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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3节

    帝子桑gl 作者:K兽

    第33节

    好家伙!卓昭忍不住心底叫好,抹污血的时候偷偷瞄了一眼地上的残骸。果然,那支一箭爆头的羽翎上镀了银,是两年前羽林骑新添的一批箭矢。

    聪明得很…不过,就凭这恶臭,不用看也知道是什么鬼东西了吧。

    “卓副将!”

    “是,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赵乾气得有些身子发抖,而又因多年来接触这些鬼东西太多,动怒的时候总会有一种阴森的模样。“我们不可以浪费太多尸兵在攻城之上,这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御林军实在难缠,还望卓副将立刻联系羽林骑!”

    “现在?”卓昭有些迟疑,“大人,如今只是京都外城,您不是说羽林骑留到攻克内城的时候吗?这一时半会的,羽林骑赶过来也需要时间…”

    “那便让羽林骑从内杀出,为尸兵开道!”赵乾明显的不依不挠。他受够了,那么多年的部署不可以前功尽弃,他必须要杀到那皇位跟前,他一定要掌着最高的权力!“我们不可以留出一刻的时间让他们通风报信!”

    卓昭第一次惧怕一个人。

    对皇帝对长辈的不是惧怕,是敬畏;从小到大,无父无母的他自食其力,独自成长。那么多年过去了,吃过的苦头有不少,可是却从来没有让他害怕的东西。坐到羽林骑这个位置以及潜伏赵乾身边,哪怕后背的伤口还没有彻底愈合,他也没有低头过。

    但是今天赵乾的执念,让他心底生寒了。

    卓昭只能答应赵乾的话。

    他有些警惕地从脖子上取出一个特制的哨子,朝天似有规律地吹了几声。

    ——

    京都内城。

    “羽林骑!”

    “杀!”

    “羽林骑!”

    “杀!”

    队伍前方,为首的一名将领眼神冷酷地环顾场上的近万精兵。“今夜势必是一场恶战,但是尔等投身羽林,便是与大延定下生死契约!听好了,戴上尔等的面具,握紧尔等手中的利箭长矛,与那侵犯我朝者——同归于尽!”

    “杀!”

    一万精壮的齐声呼喊,撼动了半座京都。

    羽林骑,他们是子桑聿亲手栽培的精兵良将,又怎么会像赵乾猜测的那样,说倒戈就倒戈?想来也是那老家伙过于急功求成,只是区区一个卓昭和部分羽林骑兵士,就能混淆了他的判断。今夜的羽林骑,将会一洗这多年来伪装的皮囊,痛痛快快地和那些扰乱河山太平的人背水一战。

    “五支队伍,出了内城之后分五个方向散开。副将有令回,说尸兵主要从东门而来,所以要集中三支队伍散在东门大街那边。”羽林骑出发之前,各将领正在紧急部署走向。“看到尸兵先取银箭射杀,待把银箭用完,再取银头□□与之对抗。”

    “属下明白。”

    “需要记住了,面具一定要带好,若遇到赵乾的手下,就说奉太上皇之命死守京都。”这句话的重点在于保护卓昭的身份。“若遇到私自出门的百姓,一定要告诫今夜抓捕嫌犯事情紧急,违抗者杀无赦。”

    羽林骑里头有两个是刚刚从御林军里晋升过去的人物。

    御林军和羽林骑虽都是守卫京都守卫皇城的军队,可是因为羽林骑直辖皇帝,故而两支军队向来没有过多的接触。今夜听到这位羽林骑将领说话如此霸气,那两个新来的都不禁一懵、羽林骑做事就那么决绝?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做大事者,需心狠手辣。

    ——

    “报——”

    睿儿迎风站在皇城城头上,只伸出右手做了个手势。

    “入侵的兵马已经破了京都外城东门,羽林骑也从内城出动绞杀!”前来通信的小士兵跪在地上喘着粗气,“尸兵的行踪诡异,只怕半个时辰就会抵达内城门外,请皇——”

    “死守。”

    那小士兵愣了愣,抬眼看着一脸沉默的皇帝;直到旁边的御林军都尉连信朝他使了个眼色,他才会意地再拜退了下去:“属下遵命。”

    不知道现在外面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睿儿站在原地,眼睛一直望着尸兵大破的那道城门出神、那是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按理说是看不真切的。只是,那么多人厮杀那么多人拼命,光是那在雪夜里回荡的叫喊就已经感觉到战况的紧急,哪里还需要亲身体验才能懂?

    他虽然生在战乱的年份,可是在子桑聿的庇护下,从来没有经历过厮杀。

    除了四岁那一次。

    有时候他真的很心疼自己的父皇,要经历这么多死伤才坐上这个高位;可是他又很羡慕,毕竟只有经历过这些苦难,才有着更强大的内心去面对当皇帝会遇到的一切。

    论起勇气,只怕此时此刻,那叛逆逼宫的子桑诺比他更胜一筹。

    起码他有仇恨的力量。

    “父皇的人…”睿儿顿了顿,有些踌躇:“有回信吗?”

