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玲珑 作者:肉书屋
醉玲珑第10部分阅读
回京?!
但是当着夜天凌当然不好发作,卿尘只好先牵过云骋,随夜天凌向谷外走去。冥天对此满意的一笑,身后传来冥熙一声惨叫,看起来已经缚手被擒了吧。
谷外,十一和四千兵士等在那里。夜天凌的坐骑风驰在一旁闲闲溜达,突然见到分离许久的云骋,欢嘶一声迎上前来。卿尘松开缰绳,云骋小跑而去,和风驰耳鬓厮磨,亲热万分。
卿尘不由对夜天凌笑道:“风驰见了云骋竟连你这主人也不理了。”
夜天凌将长弓丢给身旁一个亲卫,随手对风驰打了个响指,风驰听到招呼,扭头过来。云骋便也跟在身后,蹭到卿尘身边。
夜天凌挥手,各领军整顿部队,启程回京。他翻身上马:“走吧。”
卿尘伸手抚弄下风驰如雪长鬓,也上了云骋马背,但是却道:“我不想去京城,就送你们到这里吧。”
夜天凌意外的回头:“什么?”十一过来和他们会合,闻言亦是一愣:“卿尘,你不和我们回京见父皇?”
卿尘对他笑笑:“见天帝?那自然就更不想了。”
“为什么?”十一问道。
卿尘犹豫了一下,道:“不光是天帝,左相凤衍,七皇子夜天湛……都……最好是不见。”
毫不意外的,被夜天凌和十一同时瞪视了。卿尘无奈的抬头,看到夜天凌的目光落在自己握着缰绳的手上,衣袖滑下一截,手腕处,是夜天湛送给她的那串冰蓝晶。
只一瞬,夜天凌移开了目光看了看冥衣楼总坛,淡淡道:“那就别勉强了,你保重。十一弟,我们走。”调转马头,径自离去。
“哎!四哥!”十一没想到夜天凌好不容易找到卿尘现在却说走就走。卿尘看着夜天凌扭头而去,心里突然有什么东西被抽掉的感觉,怪怪的,不由得望着他的背影出神。
“卿尘!”十一的声音把她唤回来,很意外,十一少见的没有挂着他一贯的招牌微笑,正色说道:“我不知道你和左相或是七哥他们怎么回事儿,四哥说你如果不愿说就不问。四哥此次找你虽然动用的是自己的亲卫军,但也惊动了父皇。不想左相在父皇面前给我们打了圆场,说刚刚回府的女儿不见了,他请四哥帮忙寻一寻。四哥回去是必定要给父皇一个交待的,否则……。”十一没有说下去,但是两人却都心中雪亮,像夜天凌这样带兵的王爷,在京城调动兵马本就比较忌讳,一旦天帝心中起了其他猜疑,怕便惹出些无谓的麻烦。
卿尘咬了咬嘴唇:“左相?”
十一点头:“左相说,那位二小姐闺名凤卿尘。你……究竟是……”
思维顿时紊乱,卿尘叹了口气,左相这是什么意思?惊动了天帝,此事还能善罢甘休吗?她岂能装傻来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谁是他女儿!”卿尘对十一说道:“这个……唉,说不清楚了。好了,我错了我不对我跟你们回去,你们俩简直是我的克星。”
“哎?”十一挑了挑眉毛,那气死人不偿命的笑容回到脸上:“你是我们俩的克星才对吧,我自从见到你,就没睡过一晚好觉。”
卿尘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彼此相克水火不容势不两立不共戴天,这下你满意了吧?”
十一扬声大笑:“你怎么不去和四哥说这话?”他明知道卿尘不敢招惹夜天凌总和自己斗嘴,故意逗她。
卿尘毫不示弱,回道:“有本事你去和他说,你敢啊?”
