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玲珑 作者:肉书屋
醉玲珑第1部分阅读
(转载)醉玲珑(上卷)作者:十四夜
文案:〖内容简介〗
醉里红尘,淡看半生旧痕
玲珑解语,翻作一词新曲
醉玲珑(上卷)作者:十四夜
(旧版)
玲珑九转几世醉
屋子里很黑,宁文清回到家,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将一只高跟鞋踢的远远的,撞在名贵的红木地板上,发出“砰”的闷响。她站在黑暗里发了一会儿呆,慢慢的把另外一只高跟鞋也甩掉,光着脚走进自己的卧房。
地板微凉,踩上去像是浅浅的冰水,窗外洒下些清淡明亮的月光,如同在那些精细的装饰摆设上蒙了一层朦胧的轻纱,宁静中带着些许诡异的味道。
宁文清丝毫没有开灯的想法,在床沿坐下,三秒钟后仰面倒在床上发呆。
李唐和徐霏霏刚才的神情和话语,似乎还留在眼前,很深情,嗯,她确定很深情,但是也很恶心,她觉得很恶心。
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李唐是自己的未婚夫,而徐霏霏又恰好是自己的朋友。烂俗的故事,这是她提着新婚礼服在停车场里看到两人抱在一起时的第一想法。
伤心吗?她问自己,确实有伤心的感觉,但不是因为他们两人的卿卿我我,而是在听到李唐说出那句话的时侯。
娶到宁文清宁氏企业一半的股权就到手了。
伤心的大概不是朋友和男朋友的地下情,伤心的是李唐居然是这种人。宁文清还以为自己找到个完美的未婚夫,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一表人才温柔体贴幽默大方,上学时风云校园,工作后业绩斐然,连身为宁氏集团董事长眼似刀刃阅人无数江湖经验丰富无比的老爸都点头夸这未来准女婿不错女儿慧眼识英雄。
慧眼识英雄?自己是瞎了眼吧。白马王子和公主的故事从来就是个神话。
宁氏企业一半的股权,原来他想娶的是这个,而不是她宁文清这个人。他的海誓山盟是许给宁氏股权听的,不是许给宁文清;他的甜言蜜语是说给宁氏股权听的,不是说给宁文清;他的柔情蜜意是做给宁氏股权看得,不是宁文清…………
宁文清眨眨眼睛又抽了抽鼻子,没有眼泪,真奇怪,自己不是和李唐大学时就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吗,按理说她现在不是应该一哭二闹三上吊才比较正常一些的吗?
她下意识的把弄着自己手腕上的碧玺手链,心中无比郁闷的想,没有歇斯底里的感觉,只是心底有点儿过于清醒的麻木。
她自嘲似的笑了笑,人太清醒了不好,尤其是女人。
清透的七彩碧玺触手温凉,很舒服,宁文清本来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她磨磨蹭蹭的在床上翻身,伸手拽过床头放着的一个花纹古朴的小银盒,盒子里面深蓝色的丝绒上,放着好几串水晶手链,这可是她多年来收集的极品。
宁文清从几串手链里挑出一条有着“黑金刚武士”之称,可以驱邪辟晦的黑曜石戴在自己手上,“去去晦气。”她自言自语的说。十八颗黑曜石颗颗上面都开了眼睛,月光下幽幽的注视着她。
宁文清继续拿出盒子里她的宝贝,纯金色灿烂的钛晶,吉祥富贵到如神佛加持,戴上左手,继续去晦气……
淡蓝色清亮的海蓝宝,增强说服力,净化灵通……
月白色朦胧的月光石,温柔心情,增进了解……
深绿色成聚宝盆状的绿幽灵,鬼佬财神,招贵人,招财富……
暗红色华丽的石榴石,对抗忧郁,美容养颜,带来幸福与永恒的爱情,笑……戴上。
明紫色尊贵的紫水晶,开发智力,平稳情绪,还代表着……坚贞的爱情,再笑……戴上戴上。
芙蓉星光冰种粉晶,爱之女神阿佛洛狄显示爱的颜色,带来愉快的感情生活,如果和对方闹翻,还可以治愈爱情创伤,继续笑……这当然要戴上。
宁文清借着月光看着自己套了满胳膊的手链,感觉简直就是夜市地摊上卖杂货的小贩。水晶天然的凉意在她的手臂上纠缠蔓延,仿佛将手伸入了深秋寒冷的湖水一般,有些经受不住的冰凉。宁文清暗自骂声“神经病”,一把将两手上八串水晶掳了下来丢在一旁,只剩下原先戴着的碧玺。她恢复仰面的姿势,闭上了眼睛,脑子里不知想着些什么,不一会儿居然沉沉的睡去。
宁文清没有注意到,自己丢出的水晶无巧无不巧的摆成了一个整齐的半弧形,在如水般清亮的月光下,不约而同的发出了淡淡的光彩。八道彩亮的光芒在空中汇成一道,照亮了整个房间,而后缓缓的,缓缓的注入了她右手那串碧玺之中。
