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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2节

    帝子桑gl 作者:K兽

    第32节

    大意得很。

    “待会儿见了太上皇,属下要不要到外面守着?”

    “守着吧。唉,也不知道父皇是不是在这个地方,是不是今天在这。若是扑了空,日后咱们可就难找了。”

    主仆二人你一言我一句地在里头走着,透过一列镂空雕花檀木窗看到了小院里有几道人影走动,还闻到一阵烤肉的香气。睿儿见后头出现了人,便朝东南打了个手势:“你先退出外面去,若有事情我再喊你。”

    “是,皇上。”

    待东南退到外面,睿儿方把视线看回这边小院。

    只见那小院里架了个烧火的坑炉,旁边放着桃木枝桠数十;有四五个人正围着坑炉来回走动忙活,仔细辨认之下不难发现那就是父皇身边的暗卫几人;睿儿再看,竟又从这几人里发现了自己妹妹子桑楠的身影。

    楠儿什么时候来的安泰镇?

    “来来来,这儿还有一些。”

    还未等睿儿深思自己妹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耳边一道熟悉的声音就打断了他的思绪。可是抬眼去看的时候,睿儿不禁倒退了半个身位,望着眼前的画面,脑子一片空白。

    睿儿,父皇就当你答应我了。

    爱哭鬼,男子汉大丈夫,你日后可是要当顶天立地的人物,怎么可以轻易掉眼泪?

    别怕,父皇在。

    “少主…”

    其中一个暗卫留意到睿儿的出现,朝子桑聿一声提醒。还是一副女儿家扮相的子桑聿循着暗卫的示意望去,看到了那养了十数年的儿子,正站在不远处发怔。

    而且,他眼底泛红,带着泪光。

    柏倾冉也站在一边,此时此刻,和子桑聿是一样的心中揪痛。

    事实上今日的一切都是子桑聿和柏倾冉安排的。睿儿若要成帝王,有些东西就必定要经过取舍、这些年来的他太过一帆风顺了,这样安逸的日子磨炼不出他成帝的必需,或者让他得知子桑聿的真实身份,可以更好地对他炼就。

    子桑聿不担心他会撒手不干,首先他脱了皇族活不了多久,其次一个孝顺儿子,绝不会把忠孝仁义弃之不顾;而女儿身份这件事也不怕,无风不起浪,即便睿儿撕破脸皮把这件事宣扬出去,也没有几个人相信的。

    子桑聿在逼他接受,同样也是逼他成长。

    睿儿。

    子桑聿在心底喊着他的名字,看着他的时候同样是无所畏惧。

    “为什么?”

    这是这个孩子知道真相说的第一句话,也是当日楠儿的第一句话。

    “父皇?”睿儿眼底里挂着眼泪,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表情。“不,既然如此,我便不是你的亲生孩儿…女子……为什么你会是女子?”

    一个女子当了驸马,打了天下,当了皇帝,而且国家安泰,风调雨顺?

    睿儿感觉理不清当中的头绪。

    不啊,可是为什么我和楠儿…我和楠儿明明长着和她相似的眉目,可是为何,她是女子?这不可能,这必定是一个玩笑吧?这不好笑,这一点也不好笑。

    “你们的确不是我的孩儿。”子桑聿的语气是一贯的平静。

    楠儿坐在一边,看着自己兄长的这个模样,喉咙也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我知道真相的那个时候,何曾不是像你这般不敢相信?可是兄长啊,我同是女子,有些地方或者比你更有直觉,这个结果或者很难接受,可是细想,也不是那么难接受而已。

    “你真的是女子?”睿儿脚步踉跄地走了过来,身边的几个暗卫本来想出手阻拦,却被柏倾冉止住。“那么多年,你骗了我,你骗了别人,骗了全天下的百姓?那个,我心底里最崇仰的父皇,原来只是一个女子?你和母后,假凰虚凤?”

    子桑聿望着眼前人,轻笑:“睿儿,我与你母后是真心相爱,除了没有自己的亲生孩儿,除了你我之间没有半点血缘,其他的,都是真的。”

    “你骗了我,父皇。”睿儿眼底噙泪,情绪开始有些失控:“那么多年我一直以为是你最疼爱的亲生孩儿,我以为我的血液里流淌着和你一样的灵魂啊,可是为什么当我坐上了你的高位你才告诉我,我不是你的孩儿,我与你没有半点血缘之情?!”

