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毒]五毒有使 作者:十步谈霏
第10节
波幼朵想了想,道“那便叫木娩吧。。木娩,莫挽。。。既然她幸运地活下来了,那便也愿她此生长安。”
妇人眼眶又是一红,忙低下头小声道“木娩。。。好,真是个好名字。”悄悄抬起头最后再深深地看一眼孩子,她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猛地撞向旁边的岩壁,当场便断气了。
波幼朵右手轻轻捂着木娩的眼睛,叹道“这些都是不是你应该看得,睡吧,孩子。睡醒了就一切都好了。”
中了眠蛊的婴儿睡得香甜,梦中再无担惊受怕,再无侮辱谩骂,再无苟且偷生。
只是。。。那牢牢护着自己的温暖怀抱,也再也感受不到了。
波幼朵抬腿往外走去,剩下的村民刚来得及露出逃出生天的狂喜表情,就被蛊潮无情的吞噬了。
漫天黄纸飘散,三人站在新堆的坟前,无语无声。
幕青衣面容沉重的站在最中间,手上拿着一纸祭文,念道
“维:
天宝十四年,十一月十五,葬四妹于枫桦谷平顶村北山之上,至祭以文曰:汝生于盛夏,幼时遭难,困苦结缘。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徙至万花,多恩汝庇。天策威仪,勤修不缀。文武谦德,少年英雄。克己恭人,宽宏仁爱。英勇无畏,屡立战功。封将威统,天下扬名。”
幕青衣想到小时四人相扶相携,胜似至亲的情景,忍不住悲从中来,哽咽了一声。
缓了片刻,她双眼发红,语带颤抖地继续念道
“圣恩难测,天威无情。父遭奸佞,枉死他乡。。。悬袍挂印,孤身离开。。为救苦难,孤身奋战。。小人报怨。。血染。。黄沙。。。”
一幕一幕,似走马观花,在她的眼前一一闪过。
音容笑貌仍旧清晰,而记忆中的人,却已经不在此世。。。
幕青衣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泪水滴落,打湿了手中的祭文,将字迹晕染的模糊不清。波幼朵拍了拍她的肩膀,想要接过继续读,却被她拒绝了。
她深吸一口气,落着泪继续道
“哀号祭奠,悲痛难陈。黄泉有觉,勿步前尘。来世醒觉,顾惜自身。安康和乐,福泽随身。吾妹。。。莫失莫忘。呜呼哀哉!
尚飨!”
幕青衣将祭文点燃,殷红的火苗如同幼时山贼营地里那点红光,脆弱,却坚定地舔舐微微泛黄的纸张,一点一点,化作飞灰湮灭。
一阵风吹过,透骨寒凉。
幕青衣与波幼朵满目哀思,而谢曦凤,眉眼间还夹带了一抹掩不住的悔恨。
或许,不用看着这江山沦陷,饿殍遍地,也是一种幸福了吧。
祭奠结束,也到了离开的时候了。
波幼朵左手抱着还在沉睡的婴孩,问道“灵灵,接下来你要回七秀坊还是纯阳宫?”
幕青衣缓缓摇了摇头“回去之前,我尚有一件事情要做。你们呢?准备去哪里?”
波幼朵道“我须得去一趟恶人谷。”
“你既决定了,必有你的思量,一路小心。”她转头看向谢曦凤,问道“你呢,二狗?”
谢曦凤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像刚注意到一般,看着波幼朵的满头白发,沉声问道“你的头发。。。是因为救曹将军变成这样的?”
波幼朵却看也不看他,自顾自道“那我便先离开了。”然后转身就走。
谢曦凤伸手想要留住他,却及时被理智拉回,默默的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幕青衣看在眼里,叹了口气“你们两个的事情还是自己处理吧,你是要回天策府么?”
谢曦凤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你也一路小心,反贼势大,怕是有很多硬仗要打。”
“别担心。”
“我不担心你们。。。还能担心谁。。罢了,时间紧迫,我们就不多做闲聊了,告辞。”
“大婚之时,别忘了我的红包。”
“哈,自然。”
另一边:
波幼朵坐在驿站马车上,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你做的很好,就这样,你们之间的交集,就会慢慢淡了。
可是。。。
他捂住自己生疼的心口,神情惨淡的扯了扯嘴角。
半个月后,他站在恶人谷口,被两个凶神恶煞的守卫拦住。
其中一人恶狠狠道“波幼朵,你还敢回来?!”
