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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节

    九月花满庭 作者:木随风

    第14节

    叶田田等在相府之外,仰望相府门匾,这进次的院落让她觉得住在偏远丰州的自己是多么渺小无知。她本不该来相府,但是因为父亲所赠的礼物有误,她不得不亲自送来免得父亲出丑。

    在等待的时候,却见一顶宝盖轿子轻轻在门口落下。下来一个清丽脱俗、衣着华美的女子。这女子一眼便瞧见了她,叶田田身上的衣着朴素,又是生面孔,虽然生得美貌但是与在都城之中大多依靠身份存活的女子不太一样,便知道她必定不是都城人。

    像叶田田这般的,一般被人瞧不起。

    相府门口的小厮见到这顶轿子,连忙谄媚地过来迎接。几个人将叶田田拦在了一边,动作粗俗野蛮。可怜的叶田田眉头稍蹙,跌在地上硬是没有吭声,正扶着腰要起身的时候,却见一只柔嫩无暇的手递了过来,放在自己眼前。

    抬眼一看,那人正背对着光,笑容和缓,语气轻柔。

    “来,我拉你起来,你没受伤吧?”

    叶田田捉住了她的手,觉得她的手心很温暖,很安心。即使一年后在宫中故人重见,即使她当时并未认出自己,但初见时候的这副画面,就像是熨帖在了她脑海中了一般。

    “你要进相府?”女子微笑着问。

    “嗯。”叶田田腼腆地回。

    “找宁相?”女子挑着眉问。

    “我是来找我父亲叶镇的,他在相府作客。”

    “是这样,”女子思索片刻,走在前头回首道,“你跟我来罢,我带你去见你父亲。”

    叶田田打从她落轿开始便觉得她的身份必不寻常,如此一来更加肯定她必定是相府的小姐。后来父亲出来的时候笑着握着自己的手说,“田儿,你是怎么认识宁家小姐的?你可知道她就是宁缕,是宁相最疼爱的孙女。为父在相府等不到宁相爷接见,却有幸见到了宁家小姐,她已经代宁相收下礼物,我们总算可以回去了。”

    叶田田有些吃惊,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和父亲离开宁相府的时候,她总觉得宁缕笑着的脸在自己面前不停出现,而自己掌心里,似乎还残留着来自她手心的温度,她轻轻握住拳头,微笑着陪着父亲离开。

    太阁。

    唐玖月好像有点乏了,命人泡了壶茶来慢慢品着。茶水冒出的热气在眼前氤氲,让唐玖月的眼睛也似乎隔了一层轻纱。

    德成见她不再问便有些急了,微微探出身子问道,“丽妃当年是与侍卫私通被人发现才被皇上下诏处决的,你凭何说她有冤?”

    丁枫冷冷一笑,从怀中拿出一方白色绢布来,但见绢布上血迹点点,很是刺眼。

    “这是宫女小春写的血书口供,上面记录了她如何与人串通陷害丽妃有私情!”

    一向温和的朱奎此刻却突然大怒,斥道,“必定是你胁迫宫女造的假口供!”

    唐玖月指端在茶盏上轻轻一敲,冷冷地瞥着朱奎。

    丁枫也斜了朱奎一眼,冷言冷语道,“这宫女小春乃是当年丽妃身边的贴身宫女,丽妃所有的事情她几乎都一清二楚。可是在丽妃出事的前段时间,她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了大量的钱财,这些钱财都通过宫门侍卫以及太监传给了宫外的情郎。此事经过多数人之手,你若不信尽可以问他们来查证。”

    朱奎抿了抿嘴,一时无言以对。

    德成的脸色有些异样,不再开口。

    沈满瞅了瞅这两位贵人,总觉得他们各怀鬼胎,说不准本身就牵连到案件里面。又抬眼瞄了唐玖月,而此时唐玖月正在喝茶,察觉到了这边的视线便往下看,一看便对上了沈满的目光。

    她倒是不躲不避坦荡自然,沈满却心慌地避开了。

    丁枫继续道,“据宫女小春交代,当年皇上离宫前,曾经有人让小春将一封信交给丽妃。丽妃收到此信佯装生病留在宫中。”

    “那信是何人所写?”青柠问道,“又是什么内容?”

    丁枫望向她,慢慢地回,“署名宁缕。”却闭口不谈信中所写,青柠刚要再问,却听见唐玖月那传来轻轻地一声咳嗽,她便将快要问出口的话压回了肚子里。

    丁枫方才说话的声音虽是又轻又淡的,但却震慑了全场。

    如果当年真的是宁贵妃写了这封信,那就有可能是宁贵妃故意留下丽妃进而构陷她与侍卫有染以求上位!

    但沈满隐约觉得事实并非如此,因她见到了宁贵妃谈及此事时的表情,即使皇宫会让人变得残忍和冰冷,但直觉告诉她宁贵妃断然不会陷害丽妃。

    “署名是宁贵妃,但却有可能不是宁贵妃所写,只因为交给丽妃信件的人是她的贴身宫女小春,故而丽妃不会怀疑这封信究竟是出自于何人之手。”青柠分析得头头是道。

    “不错,”连依起了八卦的心思,顺着连依的话头接下去道,“既然有小春的口供在此,又有人证明了小春有收受贿赂的嫌疑,那么丁公子,你能否告诉我们究竟是谁在构陷丽妃?”