    “我一定是在做梦对吧?这肯定不是真的…父皇,你让我醒过来吧好不好?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子桑聿深吸了一口气,心中一紧。

    “这么多年我和冉儿把你们兄妹视如己出,你该懂,我们对你们该是怎样的感情?你不是我亲生孩儿又如何?睿儿,哪怕你与我没有半点关系,我也敢把这江山交托于你,这一生,我希望你能打理好它。”

    “你自私!”睿儿忍不住吼了出来,红了眼睛瞪着子桑聿:“你既是女子,当初就不该坐上这样一个位置,你可知你骗了天下!你既是女子,就不该把我养大,让我这一生背负着你的养育之恩,打理着原本不属于我的河山!”

    “我当皇帝,是天命。”

    子桑聿毫不退让,强压着自己的情绪,“我是子桑家的嫡亲血脉,前朝那个模样,换了是你,哪怕是个废人!也要拼尽力气夺回家族的一切!我是女子没错,可是我敢说,这天下没有一个男儿可以如我这般平定四方,一统天下!”

    就像是一个生来的皇族迸发出一股真龙之气,在场的几人都被她的这一句话震慑了三分。

    的确没有人能做得到她这样的功绩,前所未有的。

    睿儿崩溃了,他只是想过来找他的父皇,商讨一下最近朝廷里的烦心事。可是这突如其来的真相击垮了他多年的坚强,他的脑子里装不下半点关于天下的担忧,他只想问一个原因,他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我的父母是谁?”

    这一句话,楠儿也问过。那时候子桑聿回答她的,是一句“重要吗”,楠儿比睿儿更乱,喃喃自语,我不知道。

    事到如今,问这种事情还重要吗?早已经不重要了。

    “你见过。”子桑聿闭上了眼,“以前你曾去过连家村,你可还记得你注目的一户人家?那户家里有一个神志不清的妇人,还有一个与你差不多年纪的青年。那个妇人,就是怀胎十月生你下来的亲生母亲,那个青年,就是与你同母异父的兄长。”

    妇人?

    楠儿也想起来了,她自己也曾梦到过这样一个地方。

    原来那时候梦境里看到的一切,是兄长曾经到过的记忆深处的地方。

    “连子安。”睿儿的脑海里第一时间想到这个人。

    子桑聿点了点头。

    “我要去找他们。”睿儿轻声说着,转身便要离开。那本是绝不回头的、可是,坐在一旁多时的楠儿忍不住喊了他,让他停下了脚步。

    “睿哥哥…”楠儿有些心疼。

    “妹妹,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睿儿回身看她,眼神里带着几分坚决:“在连家村里过着粗茶淡饭日子的,才是和我们流着一样血液的亲人。”

    楠儿一怔,可是细想了不过一瞬间,苦涩地看他:

    “睿哥哥,那不重要。”

    “可是我在乎。”

    ☆、第108章 野孩子

    东南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是说好了来这边是找太上皇商议事情的吗?怎么皇上好像非常生气地跑了出来?貌似,眼里还有点泪花?东南扯着马缰绳,心惊胆战地跟在睿儿的身后,眼看前面那匹马越跑越快,只得狠下心来扬了坐骑一鞭子。

    “嘶——”

    “别闹腾,好好地给我追上!”东南扯紧缰绳,手里的鞭子发一狠劲,又抽了一鞭。他自己何尝不心疼?这可是精心养了好些年的马驹,从来没舍得打那么狠!

    然而前面那匹马跑得也快,不狠一些跟丢了怎么办?

    “爷!您慢些!”安泰镇的城郊官道上,睿儿纵马疾奔的画面依旧没有得到半点的停歇;东南跟在后头,瞅着他甩鞭子的力道以及马的走向,不由得蹙眉:看这模样,主子这是要去连家村的节奏啊。

    ——

    他连自己想知道什么都不清楚。

    或者他只是单纯地想脱离那个无所畏惧的父皇,他只是单纯地想让自己任性一回,得来一些原本想得到的答案。事实上他冷静过后也明白,他绝不可能回到他亲生母亲的身边侍奉左右,他在天边的高度活了十多年,他受不了在地底过日子。

    不是他娇生惯养,而是他的骨子里养出了傲气。

    “皇上,怎么了?”

