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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玲珑第30部分阅读

    醉玲珑 作者:肉书屋

    醉玲珑第30部分阅读

    突然说道:“你知道吗?其实我以前很讨厌你。”

    “嗯?”卿尘回身微微挑眉,而后淡淡一笑:“知道。”

    “起初因为你是凤家的人,我和先太子妃是很要好的姐妹,若不是因为凤家她就不会死,所以我不喜欢你。”殷采倩闷闷说道,提起先太子妃,语中有些怅然怀念:“后来还因为七哥,我从来没见七哥那么伤心的样子。他大婚时我偷偷跑去闹洞房,他居然不在新房,我找到王府的荷塘边,他一个人在凝翠亭里,身边扔着喜酒空瓶。那么好看的喜服,被他吐了满身的酒,我亲耳听到他叫你的名字,才知道他原来喜欢你。后来我看到七哥将玉笛折了,扔进了荷塘,自那天我就再也没听到七哥的笛子。”

    卿尘双眸幽深,静静看向身前一片空处,她无法将记忆中夜天湛在大婚典礼上的俊逸身影同酒后的样子连成一线,温冷如玉,那日他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应付宾客之间潇洒言笑,翩翩自如,此时想来,他或许真的喝了不少酒。

    那时候她看到他挽着自己的新娘,时光支离破碎迎面斑驳,李唐拥着徐霏霏。

    她透过深红焕彩,以一种繁复的心情细细揣摩他的模样,在他的春风笑意中无声叹息。

    那叹息中,是难言的酸楚,一点点浸透在心房最脆薄的地方,化作一片苦涩的滋味,溢满了每一个角落。

    终此一生,不能挣脱的牵绊,他们俩人都清楚,却以不同的方式装作糊涂。

    有些事,本就是难得糊涂。

    心中五味杂陈,她不愿让这感情泄出丝毫,面上漫不在乎的笑问:“就因为这些?”她将话题引偏,若有所指。

    殷采倩不知她为何总能如此坦然的谈说此事,这态度偏又爽快的叫人不觉尴尬,被她一激,直言道:“当然,也因为你是凌王妃。”

    卿尘竟悠然而笑:“真巧,我以前也不喜欢你,一样的理由。”

    “那现在呢?”殷采倩问道。

    “还好,你呢?”卿尘笑意不减。

    “也还好,那我们扯平了。”殷采倩不由得也笑了,她略一犹豫:“我可以替七哥问你一个问题吗?”

    卿尘静了静,说道:“你问吧。”

    “如果,所有的都重来,”殷采倩说道:“现在让你选择,你会不会改变主意,嫁给七哥?”

    卿尘轻轻一笑,没有丝毫的犹豫,摇头。

    殷采倩皱眉:“为何?”

    卿尘眸中浮起清淡的温柔,沉静中浅笑的浮光,宛如明澈秋水,平静却炫目,她说道:“因为我是凌王妃。”

    “如果没有凌王呢?”殷采倩立刻问。

    “那这世上便没有我可留恋之处。”卿尘随即回答。

    殷采倩似乎被这毫不迟疑的答案震惊了一瞬,过了一会儿,她才终于说道:“你这么喜欢他。”

    卿尘看向她的双眸,静静说道:“抱歉,我和他,再容不下任何人。”

    殷采倩在卿尘如水似墨的眸心默然,现在世上如果突然没有了夜天凌这个人,她或许后有些难过,但也仅仅是难过而已。

    她抬头,问道:“这么说,七哥是注定没有机会了。”

    卿尘以沉默做了回答。

    帐外忽然传来侍卫的声音:“见过澈王爷。”

    “免了。”剑甲轻响,橐橐靴声入耳,是十一入了外帐。

    殷采倩柳眉一剔,急道:“不准进来!”

    此话唐突而有失礼数,卿尘微露诧异,却见她俏面飞红,满是羞恼,咬唇隔着屏风幕帐怒视外面,低声道:“……他……无耻!”

    无奈之中卿尘苦笑摇头,起身转出外帐,见十一也正有些怔愕。

    前方战事紧要,几日来十一与夜天凌一直不离军前,此时两军一战方息,各自稍事休整,他才忙中偷空前来后营。

    战甲未卸,他剑上仍有锋锐迫人的杀气,袍摆袖口处亦带着些暗红的痕迹。卿尘细看他脸色略有些暗沉,缓声问道:“怎么了?”

