他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柳儿低下头说:“楚君的力量消失了,所以你的身体不可能再离开此处。”

    左一棋急着问道:“不可能!楚珏的身体不适不受三百年历史影响吗?”

    柳儿回答道:“是,如果楚君还在,自然不受影响,但是你只是拥有楚君的躯体,这具身体原本就是祭祀大地的黄麟琮珏所化。所以你并没有驱使它的能力。”

    柳儿抬起头,此时她的眼眸变得异常明亮。她的容貌渐渐发生了改变,一朵梅花飘落,一缕青丝,再出现在左一棋面前的,乃是一位绝色佳人,她身着宫中华服,如梅花般冷傲,她的一双眸子,似乎像是能够摄魂夺魄,暗香之下让人忘我,但宁静而睿智的眼神却让人不敢轻视,这份雍容和绝尘,让人不可靠近。只听佳人道:“楚君助梅弈局,梅助楚君守此最后一棋。”

    左一棋咬牙道:“你是梅妃……”

    梅妃单手一划,数朵梅花落地之后瞬间化为棋子。她看着左一棋道:“先生,这一局,让梅奉陪吧。”

    左一棋咬紧嘴唇,血顺着苍白的下巴留下,他说:“楚君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欺人太甚!”

    梅妃并未任何动怒,她纤手向着空中一挥,随后一子便在手中,她言:“那先生可要留意了。”

    只见梅妃指尖轻点,左一棋的左边就出现了一个枯槁的女子,左一棋说:“你是如何驱使阴阳鱼的,明明只有鬼女才能做到,你只是一个精魅而已。”

    梅妃微微笑道:“鬼女如何驱使?阴阳鱼从不受驱使,它只是被楚君召唤而出……”

    左一棋倒退一步。梅妃说:“此阵结束梅方能现身……”说完她眼神哀切地看了一眼蒋泸夫妻二人。

    随后说:“如果你知道楚君的真实身份,你就不会下次错棋了。”

    左一棋痛苦地看着梅妃道:“你是何时……”

    梅妃道:“先生可尚记得,在柳儿让燕儿告知你柳姬出现的只是,柳儿单独一人守在观情斋外围?楚珏给予你的空匣开始,他就在布局。直至现在依然在楚君的布局之中。”

    左一棋说:“就在这个时候……你就取而代之了?”

    梅妃再落下一子道:“楚君让梅给先生留最后一言。”

    左一棋眼角暴跳,他捂着嘴弯曲着身体说:“什么……他要说什么?”

    梅妃道:“既然给了你这份力量,我自然能收回这份力量。”

    左一棋发出一声如兽般的嘶吼。随后他抬头看着梅妃说:“哦,那么说……他想要收回这具身体,啊哈哈哈哈,那我可要让楚君失算一次了!”

    梅妃见状,广袖一挥,锦帛带出许多的雪花与梅花,同时涌向左一棋,而同时阴阳鱼开始剧烈游动。它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在改变,拼命得想要挣脱所有的束缚。

    梅妃娥眉微蹙,道:“先生本是忠良,为何至此而毁节?”

    左一棋苦笑道:“忠良,到头来还是为他人做嫁衣,为他人铺路的石头。这世间成王败寇,可知只有称王才能做自己,才能不被人犹如破履一般遗弃。”

    梅妃微微叹息,他说:“你也是一个痴人啊。”

    同一时间,胡悦进入最后一段路程,他运用三七定数,配合奇门遁甲,把毕生所学的术法全部用在了破除乾坤二局之中。终于,他不断地往上走,此时安静的黑暗中开始有了其他的响声,声音清脆如玲珑玉,风中传来鸟鸣声,声如。胡悦听着像是风中传来的声音,朝着上方而去。

    他知道他终于突破了最后的乾坤两关,但是他的眼前依然一片漆黑,这片黑暗却再也困不住他的心神,他觉得从未如此开阔,仿佛心神已与天地想通。

    他终于在这一刻,可以回答天的问题。

    胡悦干脆闭上双眼,不再摸索身边的寒冰玉,他信步而前,再无阻碍。胡悦抱拳而拜,随后开口道:“胡某三百年前,来此一关。与天做答,得到的答案是只对一半,天愿意给我三百年的机会,再入红尘,悟得另一半的答案。胡某在此谢过天地,而今,胡某再作一答。”

    此刻只闻玉玲珑再次作响,声如天乐,胡悦虽不得见,却闻到那绝世的花香,香气一扫尘世所有的悲哀。让人灵台清明。

    只闻一声:“有缘人,上座。”

    胡悦向前踏出一步,一步之后,他只觉得自己站在了一块巨大的玉石之上。他长跪而坐。合双手而拜,答:“谢座。”

