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权奸复国的可行性报告 作者:生煎包大战小笼包
第32节
“我不想,再被选择……这一次,我要自己选。”慕容复近乎失神地喃喃自语,“我选择……放弃!”
人之一性,湛然圆寂。涉境对动,种种皆妄。一念失正,即是地狱。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十年挚爱情深,四年分手惨痛,一朝前男友回头是岸,痴心人为何举起了钢刀?——一切因由尽在《权奸复国的可行性报告》!
慕容:导演,你够了!
萧峰:……
第157章 皇嗣隐忧
这一天,注定不会平静。
慕容复身心俱疲,难得早早喝了药进入梦乡。哪知亥时刚过,宫中竟匆忙来人,请他即刻进宫一趟。今日政事堂负责值班的并非慕容复,但宫中突然派人相请,定然是出了了不得的大事。有鉴于此,纵然慕容复分明累地随时随地都能倒头就睡,也不得不带着满肚子的起床气往禁宫一行。
慕容复一路随内侍匆忙进宫,很快便来到了大宋官家赵煦的住所——福宁殿。方一进入福宁殿,他便见到向太后、朱太妃、赵煦、孟皇后等人竟齐聚在福宁殿中,且各个面色凝重,好似遇到了为难棘手之事。慕容复不敢耽搁,急忙上前见礼。哪知这才刚站起身,还没来得及开口问话,福宁殿的偏殿中忽然传来一声惨叫。
“孩子……官家……”发出惨叫的,是一个女音。那叫声凄厉尖锐,绝望悲愤已极,竟令慕容复也不禁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冷颤。
这一声惨叫之后,那声音的主人便再无声息。偏殿内,唯有不少宫女齐声痛呼“婕妤”!不一会,太医院正孙青和带着另外两名慕容复从未照面的御医一同趋入殿内。不等几位至尊发话,他们三人便已同时跪倒在地,一脸惊惶地道:“启禀太后、官家,刘婕妤脉象虚浮、流血不止,这一胎……怕是,怕是保不住了……”
可怜慕容复刚受了惊吓,还没从这一条惊天八卦之中品出什么滋味,始终一脸阴沉端坐于宝座上的皇帝赵煦便蹭地一下跃下了龙椅。只见他二话不说,一脚踹在孙青和的肩头,疯了也似地高声叫嚷:“保!给朕保住他!保!朕的孩儿若是没了,朕要你的狗命!”
孙青和在太医院供职数十载,医术精湛德高望重,以他如今的年纪哪里还受得住年富力强的皇帝的这一脚?大伙只听“扑通”一声,年过六旬的孙院正即被踹翻在地。只见他面色惨白浑身发抖,可他却不及呼痛急忙翻身扑在地上,额头“砰砰砰”地砸着地板,连声道:“微臣无能!微臣无能!”
孙青和此言一出,跪在他身侧的两名太医亦有样学样,同时痛呼起“微臣无能”来。
赵煦哪里能听这种话?正要再扑上去毒打孙院正,哪知才上前两步,整个人便被慕容复拦腰抱住。耳边只听得慕容复沉声言道:“官家息怒!生死有命,强求不得!”赵煦闻言登时怒不可遏,他还想挣扎着破口大骂,哪知腰间忽然一麻,瞬间便没了力气。
只见慕容复半扶半抱地将赵煦扶回座椅内,即刻扭头向孙青和问道:“孙院正,如今刘婕妤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说清楚!”
孙青和见慕容复出手阻拦赵煦,免他皮肉之苦,已是心生感激。听他有此一问,他忙又磕了个头哀声叹道:“婕妤身体娇弱,受孕不过月余,本就坐胎未稳。今日又……又不慎滑了一跤,如今婕妤流血不止已然昏迷,这胎……是绝然保不住了!”
孙青和话音方落,向太后与朱太妃便一齐垂泪,连声哭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而原本立在向太后身侧的孟皇后更是悲痛,竟忽然“嘤咛”一声,闭目倒下。
“皇后!皇后!”孟皇后身边宫女连忙扑过去,围着孟皇后放声哭喊。“皇后娘娘伤心欲绝,昏过去了呀!皇后……”
演技传神,配合精湛!慕容复一脸羡慕地望了孟皇后一眼,他也实在很想晕过去别管这破事啊!可慕容复能配合孟皇后演戏,却实不能容忍这满屋子的哭声。眼见这哭的叫的乱成一团,他终是忍不住高喝一声:“闭嘴!”
他这一声暗蕴内力,那些原本卖力哭喊的宫女们受他一吓,登即止住了哭。
“你们,将皇后娘娘送去后殿,寻御医诊脉。”慕容复打发走了孟皇后等一行人,便又向孙青和言道。“孙院正,事关皇嗣,不可轻忽!”
孙青和亦摇头垂泪道:“微臣无能。”
“不……不!保!保住他!”赵煦手脚酸软不能动弹,听孙青和如此言之凿凿他竟也放声大哭起来。
慕容复叹了一声,以目示意向太后与朱太妃。
哪知,朱太妃只管捏着手帕低头垂泪。
向太后也垂泪,待哭了一阵便哽咽道:“慕容卿,你是左相,你做主罢!”
这都保不住了,还能做什么主?慕容复委实无语。他知道,向太后、朱太妃乃至孟皇后各个避嫌不愿发话,是怕官家事后迁怒。反而是慕容复自己,官家一向不喜,早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而从政治角度而言,天家无私事。慕容复既为首相,便是整个大宋的大管家,由他处置此事却也不是说不过去。
“如此……救人要紧!”慕容复当下轻叹一声,缓缓道。“官家与婕妤正直青春年少,是这孩子与天家无缘。将来婕妤养好身体,孩子总会再有的。”
有慕容复这一句,向太后与朱太妃即刻齐声向赵煦劝道:“官家,慕容卿说得是啊!”
赵煦却始终咬牙不语。
慕容复委实没有耐心等赵煦痛下决断,古代女人生产如闯鬼门关,这小产也差不多了。孩子既已不保,总要保全大人。他当下便道:“孙院正,救人要紧。去罢!”
孙青和等的就是这一句,急忙应了声是,与另外两名妇科妙手回偏殿救人了。
然而,却终究连刘婕妤也没能保住。
慕容复陪着几位至尊在正殿一直等到了子时之后,却只等来孙青和等三名御医青白着脸回道:“婕妤流血不止,已经去了。”
“爱妃!爱妃!”赵煦的手脚终于恢复了气力,一路哭嚎着冲向了偏殿。赵煦与刘婕妤一向感情甚笃,此时刘婕妤香消玉殒,赵煦的确是伤心欲绝。
慕容复见滑跌小产也能死人,亦是目瞪口呆。他还记得,历史上这位刘婕妤深受赵煦宠爱。赵煦为了她不惜与百官大打出手,死活要将从无过犯的孟皇后废黜,扶她为新皇后。最后,亦如愿以偿。当然,后来赵煦又与新皇后闹翻,二度废后便是后话了。这位刘婕妤既能说动皇帝为她废后,堪称一代宫斗高手,怎么轻易就死了呢?慕容复真是一头雾水。然事已至此,已非人力可以挽回。只见他沉默了一阵,方叹息着道:“太后、太妃,节哀顺变。”
朱太妃与赵煦是亲母子,性情又向来柔弱,闻此噩耗只不住呜咽。
向太后却比朱太妃稍微坚强些,哭了一阵便道:“慕容卿且去劝劝官家罢,这是他与刘婕妤的第一个孩子……”
待慕容复将赵煦从刘婕妤的遗体上扒拉下来,送入后殿更衣休寝丑时都已过半。精疲力竭地离开福宁殿,殿外只剩下了孙青和一人。慕容复与孙青和有旧,见他在等自己便忙上前拱了拱手。
孙青和四下一望,待确定并无旁人才将慕容复扯到一旁深揖一礼。“今日,多谢慕容大人回护之恩!”