    十一只是微微摇头,下弯的嘴唇自嘲一扬,将手中那张飞燕嵌银角弓递过:“这飞燕弓是日前落在战场上的,我已命人修整了。”他显然不愿多留,言罢拂袍转身,径自出帐。

    卿尘举步随上,叫道:“十一。”

    十一停步帐前,面无表情,放眼之处深雪未融,薄阳微淡的光在雪地中映出冰冷晶莹一片。

    卿尘带着抹笑绕至他身前:“今天见识着了,原来咱们澈王爷发起脾气来也这般骇人。”

    身后映着雪光,十一似是被她的笑照的一瞬目,嘴角勉强上牵,不语,或者是缘于那征战的戾气,他神情与往日天壤之别。

    卿尘边笑着,伸手拽他踏雪而行:“正想着这时候也没人一起踩雪看景,陪我走走。”兵紧马嘶中,这话让她说的自在闲散,似是真要拉十一悠然赏雪去。

    北疆的雪不似天都,少了份飘摇而下的轻软,多了些坚深不化的凌锐,踩上去有种别样的滋味。脚下发出轻微的声响,身后遗出清晰的足迹,抬眼却仍旧白茫茫一片大地素净。

    十一心中微微一轻,顺着她走了几步,卿尘问道:“前方战况如何了?”

    十一抬眼往远处青灰色的山峰望去,神色稍带凝重:“我正是来找你,明日左右定有大战,届时受伤的兵将必然猛增,你这边得早有准备,莫要措手不及。”

    卿尘眉心轻锁:“定了要阖军强攻?”

    十一扶在剑上的手将战袍一扬:“不错。敌方虚实四处地形都有了计较,这祁门关毫无取巧之处,唯有强攻。你那救护队确实不错,只是敌我都救未免太过麻烦。”

    卿尘道:“医者不能见死不救,他们以前都是天朝将士,救回来仍是我们可用之兵。”

    十一也未有反对,道:“这些你做主。”他手指微动,佩剑弹出数寸,耀出一抹寒芒:“这剑近年染了不少杀孽,总得有人救人不是?”

    “你们杀一个,我便救一个,都抵了。”卿尘眸色清远,放眼雪天一色,却陷入沉思。

    两人缓缓走了会儿,十一步子略有些加快,前方仍有战事未了。

    李步曾是夜衍昭的旧部,想必夜天凌不是没有想过,卿尘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未开口,眸中不觉隐了一丝极深的波澜。

    如果她,或是夜天凌和十一还有什么不能说,便是有关文仁皇帝的一切。有时她觉得夜天凌站在一道混沌的边缘,横看成岭侧成峰,他要以怎样的心情进退。

    迷雾后青峰一刃,平湖中的倒影,隐着深渊万丈,如他,亦如他所处的中心,不是吞噬他人,便是被吞噬。

    “左先生到了合州吗?”她见到了帅帐,便停下脚步:“或者他能去见见李步。”

    十一沉吟:“见也难,何况七哥那处已有不赦叛军的军令,无从可劝。”

    卿尘静静点头,即便左原孙同李步有交情,也是见面容易,劝辞难。

    此时十一扭头往帐前看去,长长舒气,突然说道:“此事我必有个交待,待到回京即刻向父皇请旨赐婚。”

    他声音略扬,想必便是说给帐内人听,卿尘一愣扬眉瞪他,低声道:“需得从长计议。”眼前这情形若是真指了婚,湛王府后院怕是要热闹。

    十一却将手一摆,这已是他不能推卸的责任,这话也是深思熟虑过。

    虽说事出情非得已,但这般情形下他若再行拒婚,对殷采倩甚至整个殷氏家族都是一种莫大侮辱,便是天帝那处也无法交代。

    进退都是麻烦,先前殷监正借联姻来探凌王之意,夜天凌不愠不火却明白拒回了,摆明各走各路。澈王同凌王亲近,人尽皆知的事,而近年澈王与军与政日受重用,也是人人看着的。殷家横插这一步棋,不是没有道理。

    人家落了一子,你如何能不应?

    十一暗恨那夜一箭不如自己直接受了,省得此时不尴不尬窝心。然而事已至此,男儿丈夫他也敢当。

    却突然见大帐掀动,竟是殷采倩慢慢走了出来。她脸上因血色未复而带着些苍白,只一双眼睛眸色光亮,仍是俏艳神色,其中却隐隐带着些别于往日的情绪。

    她静立着,忽然缓缓敛衽对十一深深拜下。

    十一皱眉不解:“你这是做什么?”

    卿尘上前抬手扶她:“小心伤口。”

    殷采倩仍是行了一礼:“采倩年少不懂事,方才言语冲撞了澈王爷,还请王爷见谅。”一句话拉开尊卑之分,她抬头,看向十一:“王爷千金之躯尊贵非常,采倩生性顽劣粗陋愚钝,实在不配婚嫁,还请王爷收回方才所言,采倩不胜感激。那日之事……事出意外……王爷不必在意。”她贝齿轻咬本无血色的唇,反而浮起一层鲜明的红。

    卿尘眼中微微一亮,十一愣了片刻,说道:“你何出此言?”