波幼朵神色冷漠道“你去告诉肖药儿,我已经知道一切了。”
那守卫被他看的浑身发凉,想到他神秘莫测的蛊术,顿时连争辩也不敢,连忙跌跌撞撞地跑去传话了。
不过一炷香,他便回来对等在外面的波幼朵道“肖药儿请你去他的药堂。”
波幼朵将虫笛握在手上,便没有一丝迟疑地走进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在即,渣作者真的好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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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珞之毒
“好久不见。”
肖药儿翻手收起盒子,嗤笑道“知道回来了?还带了个孩子,送给我当药人的?”
波幼朵没有理会他的嘲笑,而是把抱在手上的木娩放下,双膝一弯,便直直跪在肖药儿面前。
肖药儿不动声色道“你要作甚?”
波幼朵弯下腰,额头触地。
一叩首“一谢师尊遍寻天下奇珍,助我塑体,造化之恩。”
肖药儿嘲笑道“你以为我是为了你么?”
波幼朵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道:
二叩首“二谢师尊悉心教导,大公无私,栽培之恩。”
三叩首“三谢师尊宽宏大量,不计前嫌,活命之恩。”
四叩首“四谢师尊恩义两全,允信守诺,扶持之恩。”
肖药儿一路听下来,,也明白他什么都知道了,不由得叹了口气“看来你都知道了。”
“阿娘已经都告诉我了。”
“哼,多管闲事。”他转眼看向波幼朵“你好不容易逃出恶人谷,这次回来,就为了告诉我老人家这件事?”
波幼朵摇摇头道“阿娘告诉我,当年阿爹救起你时,你便已身中婆珞之毒。我想知道你是如何中这种毒的,已经有多长时间了?”
肖药儿挥手,一道气劲关上了药堂的大门,然后道“你既然想听我这个老头子讲古,看在我们有一些渊源的份上,我就说给你听罢。”
“你既知婆珞之毒,想必也知道这毒的要命之处。不仅中毒者本身每时每秒都要受其折磨,而且下一代同样会遗传到这剧毒,直至满门尽灭。”
“我知道,婆珞之毒也是因此而被称为奇毒。”
“要说我们肖家,曾经也是盛极一时,盖因这奇毒,到现在只剩我这一脉尚能苟且偷生。”
“究竟是谁,做出这种事?”
“这就要说道我的祖上一代了。”肖药儿慢慢地回忆道“当年我的祖上是汉王麾下的名医世家,同时也与莫家,杨家,公治家是世交。却未想莫家与公治家肖想汉王宝藏,因肖家和杨家挡了他们的路,便合谋以奇毒毒杀两家满门。”
“原来如此。”
“哼,不过他们却是小看我我莫家。”肖药儿讽刺的笑笑“我们这一脉不仅活下来了,我还将那奇毒又加了一些料,下在了莫家那群人身上。呵呵,灭门的惨绝,他们最终也还是尝到了。”
波幼朵缓缓道“若是我说,这毒我能解呢?”
肖药儿不在意道“你那天魁血虽是解百毒的圣药,但对婆珞之毒也仅仅有缓解之效,解毒却是不可能了。”
“我自从知道此事,在五仙教遍寻典籍,整整一年,这才想出了一个办法。”他抬头盯着肖药儿的眼睛“你可愿意一试?”
肖药儿迟疑了一下,即便是被奇毒折磨多年痛楚难忍,可多次从希望到失望的落差更能把人逼疯。于是他谨慎道“把你的方法告诉我。”
波幼朵道“婆珞之毒为世间奇毒,解药自是难寻,我历时半年思考解法,都不得所获。直到我在一本药典上看到,蚂蟥吸血可治心疾。”
肖药儿摇摇头,道“拔毒之法老夫也曾尝试过,这毒素遍布全身,拔毒之法一旦有一丝残余,毒素就会在血液中迅速生长,驱之不尽。”
“这个问题我想到过,因此我又用了半年时间钻研,制出了一种蛊。”
他翻手,一只长的有些像春蚕的淡粉色蛊虫趴在他的手心“此乃樱蛊,我特制的驱毒之蛊,乃是我用自身天魁血蕴养而成。之前你用我的血液压制毒性,正是因为天魁血有驱毒之效,奈何你中毒过深,才无法除尽。”
肖药儿心中灵光一闪“你是说。。。”
“没错。”波幼朵用食指摸了摸樱蛊胖嘟嘟的脑袋“当你体内毒素大多被拔出,只剩下血液中少量的毒素时,用天魁血养大的樱蛊,便可以将剩下的毒性全部解开。”
“对,对!”肖药儿恍然大悟的用手中拐杖拄了拄地“此法可行!”