“孙院正不必多礼。”慕容复一面伸手扶住他,一面用力摁了摁如针刺火燎的太阳穴,终是忍不住问道。“凭孙太医的医术,如何竟连小产妇人也保不住性命?”
说起这个,孙青和即刻苦着脸一声长叹。“下官酉时接到的消息,说是刘婕妤不慎滑倒有小产之虞。待与两名同僚前去诊脉,这孩子早就不保了!倘若那时便当机立断落胎用药,刘婕妤也不会……可,可官家咬死了定要保住皇嗣……这用药不当又拖延了几个时辰,便是条七尺大汉也抵受不住,何况刘婕妤区区一个弱女子?”
慕容复听了这番解释,不由又是一阵无语。
“……如今刘婕妤性命不保,我这院正也算做到头了,该告老还乡了。”说到这,孙青和忍不住轻轻一叹。官家蛮不讲理又喜怒无常,委实难伺候,还是赶紧收拾包袱滚蛋才是正理。“却是有一事……要说与慕容大人知晓。”说到这,孙青和即刻凑到慕容复耳边低声言道。“下官为刘婕妤诊脉,发现婕妤小产并非滑倒,而是被人以重物砸伤!”
“什么?”慕容复闻言顿时惊诧不已。这刘婕妤是后宫妃子,向来受官家宠爱,连孟皇后都要退避三舍。如今她又有孕在身,竟是何人如此大胆出手伤了她,以致一尸两命?他心中隐隐有个模糊的想法,只是疲累过甚一时之间竟是如何也想不明白。
却是孙院正说完这条八卦便自觉回报了慕容复方才的恩情,这便告辞而去。
慕容复又在原地站了一阵,刚想思量一番前因后果,方才那些宫女哭叫声与官家的嘶嚎声便又在脑中不住回响,扎地他整个头颅跳痛不休。慕容复忍不住再度伸手摁了摁额角,终是放弃思考。
正欲离开禁宫,不远处竟又有一名内侍快步走了过来,躬身道:“慕容大人,太后有请。”
慕容复感觉自己现在站着都能睡着,纵然是向太后传召,也仍不免摁着眉心长长一叹。“阁长,请!”
“大人请!”那内侍即刻回了一句,向前半个身位为慕容复引路。这内侍似是有心与慕容复结交,一路行来见四下无人便悄声说道。“大人,官家痛失皇子婕妤,怕要迁怒大人,大人日后御前应对当谨慎才是。”
“哦?这是何故?”慕容复闻言,即刻自袖中抽出一沓交子塞了过去。“还请阁长指教。”
那内侍一捏交子的厚度即刻面如春花,忙一五一十地道:“不敢有瞒大人,今日大人府中传来枪声,之后开封府下令全城戒严,官家本已忧心忡忡……后来,后来刘婕妤不知为何与官家起了争执,奴婢听闻官家曾言……”
慕容复见那内侍面色倏变似有后怕之意,当下上前一步紧紧捏住他的胳膊,狠狠道:“官家说了什么?”慕容复身负武功,这一捏之力便如铁钳一般牢牢困住了那内侍,使他不得动弹。
这内侍受他一吓,即刻不敢挣扎,忙老老实实地回道:“官家说……说……若是有了皇子,岂非要逼朕大行?”
“原来如此……”慕容复得知前因后果,当下一阵沉默。
赵煦忌惮燧发枪,唯恐在重重护卫之中也挨人冷枪,是以拱卫禁宫的禁军们并非配发燧发枪。今日相府传出枪声,之后开封府下令全城戒严,这是赵煦在害怕慕容复会逼宫造反啊!申时后,开封府虽已解除戒严令,可赵煦仍如惊弓之鸟,而刘婕妤偏又在这个时候来报喜有孕……刘婕妤之死,实属无妄之灾。
宋朝皇宫规制偏小,慕容复路上又听了一个大八卦,很快就来到了向太后所居住的隆佑宫。
只见向太后两眼红肿面色憔悴,显然也并未休寝。一俟慕容复施礼起身,向太后便已忍不住哭道:“好不容易后宫有孕……怎么,怎么就没了呢?”
到底怎么没的,不还得问官家么?慕容复暗自心道,忙又深揖劝道:“太后节哀,来日方长。”
向太后却显然不是慕容复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能劝好的,只见她又摇头哭道:“官家大婚多年,至今无子。国本未稳,人心浮动啊!”
这个道理,慕容复显然也懂。但历史上,赵煦就是无子而崩,这才由他的弟弟端王赵佶继任了皇位。这纯粹是赵煦自己身体的缘故,向太后就是去哭求菩萨,都比在慕容复面前哭诉管用。慕容复委实无可奈何亦无计可施,沉默良久只得软语又劝:“官家春秋正长,日后定会儿孙满堂,太后不必过于忧心。”
然而向太后却仍泪流不止。赵煦向来忌惮慕容复,不欲令其知晓后宫之事。而慕容复为示忠心无私,也向来不过问宫中。但这些事瞒得了慕容复,却瞒不了向太后。赵煦本就身体孱弱常有病痛,去年受那两个夏国人头一吓便愈发萎靡。宋室帝王的平均寿命本就不高,向太后是怕赵煦还没能来得及留下子嗣就要归天。可这种话实在大逆不道,向太后在心中思量数年也不敢与旁人提及。只见她又哽咽了一会,方道:“哀家冷眼旁观,后宫女子多半不得官家欢心。如今刘婕妤复逝,后宫之中再无一个官家可心之人……不若,采选秀女充实后宫?”
慕容复一听这话眉心便乱跳。以他所知现代医学观念,赵煦这是先天不足,若是再行纵欲夜夜当新郎,只会使得精子质量更差。其结果不是越发生不出孩子,就是生下的孩子一样不够健康容易夭折。更何况,以赵煦在历史上的寿数,也就这二三年便要驾鹤西去。现在采选秀女,岂不是害人终生么?
向太后见慕容复始终沉吟不语,脸色也逐渐冷了下来,幽幽道:“难道慕容卿真如官家所忧心的一般……心存异志?”
“微臣不敢!”慕容复闻言忙跪倒在地。电光火石之间,慕容复瞬间意识到:向太后的隆佑宫向来宫禁森严,方才那内侍所说的一番话,怕是原本就是向太后想让他知道的。今日宫外的异动,不但令赵煦心惊胆战,也已令向太后存了忌惮之心。可笑自己蠢钝不堪,无法看穿这种种疑云,连累向太后不得不出言挑明。想到这,他立即低声言道:“微臣心中……至今仍唯有淑寿公主一人,绝不敢令她身后清名有损。”
提及淑寿公主,向太后的心也软了下来。只见她斜倚在宝座中,默默地流了一阵眼泪,方疲惫叹息:“慕容卿,哀家也是为你好。……天子脚下、首善之都,那些刀箭枪炮只能伤了和气!”
“微臣明白,微臣谢太后厚恩。”慕容复低着头说着言不由衷的话,不知为何,心中愈发生厌。这些年为了避嫌、为了保住左相之位,他从不过问宫中、不结交禁军。想不到……“只是微臣担心……便是选来秀女充实后宫,官家也只当这是微臣诡计,不敢亲近。或者……又有第二个刘婕妤!”
