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攻略 作者:语笑阑珊
第14节
“好不容易才得个借口。段白月笑笑,“否则平日里没事闯进来,怕是要被四喜赶走。”
楚渊又往被子里缩了缩,嘟囔:“四喜又拦不住你。”
“嗯?”段白月挑眉:“所以以后我便能随便往里闯?”
“敢!”楚渊虽然嗓子有些哑,不过天子之威倒是一点都没少。
段白月笑,轻轻将他扶着躺好:“不闹了,好好睡。”
“对了,还有件事忘了跟你说。”楚渊躺在床上道,“过几日高丽王要来,高丽公主也要来。”
段白月道:“哦。”
楚渊被他的表情逗笑,伸手推了推:“你躲好一些,免得被人相中绑了去。”
“高丽王来也就罢了,高丽公主为何要来?”段白月苦着脸,“千万别说还想着要被赐婚。”
“要赐也不是赐你。”楚渊把下巴躲进被子,“人家好端端一个公主,又不是没人要,你既是不愿意,高丽王还能硬塞不成,早就相中了别人。”
“是谁?”段白月问。
“刚开始是想嫁状元的,后头一听状元已经四十有余,便又不愿意了,说要嫁榜眼。”楚渊道,“可榜眼又是个麻子,画像送过去之后,那高丽公主也没看上。”
段白月心思活络,不厚道地摸摸下巴:“不是还有个探花吗?”江南才子,长得好看,还才华横溢,通晓高丽文字,一听便十分适合快点成亲,然后常驻高丽,最好十年八年才回来一趟。
若真是这样,那西南府定然会送上一份厚礼。
或者两份。
或者更多。
楚渊却摇头:“温爱卿娶不得她。”
“为何?”段白月从无限遐想中醒来。
“这高丽公主名叫金姝,据说极其泼辣,还会些拳脚功夫。”楚渊道,“温爱卿那般文弱,若是成了亲,怕是会吃亏,朕才舍不得。”
段白月道:“那便舍得塞给西南府了?”
“本来就是别人家的公主看上了你。”楚渊道,“朕还能拦着不成。”
“为何不能拦着?”段白月道,“这世间,只有你最有资格拦。”
楚渊只露出两只眼睛看他。
“睡吧。”段白月用指背蹭蹭他的脸,“好不容易得个闲,又没有那群半死不活的老头在外头跪着谏天谏地。”
楚渊笑出声。
“那我先走了,不打扰你。”段白月声音温柔。
“先等一下。”楚渊伸手指指一旁的柜子,“里头有个盒子,你去拿出来。”
段白月起身走到柜子边:“这个?”
“嗯。”楚渊点头,“是宝机琉璃盅,小瑾想要,朕便差人去寻了两个,想来瑶儿也会喜欢,你拿一个吧。”
还替那小鬼准备礼物。段白月心中泛酸,道:“为何不能是送给我?”
“你又不养蛊。”楚渊道。
段白月坚定:“我养。”
楚渊道:“那还是要送给瑶儿。”
段白月胸闷。
楚渊转身背对他,语调懒洋洋道:“好了,王爷若无其他事,便跪安吧。”
段白月很是哭笑不得。
回到客栈后,段瑶正在桌边研究那小机关,见到哥哥进门,还没来得及打招呼,面前便被“咚”一下放了个大盒子。
“给你的。”段白月冷漠道。
“我不要不要。”段瑶摇头,看你这一脸讨债相,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不识好歹!”段白月坐在桌边,“打开看看。”
段瑶心生警惕:“有毒吗?”
“你还怕毒?”段白月皱眉。
别人的毒自然不怕,但你的就难说了。段瑶小心翼翼打开盖子,随时做好跑路的准备。
一个镶嵌着各色宝石的琉璃盅正安静地躺在里头,七彩流光,剔透玲珑。
“呀!”段瑶惊喜,“你是从哪里找到的?”
段白月从鼻子里往外“哼”了一声:“不怕有毒了?”
“哥。”段瑶挂在他背上,“改天我一定去找王状元,替你写一首赋。”辞藻华丽,通篇歌颂,还要特别长的那种。
段白月将人拎下来:“好好收着,若是丢了,我便把你也丢了。”
段瑶:“……”
真的吗。
“不是我找到的。”段白月替自己倒了一杯茶。
段瑶想了想,及时理解到了这件事的重点:“是嫂子送我的?”