    丁枫冷哼一声,扭过头,慢慢地抬起手指了一个方向。

    “主谋,是他的母妃端妃。”

    众人齐齐望向了朱奎,只见朱奎脸色苍白如纸。

    “胁犯乃是田儿的父亲当朝尚书令叶镇,以及丽妃身边的宫女小春!”

    丁枫的话音一落,厅内顿时寂静无声,若此刻有针落地亦能听见响动。

    沈氏的嘴唇抖了抖,不敢质信道,“叶镇乃是田儿的父亲,怎么可能参与到谋害自己女儿的阴谋中?!”

    丁枫苦涩笑道,“沈夫人,这都是真的。当我得知叶伯父也牵涉其中的时候,我也是和您一样的反应。但是后来,我用‘入门’之术试探他在梦中说出实情,而实情就是——”叶枫的眼神变得黯淡,“叶镇为了自己的前途,甘愿以女儿做踏脚石,以牺牲她作为代价,换取他的尚书令之位。否则您以为,为何凭他平淡无奇的本事能够在短短几年间位居朝中二品大员之位?他第一次升迁,靠的是田儿在宫内封妃,他的这一次升迁,靠的则是他亲生女儿的性命……”

    连依不禁问身边的青柠,“既然丽妃得宠,为何要牺牲丽妃依靠端妃?”

    青柠黯然道,“也能是因为丽妃的秘密被发现了,尚书令知道丽妃不可能再往前一步,又担心丽妃的秘密会败露连累他,故而转投端妃,求自保之余更争取了仕途。”

    连依愣怔一时无法理解,“丽妃有什么样的秘密这样致命?”

    青柠看了看唐玖月,又看了看沈满,摇了摇头一声长叹,“此事该你知道的时候你自然就会知道,只是此刻我还不能说。”

    ☆、第056章

    唐玖月在众人的沉默中淡淡开口,“丁枫,你现在已经完全招供了么,可还有什么隐瞒的?”

    丁枫慢慢勾起唇角,“唐姑娘,我有几句多余的话想对你说。”他缓缓道,“当年考场一见便觉得你绝非常人,如今年纪轻轻就坐上了大门监之位,我实在很羡慕你。但我绝不后悔当初所做的决定,我今日能用自己的方式为她沉冤昭雪,为她报仇,可以说我这一生也诚然没有遗憾了。唐姑娘,你现在还不知道这样的滋味,若是你遇见了这样的事情,我想,你定然会比我还要疯狂,我不会看错人的。”

    唐玖月目光平静,看不出喜怒,视线轻轻扫过坐在那头的两个人,半倚着身子道,“公主和大皇子可还有话要问?”

    被问的两个人皆沉默摇头,各怀心事。

    唐玖月指端轻扣扶手,思量半晌后道,“那么就将丁枫暂时收押,等本门监禀明皇上之后再作定夺。”

    几个人同时起身,唐玖月一如既往地消失,将德成公主和朱奎尴尬地晾在厅中。但好在青柠够世故狗腿,强行拉了连依与她一同替唐玖月送德成与朱奎出太阁。接着在太阁大门前摇着手送走了两驾马车。

    当马车彻彻底底在视线里消失之后,青柠总算松了一口气弯腰驼背站在那儿。连依觉得她方才还挺直的脊背瞬间就坍塌了,跟一缕魂儿似地。

    “走吧。”青柠有气无力地拍了拍连依的肩膀说。

    连依饶有兴趣地趴在她肩头问,“你为何突然这么萎靡?”

    青柠指了指自己头上插着的银针心如死灰道,“数一数有几根银针?”

    “八根?”

    青柠脸色更加颓败,腰也更弯了,头简直要顶到地上。

    连依好奇地跟上去,只听青柠低声喃喃念道,“本来有九根的,本来有九根的……”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微弱,最后一个踉跄就要往前跌去。这时候有只手绕过了她的腰身,及时将她扶住。

    青柠朦胧地睁开眼睛,瞧见那火红的影子,强行扯出一个笑,“多谢…你啊……”

    连依没好气道,“你——真——沉。”

    丁枫被押入了太阁的牢房,太阁的牢房与大理寺以及刑部的不同,做的颇有格调也颇为怪异,因为此处是专门关押阴阳道内中人的地方。

    沈满随着唐玖月来到此处,从方才开始沈满其实就一直跟着唐玖月,唐玖月发现了,但是也没有反对,于是沈满就腆着脸一直跟着,直到不知不觉到了这里。说实话,沈满回忆不起方才进来的路。

    “阴阳道分七大门类,我们太阁的监牢也是按照这几种门类所建。譬如我们刚刚路过的那一间,里面铺了满满的垫絮做了隔音,可以说,进入里面的人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其余的,他什么也听不见,这就是为精通角徵之人所设的牢房。”唐玖月驻足回头,对着沈满细心解释。

    沈满点头将她所说的都记下。自古以来牢房都是最为隐秘且最紧要的地方,唐玖月既然毫无顾忌地带她来太阁的牢房,至少说明她将自己当成了徒弟,她现在正扮演着师傅的角色来教导自己。

    接着又路过一间,沈满嗅到了空气中呛鼻的味道,捂着鼻子道,“难道这是丹门的牢房?”