慕容复把话说地这么明白,向太后即刻羞怒不已,当下一拍扶手高声斥责:“放肆!”
慕容复却在此时忽然仰起头直直地看向向太后的双眼,一字一顿地道:“太后,官家亲政不足二年,这么急着采选秀女入宫,只能让天下百姓诟病官家好色无德!以微臣愚见,官家应养好身体,多多亲近皇后才是!”
向太后对孟皇后极为看重,听到慕容复这么说也是默然,半晌方郁郁叹息:“官家与皇后,隔阂已深……可皇嗣却等不得!”
“那么,官家虽子嗣单薄,宗室却是枝繁叶茂。”慕容复神色玩味地微微一笑,语调低幽地便如耳语一般。“如有……如有……臣请,如仁宗皇帝例!”宋仁宗无子,只得过继了濮王赵允让之子赵曙为嗣。而赵曙,正是已故太皇太后的丈夫,先英宗皇帝。可以说,赵煦的皇位本就是他的爷爷运气好捡来的,日后再让旁的宗室尝尝滋味那也无可厚非。
向太后一听慕容复的提议已是浑身一震,再看对方目光深邃意味深长,更是沉吟不语浮想联翩。
而慕容复却只点到为止绝不多言,当下起身道:“天色已晚,微臣告退!”说罢,便忙不迭地离开了皇宫。
薛慕华与泰山在宫外等了一夜,直至天色将明,这才见到慕容复扶着宫墙如游魂一般一步步挨了出来。注意到他面色苍白犹如鬼魅,薛慕华与泰山同时变色,当下追了上去,紧紧扶住他。
薛慕华手忙脚乱地要为慕容复把脉,慕容复却只牢牢抓着泰山的胳膊,喘息着道:“将府中……燧发枪队,全撤了去!”话音一落,他便再难支撑,仰面倒入薛慕华怀中,身上冷汗如雨水般一层层地逼了出来。
“大人!”薛慕华惊叫一声,忙道。“快!快扶上车!回府!”
泰山性格耿直唯慕容复之命是从,只瓮声瓮气地道:“大人说了,今日要去政事堂处置政务!”
“还处置什么政务?”薛慕华一听泰山这话便怒上心头,即刻高声叫道。“赵家吝啬,才给这么点官俸,是想把人往死里用么?告病!立刻告病!”
慕容复动了动唇似要反驳,可却已无能为力。很快,他的世界里唯有黑暗,一片静谧的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向太后,家务事找什么慕容公子啊!居委大妈都比他管用!
太后:谁让他是首相呢?
慕容:呵呵!
第158章 真相大白
薛慕华虽嚷着要慕容复告病,但眼前的局面,大理国未曾归附、吏治改革仍举步维艰,官家赵煦更时时刻刻盼着他死,慕容复哪里敢在这个时候生病告假?
是以,只在段誉大闹相府的第二日,他便收到了礼部送来的公文,请他于正旦大朝当日往大庆殿谒见官家。那时,段誉正在萧峰、虚竹二人的陪同下忙着问候刚从相府回来的秦红棉、甘宝宝两对母女。
四女虽失陷在慕容府整整一夜,却并未受到什么虐待。她们虽被限制了行动,可阿碧却也仍派了不少婢女侍奉她们起居。然而她们身陷敌手,纵然慕容复对她们礼遇有加,她们也仍食不知味寝不安枕。直至昨日深夜,阿碧又安排了马车悄无声息地将她们送回段誉包下的客栈,这口始终提着的气方松了下来。
四女担惊受怕整整一夜,一回到客栈便倒头就睡。而段誉又受了枪伤,忙着应付母亲和臣子,又要与两位结义兄长一叙别情。是以,当大伙终于得空追问四女在相府的遭遇,已是傍晚时分。
钟灵仍心痛闪电貂之死,听闻段誉出言相询,即刻便哭道:“闪电貂……段大哥,我的闪电貂死了……”
段誉也识得钟灵的闪电貂且颇为喜爱,得知噩耗亦是两眼泛红,片刻方哽咽着道:“灵儿妹妹,大哥以后再送你一只……你别伤心了……”
钟灵闻言却只连连摇头,哭着道:“别的貂儿再不是闪电貂了……我不要!我不要!我只要我的闪电貂……”
萧峰见这场面委实不像样,终是忍不住出言打断他们。“钟夫人,列位在慕容府可曾受到什么为难?”
有萧峰这一句,场面顿时一静。
只见甘宝宝面露尴尬地给钟灵擦了擦眼泪,这才小声答道:“慕容复武功极高、为人亦谦和,并未为难我等。”
甘宝宝这话说来,便是钟灵也只委屈地扁扁嘴,说不出半句反驳之辞。慕容复虽杀了闪电貂,钟灵却也知道那是她自己放闪电貂偷袭在先。技不如人,实怨不得慕容复。失手被擒后,甘宝宝等三人各个战战兢兢不知慕容复会施什么诡计,却是钟灵自幼娇养长大,天真烂漫不知世事。因而慕容府送来的膳食点心她也用了,诸多婢女的贴身照顾她也生受了。这一日,除了行动受到少许限制,其他方面委实是上宾待遇,再挑不出半点不是。
甘宝宝的话本在萧峰意料之中,因而他只又问道:“钟夫人可否将这一日一夜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我等?”
甘宝宝闻言不由诧异地望了段誉一眼,眼见段誉亦投来好奇的眼神,她即刻点点头将所发生的一切娓娓道来。
“慢着!”却是萧峰听闻慕容复曾吩咐阿碧送名帖给段誉,立时站起身来惊疑不定地问道。“钟夫人,前天晚上,慕容的确曾与他身边的阿碧说要送名帖给三弟?”
“不错。”甘宝宝点点头,见大伙俱是一脸惊讶,她的面上也不禁带出几分诧异。“难道你们不是因为接了慕容复的名帖,才去相府把我们接回来的么?”
段誉这才恍然大悟,不由高声叫道:“哎唷!我……我行事冲动,冤枉了好人了!”段誉心中早已认定了慕容复是个心思歹毒无恶不作的大恶人,一俟听闻秦、甘两对母女前去行刺慕容复却再无音讯,便已料定了慕容复会对她们不利,即刻不管不顾地杀上门去。却不知,慕容复实则并未与四女计较,反而还准备送名帖给他,令段誉悄悄将四女接走。回想自己昨日对慕容复出言不逊,段誉更是一阵羞愧。
陪坐一旁的刀白凤却道:“他既是好人,为何不早将她们放了?反而要扣在手上,送什么名帖?誉儿,他本是打算以她们的性命要挟你放弃皇位啊!”
刀白凤这话,连虚竹也听不过去了,不由问道:“段夫人,若慕容复果然如此打算,为何现在又要放人呢?”
“这……”刀白凤立时一噎,半晌方恨恨道。“我只知,慕容复扣我丈夫谋夺我儿国土,绝非善类!”
政治上的事,怎能以简单的善恶来区分呢?但萧峰也知道,这话一时半刻与他们是说不通的。只见他长长一叹,缓缓道:“三弟,既然大伙都已平安回来,我也就放心了。我还另有要事在身,告辞!”说罢,他四下一礼,大步而去。
“大哥!”
“大哥!”