    殷采倩眼中既是迷茫亦存坚决,她瞬目稍许,说道:“……我也不知这样对不对,但王爷若因责任而娶,采倩若因名节而嫁,比翼连理却还得夹上些不明不白的牵扯,如此一生,如何相对?王爷也是性情中人,是以采倩斗胆,请王爷三思。否则……否则我不是白白离开天都?我不甘心!”

    雪静,掩的天地无声,帐前无声立着三个人。

    卿尘唇角忽尔带出若有若无的笑,不甘心?说了一通听起来像模像样的道理,最后竟是这么三个字。

    十一打量殷采倩半晌,突然朗声大笑:“真情真性,今日方识殷采倩。我夜天澈欠你一个人情!”

    殷采倩扭头道:“两清了,王爷救我在先,何况我去挡那一箭时并没来得及细思。”

    “现在细思了不但心生悔意,怕是还想补给我一箭?”十一问道。

    “采倩不敢。”殷采倩微挑柳眉。

    “嗯,不是不想,是不敢。”十一道,前方隐有战鼓响起,他扭头一瞥:“我得先回军中,卿尘,此处拜托你。”

    卿尘微笑点头,十一目光往殷采倩处一扫,大步离去。

    殷采倩茫然看着眼前白雪皑皑,心中是喜是悲已浑然不清,眼泪便簌簌无声的落下,悄然融入雪中。

    烟云翻转几重山

    合州,白雪厚盖大地掩不住兵戈杀气,高高的城墙之上火把燃照,在阒黑的深城边缘投下半明半暗的影子,大战在际的紧张亦在火光的深浅下若隐若现。

    将军府前凌乱残雪泥泞一片,方有部将策马离去,此时深冷的冬夜中倒显得寂静无声。

    凌王大军兵临城下,李步已有数日未曾正经合眼,一灯未灭,独自撑在席案前皱眉沉思,忽尔抬头长叹,含着无尽的寥落。

    府中侍卫入内递上一张名帖,李步微有诧异,如此深夜,是何人来访?

    将名帖展开一看,他猛然自案前站了起来:“快请!”一边大步迎了出去。

    侍卫引着一名灰衣中年人步入将军府,李步人已至中庭,远远便抱拳道:“不想竟是左先生!李步失迎!”南陵左原孙,军中智囊,天下闻名的谋士,若能得他相助,便是如虎添翼。

    左原孙亦笑着还礼:“李将军,在下来的唐突!”

    让进屋中,侍从奉上香茶,掩门退出,李步道:“多年不见,左先生风采依旧,叫人佩服。”

    左原孙摇头笑道:“逝者如斯,两鬓见白,人已老了。李将军倒是勇猛不减,合州精兵猛将胜似当年,左某一路看来,当真感慨啊!”

    李步长叹一声:“先生说笑了,如今合州的形势想必先生也知道,不知先生有何看法?”

    左原孙托盏抿了口茶,说道:“凌王其人心志坚冷,用兵如神,玄甲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此次定川蜀、斩虞呈,携幽州胜势兵临祁门关,顺依天时,与合州势在必得。但将军手握祁门天险,深沟绝壑,城坚粮足,占尽地利,两相比较,只剩一个人和。”他抬眼看了看李步:“合州之军将,当年曾有不少随凌王征战过突厥,想必将军也清楚。”

    李步眉间皱纹一深,却听左原孙再道:“我来此途中,听说自幽州北上一路城郡,百姓祈盼战乱消弭,见凌王大军夹道迎送,不知是否真有此事?”

    “依先生之见,合州此番败多胜少。”李步面无表情:“但能与凌王一战,无论成败,也不枉此生为将!”

    左原孙悠然一笑:“话虽如此,但在下有一处不明,将军却又为何要与凌王对战?圣武二十年,将军曾配合凌王出击突厥,大获全胜。圣武二十四年,凌王上表保荐,自鹿州偏远苦寒之地调将军镇守祁门关,委以重任。将军从虞呈叛逆,难道便是为了与凌王一战?”

    李步眼中精光一现,扫视左原孙,左原孙不慌不忙,平静对视。

    “左先生是为凌王做说客来了?”李步声音微寒,亦略觉心惊,左原孙何时竟投了凌王帐下。

    左原孙神情淡定,适然品尝香茗,说道:“在下正是受四爷之托,前来与将军一叙。”

    李步起身踱步庭前,望向中宵冷月,猛然回身,语言愤懑:“左先生难道忘了景王殿下的旧恨?当今天子即位,晋为储君的德王,以及睿王、景王先后不明不白的亡故,我李步深受先储君大恩,怎咽得下这口气!”