波幼朵见他如此开心,问道“师父可愿现下一试?”
肖药儿本想答应,又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这樱蛊,你有几只?”
波幼朵无奈笑道“自然是准备了两只,师父一只,令郎一只,师父只管放宽心。”
“好,好!”纠缠自己大半辈子的奇毒有解,并且再也不会危害肖家的子孙后代,肖药儿焉能不欢喜“事不宜迟,现下便开始吧。”
肖药儿躺在药堂的床上,用内力催动全身血液加速循环。波幼朵站在床前,为补充即将流失的气血,挥手种出苗疆圣花,紫色的蝶衣蛊也翩翩落下,美丽的翅膀轻轻扑动。
乳白色的蛊虫覆盖在肖药儿全身几大穴位上,刺破薄弱的皮肤,微微蠕动着吸·吮血液中的毒素。随着时间流逝,原本白色的蛊虫颜色渐渐加深,直到变成纯黑色,波幼朵便挥手将他们收起来,继续放上新的蛊虫。
连续重复了五次,那些蛊虫才没有再变色。
波幼朵眼神一凛,低声喝道“开始了!”
银光一闪,肖药儿手腕血管上便破了一个小口。迅速将樱蛊放进去,原本血流如注的手腕在蝶衣蛊的作用下,仅仅几息,就变回了原样,一点伤疤都看不到。他全神贯注的用内力引导蛊虫游遍全身,若是有外人在此,就可以看到肖药儿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有一个凸起,顺着血管游遍了全身。
操控蛊虫对内力要求很高,既要精准控制蛊虫游走的方向,还不能伤害到它,不一会,波幼朵额上就见了汗。
整整过了四个时辰,那樱蛊才从肖药儿体内爬出,原本的淡粉色已经变成了淡淡的灰色。肖药儿这时再运功检查身体,内力流畅毫无阻碍,虽然有些虚弱,但被毒素侵蚀的无力感却无影无踪。
八十多年来,肖药儿第一次心下如此畅快。
波幼朵看着肖药儿在他面前仰天长笑,似要把内心的愉悦全部抒发出来,不禁也嘴角微翘,真心为这个老人开心。
肖药儿用力拍拍波幼朵的肩膀,真诚道“哈哈哈哈哈,多亏了你,多亏了你啊!老夫有生之年,竟也能摆脱那可恶的毒!”
“若非师父将多年行医体会毫不藏私的教给我,又帮我挡下了恶人谷的追捕,我今日也无法站在这里。”
“哈哈哈哈,真该让你父亲看看你现在这样,当年他救我时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解法,只能助我压制。没想到啊,最终竟是你帮了老夫这大忙!”
江湖上人人敬畏的阎王帖现在开心得像个孩子一般,拉着波幼朵道“走,我们现下去庆祝一番,你休息两日,再给我儿解毒!”
波幼朵虽然很想去,但只能遗憾到“恐怕来不及了,我的结拜阿姐将要大婚,我已经在路上耽误许久,现在必须出发了。”他拿出另一只装樱蛊的盒子递给肖药儿“想必凭师父的手段,已经知道这樱蛊怎么使用了,没有我精血滋养,一定要在一月内使用掉。”
肖药儿接过盒子,珍而重之的收起来道“安心,”他咳了一声,然后到道“以后有事就回恶人谷来,为师可是一直在这里的。”
波幼朵碧蓝色的眼眸也带着笑“自然,不过我走之前还有一件事要拜托师父。”
“哦?说。”
他轻柔的摸了摸怀中婴儿白嫩的小脸,不舍道“此婴名为木娩,我一路长途跋涉,不能一直让她跟着我劳累辛苦,所以希望先寄养在师父这里。待万事尘埃落定,我再将她接回去。”
“你是把我这里当做善堂了?你就不怕我把她制成药人?”