虚竹与段誉二人见状,忙追了出去。
只见段誉扭捏了一阵方赧然道:“大哥,你是不是在生小弟的气?……我不知道大哥与慕容复……”
他话说半截,萧峰已然摇头。“未曾一早告诉你们我与慕容复的关系,是我的不是。只是那个时候,我与慕容之间发生了太多事……我真的不知该如何启口,并非有心隐瞒。”
“那么现在?”段誉却只一脸担忧地望着萧峰。段誉委实是个性情宽厚的好人,慕容复仍一心谋夺他的大理国,可只要想起昨日萧峰与慕容复之间诡异的气氛,他又为二人忧心不已。
“慕容不是好人!”萧峰沉静地望着段誉,苦涩地道。“任何将慕容视为好人的人,最后都会失望。三弟,大理国的事我实无能为力,你要小心!我出来这么久,阿紫还一个人在客栈……”提及阿紫,萧峰即刻想起了她与段誉的关系。只是想到目前段誉为大理国一事焦头烂额,委实不是提这件事的好时机,也只得先行隐忍。“她的性子,我实不能放心,该回去看看了。”
然而这一回,萧峰却错了。只因这次,并非阿紫在生事,而是有人要害阿紫!
萧峰方回到他与阿紫下榻的客栈,即刻便听到听到门内传来一声娇斥:“阿紫,将解药交出来!”紧接着,便是一道凌厉的鞭声。
“没有!没有啊!”阿紫的哭喊伴随着家设被打烂的声响一齐传了出来。
萧峰面色一变,即刻踹门而入。入眼所见,竟是阿碧手持一条九节鞭狠狠地向阿紫抽去。阿碧的武功是由慕容复一手调教,所谓名师出高徒,虽功力不足出招却极有章法。她虽使一条九节鞭,可一招一式却绝无柔媚之态,反而带着一股咄咄逼人的锐气。
阿紫武功已废,唯有一点粗浅的拳脚功夫傍身,自然不是阿碧的对手。她本已被阿碧抽地满屋子乱窜,见到萧峰出现,立即面露喜色放声哭喊:“姐夫!救我!”话音未落,她的肩头又显出一道血痕,衣衫破裂瞧着狼狈不已。
萧峰见状,当下勃然变色,忙抢上一步,劈手夺下了阿碧手中的九节鞭。“阿碧,有话好好说!”
哪知阿碧竟如疯了一般,一见萧峰出面阻拦便又是一掌向萧峰而去,口中叠声叫道:“把解药交出来!交出来!”
阿碧的这点微末武功哪里是萧峰的对手,只是这回她出手狠辣招招拼命,萧峰又不欲伤了他,一时竟也挡地束手束脚。萧峰深知阿碧的温柔脾性,此时见她这般着急,他即刻便问道:“阿紫,你又给人下了什么毒?”
阿紫原正瞧好戏,突然听到萧峰有此一问,她猛然变色,强辩道:“什么下毒?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话音未落,她那一双眼珠转了两下,忽然翻窗而逃。
“阿紫!阿紫!”阿碧见到阿紫逃走,即刻便冲向了窗户。
“阿碧姑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萧峰见阿紫逃走亦松了口气,忙又上前一步阻拦阿碧。
哪知阿碧双目赤红,竟想也未想地扬手一掌向萧峰的面上挥去。“萧峰,你要取我家公子爷性命,就堂堂正正与他打一场!为什么要下毒?”
阿碧此言一出,萧峰登即呆立当场。只听“啪”地一声轻响,萧峰的面上即刻清楚地浮出五道指痕,可他却好似不知疼,只望着阿碧难以置信地问:“什么?!”
而原本满脸戾气的阿碧此时却好似已耗尽了全身的力气,靠着墙跌慢慢地滑跌在了地上,失声哭道:“萧大爷,阿碧求你……求求你,让阿紫把解药交出来……公子爷不愿放弃武功,他不能死……他不能死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只见萧峰沉默了一阵,忽然放声大喊。
阿碧吃了一惊,即刻收了泪缓缓抬起头来以一种极为怪异的眼神望着萧峰。隔了许久,她忽而轻声道:“原来萧大爷什么都不知道……没关系,阿碧知道!阿碧什么都可以告诉萧大爷……萧大爷,你想听吗?”
眼前的阿碧便似一个假人一般,连她嘴边的那抹笑都好似画上去的一般,拙劣、诡异、恶毒。萧峰瞪着她,心中惊惧不已,半晌方轻轻点了点头。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一头名为“命运”的巨兽,将他紧紧困于爪下,嘲弄地向他展现恶意的笑靥。
夜深人静,阿紫终于回来,悄悄地将房门推开了一条缝隙。
屋内是一片寂静的黑暗,萧峰亦独自一人坐在椅内,沉默地与满室的黑暗融为一体。他的胸口毫无起伏,看着生死不知。他分明正当壮年,可从他的神态间看来却好似一个即将走到生命尽头的老人,枯萎、毫无生气。
“姐夫?”不知为何,阿紫本能地感到不对劲。只见她小心翼翼地踏上几步,伸手在萧峰的面前晃了晃,又喊了一声:“姐夫?”
如泥胎木塑般的萧峰这才缓缓眨了眨眼。
阿紫顿时松了口气,转身将房内的蜡烛点上,口中嗔道:“姐夫在屋里怎么也不点灯呢?……阿碧那疯丫头呢?姐夫你有没有替我好好教训她?慕容家,没一个好东西!”
“……是不是真的?”萧峰在她身后忽然开口,音色嘶哑地如砂石在地上打磨。“你在慕容用的白檀中下毒……至今,慕容中毒该有十年了吧?”
阿紫手臂一颤,那第二支蜡烛即刻摔在地上断成两截。然而,仅凭那第一支蜡烛发出的一点微光,萧峰已能清楚地看到阿紫面上的惊惶。
“姐夫,你在说什么?”阿紫兀自强笑着掩饰。
“为什么要这么做?”萧峰却充耳不闻,“慕容虽废了你的武功,可多年来一直对你很好……为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姐姐,阿朱,她临死前仍挂念着慕容……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注意到萧峰始终面无表情,阿紫终于害怕起来。阿紫与萧峰相处多年,深知他的脾性,从来都是愈平静便愈骇人。只见她“扑通”一声跪倒在萧峰的面前,即刻将心中想好的狡辩之辞全都抛诸脑后,扯着他的袍角哭道:“姐夫,不关我的事啊……是公冶乾!是公冶乾逼我的……姐夫!你要相信我……”
萧峰却视而不见地微微摇头。“我当年……真不该劝慕容饶你一命……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为什么会这么歹毒?……我居然,还把你留在慕容身边……”
萧峰此言一出,阿紫当即变色,仰着头痛心疾首地道:“姐夫,你说什么?姐姐因你而死,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慕容复又算得了什么?”说到这,阿紫又理直气壮起来。“如果不是因为他,姐夫就不会幼年丧母流落中原,伯父也不会断了一臂,姐姐更加不会死!他是你的仇人啊!我给他下毒,不也是为你报仇么?”
阿紫话音未落,耳边便听得“噼啪”两声,竟是萧峰出手狠狠打了她两个耳光。阿紫万万想不到萧峰竟会这么对她,捂着红肿两颊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只见萧峰一脸忿恨地瞪着她,冷声道:“解药,交出来!”
阿紫见萧峰这般生气已是浑身一颤,过了一会,她忽然放声大哭。“你居然打我?你打我?……姐姐!姐……”哪知阿紫才哭了两声,咽喉便被萧峰紧紧掐住,整个人死死地顶在墙上。“……姐夫……咳咳……”阿紫艰难地自胸臆间挤出两个字,手指抓挠着试图去掰萧峰手指。哪知萧峰的五指便如铁铸的一般,死死地扣着她的咽喉,纹丝不动。
“解药,交出来!”萧峰冷酷地瞪着她,一字一顿地道。“否则,便杀你了!”