    “安泰镇那边……在路上。”

    连信心里也没底。毕竟那些前去探查的暗卫就像是一去无影踪一般…难道今夜真的是一场防备不了的恶战吗?潜伏那么多年,总不能一场空啊。

    “安泰镇那边有多少兵马?”睿儿觉得很神奇。那么多年,父皇竟然能把这件事瞒得滴水不漏、谁能知道,她还在安泰镇埋了一支后备?想必,是算准了魔蛟会有逼宫的那一天…以及我与诺弟,必定要分个高下。

    “十万。”而且都是青壮。

    睿儿点点头。

    ——

    安泰镇通往京都的宽敞官道上,勤王军正在急进。

    “拿出你们往日训练的力劲,给我记好现在不是练习!”骑马随军的将领甩着鞭子高喝,不断地叫喊以激励兵士们的士气。其实他早就喊得嗓子都干了,虽然骑着马,但并没有比其他兵士舒服很多。

    队伍的一边,骑马疾奔的主帅勒紧了缰绳,回身察看行进的大军。

    只见她扶着头上硬邦邦的头盔,像是有些不适应地露出一双英气的眉目。“完了这一战,有你们享不尽的安乐日子!”终于还是忍不住替手下们喊了一句话。

    “是!”

    听到她这句话的兵士大声地回应,继续跟着队形跑。

    关于速度问题,实在是尽了最大的努力。好歹也是十万人,哪里弄来十万良驹?只有少部分的兵士分配了马匹,接到命令之后就立刻往京都赶;剩下的兵士也是把装备一切从简,身上披着战甲,背上扛着□□,就这么上路。

    到京都还有一段路程,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得及…

    “老胡!”

    “在!”胡亚宝骑马冲上前来。

    “我放心不下,想先行一步。”她叹了一口气,两手重新把头盔的绳子解开再系上。“这边就由你照看着,以最快的速度赶上来,不管能来多少!”这么长的路途,肯定会有拖后腿的人。那些人,不能管,能来一万是一万,好歹也能多拼几口气。

    “老胡明白…”胡亚宝见她这就转身要走,忙又喊住她。

    从座下的马鞍夹层里取了一个羊皮水囊,递给这个操劳的主帅:“这是酒,喝了之后可以暖暖身子,路上若是撑不住,就全靠这东西保命。”见她一脸犹豫,胡亚宝又笑:“不怕,老胡好歹是个大男人,身子骨比您强悍!”

    “那我便接了。”她也抱以微笑:“记得来找我拿回去。”

    二人会心地以拳头相碰。

    没有再继续聊下去,她交代了几句话之后便扬鞭喝马奔往军队的最前方、直至一步步和军队拉开了距离,遥遥地能看到京都城门的半边影子。

    “等我…”在这寒夜里,一直看着前路已经被那冷风吹得双眼通红。她只好闭了几次眼睛来缓解自己的不适,然后在身后抽出方才胡亚宝递来的白酒,仰头喝了大大的一口。

    “嘶…”好辣的酒。

    虽如是说,但是这酒的确就像是一把火一样,迅速地燃烧着她的胃;加上马驹的颠簸,喝下去的酒顺着身体里的血液一起流动,把这种温热流窜到身体的每一个地方,她觉得自己就快要在这雪夜里烧起来了。

    “这老胡…”她忍不住一声轻骂,可是想到这段时间里的相处,又笑了。“等我们解决完这一战,好好地喝一盅!”她喜欢喝酒,特别是那些光闻着酒香就能醉人的酒酿。这一次,我们一定会赢的。

    虽然她的实战经验并不丰富…但是,赵乾就是个老狐狸,我是个小狐狸,怕什么?

    皇兄,等我。

    ☆、第112章 帝王星

    赵乾的脑子终于没那么堵塞。

    他开始怀疑现在的一些不对劲、从京都外城那拼命守城的御林军,再到如今京都城内街道涌出来的面具羽林骑,他们明显是要和尸兵决一死战。赵乾突然想起来,自己一心寄托的御林军和羽林骑都不曾有帮忙的意思…

    夜已深沉,不可再拖了。

    “奉太上皇之命,吾等死守京都!”又是一个重复着这句话的羽林骑。虽然他的面具遮了半边脸,可是还能感觉得到他脸上的愤怒。赵乾抽出腰间长剑抵挡,躲开攻击的时候发现这人已经干掉他的两个尸兵!

    银枪…赵乾的牙关都在颤抖,一回身就向卓昭的马匹砍下一刀!