十一一摊手:“长兄如父,我不敢。”
说的真够坦白,卿尘愤愤的瞪他,在他眼前竖起一根手指:“做为交换条件,我要吃望江楼的烤鸭,还有碧千阁的点心,还有……”
“强盗!”他们此时已赶上夜天凌,十一笑道:“四哥,你要破财了。”
夜天凌显然已经听到刚刚他们说话,看卿尘鼓着嘴和十一一左一右来到自己身边,漠然道:“我自会和父皇说清,你可以不回去。”
卿尘无奈笑道:“四哥不会舍不得一只烤鸭吧,刚刚丢了我两颗金算珠,才一只烤鸭……”
夜天凌皱起眉头,卿尘急忙摇手:“你别皱眉头,我坦白从宽。”于是一路上,将自己如何在山间被劫,如何到了京城,如何被夜天湛他们搭救,如何进了七皇子府,如何见到天帝,如何被看做是凤衍丢失多年的女儿,又如何误打误撞遇上冥衣楼一一对夜天凌和十一说明,只是略过了夜天湛托靳妃对她所说之事。
夜天凌静静听完,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道:“明日是皇祖母寿辰,父皇心情该当不错,不会怎样。”
“嗯。”卿尘答应,其实她也不是非要怎样,只是和夜天凌以及十一在一起比较舒心,虽然现在无奈何要面对一直小心避免的人物了,但比起刚刚决定离开他们竟然多出一丝欢喜。女人是很奇怪的动物,这一点真是毋庸置疑,她们常常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做什么。
不多会儿,卿尘听见身后马蹄声响,回头看去,却是谢经谢卫兄弟快马赶了上来。一个说奉冥天之令履行昊部职责护卫凤主,一个说还要回四面楼。十一和谢卫年龄相仿志趣相投,三言两语竟聊的甚是投机,一行人快马加鞭往京城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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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香雪影春离落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可怜卿尘没有回四面楼也没有去凌王府,而是几人商量以后,心甘情愿的被送回了左相府。
被已逐渐康复的左相夫人抱在怀里大哭时,卿尘真的觉得自己是在演戏,谢了一幕又拉开另一幕,或者奥斯卡影后奖颁给自己都不过分。不过卿尘认为如果现在真的要颁奥斯卡奖,最佳男主角左相凤衍当之无愧。左相府刚刚送走了来小坐的太子殿下夜天灏,太子、七皇子、九皇子等等,左相凤衍应酬的面面俱到汤水不漏,但若非如此,凤衍又岂能在左相这个位置上相安多年?
对于自己这个终于被抓回家的“女儿”,凤衍夫妇很是关照。只是卿尘对凤衍曾经提起的“好姻缘”心有余悸,小心翼翼的避免,凤衍倒也没事人一样绝口不谈。大家其乐融融相安无事,看起来真是一副天伦之乐的美景。
不过说实话,当左相夫人把卿尘搂在身旁泪流满面的时候,卿尘忍不住鼻子酸酸的,眼泪就那么不受控制的滑了下来。不管其他如何,左相夫人是一个母亲,当母亲怀抱自己女儿的时候,卿尘绝不怀疑这疼爱的真诚,她能感觉的到,这让她想起自己不知还能否见面的妈妈。因而她也不由得为自己出现在左相府感到高兴,至少,她给这位母亲带来了偌大的安慰和快乐。
夜天凌所料不错,天帝近来心情很好,再加上凤衍从旁大言感谢四王爷寻回爱女之恩,所以调动几千亲卫的事情便也一掠而过,只是训斥了几句了事。
端孝太后八十大寿,因为是整寿,所以格外的隆重些,皇城内外早就布置得当,四处喜气洋洋。端孝太后人老心慈,天帝为母后祈福纳寿,特地下旨大赦了天下,看起来当真是一片四海升平安居乐业的景象。
天帝以孝治天下,对端孝太后极其孝顺,一早便去陪她用了早膳,贺寿请安。太子之下诸位皇子自不能懈怠,先后来到慈安宫,再加上后宫妃嫔各府诰命,一时间慈安宫中热闹非凡,不时传出欢声笑语。端孝太后儿孙媳妇承欢膝下,不由慈心大悦。
依祖制,当晚端孝太后在慈安宫中赐宴。慈安宫里燃起了无数盏流苏灯,光华流彩富丽堂皇,和太液池中的倒影相互辉映,天上地下都是一片尊荣气派。其间宫女们提着小巧宫灯脚步轻盈,曳地长裙飘洒而过,随之而来的不免是美酒馥郁的芬芳。
席间既有天帝在,各皇子王孙多有些拘束。夜天凌性子冷淡,乐得少那些应酬热闹,为端孝太后敬了寿酒,又略饮了几杯,偶尔和身边太子闲聊几句。
殿中歌女长袖善舞婉转多姿,歌扇轻约飞花,蛾眉正奇绝,一曲华美的歌舞唱毕,齐声恭贺端孝太后福寿绵长,流云般退了下去。
夜天凌往对面看了一眼,见十一十二两兄弟也不似往日喧闹,中规中矩的,突然听到端孝太后叫道:“老四。”
“孙儿在。”夜天凌站起来应道:“皇祖母有何吩咐?”
端孝太后叹道:“你一带兵出去就是大半年,皇祖母惦念的紧。今日见你们都在,心里着实高兴。”
夜天凌从小由端孝太后带大,这位皇祖母是他最亲近尊敬之人:“孙儿不能在皇祖母身旁尽孝,还请皇祖母不要怪罪孙儿。”
端孝太后笑道:“这何罪之有?皇祖母问你,小时候你在慈安宫,讨去的那紫竹箫还有吗?”