    左原孙抬手,对李步缓缓一揖:“李将军说的好,我左原孙便是为此,绝不会任虞呈叛乱得逞。当年陷害景王殿下的柯南绪如今效忠虞呈,不取其首级,左原孙无颜以对旧主。不能平这场叛乱,亦对不住四爷的知遇赏识。”他语中冷冷,气定神闲中透着无形的凌厉。

    “如此我二人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李步目下神情复杂,此时只要一声令下先将左原孙擒押,便断了凌王一条臂膀。

    左原孙似是对他透出的杀机视而不见,起身说道:“话亦未必,有人想见将军,不知将军是否愿意一见?”

    李步疑惑看向他闲适的微笑,心中忽然一动,左原孙做了个请的手势,不急不徐,举步先行。

    别云山北麓,山势略高,巨石平坦,青松压雪。

    月悬东山,薄映深雪幽暗,一人负手立在石前,山风微起,吹得他襟袍飘摇,却不能撼动如山般的峻拔身影,黑夜中有种渊临岳峙的气势。而他却只是抬头,放眼山间月华雪色,神情闲朗。

    李步踏上巨石,看到此人时身子猛然一震,那人听到脚步声回头,左原孙抱拳施礼,退下回避。

    一道如若实质的目光扫向李步眼底,那人淡淡说道:“怎么,不认得本王了?”

    李步与之对视,目光垂过,稳摄心神,手却不由自主的抚上剑柄,迟疑之中却又终于俯身拜下:“李步……见过四爷。”

    这一举一动映在夜天凌眼中,他嘴角笑意微勾:“本王上次过合州还是二十四年自漠北回师,如今看来合州城变化不小,你这督使做的不错。”言语淡然,竟仿似过境巡查,随口褒赏。

    李步此时已恢复了平静,眼中精光一闪:“四爷好胆量,难道不怕末将调兵追杀吗?”

    夜天凌面如平湖,深眸之中沉冷无波:“你方才不是正有此意,为何又改变主意?”

    木然立了片刻,李步身上紧着的一股杀气缓缓散去,松懈全无,出声叹道:“四爷多年来暗中对末将提拔回护,末将岂会全然无知,此次与四爷兵锋相对已是无奈,岂能再做那等不义之事?”

    夜天凌颇不赞赏的摇头:“以你现在的气势,心中毫无战意,城中将士意志松散,明日如何能与我大军一战?”

    李步震惊,夜天凌此言岂不是将行军计划相告?他心中电念飞闪,信疑杂陈,疑惑的看着夜天凌。

    夜天凌似是能看透他诸般心念,洞彻一切,却只是不动声色的冷淡着:“本王明天将会自祁山垛口处攻城,你小心了,莫让本王失望。”

    不攻而示之以攻,欲攻而示之以不攻,形似必然而不然,形似不然而必然。

    兵中之道,向来是虚中实,实中虚,然而夜天凌此时句句予以实话,反让深知兵法的李步无所适从,顿时陷入迷潭。

    兵者,诡道也。

    李步眉间深皱,说道:“四爷冒险入城,难道是来告知这些?”

    夜天凌负手随步,走至他身前:“本王没那个闲情,今夜来此,是有几件事情要问你,明日大战一起,怕你便没机会再回答了。”

    李步心中傲气被他激起,冷哼抬头:“胜负难料,四爷此话未免有些早。”

    “好。”夜天凌剑眉一带:“这还像是当年斩了突厥浑日王的将军。”

    李步愣愕时他言语微冷,道:“本王问你,圣武十年之时,衍昭皇兄是否当真是自尽身亡?你当初身为东宫府前亲将,其中始末原委可曾清楚?”

    “四爷何故问到此事?”李步声音微有颤抖,其中隐着莫大的愤恨。

    “还有,衍暄皇兄暴病身亡,本王不信你没有派人查过,当年澄明殿侍宴的宫女内侍,曾为衍暄皇兄诊脉的御医如今全无踪,此事你又知道多少?”

    “四爷!”李步失声叫道。

    “如实说来。”夜天凌语中淡淡。

    李步抬头迎上的是一双深无情绪的眸子,然而那其中却压来居高临下的威严,在清冷的深处像一刃无声的剑。

    “先储君确是自尽身亡。”李步咬牙,挤出一句压抑的话。

    “原因。”

    “四爷难道不知道?先储君为我等所受不平据理力争,遭了当今天帝斥责,一时想不开,此事宫里宫外人尽皆知,天帝还后悔莫及,痛悼不已。”李步冷笑。

    “究竟斥责了什么?”夜天凌依旧平声相问。

    “朕不如将这皇位让给你做更好。”李步一字一句的道。

    夜天凌眼中寒光深闪:“衍暄皇兄呢?”