    “嘶——”

    带着极为痛楚的叫啸声震破了耳畔、卓昭反应敏捷,第一时间便蹬着脚下马匹纵身跃出,一个翻身滚到了地上。

    “我这般信你,你竟是皇帝的人!”伴随着赵乾这一句怒气冲冲的话,他身后那些鬼东西也像嗅到了背叛的味道,身形在靠着卓昭接近。“你可知背叛我的人有什么下场!”

    几声凄厉的嚎叫,出自那些尸兵。

    卓昭转身爬起就跑,身后的那群尸兵更是像被引诱着一般,死咬不放!“呜——”极为低沉阴森的声响,还带着关节扭动的咯吱咯吱…卓昭的瞳孔里布满了血丝,脚下跑得愈发不受控制——跑!死命跑!再迟一步,我便死在这里!

    “咻——”

    耳边接连听到几道摩擦得极快的风声,又是几声哀嚎。卓昭忍不住回头去看、那跟得紧迫的恶心东西虽然还是黑压压一片,但似乎没那么汹涌!

    “副将把手给我!”不知道是从哪个巷子转角拐出来的几道骑兵身影,一人将卓昭拉了上马,另外几人当即涌到身后保护,皆是拉弓引弦朝那些尸兵放箭。

    事实上银箭早已经在这恶战之中消耗完毕,各个羽林骑身上残留的羽翎都是普通的箭矢。普通箭矢虽然不能把尸兵弄死,但起码击中尸兵的时候可以让它们有一瞬间懵住、在这样紧急的关头,能拖多少时间便是多少时间!

    “不行,尸兵太多了。”卓昭坐在马后,时不时回头张望战况,“你们速速回内城,领好兄弟们,不要管我了。”

    “这不行。”身后那几道身影尤为坚定:“带副将走!”

    他们几个就像说好的一样。

    还没等卓昭反应过来,那拉他上马的羽林骑就抽出一条绳子将他牢牢捆住,以防他逃;而刚才跟在身后放箭的几个羽林骑则是扭头朝尸兵堆里走了,义无反顾地叫喊着、厮杀着。

    “回来!你们给我回来!”即使知道今天会死很多人,可是,他不想这样眼睁睁地看到他们死。卓昭使尽全身力气拉扯着身上的绳子、奈何根本没用!回头时,只看到那银质枪头在雪夜中挥舞发出的亮光,以及那几人面具的反射…

    只是一眨眼,一黑,什么都没了。

    血腥味…

    ——

    银箭的消耗让战局产生了变化。

    刚开始银箭还有的时候,通过远程射杀,兵士们消灭了小部分的尸兵、可是银箭用完之后,兵士手中只剩下长矛,这种近距离的武器实在吃亏,战况上基本是以一抵一的同归于尽,更甚还未杀到尸兵就已经战死沙场的。

    尸兵们开始更为放肆的进攻,掺杂着赵乾狂妄的笑声,一直打破了内城门,与那大延皇宫隔远相望。

    “皇上,要不还是先回宫里吧?”连信有些担心。这毕竟是聿儿唯一寄托,尸兵来势汹汹,若睿儿出了什么事,就什么都玩完了。“皇上!军情紧急,臣请求皇上回宫!”

    “朕为大延皇帝,怎可临阵脱逃!”睿儿丝毫没有被动摇,那双似被灼热的眼眸紧紧地盯着隐约可见的内城门。近了,近了,那鬼哭狼嚎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近了,他们很快就会来到皇城之下,然后…

    “连都尉。”

    “臣在…”

    “你当即派人赶往宫里,妥善安置皇后…”他不会忘记,在景和殿里还有着让他挂心的一大一小。

    连信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一般、这孩子,怎么脾气那么牛?就跟以前聿儿一个模样,就知道保护自己重要的人,可是从来没有考虑自己的安全!“皇上,臣求您了,暂且撤退后方吧,大延不能少了您,您不能有丝毫…”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连信停下了嘴里要说的话。睿儿还没搞清楚状况,望着欲言又止的连都尉,一时纳闷。“皇上可有听到什么没有?!”连信特别激动,没有顾得上君臣之礼,整个人都像要在城头上飞出去一般。

    “…什么?”睿儿疑惑地皱眉,也随着走在城墙边,望着他看的方向。

    的确有些不同于厮杀叫喊的声音,只是隔得好远,分辨得不是很清楚。

    连信看着他,一副喜极而泣的模样。许久,一字一顿地开口:“他们喊的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横扫河山,天下一统。”

    ——

    “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横扫河山,天下一统!”

    “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横扫河山,天下一统!”

    “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横扫河山,天下一统!”