夜天凌答道:“皇祖母所赐,孙儿自然好好收藏着。”
端孝太后扭头对天帝道:“皇上,老四箫吹得好,哀家多少年没听着了。”
天帝也笑道:“老四经常带兵在外,儿子也极少听到,今日不如借母后的光,要老四为母后吹奏一曲贺寿如何?”
端孝太后道:“哀家正有此意,老四,你赏不赏皇祖母和你父皇脸?”
夜天凌向来不会拂逆端孝太后意愿,淡淡道:“孙儿遵命。只是怕箫音太过清淡热闹不足,扫了皇祖母兴。”
太子知道自己这个四弟生性淡漠,一柄箫吹得虽是极好,但确如他自己所说,太过清冷了,与这寿筵怕是会格格不入,于是笑道:“皇祖母,有箫无琴未免美中不足,不如请了琴师过来,与四弟合奏,如此可好?”
端孝太后对太子道:“这主意虽好,但老四那性子我还不知道,从小心高气傲的,他看的上哪个琴师?只怕那琴师跟不上,还丢了丑这里,没得让人家没脸。”
作者:橘子天空2006111820:09回复此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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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鸾飞伺候在天帝身边,突然看到父亲凤衍对她施了个眼神,略一思索,已然会意,俯身在天帝之旁耳语几句。天帝闻言对凤衍道:“朕还真忘了,凤家的二女儿不是弹的一手好琴,连老七都比下去了吗?”
凤衍站起来恭声答道:“小女卿尘倒是会弹两首曲子,只是岂敢和七皇子相提并论。”
夜天湛脸上挂在温文微笑:“左相不必谦虚,二小姐的琴我心服口服,确是一绝。”
如果卿尘在这里,恐怕听到她们女儿小姐的早已郁闷到吐血,当着天子王孙满朝文武,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天帝道:“嗯,朕上次便想听听,母后意下如何?”
端孝太后笑道:“是不是鸾飞丫头提起过的那个姐姐?哀家也早想见见,快叫人去带来。”
底下早有人安排了下去,夜天凌亦遣了跟自己的随从回府取紫竹箫。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卿尘已被接到了宫门,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命运巨大的齿轮从这一晚开始无法抗拒的沿着它既定的轨道缓缓契合,改变了她,甚至是所有人的未来。但多年以后卿尘再想起,如果当时有人给了她一个选择的机会,她知道自己还是会选择去,即便前面是可以预知的浪涛风波,她也愿意做这样的选择。而她同样知道,有人愿意在这选择中站在她身旁,那么,还有什么可后悔的。
卿尘在慈安宫宫女的引领下进到殿中,一眼便看到夜天凌坐在太子身边。和这热闹的宴席相比,他那身天青色的长袍未免有些肃淡,慈安宫华丽的灯火倒映在他的眼中,沉沉淀淀,给那清俊的脸庞增添了一点儿暖意。
夜天凌目光淡淡扫过卿尘的脸庞,自一旁宫女手中的铺了丝缎的托盘上拿起紫竹箫。
毫不意外的,卿尘发现夜天湛等人都在。卿尘恭恭敬敬对天帝和端孝太后叩拜行礼。
“好个俊俏的女儿。”端孝太后满眼赞赏的对凤衍说:“左相好福气,生的女儿个个跟画里人似的。”
凤衍忙答道:“太后洪福齐天,臣等不过得了您庇佑而已。”
端孝太后笑问卿尘:“你可愿与我这皇孙合奏一首曲子,给哀家贺寿?”