段白月默认。
“还真是。”段瑶感慨,“嫂子这么有钱啊。”那挺好,哥哥嫁过去之后起码饿不着。
对,就是嫁,十年八年才回一趟西南府的那种,或者更久也没关系。
段白月:“……”
段瑶又拿着琉璃盅喜颠颠看了一阵,才问:“那要回礼吗?”毕竟亲事还没成,不算一家人,礼数还是要周全才好。
段白月点头:“将你送去宫中伺候他如何?”
段瑶顿时瞪大眼睛,啊?
段白月视线往下扫了扫:“或者跟着四喜做个公公也挺好。”
段瑶果断抱着琉璃盅往外跑。
段白月从身后拎住他:“坐好,还有事没说。”
“又要做什么?”段瑶不甘不愿,快些说完,我要回房用新的盅养虫!
段白月道:“当日在九玄机,你是如何解的机关?”自己虽也曾暗中跟进去,但也仅仅是为了防他出意外,并未做太多事情。倒觉得那塔并不像传闻般恐怖,暗器是有,但也仅仅是暗器而已,远不像能吞人性命的魔窟。
段瑶默默道:“在闯进去之前,我压根就不知道那里头有机关。”
段白月咳嗽了两声。
“有暗器就躲,有机关就拆,不然还能如何。”段瑶道,“多拆两个,便也能拆出经验。”
段白月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按照木痴老人所言,那机关塔也并非他一人所建,而是只负责修缮了其中一部分。九玄机真正的阵门在焚星,能破阵者,都是焚星的有缘人。
段瑶单手撑着腮帮子:“还有没有别的事?”
“去易容。”段白月道。
段瑶瞬间苦兮兮:“易容作甚?”
段白月道:“随我一道去泰慈路,试试看能不能破那局残棋。”
段瑶想了想,问:“你去破,我陪着,对吧?”
段白月摇头:“你去。”
段瑶:“……”
段白月道:“还愣着做什么?”
段瑶指着自己的鼻子,艰难道:“你什么时候见我下过棋?”
段白月道:“你先前也从未破过阵。”但照样徒手拆了九玄机。
段瑶被堵了回去。
段白月道:“焚星与焚星局,一听便知有联系,你既能拿到焚星,说不定也能破了焚星局。”
段瑶继续犹豫。
段白月道:“况且易容之后,也并无人认得你是谁。”输了亦不丢人。
段瑶只好答应。
当然,为了配合此行的目的,段瑶将自己易容成了一个小书生,瘦瘦弱弱,一看便知风吹倒。
那赛潘安依旧晒着太阳在打盹,听到有人上台,方才慢吞吞睁开眼睛。
段瑶往他身侧的箱子里丢了一两碎银,而后便坐在棋局对面。
周围百姓赶紧围上来,看热闹。
赛潘安微微点头:“这位小公子请。”
段瑶随手拿起一枚棋子,装模作样苦思冥想半天,然后落了下去。
赛潘安眉头一皱。
段瑶心中喜悦,莫非真的是?
赛潘安摇头:“这位小公子,若是对棋道一窍不通,就莫要来捣乱了。”
在围观群众一片“嘘”声中,段瑶淡定地落荒而逃。
段白月在后街小巷,笑得胃疼。
回到客栈后,段瑶将面具丢到一边,气鼓鼓喝了三大碗凉茶,泻火。
段白月安慰他:“也不丢人。”
段瑶“哼”一声,转身回了自己的卧房。
段白月靠在床上,看着窗外彩霞出神。他也并未奢望如此轻易便能解局,只是想着试上一试,既然瞎猫碰不上死耗子,便只有想别的办法。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段瑶却又推门进来。
段白月道:“有事?”