    唐玖月略一颔首,“丹门的人最容易走入邪门,大多数长期服用丹药导致人不人鬼不鬼,所以对付他们不必再用其他的办法,只要将他们丢在这里断了丹药即可。”

    沈满看见一个满身绿毛的人形物体在里面打滚,见着人来了,那东西迅速地扑了过来,用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自己。

    唐玖月按住沈满的肩膀将她往后轻轻一拉,然后直视那怪物。

    绿毛怪一见着唐玖月就像是受了惊吓一般,迅速地躲到墙边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沈满咽下一口口水,可怖地看向唐玖月。但是唐玖月那妖娆美丽又淡漠的脸着实也恐怖不起来,沈满又想自己方才觉得唐玖月也许很可怕的念头还真是可笑。

    “到了。”唐玖月停在最里面的一间牢房前,驻足往里面望。

    沈满打量这里,与其说这是一间牢房,不如说这里是一间布置朴素的木质小屋。透过铁栅栏之后的门窗,可以清晰地看见里面坐在椅子上的一个人,这个人便是今日才落网的丁枫。

    丁枫的身材瘦弱不堪,衣衫就像是挂在上面似地空空荡荡,但举手投足间隐约还能见他当初的风采。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沈满绝对想不到丁伯竟能变成此时的丁枫,虽然他们都是一样的容颜,但气质神态乃至说话的语气完全不同。

    这才是本来的丁枫,那个才华能力能和唐玖月匹敌的男子,只可惜为了一个情字,痛痛快快地葬送了一生,落得如此下场。只是丁枫这般痴情,到头来也只是一厢情愿,据他方才所说,那丽妃娘娘甚至没有与他见过几次,却让他情根深种为丽妃做到如此地步,实在可惜可叹又可悲。

    “你来了。”丁枫起身笑迎,似乎早已料到唐玖月会来见他。

    唐玖月打开铁门,弯腰进了屋内,沈满也随之跟上。

    丁枫上下打量着沈满,沈满被他这么一瞧,就觉得浑身都很不自在。但更加好奇的是唐玖月独自来见丁枫的目的,这里一定有话是当着大家的面不能明说的。

    “丁枫,丽妃的案子已经发生了那么久,为何你现在才想到要复仇?”唐玖月一开口就直击要害,让人措手不及。

    沈满一怔,旋即心里“咯噔”一声。不错,丽妃的身子都已经化成了白骨,朝廷和后宫之人都已经渐渐将这个人遗忘,丁枫若要倾心复仇完全可以在当年丽妃刚死的时候就下手,何必要等到现在?

    丁枫冷冷道,“若我说‘入梦’之术我是近来才有所成的,你会不会相信?”

    唐玖月走到他的身边凝视着他,“我不会相信。”

    沈满完全没有插入的余地,只觉得这两个人虽然都没有动,但其间已经有一股看不见的气流在剑拔弩张地对峙着。

    如果说方才觉得青柠对丁枫的夸赞完全是夸张和传言的话,那么此刻沈满的确对丁枫能够匹敌唐玖月的说法相信了一分。

    丁枫笑了笑,微微抬起下巴,然后斜视着唐玖月,“我不会告诉你这个原因,但我想多嘴告诉你另外一件事情。”他的视线略微偏移,又落在了唐玖月身边沈满的身上。

    “我曾被寄以厚望,与你一样在考试中脱引而出,成为下一任大门监的人选。但是我却意外地得知了一个秘密——”丁枫神秘地笑着,“想必唐大门监此刻已经知道了这个秘密。”

    唐玖月问,“你有解救的法子?”

    丁枫道,“除了你所得知的法子之外,没有其他办法。”

    唐玖月默然。

    丁枫的目光一闪,手快速地伸入袖中掏出一把粉末。沈满反应也极快,迅速地往前跨了一步,用身体将唐玖月护在了身后。四周顺便迷蒙一片,不知道身在何处,脚下也渐渐发虚,身子发软。一片混沌之中,沈满感觉到有人她的身后按住了她的肩膀,接着耳边的一个熟悉的声音轻声道,“当心,我们要入梦了。”

    ☆、第057章

    入梦之前明明是初秋,到了梦里却是一个白雪皑皑的冬日。

    两个人先后落入芦苇荡中,唐玖月身手好,在脸朝地之前翻了个身稳稳地立在地上,说不出的飘洒俊逸。但沈满却没有这么好运了,她面朝下跌在芦苇荡中,脚下是半深半浅的淤泥,于是浑身又臭又脏又湿。

    唐玖月的鞋子也是这般。

    等沈满爬起来时,唐玖月已经打量清楚周围的环境,只见她微眯眼睛眺望远方,“此处其实离都城不远,我们首要先过一条河,接着翻几座山,再过一个小镇,走个一天一夜山路就可以到了。”

    沈满听着她一连串说出这些来惊得合不拢嘴,按照唐玖月这般说法还不算远,那么究竟什么地方才是远?沈满瞧瞧自己,芦苇荡的水已经没到了足踝,别说翻山越岭了,就算是走出这里也挺艰难。

    “大门监,在那之前有没有地方给我们换身衣裳?”沈满抱着自己连连哆嗦,连头发丝儿都在滴水。

    唐玖月上下打量她,心头一软,“我们现在在梦里,对目前的情况一无所知,为了谨慎起见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唤我罢,不要再叫大门监了。”

    “像以前那般唤你?”

    “唐姑娘,”唐玖月拨开面前的一两根芦苇,回首用余光看着沈满,淡淡道,“你以前是叫我唐姑娘。”

    沈满甜甜地笑了,觉得这样称呼她远比冷冰冰的“大门监”要亲近许多。

    “好。”

    唐玖月继续往前走,脚步也是艰难,“虽然我们目前是在梦里,但这一切也都是真实的。我们如果在梦里死了,或者留得太久都会被永远困在梦中。解开‘入梦’需要找到这个梦的主人。”

    “找到梦的主人怎样做才能让我们回到现实?”沈满问。

    唐玖月眼眸动了动,回道,“找到了我再作解释。”

    “谁会是这个梦的主人,我们如何能找到他,会不会就是我们自己的梦?”

