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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节

    杜门雪 作者:阴小刀

    第5节

    司马流会意,点点头,将画卷和玉佩妥善藏进衣中暗兜,正色道:“前辈放心,晚辈一定全力回护卫有刀,保他周全。”

    卫白也点了点头,抬脚欲走,临时却回了头来,低声道:“画像毁去一事,千万不可告诉他。”说罢便闪身出了隔间。

    司马流待他走得远些了,才开门而出,却见一人从廊道走过,那人一袭翩翩绛紫罗衫,看背影正是“小阎君”慕容悔,似乎刚从卫有刀的房中离开。

    想到卫有刀,司马流才记起那一壶快熬好的甜羹,不知那个冯清河会不会料理,匆匆赶回灶房一看,紫砂壶已经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给卫白加点儿戏,某基友很稀饭他xd

    ☆、第二十二回

    莫非他已经送过去了?司马流这么想着,又迈开大步折返。对于冯清河,他始终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虽然前日里那人假意挟持卫有刀,又故意被卫有刀刺了一剑,让慕容悔有机会夺回双刀,这一住处也是他腾出来作为他们几个暂时的落脚之所。然而此人太过阴沉,喜怒无形,武功又深不可测,很难判定他到底是敌是友。

    一路想着,不觉已到得门边儿,正要进去,平地里一声怒吼,吓得司马流刚刚准备跨过门槛的脚缩了一缩。

    “这会儿又是哪个?!”

    司马流定定神,清了清嗓子:“是我。”

    见是司马流,卫有刀怒气冲冲的脸色稍有好转,却依旧没好气儿。他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脸色仍是苍白,好在精神恢复了七八成,看那个盛气凌人的架势就可见一斑了。

    “怎么了?你师父跟你说了什么?”司马流一边问,一边替他把靠枕摆正,掖好被子。

    “还不就是些废话,莫名其妙的,爷爷也听不懂。”卫有刀不屑。

    “冯清河也来过?”

    “你怎知道?”

    “我……我方才突然腹痛,去解了个手。怕汤羹熬糊,正好他来了,就托他帮忙照看了一下。”司马流编谎。

    “难怪,平日都是你来送的……”一语未毕,卫有刀却收了声,似乎不知该如何措辞。

    “他可有说什么?”

    卫有刀抱了胳膊,道:“他能说什么,整天沉着个脸,就让我趁热把甜羹喝掉罢了。”

    司马流听罢松了口气,又道:“人心隔肚皮,万事小心。”

    卫有刀大拇指翘得老高,一指胸口:“凭他是什么人,想算计爷爷,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司马流会心一笑。他突然羡慕起卫有刀来,少年意气,没心没肺,也没什么大忧大愁,而他的师父、父亲,或许还有那个未露面的外公,再加上个自己,都明里暗中地帮着他,卫有刀的命,实在比自己好太多了。

    “对了,我听说居士前辈……要离开这儿了。”过了一刻,司马流道。

    “哦。”卫有刀淡淡应道,既没问何时离开,也没问要去哪儿。

    司马流顿了顿,道:“你可还记得,前日里我们找到居士前辈,他却迟迟不肯开门放我们进去。我那时候,也是很生气的……直到进了屋子,看到炕头烧着的柴火,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是要把炕烧暖了再让你进来。只是碍于东风堂的耳目,不能做得太明显。”

    卫白内力深厚,平素无须生火取暖也能抵御寒冷,这般布置绝非是为他自己。卫有刀也是习武之人,这个道理自然懂得,却冷冷嗤笑道:“他若真有这好心,当年我……娘……死的时候,他也不会像个没事儿人一般了!”

    他这一声“娘”说得生涩,也不知是有多少年没提过这字眼了。

    司马流还想劝说几句,却见对方突然伸出一只手,摊开道:“手给我!”

    司马流一愣,虽不知他要干什么,还是乖乖把手递了上去。卫有刀搭上他脉门,诊了一会儿,缓缓抽回手道:“还说什么爷爷逞强,明明你自己受了内伤还要和辜鼎天那厮打,要不是爷爷出手相助,这内伤也不会好得那么快。”忆起那一日司马流光着膀子和辜鼎天干架的场景,卫有刀那揶揄劲儿就别提了,这个笑柄,足够他玩味半年。

    司马流哭笑不得,心道:我倒求你别出手,现在却是谁照顾谁。不过这话他可万万不能说出口。

    “哎,我倒想起来,那会儿我毒发时你叫了我什么来着?再叫一声给爷听听?”卫有刀挑眉道。他这人好生促狭,只要一逮着机会,就喜欢不遗余力地“调戏”作弄自己。

    司马流一边腹诽,一边试图避开这个话题:“看样子你恢复得还不错?若哪里不舒服,可不许硬撑着。”说着拿起床头的紫砂壶,“咦?怎么还剩这么多?”