    东南站在他身边已经快有半个时辰、他也愣了差不多有半个时辰了。东南望了一眼远处那户普通人家,皇上干嘛在这里一直站着?仔细打量了好久,看得出来那只是普通的母子,没有半点可疑之处啊?

    “东南,你看出了什么?”

    睿儿站在原地,许久吐出来这么一句话。

    那痴呆的妇人,那黝黑结实的憨厚青年,原来这才是我原本的亲人么?睿儿呆呆地望向那墙根下喃喃自语的母亲,她似乎记不起任何事情,只是自顾自地说着话,自顾自地笑着;而那青年,安分守己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劈柴种树做饭,偶尔还和母亲说几句话。

    虽是粗茶淡饭的日子,却也怡然自得。

    “我啊?”东南扯着嘴角,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没看出什么…这不就是一户普通的人家么,过着自己的小日子,是咱们大延老百姓的真实写照啊!皇上,是不是觉得这些年大延变了不少?我记得以前跟爹娘来连家村,这一块都是残垣断壁。”

    东南的这番话,就像是寺庙里的撞钟,一下子撞击着他的心脏。

    “老百姓的真实写照…”睿儿反复地念叨着这个词,忍不住那涌出来的眼泪。“东南你说的没错…”即便我冲出去跪在她跟前相认,那又可以如何呢?她不会记得我的……即便记得,可是我的文韬武略能做饭吃吗?能帮忙干活吗?

    甚至他们的平稳日子,都是子桑家给的。

    对。

    睿儿突然想到了这个关键的地方:那么重要的角色,为什么父皇会留着?她既是女子之身,天下江山是她追逐了一生的所在,难道她就不怕这些人供出了她的一切吗?睿儿想到了一个不想承认的答案。

    是子桑聿留了他生母和兄长的性命。

    “皇上,这户人家…是不是有什么端倪?”东南有些愚钝,他只知道主子对这个地方敏感,除了有问题,还能是什么?“要不要属下在附近排查排查?说不定可以套出一些线索…”

    “你别乱来。”睿儿冷声回答着,眼神的不经意一瞥,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不就是之前进连家村,一直引路还介绍这户人家的汉子吗?

    ——

    “哎哎哎这位贵人,有话好商量,不要动刀动枪的…”

    东南奉命拦下了这个汉子,手里端着一把极为锋利的匕首抵在他喉间。那汉子当即变为一副慌张的神色,看着他们二人一个劲求饶,倒是看不出有伪装的神态。

    “不要装模作样。”睿儿脸色变得狠唳、那么多年还不了解父皇身边的暗卫眼梢吗?尤其是那些胜任暗卫长的暗卫们,演技都是相当的出色!就连唱惯了戏曲的伶人都比拟不了,何况就那么一个胆小怕死的神态?“你若是认真回答我的话,我饶你不死。说得刻板一些,我也是你的主子。”

    那汉子眼里闪过一丝犹豫,没有说话。

    “东南你先退下。”

    “可是…”万一他有什么小动作要伤害你咋办?东南本想留在原地控制住这汉子,然而碍于自家主子的眼色,还是不甘心地走远了。

    待我走到马儿那个地方盯紧他们,一有不对劲,立刻纵马而来!东南心想。

    睿儿又看回这个汉子。

    除了周围的北风声,便是凝固的安静。

    “我知道你是父皇的人,不要在我面前装无知了。”睿儿没有让他回答,而是直接替他说出了答案。“本来我对你便有些怀疑,今日再一次见到你,我便确定你当初出现在我身边的原因。是不是父皇让你这样做的?”