    李步默默回忆了稍许,说道:“那病来的极为蹊跷,拖了数日便不治了,我虽没查出具体,但或者是……毒。那几个侍从御医不是失踪,而是用不同的法子悄然处死了。”

    夜天凌背在身后的手指节苍白紧握成拳,他仰头静看山间冷月,自齿间迸出一字:“好。”

    只言片语如磨出利刃的冰,一转身,他对李步道:“明日本王绝不会手下留情,你当全力应战,若战死祁门关,衍昭皇兄的血债亦不会沉默落空,本王自会还出公道。”

    李步心神巨震,上前一步:“四爷究竟是为何如此,还请给李步一个明白。”

    夜天凌目光似与黑远的深山融成一片,沉如深渊,他微微侧首,在李步身旁用一种漠然冰冷的声音说道:“只因本王身上流着文仁皇帝的血脉。”

    李步如遭雷击,呆立雪中,似有千军万马自心底狂奔而过,踩的血脉欲裂,他哑声道:“四爷此话……当真?”

    夜天凌眸锋微锐,扫入他眼底,他蓦地惊醒,凌王言信如山,岂容人置疑?

    却见夜天凌袖袍一拂,不再逗留,举步往山下走去。

    他看着夜天凌坚冷的背影,突然往前大踏一步,跪入雪中叫道:“四爷!”

    夜天凌足下微缓,停下脚步,凌厉的唇间慢慢的,逸出一丝似笑的锋芒。

    山河半壁冷颜色

    离开合州,夜天凌回到大营,甫一入帐,错愕止步。帐中不少人,十一、唐初、卫长征、冥执等全都在,看到他回来似乎同时松了口气。案前一人背对众人面向军机图,听到他的脚步声回头,修眉飞扬,凤眸微吊,其中一丝清凌的锋芒与他的目光相触凝注半空。

    夜天凌夜入合州是瞒着卿尘去的,此时在军帐中见到她略吃了一惊,抬眸往十一那边扫去:“出什么事了?”

    十一轻咳一声,说道:“四哥平安回来便好,我们就先回营帐了。”说罢一摆手,诸人告退,他走到夜天凌身边回头看了看,丢给夜天凌一个眼神。

    夜天凌眉梢微动,却见卿尘淡眼看着他,突然也径自举步往帐外走去。

    “清儿!”夜天凌及时将她拉回:“干什么?”

    卿尘微微一挣没挣脱,听他一问,神情微凛,回头气道:“四哥,你竟然一个护卫都不带,孤身夜入合州城!两军大战在即,合州数万叛军人人欲取你性命,你怎能轻易冒这样的险?”

    夜天凌料到卿尘必定对此事不满,但见她既然已经知道了,只好问道:“我吩咐过严守此事,谁这么大胆告诉了你?”

    白裘柔亮的光泽此时映在卿尘脸上静静一层光华逼人:“怎么,查出是谁让我知道要军法处置吗?”

    夜天凌道:“不必查,定是十一。”

    卿尘拧着眉心:“他们都不知你为何定要在此时独自去合州,又除了遵命别无他法,全担着一颗心,怎么瞒得过我?”

    夜天凌不管她正满面薄怒,心中倒泛起如许柔情,硬将她拉近身前环在臂弯里,说道:“那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去?”

    “你去找李步不光是为现在的合州,还有些旧事吧。”卿尘抬了抬眼眸。

    夜天凌道:“既然清楚,你深夜把我军前大将都调来帐前,做什么呢?”

    卿尘黛眉一剔,冷颜淡淡:“天亮前你若不回来,挥军踏平合州城。”

    夜天凌不由失笑,揽着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徐缓说道:“这么个娇柔的美人,怎么偏生了比男儿还强的性子。幸好我回来的及时,否则合州今日危矣!”

    卿尘抬眸看夜天凌眉宇间真真实实的笑意,原本恼他瞒着自己孤身犯险,此时见人毫发无损,怒气便也过去了,但忍了半夜的担心害怕却突然涌上心头,眼底微微酸涩,扭头说了句:“你以为十一他们不这么想?”

    夜天凌道:“李步此人我知之甚深,即便给他机会,他也不敢对我动手。何况这两日大军猛攻之下,合州将士军心早已动摇,连李步自己都在忐忑之间,城中看似是险地,其实并不足为惧,我心里有数。”

    卿尘轻声叹道:“你冒险总有你的理由,但我是你的妻子,你是惊是险是生是死我都有权利知道,即便担惊受怕又如何,难道我还会受不住?你早就不是一个人了,你的命中既然有了我,拿你的命冒险和拿我的命冒险有什么区别?你不该瞒着我。”

    夜天凌唇角带笑,挽着她的手臂轻轻收紧,却淡淡将话题转开:“景州和定州你喜欢哪个?”

    卿尘侧头看他,有些不解,随口答道:“定州吧。”

    夜天凌漫不经心的说道:“好,那咱们今晚就先袭定州,明天把定州送给你以为补偿,如何?”