波幼朵早就看穿了肖药儿刀子嘴豆腐心的态度,笑道“自然是。。。不怕的。”
“哼。”肖药儿面上不屑,手上却小心的接过婴儿“老夫现下心情好,不与你计较这些,你走吧。”
“告辞。”
再一次走出恶人谷,却是与曾经完全不同的心态。
站在‘一入此谷,永不受苦’的石碑前,他又回看了一眼,环境恶劣,飞沙走石的恶人谷,却比以往明朗了不少。
就在波幼朵赶路的时候,洛阳城狼牙兵营地外,多了一抹徘徊的黑影。
这日夜间,在外巡逻的一队皇城守卫只觉一阵妖风吹过,激的人打了个哆嗦,但来回张望,却一个人影都没看见。小队的一个守卫哆哆嗦嗦道“这。。。兵灾连天的。。。不会是闹。。。闹什么东西了吧?”
小队队长顿觉毛骨悚然,但不想在属下面前失了面子,色厉内荼道“胡。。。胡说什么。。。好好巡逻,别想些有的没的!”
见队长都这么说了,队员也不敢再多嘴,只能一个个和鹌鹑一样跟在队长后面往前走。
谁也没有看到,一个阴暗的拐角里,一个人影正潜伏着。
皇城中,某不起眼的屋内,一个带着玄铁面具的中原人正端坐椅上查看军务。他身形挺拔,却不像胡人那般肌肉壮硕,玄铁面具外的下半张脸,轮廓也是中原人般柔和。任谁也想不到,他会是整个洛阳和枫桦谷地区的狼牙指挥统领。
他本拿着毛笔在写些什么,忽然心下一动,凭着直觉整个人向右一偏,躲过了疾射而来的一把剑。
见一击不成,门外的黑衣人猛地冲进来,提剑便刺,几息间就与那统领过了十多招。
趁着间隙,统领看清了来人的眼睛,心下猛的一震,不可置信的喃喃道“是你。。。”
☆、狼牙统帅
黑衣蒙面的幕青衣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心下微愣,正要再确定一遍,就被门外听到动静的狼牙士兵围住了。
她心知不敌,也不再恋战,剑势一收就要杀出去。
幕青衣虽武功高强,但也经不住潮水一般密集的士兵,其中还夹杂着几个算得上是高手的几个军官。浴血冲到洛阳城门口,便不慎被一个军官从背后打了一掌,心肺受损,猛地一口血喷了出来,差点半跪在地上。
她回头狠狠地透过人群,看了一眼站在最后面的那个统领,运起轻功就要跑,但是又被拦下了。
一路打一路退,直到退无可退。
之前为了躲避追兵,她从计划好的地方上了山,谁知那狼牙军催逼太紧,原本逃脱的路线均被堵死,只能转道向东,反而造成了现在的困境。站在山崖边,脚微微后撤,踢到了一个石子。那石子一路磕磕绊绊地掉下山崖,光听声音就可以想象,如果摔下去的是个人,那下场必定是粉身碎骨。
幕青衣手持一把剑,虽然黑布遮住了半边脸,虽然浑身浴血,脏污不堪。但她却全无畏惧,只有侠骨铮铮,不屈不折。
她一边胳膊不慎被划了一刀,只能垂落在身侧,而本该握在那只手上的双剑,早在打斗中不知落在了哪里。另一手举起剑,直指缓缓迈步走近的狼牙兵统领,质问道“告诉我,你是谁?”
那统领没有说话,面具后的一双黑色眸子平静的看着她,无悲无喜。
幕青衣却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她忽然笑了,越笑越大声,越笑越猖狂,然后骤然怒气勃发“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咬牙切齿道“是我输了,输得彻底!”
“但是,你也别得意!”
她的一双眼亮如明星,怒火恍若要化为实质“你做的这些,迟早会有人知道的!”
说罢,她纵身就从身后的悬崖跳了下去,跳的义无反顾,跳的干净果决。。。。也跳的。。。让人连拦也来不及。
那统领默默地收回伸出的手,眼中闪过一丝受伤。即便是知道以她的武功,这种高度的悬崖也可以生还,更何况下面还有一条宽阔的河流,可自己的身体还是先于理智动了。他知道,这一伸手,就会有人报给对自己仍旧带有怀疑的安禄山,但是。。。。
罢了,即便是时光回溯,他怕是还会做出同样的动作。。。。
旁边的狼牙军官问道“统领大人,要下去搜寻尸体吗?”
统领迅速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平静道“不必了,她活不了的,撤了吧。”
那狼牙军官眼色一暗,口中称“是”,带领众人退下了。
而波幼朵,一路上紧赶慢赶,终于在时间前赶到了纯阳宫。站在太极广场前,他诧异地重复道“灵灵竟还没回来?”