感受到自己的颈间越来越紧越来越痛,阿紫终于明白萧峰是真的要杀她。“……没有……”阿紫拼命摇头挣扎,面色由白转红,眼角更因窒息的痛苦而挤出泪来。“真的、没有……解药……姐夫……姐夫……我没有骗你……”说到此处,她的面色已逐渐变紫,只见她两眼翻白,痛苦地蹬了两下腿,慢慢昏厥了过去。
萧峰这才松开五指,又反手一掌拍在阿紫的背心。阿紫呛咳一声,即刻清醒了过来,耳边只听得萧峰音色发寒地缓缓问道:“没有解药,是什么意思?”
阿紫跪倒在地,捂着头颈咳了一阵方缓过气来。她已被萧峰吓破了胆,听闻萧峰出言相询便老实答道:“这毒名叫‘逍遥散’,是以多种毒虫毒草淬炼而成,真的没有解药!”
只见萧峰提起掌力,一掌将身边的一张长桌拍地粉碎,再度发问:“我再问一遍,解药呢?”
“没有……我没有骗你!真的没有!”阿紫又惊又怕,终是忍不住失声痛哭。“逍遥散没有解药,唯有自废武功才能解毒……我没有骗你,姐夫……”注意到萧峰的眼底流露出一抹哀戚之色,阿紫心头一喜,忙哭道。“姐夫,我知错了……我以后再不敢了……姐夫……”
“你走吧!你是大理段氏的子嗣,本就不该留在我的身边。”萧峰摔开阿紫攀来的手臂,无动于衷地道。“今天我瞧在阿朱的面上,饶了你的性命。但阿朱的面子,只能用这一回。日后,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因为,我一定会杀了你!”
阿紫如遭晴天霹雳,声嘶力竭地哭嚎起来。“我不走!我不走,姐夫……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萧峰却连看都不愿看她一眼,当下怒吼一声:“滚!”随手领起她的衣领,猿臂一伸便将阿紫扔出了窗外。
他们所处的这处客房只在客栈二楼,是以阿紫虽被萧峰扔了出去却也不曾受什么伤。然而阿紫却仍是在窗外哭地伤心欲绝,口中不住叫着:“姐夫!姐夫!你好狠心……”
萧峰被阿紫哭地生厌,不由长叹一声,推门离去。
只因正旦将至,汴京城内每一晚都是火树银花不夜天。萧峰随着这摩肩接踵的人潮漫无目的地游荡,便好似一抹迷路的游魂。人群中、街道上,不断爆出欢乐的笑闹声与欢呼声,可这样热闹的幸福却与他毫不相干。他的耳边,唯有阿碧的话不住回荡。
“公子爷呕血昏迷之前,还特地嘱咐我不要将他中毒的事说出去!萧大爷,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公子爷不想老爷杀了阿紫,也杀了阿朱,他不想你不能跟阿朱在一起!”
“他为了你,与自己的亲生爹爹决裂,将他废除武功囚禁在燕子坞。老爷现在已经疯了,什么人都认不得了。萧大爷,大仇得报,你高兴么?”
“阿朱姐姐死了,公子爷也很伤心……萧大爷,你究竟跟公子爷说了什么?你对他做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一回来就说要忘了你,忘了所有的一切?为什么你要这样对他?你混蛋!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要见公子爷?……萧大爷,就当阿碧求你,阿碧给你磕头……你不要再见我家公子爷了!你让他多活两年吧!我求求你了……”
萧峰只觉心如刀割,不由一手紧紧抓着胸口方能喘息。竟是到了这个时候,他终于能够明白为什么昨天慕容会下令杀了他。这些年,他一次又一次地让慕容失望,直至绝望。然后,他已经习惯了绝望,而拒绝任何的救赎。
“慕容、慕容……慕容!”萧峰落着泪不住喃喃,那一声声“慕容”一次比一次更大声,直至他再也承受不住地放声嘶吼,忽然发足狂奔而去。“你是喜欢我的……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过去的十数年,点点滴滴,如浮光掠影般在萧峰眼前不住回转。他终于能确定慕容复的心意,然而一切却都已无法挽回。“你是喜欢我的!你是爱我的!慕……容……”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萧大侠,恭喜啊!终于明白了!
萧峰:还能挽回么?
慕容:呵呵!
第159章 散功
相府遇刺一事直至第三日仍有余波荡漾。
这天慕容复刚从政事堂下班回来便收到了诸葛府的来讯,请薛慕华过府救命。能令六扇门大统领诸葛正我喊“救命”的情况委实少见,慕容复一面派人去请薛慕华,一面又满是好奇地询问究竟出了何事。
奉命而来的仆从见四下无人,忙凑到慕容复的耳边低声道:“荆王府的小公子赵孝愿被荆王妃下了牵机!”
“什么?”慕容复猛然一惊,立即决定与薛慕华同往诸葛府一行。
两人匆忙赶至诸葛府时,赵孝愿已在诸葛正我的怀中昏迷多时。只见年仅七岁的赵孝愿面色惨白嘴唇乌黑,浑身大汗淋漓抽搐不休,若非诸葛正我一直以内力护着他的心脉,怕是早已气绝。
薛慕华见此情形也无暇废话,急忙取出一粒“九转熊蛇丸”给赵孝愿服下。此药乃逍遥派中圣药,还魂续命灵验无比,赵孝愿服下此药后不久手脚的抽搐便渐渐停止,呼吸也逐渐缓和下来,无需诸葛正我再行耗费内力为他提气续命,然面色仍旧可怖显然毒性未解。
趁着薛慕华为赵孝愿把脉的工夫,慕容复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怎么回事?孝愿如何竟被下了毒?”
说起这件事,诸葛正我即刻没好气地瞪了慕容复一眼。“你前日在宫中与太后说了些什么?”
“前日?”慕容复略一皱眉便知内因,忙压低声难以置信地道。“皇嗣?”
诸葛正我见慕容复明白过来亦是冷哼一声,气怒道:“宫中人多嘴杂,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慕容相公难道不知么?”
原来那日慕容复脱口而出的一句“官家虽子嗣单薄,宗室却是枝繁叶茂。”不出一日便已传入赵煦的耳中。赵煦为了皇位连自己的亲生孩儿都能狠心打死,听了这话岂能不恼怒?然而,赵煦如今不过是个傀儡皇帝,实权全在慕容复的手上,一时半刻也动不得他。赵煦这心头毒火既不能寻正主发作,自然要另寻他处。赵孝愿,就在这时碍了他的眼。
自从慕容复登上相位,赵煦为借向太后助力默许了赵孝愿长住宫中,慰藉向太后。赵孝愿天性纯良,天长日久,自然与向太后结下了深厚情意。赵煦知道,一旦他归西,若是没有子嗣继位,宗室中谁能登上帝位向太后便能一言以决。而凭向太后与赵孝愿的感情,向太后会选谁,那还用多说么?赵煦自知与向太后感情不睦,凭他多疑的性格,他甚至已经在怀疑向太后抚养赵孝愿正是当年她与慕容复合谋布局,为的就是以赵孝愿替代他赵煦。
赵煦性情孤拐,不是能掩饰自己喜怒的人,很快就被向太后瞧出他对赵孝愿态度不善。赵孝愿不过是个没名没分的郡王庶子,如何开罪得起当朝天子?为了避嫌也为了保护赵孝愿,向太后只得匆忙将赵孝愿送回了荆王府。
哪知,赵孝愿由向太后抚育多年,宫中早有风言风语,说是向太后有意令赵孝愿继承荆王爵。荆王妃气恨不过,一见赵孝愿回府便给他下了牵机药。若非诸葛正我早在荆王府安插人手传出消息,只怕眼下就该给赵孝愿收尸了。
所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赵孝愿今日之遭遇,显然全受慕容复所累。只见慕容复沉默了一阵方黯然道:“是我失言!”