    卿尘惊讶:“定州景州都在祁门关天险之内,合州未下,”她忽尔一顿:“难道李步真的……”

    夜天凌从容道:“我从来不白白冒险,李步降了,合州留三万守军,剩余五万随军平叛,我们袭定州,景州交给他。”

    “李步竟肯回心转意?祁门关一开,取下定州,我们即日便可与中军汇合。”

    “不错。”夜天凌转身扬声道:“来人,传令主营升帐,三军集合待命!”

    帐前亲兵领命,卿尘却轻声一笑:“四哥,三军营帐早已暗中传下军令,所有将士今夜枕剑被甲,此时即刻便可出战。”

    夜天凌笑道:“如此节省我不少时间。”

    卿尘却沉思一会儿,又问道:“李步虽说终于弃暗投明,但毕竟曾经顺逆,军中有不赦叛将的严令,你打算怎么办?”

    夜天凌返身更换战甲,说道:“所以我才要命他助我们取景州、定州,而后随军亲自讨伐虞呈,将功补过。”

    卿尘点了点头,上前替他整束襟袍,但觉得此事终究是个麻烦。

    寅时刚过,天色尚在一片深寂的漆黑中。定州城已临边关偏北一线,祁山北脉与雁望山在此交成一支形成横岭,地势险要,是北疆抗击突厥重要的关隘。黑夜中城外关山原莽天寒地冻,城中各处都安静如常。北疆虽在战火之中,但人人都知道只要祁门关不破,定州便高枕无忧,所以并不多见调兵遣将的紧张。

    南门城头哨岗上,塞外吹来的寒风刮面刺骨,守城的士兵正在最疲累的时分,既困且冷,不时闭目搓手,低声抱怨。

    终于熬到一岗换防,替班的巡逻兵登上城头,“兄弟辛苦了!”

    “天冷的厉害啊!”先前一队士兵呵气说道。

    随便言笑几句,新上来的士兵在北风中亦打了个哆嗦,按例沿城头巡防一圈,四处无恙,铁甲发出轻微的磨擦声伴着军靴步伐橐橐,渐行渐远往下走去。走在最后的士兵猛的眼角光闪,瞥到黑暗中一抹冷芒,尚未来得及出声,颈间“哧”的轻响颓然倒地,即时毙命。前面几个士兵察觉异样,回身时骇然见方才走过的城头影影瞳瞳出现敌人,借着深夜的掩护鬼魅一般迅速杀来。

    方才换岗的士兵尚未走远,便听到身后同伴惨叫夹杂着“有敌人!”的示警,原本静然无声的黑夜被突如其来的杀气撕裂,城头火把似经不住风势纷纷熄灭,四周骤然陷入混乱之中。

    夜天凌和卿尘驻马在不远处一道丘陵之上,起初定州城只在前方依稀可见,似乎并无任何不妥。不过半盏茶时分,城中一处突然亮起惊人的火光,紧接着火势迭起,烧红半边天空。定州城如同迎来了诡异的黎明,瞬息之间又被浓烟烈火笼罩。

    随着火光的出现,城外无边的黑暗里喊杀声潮水般涌起,悄然而至的玄甲战士不再如先锋营般靠飞索潜入,当前三营架起云梯,强行登城。定州守军尚未摸清是何人攻城,仓促抵抗,阵脚大乱,城头之上刀光寒目,贴身肉搏,厮杀惨烈,远远看去不断有人跌坠下来,不是早已丧命便也被城下乱石铁蹄践踏身亡。

    随着守城之军防御匆忙展开,利箭丛丛如飞蝗般射下,竭尽全力企图阻止玄甲军攻势。

    定州巡使刘光余睡梦中闻报,骇然大惊,根本无法相信是玄甲军杀至。祁门关固若金汤,白天尚有军报西路大军仍被阻于关外,怎会半夜攻至定州!而此时定州军营已有半数陷入火海,神机营的火雷每发必燃,四处生乱,竟叫人觉得定州已然合城沦陷。

    刘光余惊骇之余战甲都未及披挂,立马点将集兵,增援南门。营中之兵尚未赶出行辕,便听东面轰然一声巨响,震的城墙乱晃,一响之后不曾间断,连连震撼。东门守军疾驰前来,滚瓜一般掉下马,“大人!澈王大军强攻东门,城门已经无法抵挡!”

    话音未落,南门来报,“大人!南门失守!玄甲军攻进来了!”

    刘光余心神巨震,大声疾喝:“撤往内城!调弓箭手死守!快!各营士兵不得慌乱,随我拒敌!”