张晓风等了这许久,早就心急如焚,又担心她会中途回来而不能下山,现下听波幼朵说他们早在枫桦谷便分开,立马道“我去找人调查。”
波幼朵也召唤出阿青阿白道“你们立刻给在外游历的五仙教弟子传递消息,让他们查找七秀坊幕青衣最近都去了哪里。”五仙教双生蛇全是双生蛇王的后代,心灵相通,别的门派传递一个信息或许还要飞鸽传书。但五仙教只需与自己的双生蛇沟通,便能把信息传达给所有其他弟子。
阿青吐着信子嘶嘶道“好哒阿波,放心吧!”
阿白用它的大头蹭了蹭波幼朵,安慰道“一定会没事哒,拿双剑的打人那么疼,肯定不会让人欺负去哒。”
波幼朵心下难安,喃喃道“希望如此吧。”
就这样等待了四天,五仙教这边倒是先来了信息。
听完阿青阿白的转述,波幼朵已经面沉如水。旁边的张晓风看到了,心脏也跟着一跳,只希望事情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糟。好不容易等双生蛇不再出声,他忍不住问道“青衣还好么?”
波幼朵道“她为帮阿九报仇,孤身前去刺杀狼牙军统领,不敌对方人数众多跳崖逃生。不过现下第一没有找到她的尸体,第二,那个五仙教高级弟子查探了周围的地形,山崖高度对于灵灵来说不成问题,生还的可能性很大。所以不要慌。”
张晓风只觉得多日来一直悬着的心脏终于好些了,略带宽慰道“那便好,她是在哪里失踪的,我这就启程去找她。”
波幼朵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在这里留着,万一新娘回来了,新郎却不在,你们这婚还怎么成?”
“可是。。。”
“安心,我去找她。”转过身,波幼朵危险的眯了眯眼。
顺便去会会那狼牙统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刚走出去两步,就听背后的张晓风忽然道“两个月。”
他停住脚步,没有回头“什么?”
“我只在这里等两个月。”张晓风认真道“波幼朵,我知道你和青衣姐弟情深,也知道你不想我混入如今这乱局,可是。。”
他看了眼自己从他们互许终生时就绑在自己佩剑上的蓝白剑穗道“青衣也是我一生相许之人,若是害怕危险而置对方于不顾,我又怎堪为人?”
波幼朵听出了他话语中的深情与决心,心下一酸,忽然有些羡慕他们。他背对张晓风,在他看不到的角度,自嘲的笑了笑,道“你这个姐夫,我认了。”说罢,挥了挥手,独自踏雪离去了。
张晓风看着那抹似乎萦绕着孤寂的紫色的背影,渐渐湮没在雪色的尽头,很久,很久。
一路披星戴月,终于在五天后,赶到了洛阳城。
这时正值冬日,恰逢前一日大雪,整个洛阳都成了一片白色。
看似纯净无暇,实则。。。
藏污纳垢。
他先在幕青衣失踪之处查探了几次,只在河流下游找到了她的另一把佩剑,其他一无所获。
灵灵作为一个高手,即便是丢了性命,也不会丢下自己的武器,可若是她有事,为何连一丝痕迹都找不到?他问遍了湖中每一条鱼儿,它们都吐着泡泡告诉他这一片河里最近都没有溺死的人,弄得它们都不能改善伙食了哎。
波幼朵黑线了一下,给那些鱼儿喂了一些无毒的小虫子当谢礼,心也安了下来。
只要人还活着,一切都好。
他拍了拍手,叫来咕咕给张晓风传递这个好消息,然后就开始思量起报仇的事来。
既然那狼牙统领同时执掌枫桦谷和洛阳的兵事,那正好。波幼朵冷冷地笑了,阿九的加上的灵灵的仇,这次,我会一并讨回。
通晓百兽之语的好处是什么?
探查情报简直如同探囊取物般容易。
树上的麻雀叽叽喳喳地告诉他那狼牙统帅每日都会带兵出去巡查。
树根边趴着的虫子慢吞吞的告诉他那狼他统帅每日会路过那里。
食人腐肉的乌鸦嘎嘎地告诉他那狼牙统帅每日都会有多少人。
被乌鸦嘶哑地叫声荼毒的波幼朵受不了地揉了揉耳朵,道“你还是别叫了,挺难听的。。”
乌鸦气得浑身羽毛都炸起来了,嘎嘎咆哮道“你滚!嘎!”