在睡梦中觉得有些冷,衣服好像被弄湿一样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宁文清不情愿的睁开眼睛,刺眼的阳光顿时投入眼帘,弄得她又迅速的合上眼睛躲避这突如其来的光线。但是三秒钟后,她“噌”的坐起身来,手臂被一块石头硌的生疼,手也好像按在了很浅的水里。
哪里来的石头和水?她明明是躺在自己卧房宽大的席梦思床上睡着的,一觉醒来,睡房变山野,黑夜成白昼……只有一个解释,在梦中。
宁文清习惯了一下光线到处打量,呆坐在原地,思维顿时停滞。
入眼之处青山环绕,四周皆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前方山顶泄下一道小瀑布,飞珠溅玉,水声隐隐。清澈的水流沿着山势层层而下,形成现在流淌在她身边的一道清河,斗折蛇行,蜿蜒西去,消失在苍翠的山间。而她就半坐在水旁,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襟广袖,罗哩罗嗦的衣服,一半身子还在水里,手边放着一个小小的竹篮,篮子里装了些不知名的花草。
宁文清愣了半晌,将手掌摊开在自己眼前,看了看,又愣愣的环顾了一下四周,再低头看着自己,伸手拍拍自己的脸,有点儿疼,不是梦。千种思绪此时万马奔腾般一拥而来,这是什么地方?自己怎么会在这里?谁把自己弄到这里的,难道是十年难遇一次的豪门绑架案?
她晃晃悠悠站起来,茫然四顾,看不到一个人,貌似此处像荒山野岭四处无人。无意的一低头,瞥见水中倒映出一个人的影子,白衣,长发,白衣有些单薄,长发被水打湿了几缕贴在耳边,有点儿妩媚的感觉。
宁文清向前迈了一步,俯身向水中看去,那影子随着她接近水面,越发扩大清晰,她倒抽一口冷气,这是她自己的倒影!一个极其陌生的倒影!
她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目瞪口呆的看着水中的人,如瀑般的秀发沿肩垂下,白皙肤色晶莹如玉,修眉入鬓,樱唇嫣然,一双翦水双瞳在若有若无的水色中,盈盈袅袅,朦胧迷离,美则美矣,但绝对不是自己,宁文清可以百分之一百二十的肯定,这绝对,绝对不是自己。她浑身上下除了右手上带着的碧玺之外,再没有一处是原先的样子。
就在她瞪着水面发呆的时侯,水中的倒影突然露出了一丝微笑,宁文清似乎听到耳边响起一声细微的叹息,有个淡淡的声音说道:“想必是成了。”
宁文清吃了一惊,脱口道:“你是谁?”
那水中倒影丹唇微启对她说道:“我叫凤卿尘,或许从此以后你才是凤卿尘。”
宁文清心中冒出无数的疑惑,俯身一连串的问道:“什么凤卿尘?这是怎么回事儿,你说什么,我怎么会在这里?”
那倒影似乎又叹了口气,说:“实在抱歉,我试着发动了移魂禁术,结果将你从别的地方带至此处。”
宁文清大感无趣,纤眉一锁:“你……发动禁术?快把我送回去,我才不想待在这种地方呢。”
那倒影又微微一笑,如果宁文清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她眼中露出一点儿狡黠却又无奈的神色,她说道:“你先将左手伸到水中来。”
宁文清愣了愣,便照她所说的,将自己的左手放入水中。
手腕上的碧玺触到水流的时候,发出淡淡的微光,映照着折射在水中的阳光,格外的美丽夺目,不知是水的清凉还是碧玺的凉意,轻轻的向她的身体扩散。
宁文清像是看到了很多电影镜头在眼前掠过,人影复杂,寂静无声,仿佛浮光掠影,几番轮回,经历了数万年尘世一般的感觉。有什么东西就这样进入她的思绪,并且很不客气的留在了那里。
等到光影逝去,水中的倒影问道:“现在你知道了吗?这是属于我的记忆,嗯……好像不够完整,但也只能如此了。”
宁文清依稀知道了这里不远处有个住着不足百人的村庄,凤卿尘会些医术,常常帮村中人治些病痛,却自己一个人这山谷结庐而居。专业倒是对口,宁文清不由自主的想,她虽然不是医生,但五年医科大学倒也不是白念的,不过学的是什么没多大实际用处的“医务管理”罢了,一般不是白血病这类疑难杂症还能对付。此处居然是距离现代已千余年的古代社会,宁文清心里有点儿发凉,隐隐觉得有些离谱的不安。
正想着,她突然倒抽一口冷气,指着水中的影子说:“你自己……”
“是心疾,自小便有。”水中那倒影说道:“我是久病成医。”
难道是先天性心脏病?宁文清按按胸口,觉得没什么异常,不过管他什么异常不异常,她才不想待在这身体里呢,弄得像借尸还魂似的:“快把我送回去。”她颇有些不满。
“回不去了。”倒影在水中晃了晃说道。
“什么?”宁文清急忙追问。
“那巫族的禁术我只知道前半部分,至于怎么送你回去,着实不知。”
“那你把我弄来干什么?”简直是莫名其妙。
“心疾忽发,只有这禁术救得了性命。”
宁文清不禁有些生气:“拿别人的性命换你自己的性命?”