    这一句话,但凡是有一定资历的军士,听了都会抖三抖。

    还记得当年天命皇帝带领延军攻克大宁土地的时候,这一句话就像是敌军的催命铃,只要此话一出,延军所到之城必破!新兵们没有经历过那个年代,可是也都是听着军中传奇一路走过来的、这一句话的重要性,天下都懂。

    天命皇帝的兵马来了。

    死守京都的御林军和羽林骑更是来了力量,本已经战得疲劳找地方歇息一口气的都打起精神跑了出来,看到尸兵后方那排山倒海的叫喊,心里就像是吃了定心丸。

    来了,援军来了。

    “兄弟们,杀回去!”

    “杀!——”

    前方,后方,左边,右边,整座城都陷进了无穷的厮杀里,刀刀见骨,枪枪见肉!赵乾的身边守卫没有丝毫拼杀的意思,只是一直将中间行走的重要人物团团围住,靠着外边密密麻麻的尸兵来掩护自己的前进。

    这时,京都内城门出现了一道身影。

    她穿着昔日天命皇帝征战沙场的铠甲,围着标上大延皇族颜色的披风,驾着千里驹而来;所有看到她的将士都瞪大了眼睛,可是只不过一瞬,又恢复了战争的状态,表情丝毫没有放松。

    “斩将,夺旗!”这是她来到这片战场说的第一句话。

    擒贼先擒王,无论是什么样的局面,先把头目拿下总不会错!她的目光带着往日从来没有过的狠唳,路上倒进胃里的半瓶烧酒就像是给她带来了无穷的勇气——皇城城头上!站着这个世界上她最亲近的人,那么多年了,就让我也护你一回!

    “仲父,仲父!”那远在战场中心的诺王爷有些慌神,看着那边城门出现的援军、以及那道熟悉的身影,“父皇来了…父皇他来了!”

    子桑聿,是他那么多年一直敬畏的存在。

    即便这个父皇对自己的母妃没有过多的关心,自己大可理直气壮地一直叛逆、可是这些年,说赏的人是子桑聿,说罚的人是子桑聿,他作为庶子,也早已经习惯这一种生活。逼宫,并不是他最开始的初衷、只是这样做,才能释放他心里的仇恨。

    哪怕看到子桑聿还是会恐慌。

    赵乾闻言,也随着周围人的目光望去、不可置信。

    “怎么会…天命怎么会出现在京都!”

    那道身影完全没有在他的预料之中。他算过卓昭的叛变,他以为只是京都会遇到御林军和羽林骑的倒戈、可是,为什么还有天命的援军?眼看那个人骑着马已经和自己拉近了距离,赵乾仍旧是摇着头:定是幻觉!

    可是不知道是谁那明晃晃的武器向着月光一照,反射到那人的脸上。

    那的确是子桑聿的样貌。

    “大延,岂容奸佞!”那个人的声音如雷贯耳,像是透过了重重人墙然后传到他的耳朵里。像是子桑聿,可是,又像不是子桑聿…赵乾有些迷惑,猜不到来人的真实身份。

    “大人,援军越来越多了…”赵乾身边的守卫一直骑马踱步。如今他们虽有尸兵大军,可是自进了内城,皇城门一时不破,便一直都是瓮中之鳖。“前门不开,后门有虎,还望大人尽快定夺!”

    “是啊仲父,如今情况危急,我们该如何是好!”

    身边真是养了一群不中用的东西!赵乾心中来气,根本不想回答他们这些话。“实在不行,尔等就闯进周围的民宅里,闯越多越好!到时候制造慌乱,待内城中都是奔走的百姓,我看他们到底要杀谁!”那些无知百姓的命他不在乎,最好死多一点!这些只知道捧子桑氏为帝的迂腐人,就不该活在这世上!

    赵乾杀红了眼,看向那道恨到骨子里的身影。

    同样是叱咤战场,可是为什么只有你才配得上皇帝的名号?同样是出生入死,为什么只有你能接受千万人天下人的跪拜!

    就因为你身上流淌着的血液吗?

    ——

    只见她端坐马上,手中挥起一根长矛熠熠流光;

    而今夜,她的声音应该是这么多年来喊得最大声的一次了。

    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姑且不论正在打斗的,只说那守在城头神经紧绷的;

    她迎着雪,目光决绝:

    “不夺你命,枉姓子桑!”

    ☆、第113章 常胜将

    京都恶战前。

    自子桑睿登基、子桑楠被封为长宁公主之后,长宁便很少留在京都。

    可能是想到如今皇城里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吧、那多年希冀的兄长又已经成为皇帝,又一位帝王的安逸日子指日可待,自己何不趁着这段光阴四处游玩、放松放松?其实最想去的地方,是安泰镇。

    不为别的,只因为那同为女子的“父皇”。

    这种感觉尤为奇妙。明明是那么多年认为她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子,突然一夜之间,父皇变成了…母后?也不对。楠儿比睿儿更能释怀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楠儿自己也喜欢了女子、头一个想法,会比睿儿更能理解她们之间的感情。

    去安泰镇的那段日子,真真切切地抛却了身为皇家人的拘束。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楠儿看到了女装扮相的子桑聿——原来我那俊俏父皇,同时也是一个美貌绝伦的女子啊。柏倾冉和清平同在身侧,总会在她们之间找不同,今天说你们的嘴巴不是很像,明天说你们的耳朵不一样。

    然后捧腹大笑。

    “灯下黑?”