诸葛正我见慕容复直到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办下错事,亦是一声叹息。当下点着他的心口轻声道:“萧兄一来,你的心就乱了。”注意到慕容复似欲反驳,诸葛正我又低声补上一句。“荆王妃能给孝愿下牵机,官家手上自然也有给你准备的牵机。明石,你要小心!”
不等慕容复答话,薛慕华已然松开了赵孝愿的手腕,扬声道:“诸葛大人,能否借一步说话?”
诸葛正我身边尽是心腹手下,当下便道:“薛神医有话不妨直言。”
“能救。”薛慕华摸着胡子长长一叹,“但诸葛大人可要想好了,到底救不救?”
诸葛正我一听这话眉头便拧了起来。“薛大夫此话何意?”
只见薛慕华又是一声长叹,缓缓道:“牵机药……果然名不虚传!若非老夫,普天之下怕也无人能解。此毒一旦入口,短时间内便随血脉流经四肢百骸,若要解毒必得以深厚内力疏通人体一百单八处要穴,将毒素逼出体外。之后,再以我逍遥派解毒圣药‘七宝和合散’细加调理,总要半年有余方能彻底解毒再无后患。但这其中有三处凶险:其一,这一百单八处穴位中共有三十六处致命死穴,稍有差池便会功败垂成;其二,孝愿身小力弱不懂武功,逼毒时四肢百骸如投火窟,万一他不能支撑轻则从此痴呆重则当场暴亡;其三,运功逼毒之人亦担着无穷风险,行功时极易走火入魔,纵然成功逼毒,一身内力便也从此作废了。”
薛慕华话音一落,屋内立时一阵沉默,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诸葛正我。
诸葛正我却一无所觉,只管面色凝重地望着病榻上仍兀自昏迷不醒的赵孝愿。赵孝愿年方七岁,未及得俊却已见俏,那是一种寂寞刀锋冷的俏。望着赵孝愿与那过世的挚友相似的眉眼,诸葛正我的眼眶瞬间一红,当下斩钉截铁地道:“救!盛家如今只剩孝愿这点骨血,我不能看着他死!”
慕容复一听诸葛正我提到“盛家”,不知为何心头顿时浮现出一种怪异的感觉,忙擒着诸葛正我的手腕问道:“哪个盛家?”
“华山派,盛鼎天。”诸葛正我苦笑一声,低声答道。“我与盛兄原是挚交,其妹因我之故结识了荆王赵頵,不顾兄长反对嫁予荆王为妾,育下一子便是孝愿。孝愿双亲过世,荆王妃容不下他,我本打算悄悄将孝愿带走给盛兄照料。哪知阴错阳差,明石你又将孝愿托付给了向太后。也多亏如此,去年盛家被仇人灭了满门,孝愿方逃过一劫。只是想不到一年后,孝愿还是因为你又有此劫……这大概便是天数。孝愿如今已是盛家唯一骨血,我一定要救他!”
无情!这消息委实来得太突然,慕容复只觉一阵头晕目眩,不得不一手撑着桌面定了定神。
诸葛正我却已无暇理会慕容复那翻江倒海的心绪,只管上前一步向薛慕华言道:“薛神医,究竟该如何救孝愿,还请指教!”
薛慕华见诸葛正我神色坚定,即刻轻叹一声,将那一百单八处穴位的逼毒次序给诸葛正我解说了一番。
诸葛正我听罢,即刻便抱起了赵孝愿道:“事不宜迟,现在就开始罢!”
“诸葛兄!”哪知慕容复却在此时提醒道,“诸葛兄若是没了武功,这六扇门大统领的位置可就坐不稳了。”
诸葛正我闻言不由苦涩一笑,沉声道:“总不能见死不救,没了人性。”
诸葛正我这话却是说得慕容复心有戚戚,只见他上前一步拍了拍诸葛正我的肩头,感慨道:“那位盛兄泉下有知,当知没交错你这个朋友。”
诸葛正我微微而笑,正欲答话却忽觉浑身一僵,他立即瞪大了双眼,惊叫一声:“慕容,你……”
只见慕容复的身形在屋内一闪,房中仆从皆已步诸葛正我后尘,被慕容复点住了穴道动弹不得。做完这些,慕容复方施施然的走上前来自诸葛正我的怀中接过了赵孝愿,带着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情笑道:“事情既是因我而起,便该由我来解决。既是天数,便由我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罢!”
“明石,这不关你的事!”诸葛正我急道,忙暗自运功冲击被封的穴道。哪知慕容复的点穴手法十分特殊,诸葛正我数番努力也只落得浑身大汗一无用场。
慕容复却仍旧摇头,平心静气地道:“我中毒多年,一身内力早成鸡肋。我若自废武功尚能保全性命,总比你失了六扇门大统领的官位便宜些。就这么定了罢!”说罢,他即刻扭头吩咐薛慕华。“薛大夫,随我一同进内室。”
薛慕华见事情这般急转直下,更是大吃一惊。这些年来,他已不知苦口婆心地劝过慕容复多少回,只要放弃武功,不但体内剧毒即刻便解,便是心疾亦能逐渐好转。从此延年益寿,得益无穷。而慕容复却总是置若罔闻,想不到今日他竟毫无预兆地突然决定放弃武功。多年夙愿一朝达成,薛慕华却顾不上欢喜,只扯着慕容复的手腕叫道:“大人,落子无悔,你可想明白了?”
慕容复轻轻一叹,沉声道:“没有比这更明白的了!技不如人,留着武功又有何用?”说罢,他也不理薛慕华是什么表情,径自抱着赵孝愿往内室而去。
薛慕华想起那日慕容复与萧峰交手时的情形,及事后慕容复失魂落魄的模样亦是无奈长叹。只见他在原地站了一阵,终是嘿然一声,快步追入了内室。
当晚酉时末,萧峰带着虚竹匆忙赶去了慕容府。这一回,慕容府的门房可算认得萧峰与虚竹了。一见两人出现,他二话不说便将大门紧闭,撒腿奔向后院去寻阿碧。
虚竹见状心中顿起啼笑皆非之感,扭头向萧峰道:“大哥,慕容府的人是将你我当作大恶人了呢。”
萧峰却是经验老道,笃定地道:“等等吧!定会有人来见我们。”
萧峰说的果然没错,不一会,阿碧便匆匆赶了出来。见到萧峰与虚竹一同出现,阿碧显然吃了一惊,迟疑了一会方屈膝一礼。“见过……”
“阿碧,时间紧迫,我长话短说。”然而不等阿碧施过礼,萧峰已摆摆手进入正题。“昨日我已逼问过阿紫,她也没有解药。这位虚竹子先生是逍遥派掌门,医术无双,我今日请他来正是为慕容把脉的。慕容呢?”