“并非如此,我只是想将自己送至它处,以此续命,并未想到会发生此种事情,发现时已然来不及了。”
“怎么偏偏是我?”宁文清颓然问道,俗话说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缝,随便往床上一躺都躺倒了古代来。
“你有九转玲珑石,也是你自己发动了九转玲珑阵,可能是因此这移魂禁术才会如此的。”水中的倒影在宁文清看来现在是一脸的无辜。
敢情是自作孽,宁文清张了张嘴,又不知要说什么。
那倒影继续说道:“实在抱歉,牵连了你,我先前并不知如此严重,为了保你元神无恙,我已将自己的精神尽数与你,也算是一点儿补偿吧。”
宁文清苦着脸坐在那里半晌,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那你会怎样?”
那倒影浅浅的笑容中带着一点儿苦涩,道:“可能就……唉,不知道了……”
宁文清打了即激灵,脱口而出:“魂飞魄散?”虽然有些恼这人莫名其妙用什么禁术把自己弄到这里,但宁文清觉得自己毕竟还活着可是人家却魂魄都要没有了,还是心有不忍。
那倒影摇头不语,在水波的涟漪中露出清清淡淡的笑容,笑容逐渐的破碎,消融,最后消失的无影无踪。变成了她自己陌生的一张面容,一模一样的,除了那满脸的惊愕和无奈。
宁文清没奈何的在水边岩石上坐下,完蛋了,hiv-1型抗体阳性,直接无解。
她伸手扑了把凉水在脸上冷静了一下,陡然间一身的迷茫,那种无助的感觉强烈的涌上心头。但是又能怎样呢?她很鸵鸟的想,目前看来是回不去了,只能做……做凤卿尘,嗯,幸好名字还不算太难听,长的也不算太难看。
可是为什么这么倒霉啊,人家穿越时空回到过去不是应该醒来就躺在绫罗绸缎的床上,有丫鬟在一旁端着药碗打着罗扇等着自己睁开眼睛,然后大喊老爷太太公子少爷小姐醒了,再被某个慈眉善目的阔太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抱在怀里当做心肝宝贝,运气好的话还指不定还是个公主格格的吗?
怎么自己这么不走运,醒来就在荒山野岭连个鬼影子都不见,不对,见到一个,而且确实是鬼影子。唉,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又遇打头风,确实是背到家了。
宁文清呆坐了一会儿,不知为什么想起以前有看到佛经四大皆空,百年之后成白骨,反正就是一副皮囊,是谁的不一样。谁知如今却成了唯一能安慰自己的东西。
“一切诸众生,身心皆如幻,身相属四大,心性归六尘。”她拍拍衣服站起来,做了个深呼吸,居然朗声念起诗来,对自己露出个大大的笑脸。事已至此,反正也是想不通,多想无益。看看日已西斜,不如先去那竹屋再说,沿这不深不浅的河水往东走不过两里路应该就是。
宁文清,现在应该说是凤卿尘,打算了一下,便要回身,回身的动作还未开始,身后突然一双大手伸来捂住了她的嘴。
萍水相逢天涯人
卿尘大惊,张嘴想要喊,没喊出声就被闷在了嗓子里,那手很恶心的捂在她嘴上,勒的她生疼,她奋力挣扎,从水中混乱的倒影中看到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正挟持着自己。
惶急中她用尽全力手肘向后撞去,趁那大汉吃痛松手的当儿拼命一挣,力气虽不大也推的那大汉趔趄了几步。
卿尘这才看清那大汉生的凶神恶煞一副模样,络腮胡子里泛黄的牙齿上还沾着烟草,看的她一阵反胃。她和那人对视两秒钟,突然大喊一声:“救命!”扭头狂跑。
身后传来一声:“小娘们儿,还想跑?”自然是那大汉拔腿追来。
卿尘弄不清什么事情,杀人?绑架?打劫?劫财还是劫色?但管他是什么反正面前是直觉的危险。她沿着河边不辨方向,一脚高一脚低的跑下去,心中除了感慨倒霉倒的还真是彻底之外第一次对这个身体萌生谢意,因为这身体是一双天足,若是三寸金莲,那她干脆坐以待毙好了。
不过跑步实在不是她的长项,上学时考试不管五十米还是八百米从来都要补考才勉强及格,卿尘才跑了没多远就上气不接下气,急中生智干脆俯身抓起地上的石头往后扔去。
一回头却发现越发骇人,追来的居然不止一人,另还有两人和先前挟持她的大汉当她是到手的猎物一般,从三面围上来。