    胡悦虔诚一拜,当他再拜之后,他的眼睛可以看到了眼前的一切,他的身边端坐着两位绝美的仙子,仙子手持玉佩和玉剑。天衣飘然,似是飞舞。她们并没有看着胡悦,反而眼神看着前方,前方有一片金红色的光亮。这束光像是从这山中所生,并非由天上照下。降神之地就是此处。这里也是九元天问局的最中心,那只属于神话和巫女口耳相传的古老圣地。

    他所坐的席子四周全部都镶满了精美地玉饰。他的面前又出现了那座天问桥,这座桥似是白玉砌成,天问桥的另一头乃是一处空地,而山上所有的那金红色的光芒就是有此处所发。

    身边一位仙子此时启口曰:“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随即翩然尔舞,另一仙子念道:“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

    随即天乐响起,落英缤纷。恍惚间飘然而下一人,此人看不清容貌,只带着一只凤凰的面具。胡悦忽然想到在心魔镜中,那躺在凤凰纹棺内的面具,他暗暗捏紧手。他终于等来了九元天问局中,九元之首——东皇太一。

    戴面具的尊者,一言不发端坐于金光之上,胡悦坐在桥的对面,再朝着此人深深一拜:“恭迎东皇。”

    九冈山间,东皇再临,顿时天花乱坠,香气满溢。玉佩响应,天乐而奏。九元天问中最神秘的九元即将现身。

    九元代表的乃是楚界古老传说中九位神明:东皇太一,创造;云中君,无穷;湘君、湘夫人,互通交流;大司命,守恒生死;少司命,延续生命;东君,光与生长;河伯,流传传承;山鬼,停留。

    这些古老的神明,代表着不同的意义,寓意着世间万物的变化。他们之间互相融合,恒古地存在于天地,虽无形体,但他们代表着一种精神,一种古老的力量。可以改变山川河岳。这就是九元天问局之中,九元的意义。便是九位传说中恒古的神明代表天向来此的众生灵提问。

    胡悦需要面对的,就是这些恒古不变的精神力,他们拥有最古老的智慧,乃是最接近永恒的存在。

    他们代表着天道次序,所以胡悦需要回答的乃是这‘九元’合一,最为尊贵的东皇的提问。

    东皇太一终于开口道:“天有一问,汝可作答?”

    胡悦拜道:“可也。”

    东皇太一道:“天可有情?”

    此言一出,胡悦猛然抬起头,他睁大眼看着东皇太一,居然是三百年前一模一样的问题。

    胡悦想过由此可能性,但是当天真的如此问道,他握拳的手暗暗颤抖,居然还是这个问题,三百年他走到现在其实就是为了回答当初未回答完的一个问题。在这九元看来,这只是继续三百年前那一问之后的后续,人间百年,但他们却根本不在乎。对他们来说现在的胡悦和三百年前的胡悦是一样的。

    东皇太一依然不为所动,仿佛并没有看着胡悦,他只是抬着头,看着远处。胡悦的脑中又回忆起三百年前的那一刻。同样他牺牲所有,终于来到这九冈山。

    那一刻,他如现在一般,跪坐与玉席之上,东皇提出了一问:天可有情?

    胡悦当时作答:“天无情,人有情。”

    此言刚毕,九冈山上,突然卷起风云,胡悦一言而出,换来的却是神明的沉默,沉默之后,并不知是对,还是错。随后他便在无意识,唯一记得得只有那个带着面具的人来到他的面前,只是默默地凝视着他,那样的凝视,是一种观察,是一种疑惑,是一种认同,也是一种否认。而在胡悦在观情斋中的数十年中,经常被这样的目光所凝视,只是这样的凝视慢慢地带上了一丝情感。情感犹如墨一般,蔓延开来。让这份凝视变得更加的灼热。只是被胡悦遗忘了,他遗忘了这一切。

    面具之下的神明毫无情感,比当初的胡悦还要冰冷,他不在乎众生的生死,只遵循天道,但天道那不可捉摸的真理,真的能被人所得知?胡悦至此,他能又能如何回答这般无情的提问?

    东皇再开口道:“汝可作答?”

    胡悦抿着嘴,直起身体,他看了很久,想了很久,最后他说:“没想到居然是同一个问题,不过想一下的确我唯一能回答的只有这个问题。其他,悦皆无法作答。也不可能给上皇满意的答案。”

    东皇非常轻微地叹了一声气。但又仿佛并没有回应,他戴着面具,一动不动,像是雕塑一般端坐在胡悦的面前,不动如山,但是胡悦却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份熟悉。这让他心中那份渴望又有了依存。

    他回答道:“三百年前,我答曰天无情,人有情。然后我就成了这无情无爱的朽木,被你们扔回红尘之中。嗯,我开始领悟这世间的情感,用你们的方式。这就是你给我的机会,因为我回答对了一半。另一半你们并不满意。所以你们需要我摈弃自己的情感,只以旁观者的身份看尽世间之情。而我也如同你们的希望一样,如浮萍一般,无法真的与任何人结缘。”