    “你说的也有可能,但是丁枫造诣深厚,他所造的梦没有一定的规律,我们只能先去探查探查才有可能找出最可能的造梦者。”唐玖月慢慢说道,“被困于梦中的人很可能醒不过来,就是因为他找不到这个梦的主人。”

    “丁枫让我们入梦,这个梦的主人一定是他认识之人。”沈满分析道,却一不小心踩入了一个水坑。正要跌倒的时候是唐玖月扶拉住了她。沈满抬眸,对上唐玖月那一对幽深的眸子,沈满怔了怔,看着她拉着自己的手,心中胡思乱想着。

    这次和唐姑娘一同入梦,虽然凶险,但也不是完全没有一点好处。至少能与她独处,这样的机会往后怕是不会再有了。

    “小心一些,”唐玖月视线飘远,落在远处的一个定点上,“这个芦苇荡有点诡异,明明走了这么久,却不见出口。”

    “会不会是——”沈满迟疑。会不会又中了某种诡异的阴阳道术?这段日子沈满已经对变化万千的各种阴阳道术见怪不怪了,若再见识到一个也算她的福气。

    “哗啦——”一声清脆的水声拍到岸边,引起了两个人的注意。沈满和唐玖月同时往那处望去,但见芦苇的尽头一叶扁舟正缓缓驶出,入了两个人的视野。

    这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轻飘飘地浮在水面上。有一个女子正在船头弯腰蹲着忙活,这女子看起来甚为年轻,鹅蛋脸,皮肤光滑洁白。船头还晾了一件衣裳,瞧着是个男子的。

    唐玖月眸色微变,拉着就要冲出去的沈满道,“这样的地方有这么一艘船,你不觉得有些奇怪么?”

    沈满的确也有这个预感,“看这位姑娘的打扮不像是寻常的渔女,却不知道这船舱内是什么人。”

    眼见着小船悠悠从眼前划过,沈满不由得偷瞄唐玖月。这荒郊野外的,他们泥足深陷于芦苇荡,若是错过这艘救命的小船,很可能要在这寒冬腊月的晚上露宿郊野了。他们身上的衣衫单薄,又浑身湿透,这一晚上下来恐怕不死都要丢半条命。

    “莫急,”唐玖月的脸色凝峻,“如果他们真的有猫腻自然会停下来。如果没有停,我们再去叫住他们不迟。”

    沈满觉得有理,于是只能站在一边耐心等着。

    只见小船轻飘飘地从面前驶过,水哗啦啦地拍在芦苇上,波光粼粼煞为好看。

    但沈满的脚却被冰冷的水浸湿到麻木。

    唐玖月微微侧目沈满,低头看她的脚,脸上略有动容。

    他们始终没有叫住小船,但小船却自己停下来了。沈满脸色灰败,心想完了,唐姑娘必定会拒绝船上居心不良之人的邀请,而这同时意味着自己和她今晚必定要在这阴恻恻的芦苇荡过上一夜。

    “两位姑娘,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船上的女子笑得灿烂,看起来天真无邪。热心地拿着一根撑杆递给他们,娇滴滴道,“瞧你们都湿了,这么寒冷的天气亏得你们能站这么久。快点上来罢,别受了寒气伤了身子。”

    沈满看着她身后冒出的一股热气,才知道她方才在忙活什么。船头正炖着一锅热汤,看起来是豆腐鲫鱼,乳白的汤水正在滚烫冒泡,香飘四溢。光是闻着就觉得食指大动,身上也温暖起来,只可惜……

    “多谢。”唐玖月道了一声,接着伸出手抓住了撑杆跳上船去,身形依旧飘逸轻松。

    看到她毫不犹豫地出尔反尔跳到了船上,沈满顷刻间呆若木鸡。

    方才某人还在说什么来着,不是说如果船主动停下来邀请他们上去他们必定不能上去么?这才一刻功夫,怎么就变卦了呢?她难道不怕船内坐着的是一只老虎,就等着将她们拨皮拆骨了吗?

    “小满,还等什么,不上来么?”唐玖月问。

    沈满没有唐玖月那样好的身手,只能硬着头皮狼狈地爬上船,接着发现自己的衣衫在挂水,因为轻薄,衣衫紧紧地贴在身上,更显出沈满窈窕的曲线来。感觉到身边来自于唐玖月的视线,沈满的脸微微发烫。

    唐姑娘看起来有点不开心。

    “哎呦,这位姑娘全身都好像湿透了,我里面还有几件干净的衣裳,如果两位不嫌弃的话先换上罢。”那女子道。

    “那就有劳姑娘了。”唐玖月丝毫不客气,“请问姑娘如何称呼?”

    那女子显然愣了一下,然后笑着道,“叫我小昀就可以了。”

    “那么麻烦小昀姑娘找一件厚实的衣衫,”唐玖月摸着下巴思索,强调道,“如果实在没有就拿一床棉被来。”

    小昀有些跟不上节奏,“棉被?”