卿尘心中一慌,脚下岩石因为在水边生满了青苔本来就滑,竟失足跌往水里去。惊叫一声挣扎着没有一头栽倒,水倒是不深,只没到半腰,岸上恶心的脸却越来越近,脏手向她抓来。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卿尘心中咬牙一横,即便不会游泳,却转身向水深处扑去。
水从腰部迅速漫到胸口,卿尘白色的衣服在水中像一朵绽开的云彩一般飘展,丝丝黑发如缕游荡,浑身湿透连眼睛都睁不开,她心想八成自己的短暂的古代之旅就要结束至此,不知之后是魂飞魄散还是运气好能回到现代?就目前的运势来看,前者的几率占百分之一百二十!
正在这当口,她的头顶上突然响起强劲的破风声,身后“哧哧”两声激响,还带着“哎呀”一声痛呼。有个清冷又略带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说道:“伸手。”
卿尘茫然抬手,一只几乎和河水一样冰的手大力将她从水中拉到岸边岩石上,眼前闪过一双沉寂的眼睛。
她还没来的及看清那人模样,先发现两只羽箭钉在岸上紧追不舍的两名大汉脚前,一分不多一分不少,长箭插入河滩直没箭羽,可见箭上力道非凡。而另外一只羽箭则射入了追入水中那人的胳膊上,那大汉惨声呼痛,连滚带爬的向岸上摸去,河水被拖出一道殷红的血线。
“几个爷们儿欺负一个弱女子,没脸没皮,还不快滚!”身边一个身着劲装,手握长弓,身形如松柏般英挺的年轻男子沉声喝道。
卿尘此时才看到射箭的和救自己的不是一人,拉自己上岸的人靠在岩石上,挺拔的身形被一袭修长的黑色披风裹住,脸上戴着副铜色面具,遮住了半边脸。因为面具的原因,卿尘看不到他确切的样子,只有面具后一双深沉的眼睛,眼底幽黑无垠,不见有丝毫的喜怒哀乐,露在外面薄而坚定的唇,和那双冷清的眸子很相配。
射箭的男子见几个歹徒仓皇而逃,也不追赶,只回头道:“四哥,你怎样?”
那被称为“四哥”的人也不说话,只是微一点头,射箭的男子目光转到卿尘身上,突然一愣,急忙转开脸。
卿尘呆了一霎,“啊”的轻呼蹲在了地上并将双手挡在胸前,这一层轻薄的白衣一湿透,那就是个,走光!等她醒悟到自己衣服曲线玲珑的紧贴一身时,早就已经,彻底走光!
卿尘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瞬间冲到了脸上,本来莹白的俏脸刹那间红霞纷飞,恨不得重新跌到水中去算了。
正为难间,一件宽大的披风迎头罩来,落在她的肩上。
卿尘扯着披风站起来,抬头,正迎上面具后清沉的眸子,那眼睛虽然一直看着她从未转开,却像是什么也没见到,依然安寂如初。卿尘目光往下移了几分,忽然抽口冷气,吃了一惊。
那男子胸口赫然插着一支短箭,先前被披风裹着看不到,现在将披风丢给卿尘,露出身上青色的紧身衣衫早已被鲜血染红了半边,呈现出一种暗黑的颜色,而卿尘手中拉着的披风上也沾染了不少的血迹。
怪不得他一直靠在石上,看起来这伤势竟是不轻。可能因为方才用力的缘故,又有新鲜的血液殷殷从伤口流出,紧抿的薄唇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卿尘听到他沉声道:“十一弟,拔了这箭。”
那被称作“十一弟”的射箭男子无暇顾及卿尘,上前扶那人坐在石边,犹豫的看着伤口。那人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符样的东西,交给十一道:“你见机行事,动手吧。”
十一狠命的一握令符,道声:“四哥,你忍着点儿。”伸手握住露在他身体外的箭尾。
“哎!你……”卿尘一下子反应过来,急忙喊:“这样拔会要命的。”
那人胸口微微起伏,伤口的血便随着这呼吸不断涌出来,他的目光掠到卿尘那里,十一住手,有些心急的道:“这不拔也要命。”
卿尘过去蹲在他们身边,说道:“谁说不拔了?只是你这样拔箭,就算拔出来他不疼死过去也流血死掉了。”
“那怎么办?”十一问道。
卿尘俯身察看箭伤的位置和情形,估计没有伤到心肺,否则怕也熬不到现在,她问十一:“有刀吗?小一点儿的。”
十一在身上摸了摸,掏出一把约莫三寸来长的小刀,刀鞘简约却精致,一看便非凡品,道:“有,干嘛?”