波幼朵看了看天色,问道“今日那统领是不是还没出行?”
“我不知道,嘎!别问我!嘎!”
“咳。。”波幼朵尴尬的咳了一声,昧着良心道“其实。。。你的叫声听多了,比我们家孔雀的叫声还好听哩。”
乌鸦被波幼朵碧蓝色的桃花眼一看,整个鸟都荡漾了,它马上忘了愤怒,展开一边翅膀挡住鸟脸,害羞道“真。。。真的吗嘎?”
“哈。。哈哈。。当然是真的。”
那乌鸦偷偷用喙梳理了一下羽毛,才扭扭捏捏道“已经在路上了,你要是想找他们麻烦的话,就去向东五里外那里,好下手嘎。”
波幼朵冲它笑了笑,瞬间百花齐放。乌鸦如同被雷劈了一般,捂着心脏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连波幼朵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全力运转轻功,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波幼朵就已经埋伏在了那里,就等着狼牙统帅带着巡查小队靠近。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寂静的空地上,突兀的出现了‘咯吱咯吱’踩踏积雪的声音。
随着那声音由远及近,一队身着突厥服饰的人慢慢走了过来。领头之人却穿着中原款式的战甲,脸上的玄铁面具遮住了上半边脸。
波幼朵本还在盘算把那群人捉住之后,究竟要把他们往哪个蛊坑里扔,还是直接做成药人,或者干脆拿来试蛊。但一看那人身形,心中便是一震,眼睛因为惊讶而微微睁大,想要再次确认一遍自己看到的,
这不是真的。。。
这怎么可能是真的?!
可即使看不见面容,可那双深邃的双眸,自己又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他连原本活捉的目的都忘了,直接驱蛊杀了所有的小兵,然后慢慢地从阴影里走出来。
狼牙统帅看到他,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却还是稳住了身形,站在原地。一双黑色的眼睛盛满了复杂的情感,定定的看着对面那个突兀的出现在这里的人。
沉默蔓延在两人之间,无声,无语,只有雪落的声音。
波幼朵不敢信,不能信,也不愿信。
他握着虫笛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即便是雪花落在了他的发上,睫毛上,他也没有注意到。
良久,对面的狼牙统帅放弃了,叹了口气,如同早就预料到这一天一般道“你来了。”
“是啊,我来了。”波幼朵的眼睛因为压抑的愤怒而有些发红“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狼牙统帅沉默了一下,平静道“没有。”
“没有。。。”波幼朵低声重复了一遍,又反问道“没有?”
“。。。。。”
“哈,好一个没有!”
他抬起头,紧紧地盯着对方的眼睛道“那你还带着面具做什么呢?”
“谢曦凤!”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两章左右就完结了,感动!终于要完结了啊啊啊!
ps。今天去看了大鱼海棠。。。有一种背景铺的太宏大但故事只局限于女主男主(男鱼?)和备胎的爱情上了。。。真是一口凌霄血卡喉咙,我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 好吧可能是我无法理解那种为了爱不顾一切的感情吧,,,但是女主你差点把灵界都做没了真的大丈夫吗?
☆、真相(修))
对面的狼牙军官,不,应该说是谢曦凤顿了顿,伸手摘下面上的玄铁面具,露出了那张波幼朵再熟悉不过的脸。
波幼朵看着对面依旧沉稳坚毅,却早已与自己记忆背道而驰之人,心虚混乱难言。
“阿波,我很羡慕谢渊,你可知为何?”
波幼朵下意识的问道“为什么?”
“因为他摆脱了天策府。”谢曦凤淡淡道。
“天策府与五仙教不同,门内均为将门之后,天之骄子。而我呢?”他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不过因为我的出身比不上天策府中那些天潢贵胄,他们便处处打压。我熟读文史韬略,武艺绝伦,这么多年却只能做一个小小的颂武将军。”
“而在这狼牙军中,这群蛮夷虽顾忌我是汉人,可我这一身所学,才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这就是你背弃大唐,叛出天策府的原因?”
“我不过是找寻一个可以施展才华之处。”
波幼朵闭了闭眼,看向执迷不悟的谢曦凤“如今天下大乱,民不聊生,血流漂杵。谢将军,这就是你得到尊重的方式么?”