    “嗯,”唐玖月又在打量沈满,无比认真地道,“能把她裹起来就行。”

    沈满,“……”

    “小昀,外面来了客人?”里面有个虚弱的声音问,听起来很年轻,也很温和。

    “是,公子。是两位姑娘,我看他们孤零零地在芦苇荡里,所以邀请他们上来了。”

    “哦?”里面的人稍微停顿了一下,“既是如此,就请这两位姑娘一起入内喝口热汤罢。”

    “是,公子。”

    唐玖月眸子微微转动,隔着一层棉布帘窥视到里面的一个影子,那人影消瘦,身上披着厚厚的毛绒毯子。

    这个人……

    小昀甜甜地笑着挑开一角帘子冲着里面道,“公子,麻烦您先出来一下,这两位姑娘身上都湿了,需要换一身衣裳。”

    里面的人立即应了,“嗯,好。”声音和缓如清风霁月。

    说着有人就从里面矮身走了出来,一照面,唐玖月皱了皱好看的眉。

    沈满看见这个男子,觉得这个男子长得虽然俊俏,但眉眼中有说不出的怪异和邪气。可这人说话的语气表情分外柔和,想必是体弱的缘故。

    男子分别朝着她们颔了颔首,有礼有节地问道,“恕在下直言,外面天寒地冻,荒无人烟,为何两位姑娘会出现在此地?”

    沈满在唐玖月的眼神示意下扯谎道,“实际上我和姐姐出来游玩,路遇劫匪,慌忙之下只能逃到这片芦苇荡,结果便被困在里面了。幸好遇见公子和这位姑娘,否则我和姐姐怕是难以找到出路。”

    男子眉眼含笑,“原来是这样,未请教二位姑娘芳名?”

    唐玖月冷淡道,“唐白衣。”

    沈满差点忍不住笑出声。唐白衣,这原来就是唐大门监行走江湖时候用的别称,她倒是用得顺手。那自己呢?沈满瞅了瞅自己的衣裳,今日是一件绿色裙子,于是眉眼一弯,抱着唐玖月的胳膊笑着回道,“我叫唐绿萝。”

    唐玖月盯着沈满抱着自己的手瞧了许久。

    沈满方才谎称与她是姐妹,就是为了借机亲近。想必唐玖月在这种情况下不会固执地拂了自己的面子。

    男子侧身送示意她们入舱,“两位姑娘请,快点换上干净的衣物罢,免得受了凉便是我云某人招待不周了。”

    ☆、第058章

    船舱内布置精巧,铺着暖绒绒的地毯,这样一来就可以随处躺着,燃着檀香,但遮掩不住里面的药味。中间放着一个矮桌,不大不小,正好四人所用。矮桌边上铺着四张垫子,桌上只有一碗药,正腾腾地冒着热气。

    “我方才见那位云公子病怏怏地,想必是打扰人家喝药了。”沈满望着桌上那药道。

    唐玖月却二话不说背过身去褪下衣裳,这衣裳已经褪到了肩头,露出滑嫩白皙的肩膀来。她盘膝坐在地上,香肩半露,说不出的妖娆妩媚。接着又挽起长发随意地团着,几缕碎发散落,露出纤细的脖颈来,有一种随意地懒散的气息。

    沈满一见,脸上顿时浮现可疑的一抹红来,心虚地避开眼神,“唐姑娘,你——”

    心“噗通、噗通”地跳。

    “外面两个人绝不简单,你我速速换上衣裳以免打斗起来逃走的时候还是湿漉漉的。”见沈满有些走神,唐玖月便回过身靠近她。沈满看着她越来越放大的脸,看见她的睫毛几乎都要扫过自己的脸,闻见她身上的独有味道,沈满的脑袋就“嗡——”地一声陷入空白。

    所有的人几乎会对漂亮的事物动心,沈满是人,自然也喜欢漂亮的东西。唐玖月毫无疑问是个美丽的女子,她是大丰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门监,也是第一个以女子之身令天下人叹服的大门监。这样的才气和长相,定然有不少人趋之若鹜。

    沈满不得不承认,在这一刻,她似乎听见了自己心中愈发清晰的一个声音。

    但顺从那个声音是不对的。

    “你在想什么?”唐玖月的声音四平八稳,仔细盯着沈满的脸一通观察,挑了挑好看的眉道,“难道要我替你换衣裳?还是说,真的要裹一条被子?”

    沈满吸了口气,往后避了避道,“我自己换上。”说着就转过身背对着唐玖月,拿起最里面的一套男装换上。

    这艘小船上只有小昀和云公子,小昀的衣裳给了唐玖月,那么沈满只能换云公子的了。虽然不太喜欢穿其他男子的衣服,但沈满别无选择,总不能让唐玖月穿这个罢?

    唐玖月一直注意着沈满的神态动作,心中略有疑团。

    小满方才究竟怎么了,为何她会突然闷闷不乐?

    沈满和唐玖月钻出船舱的时候,见到小昀正在和云公子立在船头聊天。云公子果然一副孱弱的样子,身上的衣裳披了一层又一层,最外面裹着一条白色的狐狸貂裘,毛茸茸的领边裹着他的苍白的俊脸。

    小昀见到两个人出来,眼睛顿时变得亮晶晶地。笑着过来亲昵地想要拉住唐玖月的手,但唐玖月却不客气地避开了,接着她又来拉沈满的,沈满觉得这是人家的地盘不能那样不给人面子,于是任由她拉着。

    只听小昀兴奋地道,“见着你们落芦苇荡裹了一身泥的时候还不觉得,此刻换了一套衣裳,实在是太漂亮了!”她的嘴唇动的很快,字里行间时时刻刻透着兴奋和热情。

    “绿萝姑娘穿这一身男装和白衣姑娘站在一块儿,不像是姐妹,倒像是约好私奔的一对小情侣!”