卿尘道:“我会些医术,相信我就让我试试。”
十一扭头看那人,那人和卿尘对视稍许,卿尘在他眼中没有看到任何情绪的波动,听他用虚弱而那样淡漠的声音道:“好。”
卿尘接过刀抽出看了看,刃窄且薄,相当锋利,虽然不能和外科手术刀比,但也可用。她吩咐十一:“轻一点儿扶他躺平,伤口最好高于心脏。再找找有没有酒之类的东西,没有的话就想办法点火来。”没有基本的消毒,只好找东西凑合了。
十一道:“酒有一点儿,也有火种。”从怀里掏出一个嵌银的小扁壶:“上好的花雕。”
卿尘白他一眼:“又不是品酒赏月。”她很快用小刀将披风干净一点儿的里料裁下一大幅,分做几块,就着一旁的清水洗了下手。接过十一递来的酒壶,蘸了酒把刀子擦拭一下,小心的将那人伤口四周衣服割裂,整个伤口露出在眼前。
卿尘仔细看了看,伤处的血随着呼吸持续性的流出,呈暗红色,估计没有伤到动脉,这样的话拔箭时血应该不会喷涌的太厉害,她又扭头看了看那人,发现他躺在那里安静的看着自己的一举一动,眼底不波,看不出是不是信任,有没有怀疑或是,惧怕。
她对他笑了一下,将刀子在十一燃起的火种上烧炙后,递给十一拿着。又用酒擦了擦手,用蘸了酒的布将伤口附近简单的处理了一下,接过刀子说:“没有麻醉,一会儿可能会很疼,能忍住吗?”
那人不语,只是微微点了下头。卿尘闭上眼睛想了想,想这伤口附近的静脉到底在什么地方,并后悔当时在学校上临床课时怎么不再认真一点儿。箭有倒刺,不能直接拔出来,卿尘想明白后,左手压上伤口旁边的静脉血管,准确利落的用刀子将伤处旁边的肌肉划开一下,随着那人一声闷哼,右手握上箭尾略一用力,断箭应手而出,紧跟着涌出鲜血,但是由于卿尘压的血管正确,并没有大量的喷出血液。
卿尘将断箭丢到一旁,对十一道:“布。”
十一将卿尘刚才叠好的布递过去,看她层层压在那人伤口上,问道:“四哥,觉得怎样?”
那人唇色惨白,但在这样的剧痛下居然还保持着神志清醒,隔了会儿,方慢慢道:“还好。”
卿尘将静脉血管的位置示意给十一看:“你用手压着这里,我去看看能不能找到草药什么的止血,记着别松手也别太用力。”
十一依言接手过来,不多会儿,看卿尘拿着些绿色的山草回来,洗净碾碎敷在那人伤口处,换了块干净布重新按压包扎,那血逐渐的止住。看起来没有找错药,卿尘念了声阿弥陀佛,暗想。
弄好后天色已经近黄昏,卿尘说:“总不能就待在这里,我带你们去竹屋吧。”
十一问道:“这附近有人家?”
卿尘笑笑说:“只有我这竹屋一家。”心底自然而然的把竹屋那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十一见那人不反对,对卿尘道:“如此叨扰姑娘,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卿尘抿嘴想了想,道:“我叫……凤卿尘,你呢?”其实她险些就说自己叫“宁文清”,但是话到嘴边,却突然改变了主意。
听她问过来,十一沉吟一下,一抱拳说道:“姑娘萍水相逢援手施救,本该如实相告姓名,但我兄弟二人另有苦衷,如编造欺瞒,不是男儿所为之事,不知姑娘能否见谅?”