    也难怪他会吃惊。自从卫有刀昨日起被“勒令”禁酒之后,就成天臭着一张脸,逮谁骂谁。司马流都不敢近他身,只因这卫有刀每次一见到他就来个饿虎扑食,甘冒伤口崩裂的危险,却是执意要凑近了嗅嗅他嘴里的酒气。知道的明白是卫有刀犯了瘾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司马流当真是“下流”的“流”。于是乎为了对方健康着想——也是为自己声誉着想,司马流费尽心思想着该怎么解决这档子事儿。也是天遂人愿,正好他见冯清河家中有些红枣之类的干货,便想到拿来熬甜羹给他吃,姑且消消他的酒瘾。不料无心插柳柳成荫,这卫有刀居然十分受用甜羹的味道,一喝起来就要三大碗,几乎作了代餐。

    后来司马流才得知,他常年以各种野物为食,竟是从未喝过这个。一想到平日里那个气焰嚣张的人居然如此嗜好甜羹,司马流就忍不住乐——当然只是背着他,偷偷地乐。

    可现下这一壶分明还剩下不少。司马流正疑惑着,忽见卫有刀一掀被子就要下床,忙拦住他:“你身子还未大好,可别……”

    “司马流,你简直比老妈子都烦!”卫有刀打断了他的话,“我下地来,当然有我的道理,爷爷身子骨没那么弱,自有分寸。”自顾来到桌前坐了,将壶中剩余的甜羹分倒入两个碗中。司马流无奈,只好帮他加了件外衫披着,自己也坐了下来。

    “司马流,”卫有刀高高端起一碗甜羹,“我敬你。”

    司马流怔了怔,笑道:“敬我什么?”

    “毒发之时,是你点了我的晕穴。”卫有刀低声道,“我知道的。”

    他就这么深深凝视着他,眸光潋滟间,透着几乎从未有过的郑重,教司马流一阵无措,却移不开对视而去的目光。

    “我最恨,最恨在别人面前袒露自己的软弱。这个世道,只有更强的那个人,才有资格活下去。即使在你面前,也一样。”卫有刀一字一句,说到最后,微微眯起了两眼。

    “所以,我要敬你这一碗。”

    虽然不太认同他的观点,但对方难得地如此开诚布公,司马流还是感动了,道了声“好!”,仰头喝掉了一碗甜羹。

    卫有刀也喝了,却喝得很慢很慢,小口啜饮,完全没有平日里那股子豪迈。

    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却想不起来。是什么呢……

    生平第一次,他因为自己的那番话,迷茫了。

    “对了,我有个疑问,一直梗在心里头,想问问你,可以吗?”司马流突然道。

    “问就问啊,干嘛婆婆妈妈的?”卫有刀脸一板。

    司马流大拇指扣着碗沿:“你……为何要打听‘小飞鼠’的下落?”

    卫有刀微微一顿,继而咬牙:“自然是要收拾他了。”

    “……这是为何?”

    卫有刀随口道:“爷爷瞧他不顺眼。”

    “就为这个?”司马流愣了一下,想起被挑断手筋的席钊,“他如何招惹你了?”见对方不答话,斟酌着道,“难道是因为……他传出了那样的流言?”

    司马流推己及人,心知没哪个正常男人会接受自己和另一个男人扯上什么风流韵事,还沸沸扬扬地传了半个中原,以卫有刀此人的性情,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儿的。不过明白归明白,心底却隐隐有个声音莫名地在央告着对方不要点头。

    卫有刀看了看司马流,笑容若有若无:“也是也不是,你只说对了一半。”

    “一半?”司马流想破脑袋也不得其解,只好回归主题道,“不管怎样,得饶人处且饶人,也为自己留条后路,不好么?”

    “那辜鼎天也是你留的后路么?”卫有刀冷笑,不客气地呛了他一口。

    司马流果然被呛住,片刻才支吾道:“我只希望你少做些恶事,也算是为后半生积德……”

    卫有刀没等他说完就恼了:“做什么恶事了?爷爷又没杀过人!”

    “啊?”司马流大感意外,眨巴着一双星眸,“没杀过人?”