    这话说得沈满又心虚了,只能干笑着陪着。但同时竟然也有那么一丝窃喜——难道我和唐姑娘看起来真的相配吗?

    若我是男子,该有多好。

    但若我是男子,只怕也配不上她。还不如现在这个样子,能跟在她的身边,能伴她左右,女子的身份能让他们之间的芥蒂、外界的流言蜚语少许多,能避免很多麻烦和纠缠。

    唐玖月静静地望向云公子,淡淡道,“云公子和小昀姑娘为何会在此泛舟?”

    沈满看了唐玖月一眼,不错,唐玖月这话正问到点子上。这二人怎么看都是出身富贵人家,一个是公子,一个是丫头,只有这两个人一艘小船来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实在可疑。

    小昀脸上的笑容不减,声音甜美地可以揉出蜜糖。“我家公子有不足之症,大夫说都城里的环境嘈杂不适宜养病,故而被老爷夫人赶了出来游山玩水,不陶冶好心境调理好病情就不得擅自回去。”

    “就你们两个人?”唐玖月追问。

    “嗯。”小昀点头。

    唐玖月环顾了下四周,平静地问,“不怕被人打劫吗?”

    边上的云公子嘴角抽动,似乎快要笑出来了。咳了咳道,“难道二位是来打劫我们的?”

    沈满一向知道唐玖月语出惊人,但没想到竟这么直接。面前的一男一女,在这样的荒郊野外出现,还好巧不巧地停留下来搭救她们。要么是百年一遇的大好人,要么就是别有居心的坏人。按照唐玖月之前的分析,这两个人必有所图,沈满能想到的就是打劫或者是绑架了。

    但没想到唐玖月直接将此事摆上台面,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收场。沈满可还是想喝一些鱼汤来暖暖身子呢!

    云公子哈哈大笑,“这位姑娘实在有趣,我和小昀,一个体弱多病站久了都艰难,一个是娇娇弱弱的一个小姑娘,别说打劫你们了,你们莫要生歹心打劫我们才好!”

    唐玖月微微一笑,沈满见着这笑容浑身抖了一抖,总觉得唐玖月要做破天荒的事情了。

    “那么就多谢二位了。”唐玖月却客气地回道。

    云公子裹了裹衣裳,在小昀的搀扶下弯腰回到了温暖的船舱。过了一会儿,小昀探出脑袋邀请二人道,“公子说了,请二位姑娘也进来暖暖。”

    “谢谢。”唐玖月颔首道,接着就要应邀走进去。衣袖却被沈满轻轻扯住,沈满压低声音警惕道,“你之前说有诈,现在还羊入虎口?”

    唐玖月自信地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于是便带头进了船舱。

    沈满也随之入内。

    四个人围成了一小桌,小昀坐在桌角服侍诸人。云公子坐在主位,外面的鱼汤已经熬好,小昀端了进来,放在桌子的正中。鱼汤冒着热气,沈满不住地望那瞧。外面天气寒冷,方才又着了凉,此刻来一碗热腾腾的鱼汤暖身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小昀先替自家公子舀了一碗,接着再分别替唐玖月和沈满舀了。摆在他们的面前,柔柔道,“这鱼是刚从芦苇荡里捕上来的,可鲜美了呢,二位趁热喝了吧。”

    唐玖月却冲着云公子问,“方才听说你们住在都城?”

    “嗯。”

    “姓云……”唐玖月仔细想着,“都城里的云姓不多,敢问是哪家?”

    云公子笑笑道,“听姑娘语气莫非也是来自都城?姑娘姓唐,敢问可是四川唐家迁徙到都城那一家?”

    小昀插口道,“四川唐家可是有名的名门望族,但累世只在四川出入,如今迁入都城的唯有一支旁系,两位唐姑娘莫非是阴阳监气象门唐会源唐门监府中之人?”

    唐玖月的眸中闪过一丝异色,然后还是淡定如常,摇头道,“我们只是平常人家,并不认识唐会源门监。”

    沈满的困惑越来越多,但此刻不是提问的时候。

    云公子又笑了笑,与小昀交换了下眼神。小昀会意,知道已经排除了最后一项可能引起后患的可能。这两个姑娘孤身在此,既不是江湖中人,也不是朝中显贵的子女,那么对他们动手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都说了这么久,两位肯定饿了,快点喝些鱼汤吧。”小昀微笑着道。

    沈满道了句谢,低头看着乳白色的鱼汤,偷眼瞧了瞧唐玖月。

    唐玖月也低头看了眼鱼汤,刚将勺子拿起,却又扣在了桌面上,“两位怎么不喝?”