卿尘听了笑说道:“你不愿说,我就不问了,是你们先救我的,大家扯平。啊……说起来刚才那些人干嘛追我啊?”她心有余悸的往四周看了看,方才一心在那人的伤上,竟把这事给忘了。
十一毫不犹豫的道:“有我在定保姑娘平安就是。”
卿尘也学他一抱拳:“那多谢。你叫我卿尘就好了,那我怎么称呼你们呢,总不能‘喂喂’的叫吧?”
十一略一思量,道:“在下家中排行十一,你就叫十一吧。”
“十一,好啊。”卿尘心中想,排行十一,古代难道就这么不知优生优育,怎么家中十几个孩子这么多,看向一直闭目养神的那人,道:“那他呢?”
那人睁开眼睛,清冷中带着沉沉倦意,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却说道:“多谢你。”
卿尘摇头:“不谢,听他叫你四哥,那你一定排行第四了?”
十一道:“四哥大我几岁,看你我年龄相仿,卿尘姑娘若不介意,就也称一声四哥好了。”
绿竹盈盈世外居
“好,四哥。”卿尘站起来:“还是先去竹屋吧。”三人一起沿河往东走,卿尘即便心中有着记忆,但并不代表他就能找到路,何况天色已暗,当真费了些周折才找到那里。
那人随他们走了这许久,卿尘和十一虽然连搀带扶,无奈伤口经不起震荡,又有鲜血涌出,想必甚是疼痛。他却始终一声不响,冷峻的唇角紧抿,眸子中一片暗沉,遮挡了所有感情包括痛楚。
待到了竹屋,天色已全然黑下。卿尘推开竹篱栅栏引他们入内,依稀借着天上缓缓展开的星光看到这小院中种着不少草木,夜风中传来若有若无的清香。屋中桌上摸到烛火,卿尘点燃后发现光线还是暗淡,不由得明白古人为何日出而做日落而息,这样的晚上不蒙头睡觉,不知还能干些什么。
这竹屋不大,但收拾的极其清爽干净。桌椅橱凳皆以碧色青竹制成,摆放的错落有致,烛火下恍惚落上了一层柔和的色彩,莹莹淡淡。
卿尘打起竹帘,里面是一间卧房,同样竹制的床上挂了青纱罗帐,床上被褥俱全。屋子中间摆了张桌子两把竹椅,墙边挂有铜镜,镜旁放了一把木梳一只簪子,提醒人这是间女子的闺房。靠近窗子的一边,摆着一张简单的古琴。卿尘先和十一安顿伤者躺好,对十一道:“桌上有水,先给他少喝一点儿,我去找药。”
说罢挑帘出去,另有一间房里一边放着些瓶瓶罐罐,还有不少晾晒好的草药,另一边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卿尘随手翻了翻,十有八九是医书。
回身找了一会儿,挑出两个小瓷瓶,又找到些干净的绷带。回去的时候顺便看了看另一间房,原来是厨房。心想这日子过的井井有条,看起来清幽自在,之前的主人也当的上是兰心蕙质了,以后这里难道就是自己安身立命的地方?
拿了药回到卧房,看十一皱眉站在床边。十一见她进来,道:“有药?”
卿尘点头道:“嗯,这里就不缺药。我给他换药包扎一下,隔壁是厨房,你去弄点儿吃的来吧。”
十一愣了愣:“厨房?好,我看看去。”
卿尘出去打了盆温水,搬张凳子将药和绷带放在床边,俯身去轻声道:“我给你换换药,那些草药只是权宜之计,不太管用的,能坐起来吗?”
灯下掩映着淡淡温柔的晕黄,那人的露在面具外面的脸却看起来煞白的,只是眼神还清朗明了。他用手撑起身体,卿尘在他身后掂上被褥扶他靠好,触到他的手时觉得很凉。她毫不避讳的伸手帮他解开衣衫,没有看到那人原本静漠的眼中掠过的一丝诧异。
伤口果然裂开了,卿尘从一个青花瓷瓶里倒出些清透的汁液,小心的清理了一下血污,一边道:“疼的话你告诉我,我尽量轻点儿。”又从另一个小瓶里倒出点儿||乳|白的药膏,轻轻敷在伤处,重新用干净的绷带开始包扎。触手感觉他的肌肉很有力度感和爆发力,似乎蕴藏着什么样的力量在里面一样。
那人默不作声,修长的手指却在身边紧握成拳,就连每一次呼吸都会牵扯到伤处,痛楚割裂一般反反复复,几乎将人的体力抽空。
卿尘将罗里罗嗦的衣袖挽到手肘之上,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大夏天的,干嘛捂的这么严实。觉得他手虽然凉但体温却偏高,不知是不是天气热的缘故。卿尘皱了皱眉头:“但愿不会烧起来,你躺一会儿。”扶他躺好,将脏掉的衣服收走。
那人疲倦的闭上眼睛,忽然又睁开:“……卿尘姑娘。”
“嗯?”卿尘抬头,一边不耐烦的抖了抖总是碍事的衣袖。
“十一弟,大概身上也挂了彩。”分明是关心别人,声音也不带什么感情的样子,冷冷淡淡的,波澜不惊。
卿尘方才已经看到十一肩头有伤,只是不太严重忙乱中便没有机会理会,现下也想起来:“知道了,我去看看,你歇着。”替他轻掖被角,掀帘出去。
刚走到外屋,一阵浓烟迎面呛来,卿尘看到厨房那边不停的涌出烟雾,急忙去看,正好和一身狼狈撞出屋的十一碰个满怀。
十一伸手拉住差点儿跌到的卿尘,抹把脸道:“怎么回事儿,灶火点不着。”
卿尘看着他脸上被烟灰抹了个唱戏一样的大花脸,忍俊不住,指着他“扑哧”笑出声来,十一挑挑眉毛:“你……笑我……不然你去试试?”