“紫蟾蜍似乎有些亢奋过了头。”段瑶道,“一直满屋子蹦跶。”
段白月皱眉。
段瑶继续道:“昨日才喂过,按理说会一直睡到下个月。”而如今如此反常,十有八九都是闻到了食物的香气。这只紫蟾蜍从出生开始,便一直是吃各类蛊虫,别的东西从未碰到过。
“你是说那赛潘安身上有蛊虫?”段白月问。
段瑶点头:“我自己养的虫全部封在罐子里,紫蟾蜍不可能会觉察到。”
“这便好玩了。”段白月摸摸下巴,“蛊虫遇到了蟾王,估摸着此时早已炸了窝。”
果不其然,第二日探子便来报,说那赛潘安像是生了病,连擂台也没摆出来。
误打误撞,段白月心中倒是有些好笑。
段瑶道:“应该是他身上的蛊虫受了惊,过几日就会自己好。”毕竟不是每一种蛊都像你的金蚕线,别说是靠近紫蟾蜍,就算是被一口吞了,只怕也会懒洋洋继续睡大觉。
“正好。”段白月道,“这几日高丽王要进王城,让他在床上多躺几天,免得又生事端。”
虽说只是个小小的附属国边疆王,但楚国礼数还是足够周全。进城当日,楚渊亲自率众在宣文门前迎候,街两边百姓也是起个大早占位置,生怕晚了没热闹看。
段白月坐在客栈二层靠窗的位置,与师父一道喝茶。
南摩邪啧啧:“你看看别人这派头。”
段白也手下一顿。
南摩邪继续道:“富丽堂皇又讲究,人山人海等着欢迎。按理来高丽国说也不比西南府阔气,为何你与人家差距便这般大?”
段白月诚心建议:“师父为何不肯去街上走走?”
“高丽王想来样貌不会差。”南摩邪道,“而且说不定还会腌泡菜,与他一比,你堪称一无是处。莫说是你那尚未到手的心上人,说不定就连为师,也会忍不住想将他收入门下做你师兄。”
段白月扬扬下巴:“喏,那就是你爱徒。”
南摩邪赶忙聚精会神向下看去,就见八名壮汉正抬着高丽王往过走,看着约莫四十来岁,打扮奇异,一笑便找不到眼睛在何处。
……
南摩邪冷静道:“果然英俊非凡。”
段白月也懒得接话,只是道:“今日想来宫里会很热闹。”
南摩邪潸然泪下:“这句话,真是怎么听怎么心酸。”
段白月:“……”
高丽王名叫金泰,在诸多附属国主里算是消停,人又长得喜庆,因此楚渊倒是不烦他,时不时还会有封赏。因此这金泰自从继位以来,几乎每年都会来一回,吃吃喝喝回去还能拿一些,无本生意谁都爱做。这回更是铁了心,还要提替自己的妹妹寻个夫婿。
大殿内歌舞升平,一派盛世景象。楚渊举杯与众臣庆贺,一饮而尽后却觉得有些不对,于是扭头看过去。
四喜正乐呵呵伺候着——皇上还生着病呐,西南王与太医都叮嘱过,酒不能沾。
楚渊挑眉,又让他替自己倒了一盏……水。
高丽王高高兴兴四下看,觉得哪个大臣都挺合适,尤其是最前头坐着的沈千帆,更是英俊非凡。
“老刘,这下完了。”太傅大人扯扯刘大炯的袖子,“你侄女婿像是被旁人盯上了。”
“那可不行。”刘大炯慌忙放下筷子,“你脑子快,赶紧替我想想这朝中还有谁能娶那高丽公主。”
陶仁德随口道:“张之璨?”
“可别缺德了。”刘大炯尚有三分媒人的操守,“张大人那模样,那秉性,莫说是公主,就算是老夫,也是不愿意嫁的。”
“咳咳。”陶仁德被汤呛到,“你这模样,这秉性,若是想嫁,张大人估摸着宁可被流放西北荒原。”
刘大炯:“……”
这头两人还在说话,那头高丽王却已经坐到了沈千帆身边。
楚渊看在眼里,苦恼伸手揉揉太阳穴,千万别说又要赐婚。温柳年舍不得,这个也一样舍不得。
“沈将军啊。”金泰笑容满面。
沈千帆赶忙回礼。
“去年本王来的时候,沈将军尚在东北边境,未能见上一见。”金泰称赞,“果真颇有战神风范。”
“高丽王过奖了。”沈千帆端起酒杯。
“哦?这可是青石玉?”看到他的剑穗,金泰主动找话题。
“是。”沈千帆点头,面不改色道,“是在下的……心上人所赠。”
楚渊刚想着下来替他解围,听到后又淡定坐回龙椅上。那枚剑穗的来历他再清楚不过,分明就是沙场上捡来的小玩意。
金泰眼底写满失落。
沈千帆自谦道:“这些小儿女情长,让高丽王见笑了。”
“哪里哪里。”金泰摆摆手,与他碰了一杯酒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先是段白月,再是沈千帆,先后碰了两次壁,楚渊也有些于心不忍。于是主动道:“不知这回高丽王来我大楚,是想替公主寻个什么样的夫婿?”