    小昀不自然地笑道,“我是丫头,你们是主人的客人,你们不喝我怎敢先喝。两位姑娘不必客气了,这鱼汤熬的正好,我自问手艺也很不错,还请两位赏脸。”

    云公子瞥了眼小昀,似乎带了点责怪,“你跟我出来游玩,虽然说是我的丫鬟,但我也没有真的将你当成丫头。你且别忙活,跟我们坐在一起喝汤罢。”

    “可是公子——”

    “来,”云公子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与我们坐在一起,这里没有别人,不要拘束。”

    “是。”小昀无奈地坐下。

    于是现在出现了很奇怪的一副画面,有四个人,在皑皑白雪围绕的芦苇荡,在一艘生着暖炉的小船内,围着一张小矮桌,对着矮桌上摆着的四碗看起来暖和鲜美的鱼汤,却谁也不肯第一个下口。

    “来,公子,我喂您喝。”良久,小昀开口道。

    沈满与唐玖月对视一眼,皆在等待云公子喝下这第一口。

    云公子皱了皱眉,下意识地避了避,但又瞥见对面两位灼灼目光,无奈之下只能抿了一口,接着陪笑赞许道,“小昀熬的鱼汤是我所喝过的最好喝的。”

    小昀眉眼弯弯如新月,“谢公子夸赞。”

    云公子道,“我已然尝了味道,两位姑娘也请喝了吧,真的是人间美味。”

    沈满道了一声谢,心想既然人家也喝了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刚要再问唐玖月意见,却见自己眼前多了一碗鱼汤。唐玖月将面前那碗不动声色地推到了自己面前,开口毫无语气道,“我不喝鱼汤。”

    沈满由是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那就是在都城酒楼之中,唐玖月表现出了挑剔的口味,那么其中一忌就是鱼,唐玖月不吃鱼。

    沈满知道其中缘由,见怪不怪,但对面那两位的脸色顿时很不好看了。

    “啪——”那位孱弱的、动不动就会挂的云公子重重地将勺子扣在桌上,那勺子顿时碎裂成了粉末,但矮桌却毫无影响。但见他眼睛越来越红,脸色越来越恐怖,浑身上下散发一股暴戾的气息。

    “二位还真的不知好歹。”小昀收起脸上甜美的笑容,表情变得诡异恐怖,慢慢地道,“本来还想让二位没有痛苦地过去的,现在看来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唐玖月镇定自如,“我是真的不喝鱼汤,”她抬起头,看着那两个变了脸色的人道,“还想多陪你们聊会儿的,但现在看来,我们要提早为这锅鱼汤闹翻了。”

    ☆、第059章

    白茫茫的冰雪世界,安静的芦苇荡,只有几只不怕冷的野鸭子悠闲地从芦苇中间穿梭而过。似乎是被异常的声响惊动,野鸭子往声响这边看了看,接着像是极为受惊似地飞快地“嘎嘎”连叫几声游走,转眼间,只留下水里浅浅的波纹在一圈又一圈往岸边荡去。

    芦苇荡中稍微开阔一点的地方,孤零零地一艘小船摇摇晃晃。偶尔发出打斗之声,接着就是几下闷哼。

    “啪——”一个砂锅被丢了出来,“噗通”一声没入水中。

    “哐当——”几个茶杯伴着碗碟的碎片又溅了出来,落在船头与水中,就像是琐碎的月光般银色满地。

    “哗啦——”一件不知道是谁的衣裳挂在门边,上面破了好几个洞。

    只听船舱内一个男声叫喊道,“动手就动手,脱我衣裳干嘛!”

    好一会儿,才听见有人冷冷回道,“冻死你。”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另外一个娇滴滴的女声问,语调里充满了畏惧警惕。想必此刻已经后悔招惹了这两个女子。

    先前的那个女子并没有回答这话,船舱里面的打斗在激烈了一阵之后戛然而止,想必是其中一方已经收拾了另外一方。

    沈满右眼青肿,头发倒也不乱,捂着眼睛走到那两个被唐玖月捆得死死的一男一女面前问,“你们俩又是何人,在这荒郊野外究竟做了多少坏事?”

    那一男一女不开口,男的沉默地看着唐玖月,女的抿了抿唇将头撇到一边。

    唐玖月风度依旧,只是衣裳上有些褶皱,她皱了皱眉眉头很不满意这件衣服的布料与手工,完全不能够和太阁青柠所做的相比。她慢慢走到船舱的角落,打开那里的一个矮柜见到了里面的东西。

    沈满跟了过去,看见矮柜里面的东西之后不禁花容失色。

    只见柜子里放着累累白骨,还有刚刚开始腐烂掉的人头,那人头的眼珠子掉了一颗,露出阴森恐怖的黑洞来。

    沈满心里正发毛的时候,但见那人头的眼珠子转动了一下。她立即吓得脸色苍白,躲在唐玖月的身后指了指道,“唐姑娘,里面的人头眼珠子会动!”

    唐玖月蹲了下去,脑袋正好对着那颗人头。这人是个男子,头上束发的簪子是白玉做的,质量上乘,做工精巧,想必是大户人家的贵公子。这个人头外皮已经腐烂,有些地方已经露出血红色的肌理来,有片嘴唇已经烂掉了,牙齿白森森地露在外面。

    唐玖月打量了许久,谨慎又肯定地下了结论,“这个人生前生的满俊俏。”

    沈满:“……”

    猛然间,那人头的眼珠子又动了一下。沈满惊吓地跳起来,连忙将唐玖月往后一拉,唐玖月措手不及,“噗通”一下就坐在了地上。

    场面霎时就安静了。

    连那角落里被唐绑住了的男女都安静了,瞪大眼睛张大嘴巴看着唐玖月这样一个飘逸娟秀的人儿狼狈地、毫无防备地一屁股坐在有些凌乱的地上。

    沈满呆了,她完全没有预料到会迎接这样的场面。她随手一拉的是谁?是大丰朝的大门监,是全天下最骄傲也最傲娇的人物。

    这下惨了。

    沈满看着唐玖月的后脑勺,心如死灰。

    “小满——”唐玖月静静地起身,一边慢悠悠地道,“你为何突然拉我?”