卿尘眨眨眼睛,心想,不就是生火吗,不就是把木头用火点燃吗,谁还不会,挽挽袖子:“看我的。”信心十足的步入灶间,十一跟在后面决心虚心请教。
半盏茶的功夫,两个人坐回外屋桌前,灶间乱七八糟一片狼藉。十一看着卿尘,眼中带着三分笑意三分戏谑三分无奈,一脸“原来小姐你还不如我”的表情。
卿尘不服气的托腮靠在桌上,心中想起现代用的电磁灶天然气,一按就热一点就着,不由的她不怀念个一塌糊涂。失去方知珍贵,如今一捆柴火连张可燃的纸都没有,郁闷到内伤。最可气是十一一脸戏谑的样子,卿尘看他忍得辛苦,没好气的说:“想笑就笑,干嘛那么古怪?半斤八两你又不比我好多少,五十步笑百步。”
突然又想到自己来自现代不会点火便也罢了,这十一也不会怎么说的过去。不由得着眼仔细打量十一,见他一身黑衣虽然穿着简单,但用的明显是上乘好料,暗起云纹,金丝压边,丢在桌子上的一张长弓也是做工精良,更别说腰间佩剑。心道,十有八九是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公子哥,柴火是什么样恐怕都没有见过。
一眼瞥见他肩头的伤,说道:“敢笑我,就让你那伤口在那里疼着,我才不管呢。”
十一看着卿尘黑一道白一道的小脸,忍了忍,却终于还是大笑起来,爽朗的样子使他看起来英武中带上三分潇洒,一时间阳光万丈万里无云的样子。
卿尘恨恨的从桌子底下踢他一脚,道:“笑!我去药房给你四哥弄药,你生不起火来,大家都饿着好了,看谁着急。”说罢细长的睫毛向上扬起,凤目微挑,向十一做个要挟的表情,甩甩袖子走人。
不管十一在外一脸哭笑不得,卿尘惦记着屋里那人的伤势,忙着将各种各样品种繁多的草药一一挑拣搭配。有些是她之前就认识的,有些是根据得到的记忆才知道,直到现在她才有些怪怪的感觉,仿佛有些东西在思想里是她的又不是她的,说有又像是没有,在需要的时候会突然冒出来,还没有时间理清,乱的很。
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配药,冷不防十一掀帘道:“哈,成了。”
“成了?”卿尘随他出去,持怀疑态度的问:“没灭?”