    定州城中一道道血光于火影之中交织成遮天蔽日的杀伐,血溅三尺给雪地添加了触目惊心的猩红,瞬间便在冰冷的寒风下凝固成坚硬的一片,却又被随之而来的无情铁蹄驰掠粉碎。强者的刚冷和弱者的消亡不需太多的修饰,冷铁、热血、长风、烈火,在天地间淋漓尽致的划开浓重的一笔,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黎明逐渐迫近,定州守军根本没有能够抵挡多少时候,四门沦陷,内城随即失守,全军败溃。

    玄甲军一旦入城,迅速扑灭各处火焰,掌控要道,安抚平民,收编败军,井然有序中不过一个多时辰,定州易主,重入天朝统治。

    太阳的升起并不因任何原因而改变,天边徐徐放亮,露出鱼肚样的颜色,一丝丝微光隐约可见,缓慢涂染,黑夜低眉顺目退避开来。

    夜天凌同卿尘并骑入城,面色淡冷,唐初正指挥士兵清理战场,上前请示道:“四爷,定州巡使刘光余负伤被擒,如何处置他?”

    夜天凌下马审视城中情形,说道:“带来见我。”

    他与卿尘举步登临城头,越走越高处,延伸于残雪的血迹,断剑冷矢,硝烟余火都遗留在身后,举目所见层层开阔。脚下大地莽原无尽,铺展千里,长河一线,遥嵌苍茫,四野城皋依稀可见,祁山与雁望山雄伟的峰脉蜿蜒壮阔起伏,越岭而过便是漠北民族纵横驰骋的的草原大漠,天穹高广,远而无所至极。

    便在这天际遥远的地方,耀目的太阳破云而出,金光万丈洒照四方,将整个大地笼罩在光明的晨曦之中。云海翻涌,冷风烈烈,夜天凌傲然站在城头遥视天光,他的脚下是刚刚跪拜臣服定州城,身前可见大漠万里茫茫无际,身后抬手处城池险关错落,江山连绵如画。

    刘光余在玄甲侍卫的押送下登上城头,看着眼前沐浴在晨光中夜天凌坚冷的背影身心俱震,玄甲军令人闻风丧胆的力量便是来自此人,轻而易举攻取定州使数万守军瞬间兵败至此的亦是此人。

    夜天凌听到脚步声回头,目光之中幽然深邃,“给他松绑。”他吩咐了一句。

    侍卫遵命而行,刘光余活动了一下疼痛的手臂,僵立在几步之外,不知夜天凌将他带来此处是何用意。他衣袍之上虽血迹斑斑,但神情倒还平静。

    夜天凌缓步至他身前,“定州巡使刘光余,我以前好像并未见过你。”

    刘光余自嘲苦笑道:“久仰王爷丰神,却一直无缘相见,今日得见,不曾想是这般情况。”

    夜天凌看了他一眼:“你有什么打算?”

    刘光余道:“请王爷给我个痛快,如此感激不尽。”

    “你的意思是求死?”夜天凌淡淡道。

    刘光余道:“平叛大军不赦叛将,众所周知,我早有准备,只求王爷宽待其他将士。”

    “哦。”夜天凌喜怒不形于色,叫刘光余摸不清他究竟要怎样,他随即听到一个清柔的声音说道:“刘大人,你应该算是‘北选’的官员吧。”

    刘光余扭头,见卿尘正浅笑问他。他方才便见夜天凌身边站着一人,城头长风飞扬处同夜天凌并肩卓然而立,神情明澈,气度飘凌,转身时幽静从容,却有一股清逸之气叫人恍然错神。如果说夜天凌是肃然而刚冷的,那么他旁边这人浑身散发出的便是一种极柔的气质,仿佛天光下清水淡渺,无处可寻而又无处不在。

    所谓“北选”的官员,是因北晏侯属地向来都有自荐官吏的特权,遇到官员出缺、调动、升迁等事,往往由北晏侯府挑选合适之人拟名决定。日久以来,北疆各级官员、将领几乎都由虞呈一手指派,连吏部兵部也难以插手。甚至虞呈之影响深入天都,安插朝臣,遍植党羽,这些官员往往被便称为“北选”。

    刘光余确实是经虞呈选调之人,虽不知卿尘是谁,但对她的问话还是点头承认。

    卿尘淡淡一笑,说道:“但如果我没记错,你之前是以文官之职入仕,圣武九年参加殿试,金榜之上是钦点的二甲传胪,御赐进士出身,当年便提为察院监察御史。可是不到半年你便因一道弹劾当时尚书省左仆射李长右的奏本遭贬,左迁为长乐郡使,四年任满后虽政绩卓著,却并未得到升迁,直到圣武十七年才平调奉州。不过你在奉州却因剿匪之功而声名大震,其后被虞呈选调定州,圣武二十三年居定州巡使之职至今。这样说起来你又不能完全算是北选的官员,你在北选之中是个异数,而且文居武职,这在戍边的将领中似乎也是第一人。”

    刘光余诧异卿尘如此了解他的履历,信口说来分毫不错,但之前为官的经历并不让他感到愉悦,只说道:“那又如何?”