    东皇微微点头,似乎作答。但是依然毫无动静。

    此时胡悦从新坐回去,他开始说:“我终于明白为何楚珏会在我身边,为何有了十年掩尽风雨之说。为何他的精血可以开启生死符之间的九元天问局。哈哈。三百年前,因为我并没有回答完全的答案,但是九元却认可了我的一半答案,所以便有了三百年之期。现在我必须要回答完整这个答案,否则,我将灰飞烟灭。赐予的三百年岁月也将不复存在。我还是真牵一发而动全身呐。”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小节,这里做一个小小的解释,就是九冈山是楚辞之中,迎神的地方。在九歌之中有出现过。在这里我把它设计为一个没有生死的地方,其实严格意义来说。这些进入九元天问局的人都死了。那一刀是真的把他们都捅死了。

    第90章 乾坤一问(三)

    胡悦终于明白了所有的一切,楚珏应该是九元中的一元,当初他应该是同意他的答案者,但却并不是全部。所以胡悦有了三百年的时间,而楚珏作为见证者,利用左一棋身上的血诏来到人世,成为赵氏王朝的‘楚君’,三百年里,他化为残梅主人,设胡悦入局。胡悦察觉到了其中的异相,便不再参加,自此楚珏真正地出现在胡悦的面前,引其住入观情斋。却因情而动,再护胡悦十年之期。直至今日,楚珏的魂魄无法再单独而行,最终回归九元,一切回归原始。

    胡悦看着东皇太一,应该就是有其余的八个神明元魂所共同组成最原始的元灵,所以称为太一。当楚珏回归东皇太一之时,世上就再也没有楚珏此人。楚珏一直说天意,他隐瞒着一切,就是为了遵照天意,但是却用情,保住胡悦十年的岁月。胡悦不知楚珏在知晓所有一切的时候,依然那么做的心情是如何。但是现在他问不到,面前的尊者依然巍峨不动,如山岳一般。胡悦心中微微恍惚,难道说这十年也是天意?那楚珏的深情是否也是天数?他丝毫没有自己的意识在其中?

    胡悦突然想到一个无关紧要的往事,楚珏扶手拿着酒勺,为自己门口两个葫芦里灌酒。表情怡然自得。胡悦心中不禁莞尔一笑。怎么会没有感情呢?

    胡悦闭上眼,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他伸出手指着地面开口道:“悦可答!”

    此时天乐不鸣,天鸟停止翱翔,四周瞬时化为寂静。胡悦睁开眼,答道:“天,无情。人,有情。然天可为人而有情,人可为天而无情。人之道,则皆有情,天之道,则无无情,然人道即天道之一。故而天可谓人道而有情。”

    此时天乐不鸣,天鸟停止翱翔,四周瞬时化为寂静。天女站在天桥两侧,诸神静候胡悦最终的答案。胡悦睁开眼,答道:“天,无情。人,有情。然天可为人而有情,人可为天而无情。人之道,则皆有情,天之道,则无无情,然人道即天道之一。故而天亦有情!”

    此言一出,面具尊者开始产生了变化,但是似乎又有什么阻止了这层变化。但就在此时,原本空着的席位,突然出现了几个人,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出现的。

    胡悦站起身,他负手而立,又如当初在观情斋之中侃侃而谈的狂生,开口道:“三百年观情至今,难道上皇不也见证这一切?九元其一,与我入世,观尽这世间之情难道不能证明我此番言论吗?”

    当胡悦再无疑惑,向天而答。此时的左一棋,也开始明了自己完全只是楚珏所利用的一个砝码,而这具肉身,他是根本带不出去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不但如此,如果他继续留在这个身体中,最后他只能被困死在里面。

    左一棋现在唯一的依凭就是用楚珏之力所召唤出的阴阳鱼。左一棋痛苦地想要挪动身体。但是他的身体根本不听他的使唤,他再一次感受到当初死亡之刻的恐惧,一切又回到了原点。他痛苦地看着梅妃。梅妃心中不忍,开口道“先生最后一段路,就走到此吧。三百年的历史已经改变,现在的你应该早已不存。而今先生何去何从?是愿意作为一个忠良魂归离恨天,还是被困在一具不属于自己的躯体之中,直到成为一个怪物?”

    左一棋隐晦不定地看着梅妃,突然间,阴阳鱼失去了控制,楚府开始缓缓向地下塌陷。而从地下冒出了黑色的水,水开始越来越多。已经将要把胡悦的尸体所淹没了。

    梅妃暗道:“啊呀,糟了……”

    梅妃瞬间移位,她想要把胡悦拉出来,但是胡悦如何都无法被拖出。反而更深地埋入地底。左一棋疯狂地笑道:“他才是真正的楚君吧。当年赵王心心念念的不世高人,替咱们安定东南方各势力。我最终虽然没办法为自己谋得什么,可我比他强!他至今还在为所谓的赵王卖命至此,可笑至极啊,你可知我心里的恨从没有平息过!而一切都因他而起,如今见他这番摸样,天意,天意啊。这才是天意啊,哈哈哈哈哈!”