    沈满一阵哆嗦,解释道,“那人头的眼珠子……又动了……”

    “眼珠子动了……”唐玖月望着沈满,“又不是嘴巴动了要咬我,你突然拉我……难道我会跑的更快一些?”

    沈满无言以对,只能等待唐玖月的惩罚。

    唐玖月拍了拍沈满的肩头,若有似无地喟叹道,“真该让你喝了那锅‘人头汤’。”

    躲在墙角的两个人眼眸瞬间一亮,然后相互交换了下眼神。

    难道这年轻的女子早就看出那一锅鱼汤实际上是用人头熬的?难道障眼法不起作用?难道她懂阴阳道法是阴阳道中人?!

    只是这姑娘如此年轻,怎么可能一眼就看穿了这样的道法,实在是太吓人了。

    “方才的那锅鱼汤,实际上是用人头熬的?”沈满脸色煞白之余还觉得腹中翻滚,恶心想吐。

    “自然是,”唐玖月瞥了墙角的那两个人道,“他们才不会这样好心让你喝新鲜的鱼汤呢。”接着又随手拿起地上的一根筷子,认真且仔细地将柜子里的人头眼珠子挑开,见到里面的一样多足软体东西之后,眼中含带了一丝笑意。

    伸手用筷子戳入人头眼窝,挑出那东西来晾在沈满的眼前,淡定自若道,“总算不枉费浪费了这么些工夫,能收获它也是蛮难得的。”她不顾沈满两眼发直,继续自顾自道,“小满,你仔细看看这条蜈蚣,你可知它是什么?它不是普通的蜈蚣,普通的蜈蚣身上的颜色没有它这么深,也不像它额头处长了一只脚,它就是几年前已经灭绝了的邙山黑血蜈蚣,吃了可以解百毒。”

    沈满只觉得眼前发黑,脑袋发晕。她对这些昆虫没有丝毫的抵抗力,不晕过去算是好的了。唐玖月还在她面前晃啊晃,沈满看着那东西细细密密的脚在自己面前挥舞蠕动,又瞧见那东西额头上的一足漆黑光亮,总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已经起来了。

    “唐……唐姑娘……”沈满强撑着道,“求你……求你别……”

    “嗯?”唐玖月还沉浸在某种莫名的兴奋当中。

    “啪嗒——”沈满两眼一翻,软倒了下去。

    唐玖月看看手中的黑血蜈蚣,又瞧瞧地上的沈满,无奈地摇了摇头。

    而船舱角落里的两个人已经讶得无法出声了。

    面前的这个女子……到底是什么人呐……

    “姑娘”那位云公子开口道,“既然你知道邙山黑血蜈蚣,必定也是研习阴阳道的,可否告诉我们你究竟是谁,师承何人?”

    唐玖月漠然道,“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说了你们也不相信。”

    按照方才他们所说的人物年份推算,这是十年前的世界,那时候的自己还未功成名就,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罢了,就算告诉他们姓名只怕他们也不会知晓。

    唐玖月将那蜈蚣放在了一个小巧的瓷瓶里,再用封口封上,看样子是打算顺带带走了。

    小昀见状急道,“你不能带走这条蜈蚣!”

    “为何?”唐玖月反问,“这里离邙山不远,又是回都城的必经之路,难道你们的目的是要送这条蜈蚣回都城,交给某个人?”

    小昀失了口抿嘴道,“总之,你不能带走它。”

    云公子也开口求饶道,“唐姑娘,今日是我们不对,我和小昀向你们道歉。但这条蜈蚣是牺牲了无数兄弟的性命千幸万苦地运送回来的,倘若在这里被你拿走,我们定然会愧疚无比,甚至要以死谢罪。我们死不足惜,但这条蜈蚣是千万要送回去的,还请姑娘高抬贵手!”

    唐玖月挑挑眉道,“这蜈蚣真的有这么重要?”

    小昀和云公子以为有了希望,重重点头,“非常重要。”

    “若要你们以性命换取呢?”

    小昀与云公子又对视了一眼,毅然道,“我们换!”

    唐玖月握好那瓷瓶,收回袖中,“看来你们要救之人非常重要,如此,我更不能将蜈蚣交还给你们了。”

    “你!”

    “你!”

    小昀和云公子同时怒极,“你可知道你要得罪的是谁?”这话说得甚为有气势,就像是唐玖月必定会怕了一般。

    唐玖月眸色微动,饶有兴致地问,“我要得罪的是谁?”

    小昀道,“唐姑娘若是身怀此物上路,我保证,无论你去到何处,走到天涯海角,我们的人一定会将你挖出,然后拨皮拆骨,以泄心头之愤。”

    唐玖月摸了摸下巴,勾起嘴角笑道,“你们不知道我是怎样的人,若是你们好心恳求我,我倒是有可能会心软将此物交还给你们。但若是受到威胁,我必定是不会再还给你们的了。那么现在我就正式收下此物,你们要夺的话,就看你们的手段了。”

    ☆、第060章

    芦苇荡幽静,轻轻划过一只小船。接着有两个被捆绑在一起的人被无情地丢在了芦苇荡中心的土丘上。他们双手双脚被绑,但嘴巴却没有被塞东西,所以叫声格外凄惨也可以传递到很远。

    “别叫了,”片刻后小昀劝解道,“省点力气回去禀报。”

    “我没叫一直是你在瞎嚷嚷。”云公子仰起下巴道。

    凝视着渐渐远离的小船,小昀觉得头疼无比,一想起那位“唐白衣”姑娘收拾自己时候的情景,头皮就开始发麻。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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