金泰道:“高大英俊,武艺高强,待人要好,最好还能有些家底钱财。”
楚渊失笑:“这要求倒也直白。”
刘大炯在下头想,真有这样的,我那十几个侄女还不够嫁。
金泰问:“不知楚皇可有合适的人选?”
楚渊摇头:“既是终身大事,自然要公主亲自挑。过两日便是两国武士较量的日子,到那时自会有不少武艺高强的世家公子,说不定便能成好事。”
“也好也好。”金泰连连点头,再度遗憾无比看了眼沈千帆。
怎么就有心上人了呢。
这场宴席极其盛大,待到宾主尽欢各自散去,时间已经到了深夜。楚渊靠在轿中,昏昏沉沉揉太阳穴。
“皇上,到寝宫了。”四喜公公示意轿夫落轿要轻些,自己上前掀开帘子。
楚渊哑着嗓子咳嗽,觉得浑身都疼。
四喜公公扶着他进殿,进屋却被惊了一下。
段白月从桌边站起来,皱眉大步上前,将人接到自己手中:“怎么病成这样?”
“……”四喜公公也不知自己该如何。
“先下去吧。”楚渊道。
四喜公公提醒:“皇上睡前还得服一道药。”
楚渊点点头,自己坐在床边。
待到四喜走后,段白月蹲在他身前:“当真不要宣太医?”
“着了凉而已,今日又在大殿坐了一天,那里是风口。”楚渊嗓子干哑,“先前已经开了药。”
段白月拿出一粒药丸:“张嘴。”
楚渊倒是很配合,也没问是什么,乖乖咽了下去。
一股清凉从舌尖蔓延开,驱散了不少昏沉。
“何时才能好好睡几天。”段白月叹气,“早知当这皇上么累,当初我便不会助你夺嫡,要这天下何用。”
楚渊抽过丝绢擦鼻涕,闷声道:“大胆。”
段白月被他气到想笑,又倒了热水过来。
楚渊问:“你怎么会在宫内?”
“知道你定然又累了一天,也没好好吃东西。”段白月打开桌上食盒,“带了些粥来,多少喝几口。”
“宫里连碗粥都熬不出来?”楚渊有些好笑。
“不一样。”段白月将碗递给他。
“一样的米,一样的水,如何就不一样。”楚渊用勺子搅了两下,“你熬的?”
段白月顿了片刻,然后道:“是。”
楚渊喝了一口,绵软润滑,香甜无比,水准着实有些高,于是提醒:“欺君之罪是要砍头的。”
后果貌似略严重,段白月只好承认:“酒楼厨子熬的,你要想让我熬——”
“不想。”楚渊又喝了一口。
段白月:“……”
寝宫内很安静,只有勺子和瓷碗相撞时的细碎声响。
一碗粥吃完,精神也回来了一些。四喜公公将药送进来,看着他服下后,方才躬身退了出去。
段白月试探:“今晚我陪着你?”
楚渊道:“不要。”
段白月问:“万一半夜又发烧了呢?”
楚渊道:“那便让它烧。”
段白月:“……”
楚渊又打了个喷嚏,然后红着鼻子道:“四喜!”
“皇上!”四喜公公赶忙进来。
西南王自觉站起来。
“摆驾,去温泉殿。”楚渊吩咐。
段白月倒是很意外。
这回居然没有被“请”走?