    梅妃无暇顾及已经神智错乱的左一棋,她秀眉毛紧蹙,不安弟看着地面不停出现的人脸,随后又凝视着地底的阴阳鱼,阴阳鱼因为吸收了太多苦难和怨念,已然失控。当初楚珏虽然召唤出它,但是却并没有进行干预,这也就是为何左一棋认为是双鬼女控制着阴阳鱼,并且用它吞噬许许多多悲哀的灵魂。而如今,原本的灵魂不但被左一棋激发,而且随着石灵子与阴阳鱼不停的碰撞,阴阳鱼已经不再愿意受到召唤和控制,它不停地撞击着地面,只要它突破地面,所有它所接触的生灵都会被吞噬。这造成的灾难将不可估量。而这些痛苦的幽魂也将爆发,她们都是一些失去孩子的母亲,世上之痛,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样的怨念如果爆发……

    梅妃咬着牙,最后决定豁尽所有精元,与这些同归于尽。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间楚府地面的云咒再一次出现,四周响起起胡悦的声音。

    声音慷慨激昂,震耳发聩。两人都为之一振,而阴阳鱼似乎受到声音的影响而停止了突破地面。

    这些声音真是胡悦在九冈山上,答天之问:

    如君所见,人面猫者,患难之情,富贵之负。

    如君所见,战之英魂,报国之情,无畏生死。

    如君所见,乌鸦之谜,恩孝之情,母子天伦。

    如君所见,核桃有记,同窗之情,一念相托。

    如君所见,阴阳有鱼,镜缘之情,生死两面。

    如君所见,鬼子母虐,护子之情,坠入阿鼻。

    如君所见,偷生而活,不舍之情,生死定数。

    如君所见,梅花弈谏,相守之情,一生所缚。

    如君所见,黄泉岸灯,不得之情,终成幻灭。

    如君所见,梧桐栖凤,养育之情,相依为命。

    如君所见,白沙胎神,求生之情,等价而换。

    如君所见,无头公案,卑祈之情,不得所惜。

    如君所见,风雪归人,信诺之情,苍生所托。

    如君所见,回魂因缘,花下之情,情定三生。

    如君所见,偶魅恶魇,相伴之情,束缚而终。

    如君所见,柳青之音,知音之情,生死相欠。

    如君所见,丹兰山鬼,同族之情,自有天道。

    如君所见,心境之塔,怨叹之情,死而不灭。

    如君所见,天下众生,缘起缘灭,天地有情。

    话音结束,楚府的地面又发生了变化,云咒再起,那些人面见见重新回归地面,而云咒不再是那些反复的咒文,而是出现了许多的画面,有歌女最后死前,凄苦潦倒,只唱得最后一首情歌;有阴山之间,女将手持缰绳,战马呼啸,身后站着她所珍惜的兄弟战友;有炊烟袅绕,老母缝针,一只乌鸦口衔萱草,落在窗前;有朗朗读书声中,那惊世才学得一番言论,以文治世,天下归仁;有古佛灯前,僧人刻着鬼子母神像,但怎么都雕不出妻儿的模样;有山中长坐的道人,怀中却一直留着那妻所绣得长命锦囊袋;有宫闱深处,白梅之下观棋出神的小儿,梅花落在他的头上他却浑然不觉;有黄泉三途河畔,永闪烁昏暗得灯下之人,河岸倒影出两个人,一人盏灯永远相伴;有手持梧桐木,青灯古佛之下的独足修行者,抬头看见青鸟落于梧桐之上,莞然而笑;有白沙客栈中,咿咿呀呀的婴儿等待着不会出现的父母亲人,老妇和胖掌柜收留着所有的儿童孤魂;有残垣破壁之中,那曾供人对饮的白瓷双喜杯,荼蘼花开满院子,春色已尽;有大雪乱舞之中才会出现的一副王者画像,终于不再是那金殿之上的王者,而是心怀天下的仁侠;有弃窑之内,老妇缝制的木偶如豆蔻少女一般,她抚摸着手中的人偶诉说着心中的心事;有丝丝柳树下,一萧一琴两两相对,知音的人却再也不想见;有丹兰山下,同族相聚,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有心境之内,魑魅魍魉,爱恨纠缠,无面的守塔人等待着下一个到访者。

    当一幅一幅画面在楚府的地面出现之后,阴阳鱼慢慢地开始安静,它游荡再这些画面之中,似有回应,最后同这些画面一同消失。

    三百年后,天问之答,便是如此。

    梅妃跌坐在胡悦的身旁,她低头看着深陷土地之人,最后轻柔地擦拭着他脸上的泥痕,她看着左一棋道“先生说的没错,他就是那个三百年前赵王寻来的高人,为答天问,无情无爱无名无姓,不能拥有自己的幸福、自己的亲人,为了天下做到这个地步却心中仍不忘这世间种种牵挂之人。没错,他不能拥有自己的感情和归属,但是他却看尽了天下所有的情感。终此他回答了天问。他才是真正的楚君。先生原本也如他一样,为苍生而豁尽全力,一心辅佐圣君。先生所言极是,一家天下,何来功劳,但为苍生而为,真的是为了功劳吗?如果为了功劳,先生又为何会追随赵王去参与那场胜算渺茫的贯山之战呢?”