    卿尘目光落至他的眼前:“我记得你的几句话,‘兴兵易,平乱难,靖难易,安民难,安民之道在于政合其情,在于一视同仁,如此则匪绝,则边患绝’,你现在还是这样认为吗?”

    刘光余越发吃惊,问道:“你怎会知道此话?”

    卿尘道:“我在你述职的奏章上见过,大概是你自奉州离任时写的吧。”

    能随意浏览官员奏章的女子,天朝唯有修仪一职,刘光余恍然道:“原来你是清平郡主。”

    卿尘微笑道:“凌王妃。”

    “哦!”刘光余看了夜天凌一眼,夜天凌目光自定州城中收回来:“你兵带的倒还不错,但要以此绝边患,却还差得远。”

    刘光余道:“绝边患并不一定要靠武力,定州虽不是边防一线兵力最强的,但却向来很少受漠北突厥的侵扰,两地居民互为往来各尊习俗,长久以来相安无事。”

    夜天凌唇角微带锋冷:“百姓决定不了双方战和,即便他们能和平相处,突厥的可汗却不可能放弃入侵中原的野心。你期望以仁道定边疆,但所谓仁义必定要依侍武力的前提才可能得以实施。要想边疆长治久安,就必须先让突厥王族俯首称臣,你才有机会去施合其情的政,或者一视同仁。”

    刘光余着眼一方之民,夜天凌看得是天下之国,卿尘淡笑问道:“且不说边疆外患,眼前内患荼毒,刘大人又怎么看?虞呈兴兵,四爷平乱,都容易,但最难的还是安民,定州百姓怕是还需要有人来安抚,刘大人难道能置之不理?”

    刘光余心中疑窦丛生:“平叛军中人才济济,难道还在乎我这一名叛将?王爷令出如山,哪有赦叛将的道理?”

    夜天凌似是不露声色的笑了笑,此时卫长征带着个士兵登上城头,将一封信递上:“四爷,有李将军自景州的消息。”

    夜天凌接过来,卿尘在旁边见李步信中写道,“四爷,昨晚两万士兵诈入景州,各处都顺利。只是巡使钱统临阵顽抗不服,叫嚣生事,被我在府衙里一刀斩了,还有两名副将是虞呈的亲信,不能劝降,也处死了,如今景州已经不足为虑……”她莞尔一笑,李步是如假包换的武将,和眼前的刘光余可完全不同。

    夜天凌看完信,竟抬手交给刘光余:“你也看看。”

    刘光余愣愕着接过来,一路看下去出了一身冷汗,祁门关中合州、定州、景州三大重镇,一夜之间尽数落入夜天凌的掌握,顷刻天翻地覆。他被眼前的事实所震惊,感觉像是踩入了一个无底的深渊,根本不知道接着还会发生何事。

    夜天凌将他脸上神色变幻尽收眼底,说道:“李步用兵打仗是天朝少有的将才,但行政安民比你刘光余就差些,若如钱统一般杀了你似乎有些可惜。”

    刘光余抬头道:“王爷是让我看清楚钱统抗命不从的下场吗?”

    夜天凌皱了皱眉,卿尘说道:“四爷的意思是,他连李步都能如此重用,何况是你刘光余?钱统为官贪佞残暴,素有恶名,即便此时不杀之后也容不得他,你要和他比吗?”

    刘光余一时无语,再扭头看定州城中,昨夜一场混战现在各处仍透着些紧张气氛,几处大火虽烧的是军营,但依然波及了附近民居,玄甲军中将士除了肃清各处,已经开始在着手帮受累的百姓修整房屋,或暂且安排他们到别处避寒。阳光之下,有个年轻士兵抱起一个正在无助哭啼的孩子,不知说了什么竟逗的那孩子破涕为笑。

    卿尘正和刘光余一样微笑看着这一幕,而夜天凌的目光却倨傲的投向内城之中,再一抬,与渐盛的日光融为一体,不知看往何处。感觉到刘光余的注视,卿尘转身说道:“定州毕竟近邻漠北,此时亦要防范着突厥才是。”

    刘光余道:“漠北冰雪封地,突厥人主要靠骑兵,在冰雪之上行军艰难,所以很少在冬天兴起战事,应该不会趁机侵扰。”

    卿尘微微点头:“非常之时小心为上。昨夜定州战死两名副将,军中四爷会亲自安排,府衙之中官员哪些能留哪些不能留,你要谨慎处置。”

    刘光余心中电念百转,这样的话是示意要他继续镇守定州,并且予以了极大的信任,他目光在定州城和眼前两人之间迟疑,胸口起伏不定。卿尘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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