    那汉子眼神往地下看,抿着嘴还在犹豫。

    “反正我都知道那么多了。”

    “的确是少主安排的。”

    子桑家的暗卫一贯称呼子桑聿为少主,称柏倾冉为夫人。既然这汉子这样回答,那便必定是子桑聿身边的人。睿儿听到这一句回答,心里更是有不知名的情绪在蔓延,像是松了一口气、可是又像没有抓住任何东西。

    “那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现在的他,只想知道更多的真相。

    那汉子眨巴几下眼睛,声音低沉。

    “当年,柏道成还是皇帝的时候,让夫人假冒怀孕,想等少主兵临城下,以此要挟。那时候少主经过考虑,决定串通宁宫里的太医,谎称夫人肚子里头真的怀了子桑家的孩子。最重要的原因,便是想让日后夺了天下,还能有一些继承血脉的理由。”

    “可是少主和夫人皆是女儿之身,女子之间,哪里有什么怀孕生子的事情。那时少主还远在南方,这边负责照顾夫人起居的暗卫长新东和新南,奉命走访各地,为的就是寻找合适的婴孩替代夫人的假骨肉,将来大了,能继承大统。”

    睿儿心下一沉、原来,是新东和新南负责这件事?

    “那时候兵荒马乱,各个地方都有着很多无家可归的人,也有很多生于乱世而不得善终的孩子。新东新南两位暗卫长带领部下四处搜寻,最后找到了安泰镇的一个人贩子,也物色到一个怀胎已久、临盆在即的妇人。”

    “那个妇人的身世,也是凄凉。听闻,她本是一户富贵人家的女儿,那年门当户对嫁了一个夫君,本是琴瑟和鸣,夫妻和睦;然而战乱之年,夫家家道中落,这妇人被夫家出卖,辗转到了风月之地。”

    “后来,她怀了一个客人的儿子。那时候这孩子的生父本要给她赎身,娶了她当小妾;然而风月之地的妒心太重,她也因此被人陷害,毁了容貌。…毁了容貌之后,她只得带着自己那刚出生的孩儿四下流浪,孤儿寡母,日子艰难,终是…疯癫了。”

    “疯癫之后,她又被巡城的士兵人渣占了身子,又怀了身孕…”

    睿儿听着他的一字一句,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久久不能回神。

    “后来呢。”

    那汉子望了他一眼,方才续道:“后来,暗卫长把人贩子杀了,把巡城的人渣杀了,将这个妇人接了回去。足月之时,这个妇人生了一对龙凤胎,因其母有着和少主相近的眉目,生下来的孩子也像极了少主……少主吩咐,不得夺这妇人的性命,秘密安排这个妇人和她的大儿子定居连家村,邻里照应。”

    “还给这大儿子取了名字,叫子安。”

    这样的事实,会不会无知最好?

    睿儿循回自己刚才听到的内情,不由得苦涩一笑:“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和楠儿就是这个妇人同那些…巡城人渣所生的…杂种?我兄妹二人生下来的身份,其实只是这世间上烂如地底泥的人物?”

    那汉子听了这话,忙跪了下来:

    “小主子…”

    “你也别喊我作小主子,我受不起。”

    “不,少主说过了,从你们诞生的那一天起,你们便是子桑家的人;属下乃世代效忠子桑家的暗卫之一,对少主的话言听计从——小主子,莫要执迷不悟了,若是没有少主,你和小公主哪里有今日这般场景?少主费尽心血栽培你和小公主,为的便是让你们把大延的河山好好传承下去,如此,才不负天下人啊。”

    那汉子的话字字锥心,睿儿听得心如刀割。

    没有子桑聿,的确,他跟楠儿只是没爹的孤苦孩儿,指不定会在这世上流浪多少个时日。如今,那禽兽的生父已死,生母安好,胞兄安好,算得上是阖家安康;而他,生来便赋予子桑姓氏的自己,将来的血脉也会一直成为子桑家的一份子,受万民跪拜。

    天下大统。

    “你知道诺弟的事情吗?”

    他当然没有忘记,自己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既然自己和妹妹不是子桑家亲生,那么这个自小与子桑聿不相像的人,就更不是血缘至亲了。

    “诺公子…是那已故的凌妃白秀亲子,其父、是天命年时西南边作乱的叛军头目,在一次夜闯皇宫的时候被暗卫擒拿,最后还没有经过审讯,便已经咬舌自尽。”

    “呵、”睿儿禁不住一声苦笑,大延的开国传奇皇帝,膝下竟都是不知爹娘的野种!这是一件多么讽刺的事情……这到底是皇朝的喜讯,还是皇朝的悲哀?