    暗卫前来回禀尸兵调查情况的那个时候,楠儿也在。那时候子桑聿和柏倾冉在小院里摆着阵型图,一步步分析着尸兵可能在的地方。

    楠儿百般聊赖地坐在一边,看到阵型图上插得五颜六色的丘陵,可是却有一处空白。“父皇,那个位置是京都乱葬岗么?”

    “是啊,距离京都东门约有二十里地。”

    “乱葬岗…”楠儿抬眼看她:“尸兵,是死人吗?”

    这一句话像是给子桑聿的思绪通了一点光,当头一棒。尸兵本就是没了生命的腐肉,若是藏匿在乱葬岗,有着同样腐臭的气味和血肉,是一个很好的掩护…这一点,怎么自己先前倒没有想到?

    像是若有若无的试探,接下来的几天里,子桑聿总会在小院里摆下阵型图或是旧年间行军打仗的难题残关;而那坐在她对座的楠儿,总是不负所望地解开一次次的问题,给出了出乎意料的答案。

    怎么以前就没有察觉到楠儿也挺有本事?

    “这些年里你忙于政事,楠儿又是野惯了的,你哪里会想到这方面?”夜间,柏倾冉见她辗转难眠的模样,便也替她开导。“楠儿小时候一直跟着睿儿听太傅的课,国策、兵书她都耳濡目染。我还记得有一次太傅说起睿儿的情况,还跟我说楠儿天资聪慧,记东西比睿儿还快。”

    “是吗?”子桑聿笑了,说到这个话题,感觉就像回到以前养孩子的辛苦日子。“常听人说,双生儿一般都是老幺更聪明,果不其然啊。”

    “你这是打什么歪主意?”柏倾冉在她的话里听出一些异样。

    子桑聿顿了顿,摇头笑。

    “没有,只是觉得这孩子有悟性挺好。惋惜的是,过了那么多年我才知道。”

    ——

    “让我到时候带着勤王军杀回京都?”

    楠儿张着嘴巴不敢相信。

    安泰镇这家小米铺里间,坐着楠儿、朝中几位心腹以及早已经换回男装的子桑聿。子桑聿忍不住皱眉:“你这什么口气?父皇信得过你,你也给自己一些信心。”

    “可是…”可是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打什么仗啊?楠儿想反驳,但是又不知道怎样反驳。京都的情况危急她知道,父皇有这提议,莫非是无人可用?

    胡亚宝坐在一边,小声地问着子桑聿:“您真决定好让公主上场吗?”

    子桑聿闭了一下眼。

    “好吧。”

    这略带失望的口气是什么意思!好歹我还站在这里好吗!楠儿被她父皇这几位心腹的反应气得跳脚,刚才的忧虑全都忘了个一干二净,心底只想着——我才不要让你们看不起。

    “楠儿虽然武术不是很厉害,箭法也不怎样,更没有什么实战经验……”

    父皇你真的是真心实意要派我上场的吗?这一本正经的评价又是怎么个意思?

    “不过,她的性子足以对付魔蛟。”子桑聿笑了,笑得无所畏惧。“你们几个虽然资历和能力都比楠儿强,可是那股官气太轻,对付魔蛟还不成气候。楠儿相反、她这个混世魔王啊,你永远都猜不到她下一步会干什么。”

    所以这是脱了缰的马,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帅?胡亚宝朝身边的徐逍打了个眼色,老徐你倒是说几句话啊,总不能你和公主都是女人,所以你就帮着公主吧?

    “属下认为极是。”徐逍拱拳。

    女人……胡亚宝叹了一口气。

    “到时候楠儿作为勤王军的主帅,楠儿的话便是军令,你们一定要遵从。”这孩子没打过仗,但是子桑聿相信她会以自己的想法处理好这场战役、混世魔王对魔蛟,的确是个有趣的事情。

    胡亚宝还是和徐逍不放心地对视一眼、辗转几个眼神,点头应下:

    “属下明白。”

    ——

    不过这个公主的能力的确让人不容小觑。

    胡亚宝本以为公主那么娇弱,定受不了军中的辛劳、岂知,这公主能把每天的训练当成是游戏那样玩,即便满身大汗,还是笑得开心。而军中那些兵士原本也和她有距离感,只是她使了几个市井把戏一起嬉闹,没几天就打成了一片。