第三十一章 比武 还要再丑一点才行
既然没说要走,那就必然是要留下的。
段白月嘴角一扬,欣然跟上。
温泉殿内很是空旷,四喜公公先行一步遣散了宫女内侍,待两人进去之时,四周只有水滴落下的小小声响。一汪乳白色的热泉正冒出氤氲雾气,细闻还有丝缕淡淡药香。
四喜公公手脚麻利准摆好两套沐浴用具,见楚渊没有要被自己伺候的意思,便躬身退下,顺带轻轻掩上了门。
段白月一直站在原地看着他。
楚渊到屏风后换好衣服,自己赤脚踩入水中,然后全身放松靠在池壁,像是舒服地叹了口气。
过了许久,身边像是有人轻轻蹲下。
“我陪你?”段白月轻声问。
他自认不是一个多有耐心的人,也极少去听别人的意见,但却唯有一人除外,莫说是强迫,就连一丝一毫的委屈,也不舍得。
楚渊依旧没说话,像是没听到,也像是……默认。
于是片刻之后,水面传来一阵波澜。
两人一道泡在温暖的池水中,看着大殿顶上的木雕横梁,却谁也没先说话。
楚渊闭着眼睛,看起来已经快要睡着。
段白月伸手,将他小心翼翼拥入自己怀中。
……
四喜公公在外头想,自打有了西南王,事事都有人代劳,自己少说也闲了一半。
还挺好挺好。
或许是因为着实太累,或许是因为池水太暖,楚渊并没有说什么,反而主动在他胸前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昏昏欲睡。
湿透的白色衣袍被水浸透后,紧紧贴在身上,微微敞开的领口下是美好又年轻的身体,没有平日里金銮殿上的威严,是最没有防备的样子。
段白月将手臂收得更紧。
耳畔有湿热的气息传来,楚渊微微扭头躲了躲,全身像是打了个冷颤。
“什么都别想了。”段白月道,“好好睡。”
楚渊低低“嗯”了一声。
段白月在他肩头按揉了一阵,感觉到怀里的身体已经逐渐松弛下来,便道:“带你回寝宫?再泡下去对身子不好。”
楚渊沉默不语,不知是睡着还是不想说话。
“今晚我陪着你,明日两方武士比武,我也陪着你。”段白月继续在他耳边道,“若是累了,我便带你回西南府住一阵,若是不想回来,那便不回来了。那些老头爱谏就让他们谏,跪个几天几夜才知道原来皇上不在,你猜会不会一怒之下翘辫子?”
“喂!”楚渊哭笑不得,转身拍了他一掌,“休得这样说太傅大人。”
“可不仅仅是陶仁德。”段白月与他对视,“这朝中的臣子,我看不顺眼的多了去。”
“这朝中的臣子,看不顺眼西南府的也多了去。”楚渊拿过一边准备好的衣服,段白月只觉得怀中一空,再看人却已经到了岸边,身上裹着宽大的袍子,脸颊绯红,比先前起色好了不少,“走吧,回去。”
段白月从水里踩出来。
楚渊脸色僵了僵,而后便转身快步向外走去。
西南王心想,衣服湿了自然会贴,也不是我让它贴。
况且该是被看的那个人比较吃亏。
四喜公公倒是很意外,他才刚吩咐泡好一壶茶,还准备在这里守两三个时辰,却没想到这么快便能出来。
楚渊捂着嘴咳嗽。
“啊哟皇上。”四喜公公赶忙将他拉回殿内,这刚从水里出来,身上也没擦干,湿漉漉裹着袍子就往外走,西南王也不管着些。
“出去!”楚渊道。
段白月很是配合。
四喜公公替楚渊擦干头发,又换了厚实一些的衣裳,带了披风帽子将人裹地严严实实,方才道:“皇上,回宫吧?”
楚渊只露出两只眼睛,道:“这是三伏天。”
“三伏天也着不得凉,明日还要见高丽国主呐。”四喜公公很是坚持,“就两步路,两步路就能回寝宫。”
楚渊只好扯了扯脖子上的披风,自己出了殿。
段白月正在外头等,见着后被惊了一跳,这会不会又中暑啊。
四喜公公一边走,一边朝西南王使眼色,看到了没,皇上就要这般伺候,将来可莫要全身湿透就放出来了。
泡过温泉之后,全身都是松的。楚渊躺在床上,懒洋洋打呵欠。
段白月靠在他身边。
楚渊道:“回去。”
“不回。”段白月坦然,“西南王狼子野心,既然能睡龙床,又岂有错过的道理。”
楚渊闭上眼睛,拒绝再和他说话。
后半夜的时候,外头霏霏落了雨,段白月侧身替他挡住一丝冷风,将人整个环入自己怀中。
他自然知道两人心意相通,却也因为心意相通,才更清楚他处境为难。自己远在西南天高地广,自是逍遥无束,他却不同。两人时常拿朝中老臣调侃,但那些老臣一旦得知自己与他的关系,估摸着长殿前的石阶都会被磕出血。佞臣奸相便也罢了,现如今朝中剩下的,可都是甘为大楚粉身碎骨的贤臣,这江山社稷之所以能固若金汤,缺了哪个老头或许都不行。若是让他们以死谏君血溅金殿,莫提百姓会说闲话,外敌亦可能以此大做文章,到那时,只怕有得头疼。
先前两人一直躲,但情爱之事,又岂是想躲便能躲得过。
现在这样很好,却也或许一生都只能这样。
段白月苦笑,伸手轻轻捏捏他的脸颊。早知如此,当初便该让那肥头大耳的楚澜去当皇帝,声色犬马酒池肉林,大概三天就能气翻一群死老头,怎么想怎么舒畅。
“嗯?”楚渊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没什么。”段白月道,“继续睡。”
楚渊道:“什么时辰了?”