    左一棋看着眼前的一切,无言作答,他感觉自己浑身的力量仿佛被抽离,他抬头看着天空,东方既白,马上就要天亮了,他又想起了赵王唯一一次与他独处时说的话,也是一个即将天明的时候:“我要还世间一个太平盛世,先生愿不愿意和我一起为天下奋尽全力?也许我们最后只能落得一败涂地,但可为而不为,枉为丈夫!”

    左一棋闭上眼,对着东方,叩首拜道:“臣,左一棋,愧对先皇……”

    而后,左一棋的身体开始越来越小,最后化为了一块玉琮。就在左一棋消失之后,胡悦的尸体也逐渐全部埋入了地下。偌大的楚府被阴阳鱼摧毁殆尽,在这废墟之内只余下梅妃一人,她抬头看着天空,喃喃道:“您最后的嘱托,梅绝不辜负……”

    而在九冈山,胡悦用尽所有的力气,回答完这些,再无力气开口说话。他只觉得胸口的心脏要跳了出来,他只能静静地等待着最后的答案,这也将觉得胡悦何去何从,他最后的结果将是如何。

    此时,天女再舞,乱花飞起,随着天女的舞姿,东皇太一却渐渐地消失了,在之后,原本空白的山顶,出现了八张玉席,与胡悦相对。当东皇消失,随后身后的八张席子,陆续出现了人影,他们同样端坐。至此,只有一位空缺无人,胡悦看着那空缺的位置。胡悦已累得无法开口说话,他盘腿而坐,静静地等待着最后的答案。而这个答案,将要决定胡悦何去何从。而三百年的历史却已经发生了变化。胡悦捏紧拳头,全看这最后一刻了。

    七人中一人,开口道:“八元缺一,山鬼困艮山。”

    胡悦心有所料,但是这七人之中不知哪一个才是楚珏,而且楚珏已经魂魄消散,他又是如何能够回到此处?这些胡悦都不知道,但是山鬼应该就是柳姬无误。

    就在此刻,七人之中,最中间的一人缓缓站了起来,他走到中间道:“山鬼封于艮山,三百年人世因此而产生的变化,通过这一次的天问可做弥补,一切恢复平衡。世间再无九元天问局。”

    胡悦看着站在中间之人,他头上带着一个兽纹面具。其他所有人接不作答,他又重复道:“一切都将回归原本。”

    兽纹面具下一瞬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但是胡悦却没有看错任何一个细节。那个兽纹面具的手中握着楚珏过去所持的青龙戒尺。而这把尺代表的含义,胡悦终于明白了楚珏最终是九元之中那位神明的元灵。

    而在明白了楚珏最终身份的那一刻,胡悦终于放下了心中最后一块大石。那就是左一棋最后的结局。他松了一口气,因为他知道最后即使消失的也就只有自己了。三百年的世道不会因为自己而毁灭。

    他苦笑一声,但是心中却泛起了无限的苦涩。他抬头看着那手持戒尺的兽面人,握紧的双手缓缓地松开,眼中的沉重多了一丝相对无言的苦楚。

    第91章 乾坤一问(四)

    此时,胡悦终于有所气力,可以开口再言,他道:“这位尊者,该是大司命吧。”

    兽面尊者闻声,有一次出现在桥头,但却没有过桥,这一座桥横断在二人之间。

    胡悦没有力气站着说话,他保持盘坐着的姿势,开口问道:“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尊者。”

    兽面尊者看着胡悦说:“请说。”

    胡悦抬起头,虽然九元所有的声音都是一模一样,但是这样的语调,胡悦实在再熟悉不过。胡悦眨了眨眼睛,他问道:“尊者是否就是楚珏。”

    兽面尊者又出现在桥之上,缓慢地摘下了自己的面具,他恢复成了楚珏最原先的摸样,但是他的发似银雪一般,眼睛也是这般。但是胡悦却能够感受到那种往日的温暖,他说:“也许,这将是汝最后一次以这种方式见吾,也许汝将灰飞烟灭,但这一切都是守恒。现在汝回归了原本,而吾也亦是。”

    胡悦微微颔首,他说:“那就是了,我要问的是尊者可否对胡悦有情。”

    大司命转头看了其余众人,随后对着胡悦问道:“有。”其余六人微微一动,就此一动却山摇地动,九冈山为之震动。

    胡悦抬起头,三百年后,他再一次与这样的目光对视。而这一刻,胡悦终于明白为何楚珏会在他的身边,这一切的缘由。全部都是因为胡悦只回答对了一半的问题。但是他却有了三百年的时间,等他再一次来到这九冈山,回答着未完整的答案。

    胡悦说:“大司命与我一同在人间三百年,最后十年的作用与其说是为我庇护,不如说这十年的时间也是天数,直到所有相关之人都出现,一切都将归于正规。阁下以楚珏的身份见证这一切,并对我有情。当证我的答案是真。然否如何证明尊者的情感?”