卿尘早知是为此事来的,盈盈拜倒:“卿尘不胜荣幸。”
左右已备了琴来,卿尘调试几下,对夜天凌道:“凌王爷请。”
夜天凌目光终于落到卿尘眼底,卿尘微微一笑,等着他的曲子。
紫竹箫在夜天凌手中打了个转,轻抵唇边,一缕明彻空灵的箫音悠悠飘出。众人只觉耳目一清,随着这箫音仿佛巍巍金殿化为天地,一片清洁纯白辽远无垠。琼瑶玉雪中,似乎有若有若无清香浮动,伴着纷纷轻雪洒落人间。
出人意料的,卿尘闭上了眼睛,微微侧耳倾听。在箫声渐行渐远即将消失的时候,她的手指看似随意自弦上拂过,珑玲音起乍然明亮,在这洁白无瑕的世界中仿若打开了晶莹的光泽,一片冰清玉洁。
夜天凌的箫音就在此时回转扬起,卿尘手指轻动细挑琴弦,每一个音符都那样完美的追随着紫竹箫的清扬,冰天雪地中点点寒梅迎风绽放,一片醉人艳红欺霜压雪林落于天地之间。
卿尘嘴边露出一丝浅笑,睁开眼睛时正看到夜天凌深沉的眸子,那眼底是看不到边的广袤,无止无尽。有一点星光在那幽暗深处悄然绽放,卿尘从那里看到了寒梅睥睨风霜的凌傲。万里冰封,千里雪飘,有谁知梅的风姿,梅的不屈,梅的孤高和梅的寂寞。指下随他峻峭,琴声如玉,清澈的低韵在这孤寂幻影中迎风流转,蹁跹起舞。
箫音不绝,如歌似泣,琴声乍舒,低吟浅唱,似箫而再非箫,若琴已不是琴。
金碧辉煌的慈安宫仿佛出现了一片宁静的世界,雪光莹莹,疏枝缀玉,微风带起纷纷然雪影梅香,一个是青衫磊落,一个是白衣翩然。叫人惊叹,叫人神往,叫人心中尘虑尽去,只余这无限风姿久久萦绕心头。
清音尽收《梅花落》,箫声远琴音淡,夜天凌和卿尘面向端孝太后拜倒:“恭贺太后福寿万年,慈恩绵长。”
“平身平身。”端孝太后满是笑意对卿尘招手:“快过来让哀家好好看看。”
卿尘不知上到端孝太后席前是不是会有违规矩,但是太后叫她过去,也不能站着不动。正犹豫是过去还是要说什么“不敢”之类的话,突然看到离着不远的夜天湛对自己微微抬头示意了一下。得到这样的暗示,卿尘放心的遵太后懿旨,迈上了席边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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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孝太后拉着卿尘的手上下打量:“嗯,才貌双全,知书达理,哀家都不舍得放你回家了。”对天帝笑道:“皇上,这样的好女子哪里去找,不如和左相要来我们家做媳妇如何?”
天帝对卿尘也颇为喜爱,道:“母后所言极是,只是中意给您哪个孙儿?”
卿尘大惊,蓦然有数道眼神齐刷刷的落在她的脸上。却听端孝太后道:“老四经常带兵在外,府中总没个人也不是办法……”
话未说完,夜天凌已离席拜倒打断了端孝太后的话:“皇祖母,孙儿……”
他没有说下去,而端孝太后也突然停住了没有再继续。夜天凌虽然神色平静的毫无波澜,但是卿尘从他抬起的眸中看到了某些东西,是令人不解的惊讶、决绝、漠然还有隐藏至深的一抹痛楚。这所有的情绪都在他黑寂的眼底一掠而过,快的叫人怀疑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慈安宫中突然陷入了一种莫名的安静中,没人任何人说话。
一定有什么是所有人都知道而自己不知道的,一个女人的直觉告诉卿尘,是什么事使得夜天凌在寿筵上拂逆他最尊敬的端孝太后,当着三公九卿拒绝即将降临的指婚?
短暂的沉默瞬时消失,端孝太后满是担忧的看了夜天凌一眼,叹道:“也罢,算了。”卿尘蓦地松了口气。
一旁,夜天湛随即对端孝太后笑说:“皇祖母,左相刚刚寻回女儿才几日,您便指了出去,这叫左相和夫人如何舍得?”
本来凝滞的气氛随着夜天湛风趣温润的声音顿时一松,春风拂面,左相跟着笑道:“太后疼她,这是小女的福分,老臣岂会不舍得?”
鸾飞和父亲对视一眼,也忙笑对端孝太后道:“太后身边的伺候的几位宫女已到了出宫的年龄,内务府正挑人呢。您若是真喜欢我姐姐,不如留她跟在您身边,我们姐妹也能常常得见,岂不两全其美?”
卿尘默不作声,目光落在凤衍处,又不动声色的看了看鸾飞,不知他们打什么主意。
端孝太后问卿尘:“你可愿意?”
卿尘心中叹气,恭恭敬敬的对端孝太后拜下:“卿尘年轻不懂事,日后还请太后多加教诲。”
“好,好。”端孝太后老怀大慰,对夜天凌道:“老四,回去坐着去,皇祖母罚你一杯酒。”
“是。”夜天凌淡淡答道,退回席上,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随即又自己斟满一杯,整整一个晚上,没有再向卿尘这里看一眼。
卿尘看着夜天凌削瘦的侧脸,想起很久以前听人说过,薄唇的男人,心中无情。夜天凌那冰冷锐利的唇角像一道利刃,在她心中无声划过,薄薄的却清晰的,将他和所有人分隔两面。
方才那一瞬间,凛然,恐惧,惊怕等等等等的一切,都不如听到他的反应时心里的酸涩。
拒绝了呢,卿尘对自己苦笑,那样清楚的告诉了所有人,他不愿。
自己心中,为什么如此难以平静?卿尘握紧了手,不禁自嘲,女人,虚荣的化身,即便是被不想要的人拒绝,一样会心有不平。那么,换了他呢?