“百姓流离失所,孩童痛失双亲,杀戮横行无忌。谢将军,这就是你要的尊重么?”
谢曦凤眼色深沉,话语冷酷无情“人生自古谁无死,百年之后不过黄土一捧,尘归尘,土归土,落叶归根。况且,这乱世之势又岂是你我能够阻止的?”
波幼朵看着眼前这个,让自己心心念念却不得之人,感到有些陌生“二狗,你是被功名利禄迷晕了眼么?你这样,怎么对得起死去的阿九?”
谢曦凤听到自己义妹的名字,那个曾带着无依无靠的自己走进天策府,并对自己多加照料的亲人。。。抿唇。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是我对不住他们那大概是我做的最后悔的事情了。”
波幼朵握着虫笛手颤了一下“她的死。。。与你有关?”
“哈,也是。。。你既掌握洛阳枫桦谷的军事调动,又怎会不知阿九身陷囹囫!”
一个接一个的真相出现在面前,波幼朵已然怒极了,连蛊虫也不用,拿着笛子就攻了上去。
其实五仙教弟子自幼也要学习近身战斗,但因他们更偏好用蛊,所以很多人都以为他们只会用蛊用毒。事实则不然,谢曦凤甫一交手便察觉了到一股巨大的压力,虫笛夹着内力猛力打下,让一开始轻敌了的谢曦凤差点没能架住。
波幼朵毒经心法运转,不过十多招的功夫,谢曦凤整条胳膊就都变成了黑色,连手中的枪都有些拿不稳。一个不小心,被虫笛过处的气劲扫到,胳膊上便被开了个口子,鲜血顺着铠甲蜿蜒出一道红色的痕迹。
波幼朵越打越怒,下手也越来越重,喝到“为什么不还手?!”
就这一句话的时间,谢曦凤身上就又添了三道新伤。他没有说话,只是任由波幼朵发泄自己的情绪。
随着时间推移,谢曦凤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动作越来越迟缓,直到大腿被伤到,只能单膝跪地支撑身体的时候,波幼朵才停下手。
你为什么不向我辩解?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苦衷?为什么不跟我说你其实并不想对灵灵和阿九下手?!
他看着谢曦凤因为强忍痛楚而皱起的眉头,因为中毒而发黑颤抖的双手,和没有丝毫为自己辩解的嘴唇,恨不得直接给他下一个夺命蛊一了百了。
但是他舍不得。
波幼朵右手半捂着眼睛,痛心的想着,已经到这种时候了,为什么他还是舍不得?!
为什么在知道一切的一切的罪魁祸首之后,他还是下不了手?!
他忽然很悲哀。
无奈自己情种深种。
痛恨自己无法为死去之人报仇。
更悲哀自己没能早日发现,阻止悲剧发生。
谢曦凤看着面前之人紧皱的眉峰,只觉得心脏抽痛。
明明爱他,为什么我却总是在伤害他?
明明想要保护他,为什么我却总是让他痛苦纠结?
他微微闭上眼睛,枪上红缨随着风飘飘荡荡“波幼朵,事情既已发生,你我都不要再多提了。当年蒙你相救,我才活了下来。”
波幼朵咬牙道“我宁愿当初没有救你。”
谢曦凤听到这般绝情的话,打在身上的雪花就如同砸在心脏上一般,彻骨寒凉。
“你杀了我吧。”
突如其来的一句,让波幼朵握着虫笛的手又是一紧“你以为我不敢么?!”
“身为将士,我早已有了战死的准备,死在你的手上,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我已经欠了你太多,也欠了灵灵和阿九太多。虽然我并不后悔加入狼牙军,但伤害到你们,我纵然功成业就又有何用?早在阿九坟前我就知道,自己死不足惜。。。自那日以来,我夙夜难寐,终于还是等到了你。
“动手吧。”
原谅我的自私,我深知自己罪无可恕,如果一死能够偿还的话,我希望动手的是你。
看着昔日倾慕的人在自己面前引颈就戮,波幼朵感到自己胸口发闷。阿九死去的愤怒和灵灵失踪的愤怒都驱使着他杀了眼前的人,可内心的爱意和多年相处的亲情却在制止自己。
他有些颤抖,寒风似是浸透长衫,令自己浑身僵硬,手中的虫笛变得重逾千斤。
为何会如此?波幼朵忍不住问自己。当年四人把酒言欢,共度江湖风雨,放歌四海逍遥,何以落得如今?