    “老徐,公主跟你有得一拼啊。”

    一次训练结束,楠儿和那些兵士在兴高采烈地搞比赛。胡亚宝和徐逍气喘吁吁地坐在一边闲聊。“怎么说?”徐逍望着那边欢呼雀跃的少女,也颇感熟悉。

    “你不觉得公主很像当年咋咋呼呼的你吗?哈哈哈哈哈哈,简直就是疯婆……”子。胡亚宝不禁咽了那半口唾沫,只觉得自己在徐逍的眼神打量下全身发凉。

    徐逍没心情理会他的调侃。

    公主不像当年的我、相反,我觉得公主倒是很像咱们一直效忠的子桑聿。徐逍在心底默默地说着:公主,更像当年的皇孙殿下。

    这样的嬉闹没有持续多久。

    在一个夜晚,楠儿几乎是被鼓声震醒的。

    “请主帅披甲,勤王军需要即刻往京都进发!”往日里没有半点尊卑的胡亚宝,这个时候倒是很端正地跪在她的跟前、手里捧着一封带了血的信笺,情况紧急。

    楠儿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心脏可以跳动得那么快、一下,一下,快要到嗓子眼了。

    “各个营里最精的兵立刻上马,第一时间赶到京都去!”还穿着中衣的楠儿尽自己最大的力气吼出这句话,虽然故作镇定、但还是有些颤抖。“老胡!麻烦你去通知了,让他们不必等将领,先骑马赶过去。”

    行军打仗,时刻必争。

    这种道理她记得滚瓜烂熟、她也从来不是一个需要礼节的人。如果大军等她更衣再等她过来集结,那得到什么时候?京都早就破了,皇位早就被人坐了!

    “属下明白。”胡亚宝离开之后,便是徐逍带着战甲来到楠儿身边。

    楠儿站在铜镜前,一件件地穿戴着盔甲,不禁发问:“这是临时做的吗?”怎么感觉尺寸跟自己差不多?料想军里个个人都比自己健壮,该没有同样的铠甲才是。

    “这是太上皇旧时的铠甲。”徐逍低着眼睛,向她递过护心镜。

    “是吗。”

    楠儿将护心镜戴上,指尖明显摸到表面的几道刮痕。

    就像是你碰到一件沾了血的衣服会想象当时的厮杀一样,此时的楠儿拿着那面护心镜,脑海里也倒放出子桑聿当年奋力杀敌的画面。

    铜镜里的自己穿着那身英武的战甲,加上和她相近的眉目,竟有着子桑聿的几分模样。

    “太上皇说,公主穿着这一身战甲赶往京都,可以让敌军误以为太上皇来了,能打击敌军的士气。”徐逍捧着头盔,眼里多了些怜惜:“还有的便是,太上皇说这身战甲从来都没有让她丢性命,这一次,也会护着公主平安归来。”

    楠儿久久没有说话。

    “会的…我一定会回来。”

    ——

    勤王军后方援军。

    胡亚宝骑着马在人群里找了很久,加上如今是晚上,找得是更加辛苦。“奶奶的…到底在哪个旮旯呢。”那么多穿着一模一样衣服的怎么认啊…真的是…

    “老胡!”胡亚宝的肩膀被人狠狠地拍了一记。

    “哎哟我去。”胡亚宝吓得不轻,回过身来本想大声呵斥、但是看了看这人的模样,还是算了。“属下失礼了…太上皇帝,现在大军已经快进京都了,您有什么打算?”

    他身后的这个人,穿着勤王军最普通兵士的盔甲,脸上还抹了几道灰。

    “按原先说好的行事。”出战之前,虽然很有信心地把大军交托给楠儿、但是她还是想亲自看着这场战役。最重要的,还有战后怎么处理那些背叛大延的人?为保万无一失,总之她来了,就可以再多几分胜算。

    胡亚宝点点头,“那之前说要帮咱们破了这巫术的人……”

    “他们还在路上,不会很久的。”尸兵的关键,是操纵尸兵的巫师。只要巫师一死,没有人给尸兵下命令,那么尸兵就不比之前灵活,可以更好的击退。“楠儿的情况怎样了?”

    刚到京都,就听到内城那边喊得浩浩荡荡的口号声。

    不知道那魔蛟有没有上当?

    “您放心,我吩咐了人看着。”

    子桑聿默。

    ☆、第114章 帝子殇

    京都内城,约摸四更。

    勤王军的骑兵部队缓解了御林军和羽林骑的胶着战况,又把赵乾的尸兵部队在路上拖了一拖。而至此时,勤王军的步兵也从安泰镇赶了过来,为了更好地给尸兵造成重创、同时让步兵休息,胡亚宝一令下,步兵们全部按阵型在战况中心一字排开,换为弓箭手攻势。

    “伯乐,退!”