卿尘坐在端孝太后身边,信目看过席下,除了埋头饮酒的夜天凌,夜天灏、夜天湛、夜天澈、夜天漓他们每一个人都有意无意的向自己看来。或者安抚,或者微笑,或者温暖,或者还有一点儿叫人咬牙的戏谑。但是有一道目光带来的却是清晰的不安,九皇子夜天溟,他那叫人心悸的注视,从卿尘本就不甚轻松的心头沉沉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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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深血泪故人心
紫禁城,雄伟恢弘天子居所,殿宇椒房山水园林,层层叠叠星星点点。卿尘转眼在这里待了快一个月,却还经常在这宫殿间迷路。幸好她并不需要经常离开慈安宫,所以便也懒得仔细一一分辨道路。
待到这里,卿尘方知道,都是伺候人,却也有高低贵贱之分。像随侍天帝的凤鸾飞和在慈安宫跟随端孝太后的自己,无论怎样也不会有谁敢把她们当奴才,就连太监大总管孙仕安,见了也是要客客气气。仅仅是左相女儿这个身份,已经足以让人献媚巴结,何况还有天帝和太后圣恩隆宠。想来凤衍现在对这种情况必定万分满意。
到了慈安宫第三天,卿尘便被封了清平郡主,这无非是对士族阀门女子的一种封号,所以卿尘便也坦然受之。受封那日,收到了不少贺礼,卿尘看着这琳琅满目的东西,摇头叹气,除了天帝太后及各宫娘娘所赐不能乱丢之外,其他一股脑打包送给了左相府,不过当然,几位皇子的礼物也是留了下来。
回到端孝太后专门拨给自己起居的遥春阁,卿尘关了门好奇拆看,几人都是费心寻了珍奇玩意给她,但却不见夜天凌和十一的。
打开夜天湛的礼物是那套碧色暖玉四君子杯,卿尘知道那是他极其喜爱之物,现下却整套送给了她。他的心意,还是这样淡淡的却又明了万分,将杯子把弄在手中,不由得有点儿犯难。
正看着杯子出神,有人在院外叩门,打开门,十一笑眯眯的抱着两样东西进来:“恭贺郡主,恕我来的晚了。”
听的好不别扭,卿尘就着他递过来的东西敲他的肩膀:“给十一皇子请安!”
十一笑着任她打了一下:“这样的请安,还是免了吧。”
卿尘呵呵一笑:“什么好东西,还亲自送来给我?”
“我好不容易寻来的。”十一指着其中一样道,又拿起另外一个小锦缎包裹:“这个是四哥叫我带来的。”
“哦。”卿尘低头看了看,答应道。
十一凑到眼前,看她神色:“生四哥气?”
“啊?”卿尘抬头:“没有。”
“一听是四哥给的便这副表情,还说不生气。”十一拖她在院中几方石凳处做下:“先看看是什么。”
卿尘掂量一下,觉得从手感上来说是几本书。打开一看,“哎呀”一声喜出望外,夜天凌给她的,居然是在屏叠山丢失的《冥经论》和其他几本手记。有些纸张因为沾了水字迹变得模糊,被人用笔在一旁或多或少的补了起来,看那峻峭的笔迹很像是夜天凌亲笔写的。卿尘记得那时候把这些东西摊在一块巨石上晒晾,然后就被劫到了京中。不想这么久后还能回到自己手中,着实兴奋不已。
“太意外了。”卿尘一边翻着冥经论一边说道:“我以为再也找不回来了呢。”
“那天我们寻遍屏叠山都不见你,只在一块大石上找到了这几本书,”十一说道:“这大半年四哥一直带在身边,没事便拿出来看,他虽然面上冷冷的,其实心里一直很担心你。你不知道,那晚突然遇到你,四哥高兴的很,谁知你第二天就和谢家兄弟一起不见了人影。他担心你被冥衣楼劫走,当即调了近卫找你,要知道,带兵十几年,四哥从来没在京中动过自己的近卫军……”
卿尘越听越糊涂:“等等……你这是什么意思?”