原来昨日阿碧将往事向萧峰娓娓道来,萧峰惊悔之余却也亲口答应阿碧定寻阿紫取得解药,为慕容复解毒。萧峰的信用,阿碧自然不会怀疑,这才含泪而去。哪知昨夜萧峰一番逼问,阿紫竟也没有解药。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得再去向虚竹求助。
虚竹宽厚善良,此来中原本是为了杀慕容复为妻儿报仇。可以他的性格纵然真要取慕容复性命,也只会堂堂正正地与慕容复比武较量,而不会乘人之危。是以,萧峰一开口,他便义不容辞地来了。
阿碧见萧峰言之凿凿,即刻便信了他,忙道:“公子爷与薛大夫一同去诸葛大人府上了,说是……”
她话未说完,萧峰已扯着虚竹遥遥而去。
然而,萧峰终究又晚了一步。当他赶到诸葛府解开诸葛正我的穴道,弄清前因后果,慕容复已抱着赵孝愿进入内室整整一个时辰了。
萧峰得知慕容复要以一身武功换赵孝愿一命,瞬间目眦欲裂,大吼一声“慕容”便要往内室闯。
“萧兄!”
“大哥!”
诸葛正我与虚竹见状急忙扑了过去,将其紧紧扣住。
“萧兄,冷静点!你冷静点!”诸葛正我见萧峰状若疯狂,急忙在他耳边放声大吼。“习武之人行功途中不得分心,否则轻则走火入魔,重则逆血而亡。你想他死么?你是不是想他死?!”
虚竹亦劝道:“大哥,事已至此,我们只能等了!”
萧峰浑身肌肉紧绷好似一头被锁链加身的野兽,拼命挣扎着要奔向山林。他的目光是那样的急切而炽热,仿佛随时都能将房门融穿。“可是……”
“没有可是!”诸葛正我断然道,“萧兄,你晚了一步,来不及了!”
诸葛正我的这一句话便好似一记铁鞭重重地砸断了萧峰的脊梁,萧峰瞬间跪倒在地整个人蜷成一团微微发颤。他没有说话,可这场面却比他嚎啕大哭还令人心酸。
诸葛正我只觉一股热浪直冲鼻端,忍了一会方低声劝道:“萧兄,无论你们之间发生了何事,寻个合适的机会与明石谈谈罢!开诚布公地,好好谈谈……”
萧峰起初没有说话,过了一会,他才低切地笑道:“……慕容他……他好胜心强,从不认输。这些年我与他比武,从来都不敢赢他太多场。我不是怕他生气,我是担心他争强好胜拼命习武反而伤了根基……想不到……想不到……”想不到当年视作寻常的点滴往事,如今却一件件地失去。
诸葛正我再也忍耐不住,突然松开萧峰,自管自地大步离开了房间。
失去了诸葛正我协助,虚竹本已无法制住萧峰。哪知萧峰此时也好似认命,不再挣扎不休。只见他脱力地跪倒在地,神色逐渐从茫然转为恼恨。“他永远都是这样,稍有不顺他心意,他就能翻脸比翻书还快……慕容复……慕容复!”
此时,连虚竹也逐渐松了手。虚竹是个简单的人,以前他的生命中唯有佛祖,后来也仅仅只是多了妻子与兄弟。在他的眼里,世间一切是非善恶爱恨情仇都是非黑即白,他的妻子是善良的,他的兄弟是磊落的,他的感情是纯粹的。可直到此时此刻,虚竹方恍然发觉原来始终在他面前慷慨磊落的大哥,竟也有这样一段爱恨交织欲罢不能的感情。这样的感情让他不寒而栗,因为它几乎可以毁了一个人。可不知为何,虚竹在害怕之余又隐隐有些渴慕,仿佛只有尝过这样如烈酒般感情,才算没白活一回。
不知过了多久,内室的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是薛慕华从里面走了出来。“来人……”
薛慕华才喊了一声,原本立在屋外的诸葛正我便如一阵风般卷了进去。不一会,诸葛正我抱着赵孝愿,他身后的两名仆从抱着慕容复一同走了出来。
只见赵孝愿与慕容复二人皆是大汗淋漓昏迷不醒,薛慕华苍白着脸喘了两口方道:“总算熬过了第一关……快!快送进房……煎药!两个时辰喂一次,不能耽搁!”
“大哥,快去看看吧!”见到诸葛府的仆从将慕容复抱走,虚竹急忙上前去拽萧峰。
哪知萧峰神色莫测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忽然长啸一声,冲出了屋外。
“大哥!”虚竹高喊一声,忙追了出去。
很快,他便在诸葛府的后院见到了在月光下呆呆而立的萧峰。
“大哥?”虚竹试探着又喊了一声。
只见萧峰忽然摆开架势,从头到尾打了一套降龙十八掌。然而奇怪的是,萧峰这次打这套威震天下的拳法,每一招都打了两遍。第一遍气势磅礴横扫千军,可第二遍却又有些不同。每一招结束,萧峰都会将发出的掌力如数收回,再以同样的招式反击出去。虽是同样的拳法招数,可这第二遍却显然更为机巧莫测,赫然正是那日慕容复与萧峰比斗时所施展的“降龙十八掌”!
虚竹已隐隐瞧出了其中的差异不由微微皱眉。
片刻后,萧峰一声长叹,解开了虚竹心头疑惑。“斗转星移,终成绝响!”
作者有话要说:
慕容:导演,我改变了剧情人物的命运,应该有大礼包的吧?
导演:下一章发放!
第160章 向来痴
慕容复清醒的时候窗外已是夜色深沉,坐在床头守着他的并非薛慕华或者阿碧,而是萧峰。
见到慕容复挣扎着要坐起来,萧峰忙伸手扶了他一把,急切问道:“慕容,可有哪里不适?”
慕容复皱着眉吃力地摇头,以目示意摆在一旁的茶水。
萧峰又赶忙将已微凉茶水用内力加热了递给慕容复。
“多谢!”慕容复一连喝完两杯热茶润喉方有力气答话。可他显然全无闲聊的兴致,才道了一声谢便又躺了回去。
慕容复这般冷淡,萧峰却也并不气馁。只见他一边搭着慕容复的脉搏,一边平心静气地道:“慕容,我们能不能好好谈谈?”
慕容复仍然没有答话。
萧峰却已不管不顾地说了下去。“这两年,我一直在想你。阿朱临终前希望我能寻回心中真正所爱之人,那时我还不明白。直到那天,你……”
慕容复终于忍不住从床榻上半支起身来,冷嘲道:“萧大王,天上人间欢迎你!”
慕容复话音方落,萧峰那对浓利的眉峰便拧了起来。然而仅仅只过了数息,他就将其强行压平。“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离开中原四年,这四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想着你在做什么、你在想什么……我以为我是在揣测一个世间难寻的厉害对手,直至后来才明白,原来这样的思念甚至早已超出对结义兄弟应有的范畴。如果不曾发生那件事,或许我永远都不会明白,但这也不代表这样的感情不存在。慕容,你懂吗?”
慕容复沉默良久方轻声问道:“那么阿朱呢?阿朱算什么?萧峰,阿朱因你而死,你现在跟我说这样的话,你对得起阿朱吗?”
提到阿朱,萧峰亦是一阵黯然。只见他静默片刻方直视着慕容复的双眸,缓缓道:“慕容,阿朱已经去了两年了。”
“所以你认为你可以理直气壮地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如她所愿,寻回心中真正所爱?”慕容复的面上却写满了极端的讥讽。
“你待如何?”萧峰显然被慕容复这副嘲讽的模样给激怒了,脱口道。“如果你认为我该为了阿朱一生孤独,那么你呢?你来招惹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是否对得起淑寿公主?”
只这一句,慕容复便好似被人狠狠抽了一记耳光。许久,他方望着萧峰一字一顿地道:“萧大王,断袖分桃,本官实不好此道!”