    “骗你做什么!那个无柳山庄……叫什么阳的,也不算是我杀的,那个傻子自己往刀口上撞,撞断了肋骨,还想运功拼命,就真个把小命儿给拼了。这么一想,没真正杀过人,还挺遗憾的。”卫有刀摸了摸下巴,脸上当真写满了失落。

    “不如——”

    眼前幽光一闪,一把刀就落在了对方手中,刀尖几乎戳到司马流鼻尖。

    “——先从你开刀!”

    凤目中寒光透骨,无法教人相信眼前只是个身患伤毒的病号。

    那刀,却是司马流特意给他留在身边的。他清楚这家伙的怪癖,随身不带着鸳鸯双刀,连觉都睡不安稳。

    “小心别动了伤口。”司马流掏出帕子,让过刀尖,伸腰将对方嘴角的汤渍擦干,接着拿过他的碗叠在自己碗上,“晚间要把绷带换了,重新上一遍药,你这次伤得深,不多换几次可不成。我先去洗了这些,你自己量力而为,乏了便躺会儿吧。”

    他扬了扬手里的碗,提起紫砂壶出了门去,留下卫有刀僵在原处,手里的刀仍举着,勾出的一抹狞笑也徒然空吊着,好不古怪。那方帕子轻柔的触感还残留唇边,也不知那司马流做的什么手脚,这感觉仿佛粘住了奇经八脉,持久不散。带着些窘涩,放任一丝温存梭游心湖,好像一只蝌蚪,忽停忽动,忽右忽左,调皮得紧。卫有刀又是抿嘴又是眨眼,好容易将情绪调整归位了,放下刀,随手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而后全喷了出来。

    那是一碟醋。

    翌日,晨时三刻,环江之阳,萧萧古道。

    辚辚车轮碾出辙痕两排,头尾长隔,难相继望。

    “前边儿可就是环江了,这几日大雪,怕是把江面都冻住了,水路不好走哇。”赶车的是个花甲老儿,饱经了风霜雨雪,也摸透了周边儿四季的水陆行情,好心提醒道。

    “不妨事,老人家,到了那儿我再想想办法,总能过去的。”带棺居士卫白和颜道。他仍是一身半旧白袍,不过换了一件,样式比先前的更显正统了些,此刻正盘腿端坐着,任牛车一路徐徐颠簸。

    “噫!这些时日倒遇着好些个跟您一样急着南下的客人,看您也是风度翩翩的人物,想必也是会家子?赶着去参加武林大会的吧?”

    “武林大会?”卫白微微一怔。

    “哈!您可别介意。”赶车老汉一甩鞭子,“小老儿载了四十多年客,什么样人儿都见过,口风那是绝对紧的。咱这地儿又偏僻荒芜,也就跟您瞎扯扯,您可别往心里头去啊!”

    “哦……”卫白顺口笑应着,“其实我并非武林中人,不过既然老哥儿你提起,鄙人倒想多个嘴打听打听,这武林大会……何时举办啊?”

    “据说就在立春之日,半个月之后吧。”老汉道,“这可是隔好些年才有那么一次,就算不是武林中人,闲着没事儿去凑个热闹图个新鲜,也是好的。听说这次那个关中第一大帮‘东风堂’、江南的什么‘九音阁’都要去哪。”

    车轱辘“吱吱呀呀”的声响似乎轻了。

    东风堂,温恪,温祁……捉拿卫有刀,武学秘籍……

    将这些个字眼儿串连起来的,难道,便是今年的武林大会?!

    卫白掀开厚厚的兽皮帘子。

    好一派绮丽的雪国风光,背后群山巍峨,往前看去,地势渐平,却是一般地银装素裹。不过大抵因为临近环江,冰雪隐有消融。

    平地自有风云起,多事江湖几处安。

    “老哥儿,劳驾,回去吧。”卫白放下帘子,轻声道。

    “哎?客人您说什么?”赶车老汉惊讶地回头看他。

    卫白提高了音量,字正腔圆地道:

    “原路返回。”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注:

    从北萧关南下,经环江、马莲河、泾河直抵关中,再由关中经大散关可入蜀中。

    敬请期待下一部《秦川刀客 之 问江湖》,一问江湖路,二问江湖险,三问江湖情。刀客的江湖故事,在下一部,才真正展开……

    告个假,因私人原因,下次动笔就是一两年之后了,但正常情况下,这货是绝不会坑文的~~不管文文冷不冷,还是想坚持把这个系列写完(握拳)!

    感谢收藏与留评的各位!~~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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