十一认真的看着她:“我是想说,四哥他心里,其实很在乎你。”
卿尘忍不住打断他:“我真的没有不高兴。话说回来,那晚他若不拒绝才会变得麻烦了,我可不愿去和他府里王妃搅和。只不过当时很没面子倒是真的,毕竟当着那么多人。”
“四……嫂……过世多年了。”十一突然说。
“哦。”卿尘停住:“这样啊……”那么一定是伉俪情深不能相忘吧,很自然的就往这方面想去了,所以也没有再问下去。
十一沉默了一会儿,又道:“那晚四哥早早回了府,听府里人说自己喝了一晚上闷酒,想必心里也不好受。”
卿尘笑笑说道:“我知道他一定不是故意要我丢人,他也不是那种没心没肺的人,所以没什么了。”
“四嫂的死并不是四哥的错。”十一默默静了会儿,突然说了句:“与四哥无关。”
作者:橘子天空2006111820:13回复此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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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生死岂能说是谁的错?”卿尘道:“命不由人。”
“可是她毕竟死在四哥箭下。”十一声音中有些懊恼。
“啊?”卿尘倒是吃了一惊:“什么?”
“你不知道?”十一问。卿尘摇头。
“也难怪,慈安宫没人敢提这件事。”十一道:“不过事隔多年,也没什么好提的了。”
“我是不是可以听听?”卿尘问道。
十一看了看深秋下草木凋零的庭院,叹口气:“那次我没随四哥出征,所以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也只是听说而已。”
“难道是战场上?”卿尘听他的口气推测。
“圣武十九年的事,四哥远征西突厥,随营副将是佑安候唐老将军和他的长女唐忻,也就是后来被追封为四王妃的四嫂。”十一看着天边朦朦升起的一弯新月,慢慢回忆道:“唐忻出身将门,从小随父在军中长大,骑马打仗领兵出征勘于男儿相较,是当时我朝将中巾帼。唐忻和四哥同在军中多年,对四哥早有心意,父皇也有意指婚他俩人,只是四哥总是淡淡的不应,加上那些年军情多变,便一直拖着。那战西突厥领兵的是阿史那王的亲弟戈利王爷,此人兵法战术都是个对手。唐忻先锋军趁夜偷袭敌军粮草,中了戈利埋伏,被擒到敌营。隔日我军强攻阿克苏城,戈利抵挡不住,亲自将唐忻押上城头要挟四哥退兵,谁知竟被四哥一箭穿心贯透两人,唐忻固然香消玉殒,戈利也一命呜呼。西突厥没了主帅,城破兵败,佑安候也在此役中阵亡殉国。四哥破城血洗阿克苏,一个俘虏都没留,回京后便请旨追封唐忻为四王妃。当时皇祖母极力反对,但最终还是封了。这些年父皇和皇祖母多次想给四哥册妃,却没有中意的,即便有四哥也总是一口回绝。众人都道四王爷面冷心热情深意重,说四王妃死亦无憾了。”
卿尘怔怔的听十一说,听到最后,叹道:“确是死亦无憾,只是那一箭,他怎么射的下去?”
说了这么多,十一似乎也倦了,摇头道:“这个,可能只有四哥自己知道,不过听说唐忻在城头曾喊过一句话,‘与其丧命敌手,不如死在四皇子箭下’,那么想来她该是不怨四哥的。”
卿尘心底唏嘘,不想所谓四王妃竟有着这样的故事,心中对唐忻有些佩服,更有些惋惜。若是真的爱着她,卿尘不相信夜天凌能射出那一箭,虽有王妃之名却终究得不到那心,对于一个女人,其实生与死又有多大区别。
却听十一又道:“有次同四哥饮酒,我也问起这事,劝四哥顺了父皇和皇祖母的好意。四哥却说,古来征战几人回,何苦再连累他人。你也知他那性子,那晚确不是有意如此。”
“嗯。”卿尘微笑:“所以我没有生气嘛,你和他说,不用躲着我,我还要当面谢他帮我保存了这些书。”
十一笑道:“如今你陪皇祖母在慈安宫,要谢他机会多的是。哎,你不看看我送你什么?”