    大司命站于桥上,一身银白,他的表情看不出喜怒,胡悦这番话让即使不愿承认他的答案的其他人,也不得不承认,因为无人能够否认大司命的存在。他代表着永恒。

    最后一局,胡悦赢了。

    大司命的声音并没有起伏,他反问道:“有缘人可否答吾一问?”

    胡悦心中似乎明白对方会问什么,但是却依然点头表示同意回答。

    大司命踏前一步,就差一步就要越过天问桥,被身后众人唤住脚步,他停在了桥头,问道:“汝与我可有情乎?”

    胡悦哈哈一笑,咬牙撑起身体,同他一般站直身体,他说:“好问题呐,我的答案是,对,我对你动情。”

    一片沉默,仿佛这个答案让一切都陷入凝滞。胡悦定着大司命,而大司命却缓缓带上面具,往回走去。

    当他回归自己的座位之后,但是胡悦却接着说道:“但我动请者,非大司命,而是楚珏,如果大司命承认自己就是楚珏,那么我自是对你动情,但如果大司命认为楚珏已死,那么你只是维持一切生死永恒的大司命。那么我不可能对这样的一位神明动情。”

    七元皆无言,最后反倒是大司命低声一笑,这笑声胡悦再熟悉不过。但是他却依然没有回应胡悦的话。

    此事,七人又消失在了座位之上,最前方,东皇太一再次现身,他终于站起身,他低头看着底下的胡悦说:“吾等认同。”

    但东皇随即言:“但,九元缺一,无法给予最终的全部认同,三百年之后所有的命数都回归了原本……汝有两个选择,一个留在此处,代替山鬼的元魂。完成九元的合一,汝有这个资格。”

    胡悦捏紧拳头,他说:“如果我不愿意呢?”

    东皇太一缓缓站了起来,他一站,金光四射,四周的气氛为之一紧,举手投足之间尽是洪荒之力。但胡悦再一次重复回答道:“如果我不愿意呢?”

    东皇太一说:“一切都有天命,三百年天时之变,现在的一切都回归了正轨,而汝却成了早该死去,却再也无有生死之人,无生无死,无所寄托,飘荡于世间。如过去一样,汝不能与任何人结缘。而汝在乾坤之间,为破此局,九识之中,眼识不存。从此不得再看世间一切色相。这就是汝来去的代价。”

    胡悦抬头问道:“上皇的意思就是说,如果我执意要回去,我将永生永世看不见任何世间之物?”

    东皇太一道:“是,汝失去眼识。不得见人世间之物。此处无世间物,汝可见得。”

    胡悦回头看了一眼,天花,天女,如仙境一般,没有世间的痛苦、黑暗、丑陋,只余下祥和安宁。

    他敲了敲脑袋,站起来说:“啊呀,我想起了一件事,我曾经答应一个人,来年给他酿染香酒,虽然他可能回不来了,但胡某向来重信诺。所以……”

    他抱拳最后一拜道:“我要回去。”

    东皇太一再无多言,他往后退了一步,消失在了山顶之上,天乐不再,天女不存,天光不见,依然保持着低头而拜的胡悦。同样也消失在了神幻的九冈山顶。

    胡悦缓缓闭上眼睛,他只听到四周轰隆巨响,随后便是一片黑暗。他心中居然有了一丝后悔,因为从此他都再也无缘看到那记忆中月下相邀之人。

    最终,还是动情了……

    胡悦心中的苦涩达到了极点,但是他却选择了回到尘世之间。这一切都是他的意愿,哪怕最终此情不复。

    忽然一阵锣鼓声响,胡悦猛然抬头,有人推搡着他道:“我说瞎子,戏都结束了,还不走?”

    胡悦只能听到声音,眼前依然是犹如在九冈山最后一刻那般黑暗。

    胡悦胡乱地摸了摸身边,有人递给他一根竹竿,他开口问道:“结束了?”

    “啊,结束啦,这最后一段乃是经典的贯山战,高人设法,求上苍所助,天降大水,山崩地裂,把所有敌寇都冲刷殆尽,而先帝乃是天命所归的真龙天子,自然是毫发无伤,最后登基大宝,之后由贤相左一棋辅佐,迎娶梦灵姑娘为皇后,自此开创天元盛世。我说你这瞎子,高人晨风而去,羽化登仙。被封为‘楚君’。那么精彩的戏居然能听得睡过去。不识货啊!”