    ☆、第109章 灯下黑

    “可是大人…”卓昭还想再劝,却被身旁的连信拦住:“卓兄弟,小心你的伤口!”

    不可操之过急,勿前功尽弃!连信给他打着眼色。不远处的赵乾也随着笑了,只道:“连兄弟说得极是,卓副将伤口未愈,对于此事还不需太过劳心!其他的行动,我自会派人通知卓副将。”

    话毕,赵乾便领着随从走了。

    卓昭心中闷着一口气,轻叹了一声。

    “我知道事情不可操之过急,可是再不套点消息出来,就怕事情已晚…连兄弟,如果赵乾真的有尸兵,就当年那种模样,你觉得我们多少人才可抵挡?”卓昭气急败坏地甩着手臂,抚上自己后背的伤。“自从这伤口未愈,赵乾就一直没敢让我做太多的事。他是信我!可是却怕我负伤误事,没有告知我内情…”

    “他已经让我们时刻准备集结兵马,想必,在这个冬天就要起事。”连信上前扶着他,陷入深思。“御林军在京都的有八万,羽林骑一万,加上皇…不,太上皇在安泰镇的十万勤王军,我们有将近二十万的人。”

    “二十万,他尸兵有多少你知道吗!”卓昭气急攻心,实在不想和连信争辩。他和连信一向是心连心的好兄弟,这么长时间以来潜伏在赵乾的身边,没有过一句争吵。但是在这件事情上,连信对军情不了解,而卓昭则是着急,一来二去,起了矛盾。

    “我…”连信念及他身上有伤,又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

    “尸兵是一种显眼的存在,而且这东西行踪虽诡异,但也不便安置在太远的地方。”子桑聿仍旧在那米铺小院里煮着酒,对座坐着柏倾冉,身旁站着几个暗卫长。“那么多年,不排除尸兵有增长的可能,最多…也有两三万人,最少一万。”

    身边的暗卫有些迟疑:“少主,那么多尸兵,咱们把京都邻近的地方都查遍了,没有踪迹。按理说,已经没有其他的地方给他们躲藏了。”

    子桑聿抬眼看向自己对座的柏倾冉、自家夫人比自己聪明,或许能更有头绪。然而,伊人那双眸子没有半点亮光,对视之时也是黯淡神色,想必也是摸不着门路。难不成,赵乾的那些尸兵还能上天入地了?

    子桑聿灵光一闪。

    “对了,少主,”身边的一个暗卫打断了她的思绪,躬身回禀:“小主子自那天去了连家村之后,夜里回了皇宫;据身边人交代,小主子回宫之后情绪稳定,先是去了御书房批阅奏折,尔后回了景和殿看望身怀六甲的皇后…凌晨的时候早起,又回了御书房看书。”

    柏倾冉有些欣慰,却又有些疼惜。“想必他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那么大个人了,也该明白。”子桑聿漫不经心地端起酒盅,凑近嘴边的时候还看得到酒液倒映的月色、摇摇晃晃。“他若是一心执着回到生母身边,那又能如何?国家朝政摆在跟前,那么多年了,岂是说不干就不干。我也知道对他是太过苛刻,但是要坐这高位,就能受着这份苦。”

    “那属下让京都的人多看紧小主子一些。”

    “别让他有束缚感。”

    “属下明白。”

    子桑聿复又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小钳子夹起那火炭往炉子里送的时候不小心跌落一旁,刚好滚到桌面上的那盏灯座下。“我知道尸兵在哪里了。”

    身边的人皆是一怔。

    “你瞧。”子桑聿指着灯座,众人也随之去看。可是,那里只是一盏灯,还有什么东西?子桑聿手里握着钳子,在那灯座之下钳出来一块木炭。

    柏倾冉懂了。

    “灯下黑,加上又是那么具有伪装样貌的东西,你们就看不到了。”子桑聿举着那块小小的木炭,随即将它扔到火中。噼里啪啦的火花还在燃烧,映亮了子桑聿的眼睛:“尸兵必定在京都附近,你们该在附近好好排查的。”

    “可是…”那暗卫不禁疑惑:“京都附近我们都看过,没有半点可疑之处。加上京都地方戒备森严,有一点动静都会被察觉,那赵乾就那么放心?”