卿尘依言打开十一送的小盒,不知从他哪里弄来两个铁木小人,里面装了精巧机关,一按脑袋,便像戏台上的武生一样舞枪弄棒,煞是好玩。卿尘饶有兴趣的和十一一人一个相互对打,心想这应该算得上是现代机器人的鼻祖了吧。
不过她却一直没有机会谢夜天凌,虽然夜天凌每天都会来慈安宫给端孝太后请安,但总是来去匆匆。端孝太后知道大战方休,尚有许多善后军务需要处理,所以也只是留夜天凌小坐一会儿,问问身体起居便嘱咐好好办差,催他去忙。
卿尘和夜天凌,两人都对发生过的事情绝口不提,有时候令人怀疑是不是曾经有这么一件事情存在过。一个面冷心深,一个淡静通慧,只是偶尔的念想对视和平常言笑,一切都像那无波无澜的深秋湖水,澄明中带着无尽的幽深,叫人永远无法探究。
相反的,卿尘倒是很多次见到了夜天凌的母亲,莲妃。
天帝自敏诚皇后病故以来,多年未曾再行立后。后宫之中较有地位的,便数贵淑贤德四位大妃和几个较为得宠的贵人贵嫔。
没有皇后,七皇子的母亲殷贵妃现居后宫之首,一个相当端庄华美的女人,像很多士族女子一样,带着那种天生的高贵傲气。卿尘知道殷贵妃不喜欢自己,或者说的更确切是很不喜欢。不过这都怪她自己疏忽,毫无防备之心的戴着那串冰蓝晶在手上,殷氏阀门的珍宝,殷贵妃焉能不识?虽然此后卿尘将那冰蓝晶和碧色暖玉杯一起严严实实的收藏了起来,绝不再外露与人,但也知道殷贵妃已然产生嫌隙很难再行弥补了。不过殷贵妃既要保证自己的气度,在人前还是对卿尘一片和善,这应该还算幸运。
作者:橘子天空2006111820:13回复此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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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殷贵妃相反,十一和十二的生母苏淑妃却很喜欢卿尘。这个温柔如水的女子,常常浅浅的微笑,轻声的说话,谦和有礼宽厚体贴,从来都不论不议不争不抢。卿尘可以感觉到她心底的善良和柔顺,她所有的生活所有的喜怒就是来自于天帝,或许天帝便喜欢她这一点,是以几十年来才荣宠不断。
贤妃靳氏和德妃卫氏之下,便是夜天凌的母亲莲妃。
卿尘觉得自己永远忘不了莲妃这个人,或者见过莲妃的人,都不可能会忘记。
每天清晨卿尘都会看到莲妃来慈安宫给端孝太后请安,有时候也在御花园中不期而遇。晚秋的太液池往往带着迷离不散的水雾,几棵羽扇枫残留的些许金灿偶尔带着一丝浓重的红。空气中浅霜般的凉意和望不透的高远的天,莲妃常常驻足在这样的深秋中安静的凝望太液池。
卿尘方知为什么形容一个人会用恍若仙子惊如天人这样的词语。不是那淡淡的笼烟般的眉眼,也不是那纤纤如玉盈盈身姿,而是她整个人,空灵出尘清透明澈,分明就不属于这尘世凡间,一切的喜怒哀乐对她仿佛都是一种亵渎。
不管身边有多少人,她永远只是静静的,叫人几乎忘了她的存在但又绝不可能忘记她的存在。而最令人难解的,是她眼底的无尽的忧伤,那种不能言述的忧伤,仿佛淹没了身边的所有却又漠然到与一切毫无关系,甚至包括她自己。
看到这样的莲妃,卿尘往往不由自主的想起夜天凌。其实夜天凌长的很像自己的母亲,尤其是那双眼睛,里面有着对这个世界同样的冷淡和某些无法形容的东西,只不过对于夜天凌来说,或许更多了的是孤高倨傲,和几近穿透人心的锐利。
一个几乎可以让女人迷恋的女人,卿尘想像做为男人的天帝,会怎样的宠爱莲妃。然而事实却是,天帝从来不翻莲妃的牌子,从来不曾额外恩赏,每月去莲妃宫中的次数也绝不会超过一次。不仅仅是天帝,就连亲生儿子夜天凌,也从小在慈安宫长大,很少去看望母亲。端孝太后在莲妃来请安的时候,总是会有一种比较特别的态度出现,至少,卿尘觉得和对其他妃嫔不同,但是她又不知哪里不同。
谜一样的莲妃,与这浩然皇宫格格不入,卿尘就这样带着对她的好奇,转眼在慈安宫中已渡过了一个月。端孝太后对她十分喜爱,逐日信任倚赖。宫女太监有时犯了错多来求她,卿尘心软,往往设法帮他们搪塞或是求了端孝太后恩典,便也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这随意洒脱的性子,使得她和上下相处十分融洽,日子过的倒也舒心。
作者:橘子天空2006111820:13回复此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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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离扑朔起萧墙