他看着谢曦凤,似是要看到对方心里去。画虎画皮难画骨,二十多年的相处,为何仍旧看不透人心?
波幼朵心中苦涩满溢,却仍旧无法说服自己。
最初的最初,自己的愿望仅仅是希望他能一瞬顺遂;再然后,想要和他相守一生;救了曹雪阳,自己觉得他若安好,那这些付出也都值得了。但现在呢。。。?
他要自己亲手杀了他。
何其残忍。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之时,旁边忽然传来一丝轻微的响动,被波幼朵捕捉到了。他将虫笛横在面前,戒备道“什么人,出来!”
一个面色冰冷如霜的剑客慢慢走了出来,一双没有温度的眼睛看向谢曦凤。
谢曦凤踉跄着,撑着枪努力站了起来。单脚撑着身体,长·枪一横,挡在波幼朵面前戒备道“逐日长老令狐伤,你来有什么事么?”
令狐伤道“安禄山大人早知你靠不住,派我来收尾。”他像是看死人一般看着两人“一起上?”
谢曦凤小声对波幼朵道“你先走。”然后枪风一扫就攻了上去。
波幼朵楞了一下,看着他挥舞的枪影,和腾挪间滴落的鲜血,心绪更为混乱了。
他拿起虫笛吹奏,令狐伤注意到了,一个假动作避过谢曦凤,长剑犹如闪电一般刺了过来。
波幼朵闪身躲开,一阵高昂的笛声响起,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夺命蛊就从雪地里涌了出来,像令狐伤爬去。
令狐伤眼神一利,剑风带着内力,将扑上来的蛊虫瞬间缴得粉碎,留下了一地虫尸。
波幼朵趁机拉住谢曦凤,半架在肩上,低喝道“走!”
两人就趁着令狐伤不得脱身时迅速脱身了。
运起轻功马不停蹄地飞了一个时辰,确认令狐伤无法追上来之后,两人才找了一个空房子歇下。
这个屋子的主人应该是出逃避难了,屋子里除了床等一些不好带的东西留下了,其他什么都没有。波幼朵用袖子扫了扫积了一层灰的床板,小心翼翼的把已经晕过去的谢曦凤放上去,给他止住还在淌血的伤口,自己则搬了一个陈旧的木椅,坐在床边发呆。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要好好理清思绪。
波幼朵内力深厚,寒暑不侵,就这样坐着也没感到什么,直到床上之人抖了一下,才意识到此时尚是寒冬。谢曦凤也是孤单惯了,即便是在昏迷中,冷得受不了了,也不说话,不求助,只是可怜的自己蜷缩起来继续抖。
波幼朵却看不下去了,将自己包裹中的衣服拿出来,盖在他身上,又出门捡了些半干的柴木,抖掉积雪,带回来生火。
直到夕阳西下,谢曦凤才悠悠醒转。他醒来后,看着空荡荡的屋顶,迷茫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直到转头看到火盆边的波幼朵,这才想起来之前发生了什么。
波幼朵用木枝挑了挑火,感受到落在身上的视线,这才抬头看向对方,一时相顾无言。
最后反而是谢曦凤先开口了“阿波。”他静静地看着坐在那里的人,即便知道两人间还横跨着许多问题,但他的心下还是感到一阵温暖。
“我曾在九将军面见皇上前,无意间与他讨论过杨玉环魅惑君王,累使皇上夜夜笙歌,罢却早朝之事。九大人心性坦率,第二日面圣时便上奏此事,却没想会就此被赐死。。。”
或许是气氛真好,或许是情不自禁。谢曦凤自己也没想到,原本从不打算争辩的事情,就这样说了出来。
“因为这件事,阿九悬印远走。在她出事时,我人在天策,确不知情。”
波幼朵本以为阿九之死是他主使,却没想到他是这样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的。“所以。。阿九出事你并不知情?”
谢曦凤苦涩道“我若知情,便不会是这样的结果了。”
他又接着道“灵灵来刺杀我那晚,我知道那山下有条河,也知道她不会死。”
他紧紧盯着波幼朵的眼睛,,问道“我从未想要伤害你们任何一人,你相信么?”
你还相信我吗?
我还被相信着吗?
像是等待审判一般,谢曦凤手心都是黏腻的汗水,心脏也跳动的格外剧烈。
“我信与不信,又有什么用?”波幼朵叹息道。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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