    鼓手也随着抵达现场,手执两柄圆木敲击着急促的鼓点。勤王军的阵型随着鼓点的节奏而变化,不一会儿,骑兵便脱离了方才交战,退出战场中央、边上早已排开的弓箭手蓄势待发——

    “隆——”一声沉闷的鼓声。

    四面八方地,像是见缝插针一样。

    咻咻咻的道道风声摩擦着雪夜的空气,近万名弓箭手马不停蹄地拉弓引弦,约摸射出了五万支箭矢。见过五万支箭矢在半空中掠过的场面吗?那就如同一场箭矢化成的大暴雨,一个方向,一个弧度,全部射向了战场的中央。

    “啊——”

    被箭矢射中的叫喊声此起彼伏、任凭那赵乾身边有多忠心的狗,在这个保住性命为重的关头上,纷纷弃他而去。

    “回来!你们这些蠢货!”赵乾急不可耐地吼着,却被突然袭来的一杆长矛打掉了头上的精铁头盔。

    “说别人蠢货,那你又算什么?”

    赵乾吓了一惊,忙拔出腰间佩剑抵抗攻势——“子桑聿!想不到啊想不到,我还真的是小瞧了你!”

    “嘁!”楠儿冷哼了一声,这老糊涂怎么近在眼前了还是会认错人?“老东西,你想不到的事情多了去了,看招!”

    矛比剑要得势的地方,就是矛的长度可以尽可能地保护自己。赵乾单手持剑明显吃亏,几招挡下来便已经虎口发麻。“你最为厉害的不是你的百步穿杨吗?我的好皇帝,今天怎么改为了长矛?莫不是眼老昏花,不比当年勇了!”

    嘴上逞强之余,赵乾还顺势从马上抽出圆形青铜盾牌,恰好挡住楠儿直奔面门的一刺。

    “很想见识天命皇帝的百步穿杨吗?”

    出乎意料的,眼前的“子桑聿”没有被他的话气到,反而是笑得意味深长。赵乾不顾言他,一把利剑就要向“子桑聿”而去,殊不知脑后汗毛突然顿竖——想回过头时,喉咙间已经穿过一支渗血的羽翎!

    “你…”

    他突然明白了情况。

    “我父皇,当然不用长矛。”楠儿勾嘴一笑。

    赵乾的瞳孔骤然收缩、嘴边张了好一会儿想说些什么话,但终究说不出口。他终于能体会到当年大宁皇子柏渊在阵前被子桑聿一箭穿喉的感觉了,那就是喉咙的疼痛蔓延到全身的每一个角落,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根细长的木头一点点、一点点在血肉里蠕动!

    “赵乾,你可是在找我?”

    身后响起了属于子桑聿的声音,可惜的是赵乾还没来得及回头确认,跟前身披战甲的楠儿已经将手中长矛旋然使劲,刺进他的心脏。

    “你的风头,已经拿够了。”楠儿冷着语气将长矛抽出,赵乾却是痛苦得连嚎叫一声都是无尽的折磨!

    血液滴在了雪地上,渗了一片红。

    ——

    子桑聿安排的巫师也在随后抵达京都,与勤王军的奋力拼杀之下灭掉了大部分腐臭的行尸走肉。那诺王爷在慌乱之中本想借机逃跑,却被眼尖的羽林骑策马赶上,五花大绑地制服在原地。

    皇城门开,子桑聿等人领心腹进宫,巫师及其他军士留在京都城内处理之后的事情。

    ——

    皇城里的人,大概是今夜最为提心吊胆的。

    不少宫人都对此事一无所知,一整夜听到宫外连绵起伏的厮杀叫喊,你一言我一句地讨论事情经过。后来,怎么还有着天命皇帝军队的口号?…又叫喊了不知道多久,只听到那些声音变弱了,渐渐和风雪声融为一处、正当有人猜测是不是要天变时,皇城门开。

    来人却是太上皇帝!

    不少八卦的宫女内侍偷黑摸起,躲藏在宫中各处偷瞄:来人的确是太上皇帝,身后皆是朝中的重臣。队伍之中,羽林骑一脸冷漠地押着一道身影,看身形…怎么竟是静王爷!

    皇城延和殿。

    羽林骑押着诺儿进殿,在殿里正中跪下;那在皇城城头观战多时的睿儿也退了回来,随着众人走过他身侧。诺儿垂头丧气地几乎把脸贴在了地板上,身边那个穿着厚重铠甲的“父皇”倒没有走到上座去,反而是站到两边,在睿儿的身后。

    诺儿忍不住抬头去看、这时才发现那个身披战甲的人并不是他父皇。

    延和殿皇位上坐着的那个身穿勤王军军服的人,才是他畏惧了十多年的子桑聿。

    她的表情是冷漠的。

    “父皇…父皇…”诺儿连滚带爬地在地上哭嚎,往日那什么谦谦君子的风度早已抛诸脑后、他只一直流着眼泪哭得耳根子泛红,“儿臣犯下滔天大罪,请父皇原谅!父皇!”