“烧的好好的。”十一神情中带着点儿得意:“这点儿小事,难不倒本……少爷。”
卿尘不以为然的挑挑纤眉:“那么煮饭的事情当然也难不倒十一少爷,有米有菜,如此拜托了。”趁十一愣神的当,大力拍了他肩头一下,故意拍在他伤口处,疼的十一“哎哟”痛喊,随后再打一巴掌揉三揉:“脱了上衣,看看你的伤。”
十一肩上左臂都有轻伤,左臂一道稍重一点儿,卿尘仔细看去,竟像是刀伤。话到了嘴边想问,却又打住,心想问了他也未必会说。
十一大大咧咧的看她上了药,对这点儿小伤也不甚在乎。这药效极快,觉得伤口一阵清凉,痛楚顿减,道:“什么药这么灵,怕是宫里都没有这么好的东西。”
“你怎么知道?”卿尘将药瓶整个给他:“带在身上着以防万一吧。”
十一笑了笑道:“多谢。”
卿尘道:“不谢,煮好了饭过来,就当医药费。”
十一摇摇头:“伶牙俐齿,一点儿亏都不吃。”
卿尘抱起桌上东西转回药房,回头道:“承让,彼此彼此。”
话是这么说,最后还是卿尘去熬了粥过来,在厨房中找到有现成的小酱菜,随便就弄些将就一下。十一故技重施,居然是把在厨房找到的一坛酒淋了点儿在柴火上引燃,弄着药炉,好煎汤药。
却是灯火阑珊处
卿尘端了粥去房里,伸手想试一下那人额头的温度,却在半空中停住手,那一副面具隔在那里冷冷的划开一道距离。她心中好奇这人的样子,好奇的要命,女人的好奇心总是永远都没有个尽头。
他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卿尘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放弃了刚才心中冒起的念头。觉得不如就保留这样一点儿神秘感,还有些想象的空间,免得面具的背后藏着的是失望。手收回来时碰到那人身侧的指尖,冰凉的划过她的手背。
卿尘走了一会儿神,想要不要叫醒他吃点儿东西。一抬头,发现他已经不知何时睁开眼睛,黑沉沉的眸子中有点儿疲倦的神色,但却掩盖不了那种似乎天生的沉肃和威严,静静的望向她。
“啊,醒了?”卿尘和他对视稍许,心中升起整个人被看透的感觉,仿佛那目光可以穿透一切,使人没有任何保留的余地。她起身去端粥,借机避开这注视,道:“吃点儿东西吧。”
那人闭了一下眼睛,缓缓摇头。
“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没有胃口,但是什么都不吃体力没有办法恢复,对伤势没有好处。”卿尘劝道:“而且吃了东西才好吃药,那样子药效好些,也不伤胃。”
本以为面对没有胃口的病人还要再费些口舌才行,那人却只停顿稍许,又静静的闭了一会儿眼睛,便没有任何异议道:“好。”
卿尘扶他半躺起来,试了试粥的温度,舀了一勺送到他嘴边,那人却并不吃,淡淡道:“面具是带给敌人看的,摘了吧。”声音中带着一种自然而然命令的语气,不容置疑。
“嗯……嗯?……”卿尘愣在那里,端着一碗粥。刚刚大概被他以为自己是想偷偷摘下他的面具了,其实……她确实也想摘下来看看嘛。
那人见她没有反应,停了停,又道:“我手上没有力气。”
“哦。”卿尘知道那是失血过多的缘故,而且想必他伤处现在也是极其疼痛,将粥放下:“我是想试试你有没有发烧,那……摘下来了。”心里不知为什么居然有点儿紧张的感觉。
那人不再说话,卿尘伸手,轻轻将他脸上的面具取了下来,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面孔,因为伤势的关系不见血色,显得略有些苍白,清峻而淡定。
没有想像中的英俊无比貌赛潘安,但是卿尘一下子呆呆愣住,仿佛在千万年之前自己见过,见过这清峻的面容。
那一刹那的恍惚,让她仿佛沉沦梦中时光流转,再一次落入了无尽的轮回里。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脑子里平白冒出这样的诗句,傻瓜,卿尘立刻给自己下了个定义。突然嘴角上扬对他露出个十分美丽的微笑,至少是自认十分美丽并且温柔无害,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在心中对自己转变情绪的本事进行了自我表扬。
那人似乎微微避了一下,却又任她的手落下。
卿尘像是当年在医院实习一样,完全把他当成自己的病人,一边喂他喝粥,一边问:“有没有别的不舒服?”这样的伤势这样的医药条件,中药治外伤是远没有西药来的迅速可靠,发烧恐怕是难免的,最怕引起其他并发症,那就棘手了。
“没有。”不带波澜的回答,明明是精神不济的人,目光却还是可以一直看到人的眼底心底。
“嗯。”卿尘没有再说话,抬了抬睫毛又迅速的避开,目光只是局限于他鼻子以下。屋子里一下子很静,一旦静下来便没有人打破这样的气氛,卿尘觉得和他在一起语言似乎都是多余的,只是静静的喂他吃东西。只吃了半碗粥,喝了药,不多会儿他便昏昏沉沉睡过去。
窗外月色如水,透过窗棂明明暗暗洒入些花影,十一也趴在桌上睡着了,卿尘却一点儿睡意都没有。
自从来到这个时空,便这样忙乱了一通,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的机会。现在只有自己醒着,这样安静的站这里,又有那样迷茫的心情陡然而生。她对着铜镜用梳子理顺了一下头发,镜子中淡淡的映出自己的样子,还是觉得很陌生,依然恍惚像是梦中未醒。
卿尘抬起头来,目光穿过窗子,去寻找苍穹中勾画出的一个个星座,心里突然觉得闷闷的,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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