    胡悦接过杆子说:“啊,原来如此啊……果真变了。谢谢了。”

    胡悦起身,缓慢地向前踱步,他看不见一切,但是听到这段戏文,他的心上的千万重量为之一散。他大笑道:“哈,最后竟是如此啊!”

    胡悦只身一人,手持竹棍,沿着小道往前走去,耳边的锣鼓声响似乎还未散尽,街边的叫卖声却响了起来。夜市又要开了,那贩夫走卒开始在街市上游荡。小儿互相追逐,演着那戏中所出现的王侯将相,酒香似乎从街得尽头飘来,这太平盛世依然还在。但故事中那些为了这平凡的一切而付出的人,他们如果能看见这一切,是否也如同胡悦一般笑着走过这一程呢?

    戏,终是散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戏,散了。文到此也结束了。那么长时间,算算也快三年了。三年一本书。三年一个故事,三年说了一段世间情。希望大家会喜欢这个像梦一样的故事,小丘还是不是很成熟,每次写到最后都觉得还未尽力,但是却也尽心了。故事到了这里,还有一个结尾叫做“归来去”。大家也明白这是啥意思了。嘿嘿。但是总体来说,真本书的灵感来自于我看楚辞。之后便向要写一个这样的神幻故事。但又像是传奇一般。总之,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鞠躬~~~~~~~~~~~~~~~~~

    第92章 归来去

    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唐】杜甫

    金水河畔又将要举办一年一度的琼林苑游,两岸青柳依依,树上满是金带勒帛,一番良辰美景,此时,行人一扫冬日的萎靡之色,皆入了春景,成了这番景色中的一笔艳色。

    这儿平日都不对百姓开放,而今,三月初一,自是一派祥和之气。引来百姓游春上色,日暖当空,坐在河边也不感觉有冷意,人来人往之间,比起早春现如今那可热闹得多。燕儿穿柳,叽叽喳喳也融入这喧闹之中。

    一位红衣丽人妩媚温柔,风情万种,她缓缓从船舫而出,边上是一个机灵秀丽的小丫头。两人融入这春色之中,宛如一幅浑然天成的踏春美人图。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小丫鬟手里提着一个篮子,搀着身边的女子道:“小姐,你看这春色多美啊,可惜你没带琵琶,否则在此一曲,好不风雅啊。”

    女子手持折扇,微微笑道:“下次再带不迟。小英你可别乱跑,撞到人如何使得?”

    小英满口答应,但却继续蹦蹦跳跳地丝毫不拿女子的话放心里,可不,这话就灵验了。与来人撞个满怀,还把对方给撞倒在地。女子扯着罗裙,赶紧上前搀扶,一边责怪边上的丫头道:“哎,叫你别乱跑,看!撞到人了吧,这位公子可有伤到?小英,快赔不是!”

    女子低头一看,之间摔地上的乃是一位容貌俊朗如谪仙般的公子,清朗之级,俊秀非凡。却也透着风流。但应是一双风流的双眼却闭着。似乎看不见任何事物。

    女子看着对方痴痴地发呆,对方自顾自地去摸边上的竹干儿,小英在一侧也帮着搀扶,她伸手在人面前挥了挥,对方全完直觉,嘴角却一直挂着笑意。他说:“不碍事,不碍事。我是一个瞎子,在这里听着柳音,入迷了,冲撞了两位姑娘。”

    女子只是呆呆地看着来人,她痴痴地说:“公子……”

    此时身后传来了一声叫唤:“翘儿,前面出什么事了?”

    女子这才回过神,对着后面的男子道:“相公,小英冒失,撞倒了这位公子。”

    就在虹翘答复的时候,胡悦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竹竿子,站了起来,他拍了怕身上的灰尘,抱拳一拜道:“啊呀,夫人忒客气了,是我失神在先,小英姑娘没事这才好啊。”

    从身后走来一男子,也是俊朗之人,他扶着虹翘,虹翘则微微摇头说:“我没事,这位公子没事才好。”

    男子朝着胡悦拜道:“这位公子无事乎?”

    胡悦朝着声音所在处又是一拜道:“自然没事,请切勿挂怀。鄙人姓胡,名悦,字慕之。在此有礼了。”

    男子回礼道:“在下姓高,单名一个顾字,字怀惜。”

    胡悦低下的头,却微微一笑,随后道:“胡某无碍,我尚有他事,就此别过诸位,来日有缘自当相遇。请了。”

    高顾和虹翘低头而拜,胡悦拄着竹竿继续沿着金水河而行。高顾扶着虹翘,小英在前开道,就在走远之后,虹翘默默回头,心中像是有一种无可名状的落寞,她默默地低下头,落下一滴泪,高顾注意到,连忙问道:“翘儿怎么了?”