段白月答:“睡觉的时辰。”
楚渊也没多问,重新又沉沉睡了过去,梦里偶尔会咳嗽两声,看着更惹人心疼。
天色一点点亮起来,四喜公公在外头揣着手来回走,快上早朝了,是进去叫还是不叫,西南王还在呐。
楚渊从床上坐起来。
段白月在他身后道:“为何还能自己醒过来?”
楚渊问:“你让四喜出去的?”
段白月道:“他根本就没进来。”
“胡闹。”楚渊披着衣服下床,“四喜!”
“唉!”四喜公公如释重负,赶忙小跑进来伺候他洗漱更衣。
段白月倒也没起,一直靠在床上看着他。
“早朝完后,朕便会率百官前去比武场。”楚渊让四喜替自己整理衣冠。
段白月道:“我自会易容跟随。”自打那位叶神医前阵和日月山庄的大少爷沈千枫成亲之后,便时常会训练一批新的护卫送进宫,出现新面孔算不得稀奇。
楚渊点点头,也未多言,便出门去上早朝。过了阵子,四喜公公却又折返,手中端来早点,说是皇上特意吩咐的,请西南王慢用。
自然是很贴心,但看着那满满一盘的分量,段白月觉得将来或许该找个机会说一下,自己的食量其实并不是很……惊人。
虽说楚国与高丽国素来交好,但比武之事却也关乎一国体面,谁都不想输。楚渊上罢早朝之后回来,就见段白月已经易完容,完全换了一张脸,但也颇为英俊。
楚渊道:“这样不行。”
“为何不行?”段白月疑惑,“能认出来?”
楚渊道:“不能。”
段白月:“……”
那是为何?
楚渊斜眼一瞄:“你当真打算去招亲?”
段白月:“……”
楚渊端起桌上一盏茶。
段白月道:“我只是个护卫。”这也能被公主相中?
楚渊皱眉:“快些!”
段白月只好又坐回镜前,左右看看,往自己脸上贴了道疤。
楚渊道:“还是不行!”
段白月只好继续往脸上贴,将自己弄成了一个刀疤脸。
楚渊盯着他仔细看。
“差不多了吧?”段白月苦着脸,“若是这样都能被看中,那高丽公主也着实是眼光有问题。”
楚渊勉强通过,又道:“你今日只管站着,什么都不许做。”
“那是自然,难不成还要我歌舞献艺。”段白月说得利索。
楚渊笑出来。
“还没说,身子今日缓过来了?”段白月将手掌贴在他额头,却被躲开。
“你离远一些。”楚渊道。
段白月问:“为何?”
楚渊道:“因为丑。”
段白月:“……”
然而是当真很丑。
当楚皇带着侍卫出现在比武场时,全部的臣子都被惊了一下,高丽王也险些丢掉手中酒杯。
西南王内心愁苦,因为先前那些刀疤楚渊还嫌不够,在临要出门时,也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块黑布,将眼睛也遮住了半只。
楚渊倒是很淡定,反正也不是自己丑。
陶仁德在心里连连摇头,这小王爷与沈大少爷是怎么搞的,这般模样也往宫里头送,也不怕惊扰了圣驾。
待到众人都落座之后,高丽公主也上前行礼,虽说算不上漂亮,但毕竟出身高贵,气度总归是有的,眉眼算是周正,行为举止落落大方,想娶的人应当也不算少。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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