    “既知犯下滔天大罪,怎有原谅之理?”子桑聿的语气是平淡的,甚至没有半点的愤怒。是的,要说愤怒,她早些年就已经气过了,现在没有半分感情还值得她去怜惜一个从来都没有重视的孩子。

    “父皇!”诺儿哭得满脸鼻涕满脸泪,一直把头往冰冷的地板上磕,直把他头上的发冠都跌了下来,“儿臣鬼迷心窍,儿臣都是受那赵乾的糊弄!儿臣从来没有想过要做伤天害理的事情,父皇千万要明察啊!”

    子桑聿深呼吸了一口气。

    “今夜若不是我十万军师回京,现在这个时候,是不是就是你坐在这个皇位上?”子桑聿冷笑一声,“今夜我的确是赢了,可是你觉得我是不费吹灰之力吗?你给我看好了,这里站着的每一个人包括城里还在处理尸体的军士包括我!今夜都有可能成为你这个不愿杀人的刀下亡魂!”

    诺儿嚎啕大哭,一面磕头还一面摇头,一直想摆脱他所犯下的过错。

    “父皇…父皇,您就看在我死去的母妃份上,放过儿臣一次吧!”

    诺儿记得宫里人曾说,子桑聿对那死去的白秀应是有感情的。起码,比对顾初允的感情要深吧。不然,一贯专情的帝王怎么会让妃子怀了身孕,而且取了个诺字?

    子桑聿忍不住可怜他、为什么这个从小心地善良孝顺长辈的诺儿,今天竟成为一个…需要搬出死去的人来保护自己性命的废物?那么多年的重视,倒像是丢到了大海里,没了寻找的必要了。

    “你母妃死去那天,就是你出生的时候。”子桑聿冷眼看他,一字一顿:“她说,不希望你出人头地,不希望你坐拥天下。唯一希望的,就是你可以好好的。我答应了她,答应她会好好照顾你,所以,为你取名,诺。然而诺儿,现在的你让我太失望。”

    诺儿像是整个人都滞住,那滴眼泪挂在眼边半晌没有掉下,就跟他自己一样,凝固了时间。

    那么多年,在子桑聿的安排下,没有任何人跟他透露过白秀的事情。主要,是不希望白秀的事情影响到他的成长,毕竟逝者已矣,知道得太多只会让他有不好的情绪。而他也只是知道自己的生母难产去世,其他的一概不知。

    至于顾初允有没有说,这就不清楚了。

    睿儿站在一边,看到诺儿这般失神模样,不禁有些心疼。

    或许是那多年来其实是假装的兄弟情?或许是觉得他今日的这个样子实在太可怜?睿儿忍不住向他迈开了半步。

    “皇兄…诺弟有愧于你…”诺儿的眼泪复又继续流,磕得已经青紫渗血的额头再一次重重地砸在地板上。睿儿忙喊住他,伸出双手拦住了他一直折磨自己的行为。

    一瞬。

    一把磨得极为锋利的匕首被他从靴子里掏出来,在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一瞬间、捅进了睿儿的胸膛。

    鲜血,染红了龙袍上的龙头。

    “你可知,当皇帝最忌善良?”诺儿杀红了眼睛望着他,抽出匕首的时候同样对皇位上的子桑聿充满仇恨、笑得狂妄:“我的母妃,从来只有顾氏!”

    一旁的羽林骑□□,一杆杆长矛几乎是同一时间杀向突然转变的罪人,一道,两道,三道,四道…带着寒气的金属穿过他的心脏和胸腔,从各个方向而来,就像禁锢一样将他锁在了原地死去。

    ——

    楠儿的眼泪还在流。

    子桑聿觉得自己活了这么多年真的从来没有经历过绝望、可是唯独这一次,让她的心脏彻彻底底地痛了一回。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下那台阶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打踉跄、她只知道自己握紧那孩子的手心时,还是温热的。

    “正天…唤正天来…”

    她几乎是咬牙发出指令,低沉得像是要爆发的巨龙。

    “父皇…”

    那瘫在地上的人气息微弱,握紧她的手的时候,还有一些颤抖。“父皇…儿臣…儿臣定是让你失望透顶了…”

    几行眼泪从睿儿的眼角滑落。

    “没有,你从来都没有…”子桑聿哽咽着,这些年来的往事一幕幕地浮上心头。从这个孩子喊的第一声父皇,再到他第一次学会走路,到他第一次有板有眼地背书…一次次,几乎是所有的细节都在这个时候涌上心头。

    睿儿,别走。

    不要离开父皇,好不好?

    第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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