    虹翘被一问,泪更多了,她道:“也许春景将胜,但妾身心中却有一丝春愁,见此景有些触景伤情了。就怕这春景走得太快,太快了……”

    高顾笑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翘儿果真是多情之人呐。”

    说着把虹翘的手握在手中,小心翼翼地领着自己的爱妻,朝着春景更胜之处走去。

    走远得胡悦却停下了脚步,他虽然看不见现在的虹翘,但是在柳树之下,默默地回望着三人,独独自语,却听不得他在说些什么。此时,从远处传来了一声响声,原来是临水儿观的道长开始做法,熟悉的声音引起了胡悦的注意。

    “黄老经曰:北斗第一天枢星……”

    那声音不是别人,真是玄冥子,声音透着清亮,但隐约间还能感受到那属于他的痞气。

    众人都围着听道长说那《北斗九皇隐违经》。地下有人道:“这位道长可不了得,如此年轻就有此能为。我们多拜拜……你不是想要你浑家生儿子吗?”

    胡悦听到这段,不禁笑出了声,他低声道:“臭道士……又在装模作样。”

    说完便挤出了人群,玄冥子原本闭着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看了一眼胡悦的背影,随后继续念他的经,当他的道士。

    走出道观,便是集市,一位读书人搀扶着自己的妻子准备游春,书生对着妻子道:“娘子要小心身子。”

    妻子显然怀有身孕,她微微轻笑道:“留逸,你呀太小心了。”

    二人从与胡悦擦身而过,胡悦嘴角挂着一丝笑意,引来了书生的注意,但就擦肩而过,缘起缘灭。胡悦并未打扰那些人的生活。一切都回归原本。

    胡悦虽看不得一眼春景,但却就这样逛到了天晚,金水桥张灯结彩,但他却走向了灯火阑珊处,胡悦拄杖缓慢地从金水桥朝着原先观情斋的方向踱去,这些时日来他一直都不敢回去,就怕物是人非,他心中最痛的不是再也看不到世间红尘,而是当他承认自己的情时,他却不得回应。他也有那么一丝后悔,如果当时没有承认是不是就不用如此心痛呢?但到底,还是动情了。他胡悦只此一次,动情,但一生一世一双人,如今独行得他,再无牵挂。

    而今天,不知是怎么了,漫无目的胡悦,在一片黑暗中朝着观情斋走去。走到熟悉的门口,他却停住了脚步,屋内没有任何的动静,丝毫不像有人来过。

    胡悦苦笑一声,却又舍不得离开,只是站在门口不推门,也不离开。

    “贤弟,染香还没酿吗?”

    身后传来了一声漫不经心的提问,胡悦却整个人震住,他手中的竹竿滚落在地,原本闭着的眼睛忽然睁开。

    “哎,看样子是没酿了。为兄倒是自带了些好酒,准备给你那两葫芦装满酒哩。”

    声音再次出现,胡悦确认这不是幻觉,他不敢回头,但是却开口答道:“这不是……准备酿了嘛……”胡悦的声音都变了音。

    对方嗯了一声,蹲下身替胡悦捡起地上的竹竿说:“嗯,错怪贤弟了,那贤弟就不问,为何我还能再回来吗?”

    胡悦用几乎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问道:“为什么?”

    此时胡悦一片黑暗中,出现了一个人,这人一如往常。一身月白衣裳,温润尔雅。他道:“因为某人说过要酿酒以待我的归来,为兄我可是辛辛苦苦才能从那个冷得不成样儿的地回来的呀。没想到依然喝不到染香酒。”

    胡悦不敢相信地问:“你怎么会出现?”

    楚珏替胡悦推开门,开口说:“你不想见我吗?”

    胡悦摇了摇头,皱眉又问道:“为何又出现?又是一局?”

    楚珏叹气道:“哎,看来贤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那我就老实交代了吧。梅妃是我在楚府设下最后的防备,我料到你最后必定会用石灵子,而就在两山崩破的时候,左一棋被石灵子所困,所以我所依附在他身上的最后一丝魂息也被保住,并未回归。我知道我随你入局,我就只能是回复原本的面目,这都是天意。而梅妃却能通过留在人间的黄麟琮珏而召我回来。这也是天道。一切唯天命尔,不是吗?”

    胡悦摸着眼睛说:“为什么我能看到你?我不是再也看不到世间一切了么。”

    楚珏伸手摸着胡悦的眼角,他轻声说:“我不属于世间,但楚珏只属于胡悦。”

    胡悦在一片黑暗中,只看得到楚珏,他痴痴地盯着眼前唯一能见之人。他伸出手覆在楚珏的手上,道:“那就请楚兄,替我看尽这世间之情吧。”

    ————————————————完————————————————

    作者有话要说:

    嗯,发酵的差不多了。再不补上来。。我就要被人找上门了。啊哈~你们应该理解青小丘不是一个残酷滴人~我是一个真诚的人,(皮卡皮卡)闪眼睛。现在补上最后的一个尾声。嘛,合掌,这一次是结束了。你们为什么会觉得楚珏这样的老狐狸不留后手呢!!!太不了解他了呀!!!

    好了,这一次正式滴~~~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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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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