“撒谎!”萧峰断然道。
慕容复立时一噎,半晌方缓过气来。“话不投机半句多。萧大王,请回罢!”
“慕容复!”萧峰终于忍无可忍,拍案道。“你究竟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萧峰这一声怒喝无意中带上了些许内力威压,慕容复方才自废武功自然无法抵挡,竟是眼前一黑,身体摇晃了两下就要往床榻倒去。
“慕容!”萧峰急忙伸手扶住他,见他这般虚弱亦是心痛如绞。“阿紫给你下毒的事,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放手!”慕容复却并不领情。只见他一把将萧峰推开,狞声道:“萧峰,我跟你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将自己的弱点让你知道?让你拿住我的把柄来对付我么?”
慕容复这般冥顽不灵,萧峰亦是一声叹息,许久方道:“慕容,我们相识十年,对彼此足够了解。如果当真反目成仇,要将对方置于死地,大家都有无数次的机会,不必拿这些把柄。如果你当真怕我拿住你的把柄,当年就不会让我活着离开大宋。”
“你说的没错。是我心慈手软,方有今日之下场。”慕容复含恨道,“萧峰,我早该杀了你!”
“你不会……”慕容复这狠毒的话语却好似对萧峰全无影响,只见他的神色万分笃定,眉宇只见甚至隐隐藏着一抹雀跃。“慕容,你是喜欢我的。在我发现我对你的感情之前,你就已经先于我发现了你对我的感情。你骗不了你自己,更加骗不了我……”
“住口!滚出去!”慕容复再无法忍耐,竟从床上一跃而下,二话不说一掌向萧峰劈去。
然而慕容复武功已失,哪里还是萧峰的对手?萧峰错步一移,顷刻便锁住了慕容复的手腕,反扣着他的双手,将其重重地压倒在了床榻上。两人胸膛相贴倒在一起,彼此气息亦可相融。这样的距离显然不是对手该有的,纵然是结义兄弟也过分亲密。
萧峰目光炯炯地望着慕容复,那双虎目如星辰般闪亮,如大海般深邃。“慕容,你是喜欢我的。你喜欢我,所以你才情愿让我误会你恨你,也不愿见到我在你父亲的手下伤了性命……”
“住口!来人!”萧峰才说了一句,慕容复便已满脸绯红,忍不住挣扎着大声呼救。“人都死到哪去了?”
“你喜欢我,所以你才会成全我和阿朱,甚至苦苦保守阿紫向你下毒的秘密。”萧峰却好似根本不在意会不会有人来,只一字一句地在慕容复耳边道明慕容复对他的心意。
“诸葛小花!阿碧!”慕容复却只觉万分羞耻,整个人在萧峰的身下簌簌发抖。
“你喜欢我,所以你才会在阿朱死后来找我……”
“萧峰,你无耻!”极端的耻辱令慕容复陡然生出一股巨力挣脱了萧峰的束缚,一拳向对方的脸上挥去。
然而慕容复的拳法再精妙,少了内力便少了力量与速度。萧峰轻易接下了慕容复的这一拳,好整以暇地将其双手压过头顶。注意到慕容复面色发白不住喘息,他又跪坐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对方调笑道:“我无耻?我如何无耻?慕容公子,你做得我偏说不得?天下间哪有这样的道理?你明明就是喜欢我的,为何不敢承认?”
“……够了!萧峰,够了!不要再说了!”就在萧峰得意的质问中,慕容复再度清楚地意识到这场赌局他输得一败涂地。然而为了最后的一点尊严,他却仍得强自支撑。“……都过去了,萧峰!就算我曾经迷惑,现在也早已清醒。”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为什么要哭?”此刻,萧峰原本轻佻的话音亦逐渐沉了下来。他伸手轻轻拭去慕容复眼底的一点泪痕,神色是那样的凝重,动作是那样的轻柔,好似在抹去自己心尖上的一滴血。“慕容,如果你真的已与我恩断义绝,现在我应该已经死了。”
慕容复答不上话来。他们相识十四年,萧峰了解他正如他了解萧峰。顶天立地的丐帮帮主、南院大王从来不是蠢货,只要一点点的提示,他的心意便在萧峰面前无所遁形。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慕容……”萧峰的眼泪也掉了下来。他紧紧将慕容复拥在怀中,那一声叹息压地他舌根都痛。“慕容啊……你中毒这么多年,为什么不说?我只是赢了你一场,你就要废了自己的武功。……就算这些年我误会了你,我没能明白你的心意,我还害了阿朱……就算全是我的错,你也不该拿自己来罚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心疼?”
“不关你的事……”慕容复深深吸过两口气,终于平静了下来。“萧峰,不关你的事!饶过阿紫只是看在阿朱的面上,放弃武功更是为了孝愿。你不必为此而感到愧疚,认为对我有所亏欠,更加……不必心疼。”此时,他的目光冷然,说话时毫无抑扬顿挫,仿佛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萧大王对本官的深情厚爱,本官尽数悉知铭感五内!只不过你我各有立场实难两全……”
“皇图霸业,有我重要么?”慕容复话未说完,萧峰便已轻笑出声。“慕容,你为了我连性命都可以不要,宁愿被我误会也要护我周全,还谈什么兴复大燕?”萧峰委实是个不懂反向推理的直肠子,少室山下慕容复骗他相交十年全为有心相欺,他回想往昔便痛苦地不能自已。直至阿碧亲口所言慕容复与慕容博犹如仇敌毫无恩义,他方恍然大悟慕容复待他情意之深早已远超他的想象。
然而萧峰却并不知道,他此言一出,慕容复那颗原本极度焦灼羞耻的心顷刻便冷了下来。慕容复明白的,萧峰还是不明白。难道他们之间的矛盾隔阂仅仅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兴复大燕的痴梦么?错了!从乔峰变成萧峰的那一刻起,慕容复便已注定了与他对立。萧峰现在所有的幸福都仅仅只是因为个人情爱,但这点情爱在国仇家恨面前又是多么地微不足道?在这个时代,要维持一个国家政权的绝对稳定,保证汉民族人口的绝对多数是必须的。相同的语言文字、相同的文化风俗、相同的精神信仰,才能使人相信他们本是同根同源。萧峰可以无所顾忌地爱上自己曾经的兄弟,可十年之后,他又该如何面对一个毁灭他的家国、屠戮他的族人,甚至将契丹族彻底抹去的毁灭者?前路茫茫,慕容复不由自失而笑。“……算了,萧峰……算了!你放过我吧……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眼见自己苦口婆心说了那么多,慕容复仍坚如磐石无懈可击,萧峰不由仰天长叹,许久方挤出一句:“相忘于江湖?你做得到吗?”
“可以!”慕容复神色坚定而狠辣,仿佛是在与天下人较着劲。
“我要你身体康健、妻妾成群、儿孙满堂,你也做得到吗?”
“可……唔!萧……”这一回,慕容复未及答话,便已被萧峰堵住了嘴——用萧峰自己的嘴。
双唇轻触,然后逐渐深入。这是萧峰人生中屈指可数的几个吻,可却已熟极而流,只因他早已在梦中温习过无数回。慕容复依旧激烈反抗,可却犹如蚍蜉撼树。昏昏沉沉之间,他突然万分后悔放弃武功。好在萧峰亦知分寸,终是在慕容复窒息之前放开了他。
“我不可以,慕容!”眼见慕容复两颊绯红无力地倚在自己怀中,萧峰心头阵阵酥软,忍不住低头在他唇上轻啄了两下。“我做不到!”
第3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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