深秋瑟瑟,天地已是萧索万分,慈安宫中早早添上了火盆。端孝太后上了年纪,难免有些腰酸腿疼的毛病,每年到了秋冬之时更是天寒加重,卿尘用金针刺|岤之法慢慢调治,再加以热敷,今年倒是减轻了不少。天帝得闻此事龙心大悦,着实褒奖了卿尘一番,说要赏赐些什么才好。卿尘趁机请求天帝准许自己翻阅太医院典籍,并和御医探讨医术,以便能进一步学习中医。此事虽前无祖例,但也不算逾制,再加上端孝太后从旁说项,天帝竟破例准了卿尘。
这日端孝太后午后小憩,卿尘没有午睡的习惯,便如往常一样到太医院翻书。太医院典藏云集药草丰富不是民间能比的,卿尘如同进了一个得天独厚的宝库一般,每天看一两个时辰回去,能学到很多东西。运气好碰到老太医令宋德方,便缠住他虚心请教一二。宋德方一来知卿尘深受太后宠爱无法拒绝;二来卿尘晓得很多现代医学知识,经常见识不凡语出惊人;再加上她聪敏好学大胆独到,一老一少谈得无比投机,常常忘了时间。
不过今日宋德方却不在,卿尘只有自己抱着本书研究。正看到精彩处,突然听到身后有人低声叫道:“凤主。”
话音入耳,卿尘已听出是冥天的声音,叫自己“凤主”也只有冥衣楼的人才会,心里闪过一个他怎么进了宫中的念头,一边回头看去。
这一看,顿时愣住当场,瞪着身后人道:“是你……”
身后,曾经总领天监司、做过各位皇子老师的莫不平,捋着他那五柳胡须笑眯眯的看着卿尘的惊讶,当然,这惊讶是早在他意料之中的。
卿尘将手中医书合上,随意看了一下四周。时值正午,除了几位当值御医在外面,整个太医院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动静。
事出意外,不摸底细的情况下卿尘绝不轻易说话,只是看着莫不平。
莫不平显然不打算和卿尘大眼瞪小眼站在这里,手底翻出一块玉牌:“属下见过凤主,此处不便行礼,还请凤主见谅。”
见了那天字玉牌,卿尘方相信眼前的莫不平就是冥衣楼的总护剑使冥天。怪不得之前总觉得冥天很熟悉,果然是熟人。这只老狐狸,卿尘再一次给莫不平下了定义,低声恨恨说道:“早告诉我是你,会死啊?”
莫不平笑,老脸上像开出了朵菊花:“凤主似乎未曾相询。”
卿尘无语,理由还真是充分,抛开这个话题,问他:“你怎么来了这里?”
莫不平答:“属下曾任天监司监正,得天帝特许可随意进出皇宫。再者和宋德方相交多年,来太医院也是情理之中。”
“你既是天监司总理,又怎么会和冥衣楼扯上关系?”为避免被人看到,卿尘同莫不平往太医院深处而去,一边不解的问。
莫不平用他那苍老中带着几分沉稳的声音说道:“冥衣楼虽出身江湖,但自太祖皇帝始便归附了天朝,历来只听命于天子一人,是以难免与朝中有些关系。”
“哦?”这个卿尘倒是第一次听说:“太祖皇帝?那么说,现在冥衣楼的主子是天帝了?”
莫不平神色中带了些许肃然:“不,现在的冥衣楼依旧效忠于先帝。”
“先帝?”卿尘挑起了眉毛,一个死人?听起来很有故事的样子:“愿闻其详。而且……如此情况,你们要所谓楼主又做什么用?”
莫不平知卿尘对冥衣楼不甚了解,而且看起来解决了夜天凌的事情以后就更不很积极的想知道详情,便对她解释说道:“冥衣楼的楼主皆是女子,也曾有几位是历代皇后。只因冥衣楼对于皇族来说,是保证并监督皇权的一个秘密,所以虽效忠皇上却各有其政。若出现异常,一明一暗,便可相互照应。”
卿尘听的糊涂,干脆问道:“简单点儿说吧,冥衣楼找上了我,要干什么?”
莫不平笑道:“凤主当真是痛快人。”
卿尘也不知他是夸自己还是笑自己没耐心,无所谓的道:“我只是不愿浪费时间,还要回慈安宫去。”
“不是我们找上凤主,是凤主找上我们。”莫不平继续道:“或者属下相信……是先帝托付了凤主。”
“咳。”卿尘对莫不平的措词感到奇怪,提醒他:“先帝……应该是归天多年了吧。”
作者:橘子天空2006111820:20回复此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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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年。”莫不平答道:“当今弟承兄业,登基整整二十七年。”
“然后呢?”卿尘问。
莫不平自怀中取出一个小包,打开来送到卿尘面前。
卿尘一看,居然是一截人骨:“这是……”话未说完,又“嗯?”的一声,眼中露出凝重的神色,凑到那骨头前仔细看了看。和普通的人骨不同,这骨头依稀发出一种青灰色,卿尘伸手自怀中取了一包银针,挑出一根微微用力插入那骨头中,再拔出来时,银针已成了淡淡的黑色。
“这是先弘文仁皇帝的遗骨。”莫不平沉声说道。
好大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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