    “听你这口气,我就知道你们没有用心排查。”

    “这……”

    “义兄执掌御林军,卓昭执掌羽林骑,这两边人马都是镇守京都的重要人物。你们虽也是眼梢,可是人能有多少?御林军和羽林骑早早就打过招呼,为了义兄和卓昭任务方便,任何端倪都毋须泄露,以免任务失败。何况那赵乾又是谨慎人物,抓不抓得到破绽是一回事,现在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最近的暗卫怎么都变得没那么机灵了呢?子桑聿不禁有些烦躁,是不是安逸日子过多了,人就会变得懒惰起来?“你们给我记好了,也给义兄他们说一声:和赵乾玩把戏,首先就要把兵书给我记熟来。”

    “属下遵命!”

    ——

    京都皇城,景和殿。

    “拜见皇上。”

    “都下去吧。”

    睿儿踱步进来,面容有几分疲倦。殿里的一众宫人都欠身退下,只留下他和那在床榻上歇着的皇后、王以俞。王皇后心疼地看着他,淡然一笑:

    “朝廷最近的事情多?”

    “还好吧,也不算特别多。”只不过是一些说不出口的难处,并不能告诉你。睿儿尽量让自己变得平和,走上前来坐到她的身边。“累吗?”

    “你比我累。”王皇后是个善解人意的人,她自知自己没有什么帮扶夫君的能力,唯一能做的,便是在他回来的时候送上几句问候、递上一杯热茶。而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足以让连日来烦心的睿儿松一口气。

    “太医说你身子弱,自怀了孩子以来状况都不大好,朕担心。”睿儿握紧她的手、指尖还是冰凉的温度。

    王皇后摇了摇头,“你乃一国之君,国事更为重要。”

    家事国事天下事,男子汉,自当是国事为先。睿儿突然想到那女子之身的父皇,也不知道那人是怎么坚持十数年如一日的,这般枯燥的帝王生活,是不是也让她在一个不为人知的深夜,掩面痛哭过?

    我敢说这天下没有一个男儿,能如我这般平定四方,一统天下!

    你说得对。

    纵观天下,的确没有一个人可以像你这般出色。女子啊…比起往日的仇恨不同,此时此刻的睿儿心里,莫名又多出了几分自豪感。

    “如果可以,朕真希望可以与你隐姓埋名,找个小地方安稳度过此生。”睿儿摩拭着她冰凉的指尖,说着似是随意的话。王皇后却是将他的手抓紧,拉了一把。

    “不,你乃子桑家的人,天下是你的使命。”

    睿儿一愣。

    这片土地的所有人,都把治理江山的重任交给了子桑血脉。

    想来,应该是多年的思想禁锢,或者是大延王朝的祥和,让他们对子桑一脉心存感激。也难怪父皇说她坐上这高位是天命、如果她没有起义反宁,这天下哪里还会出第二个子桑聿作出这样的丰功伟绩?

    他也懂,父皇早早处理好一切的事情,他大可以当一个碌碌无为的皇帝。

    因为即便没有功绩,百姓们也依然爱戴他。

    冲着他姓子桑。

    “皇上。”

    门外侍卫的一声通传,还没让他回过神来。

    “怎么了?”睿儿恢复先前的淡漠神色,“不是说了今夜无论什么事都不要打搅朕吗?有什么急事待明日再来回禀吧。”

    “长宁公主求见。”门外侍卫声音洪亮。

    王皇后见睿儿似乎有回绝的意思,忙拦下了他:“这几日公主一直想要见你一面,你为何迟迟不肯见她?想必公主有要紧的事情,你就见她一见吧。”他的异样,王皇后性子细腻,自然感觉到。只是兄妹二人感情一向好,哪有什么隔夜仇。

    “睿…”

    “也罢。”

    睿儿拍了拍她的手,对着她宽心一笑:“那朕便出去见她,你若是累了便先歇息,朕还不知道什么时辰可以回来。让底下人给地龙多添些暖,不然冷到了你。”

    ——

    景和殿外,北风呼啸。

    没人注意的时候,睿儿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

    “怎么了吗。”

    他自己也觉得自己的语气变得冷淡。想起旧日,每回和这个混世魔王见面,她都会像欢脱的小兽一般冲上来,然后手脚并用地挂在他这个哥哥身上。

    “皇兄…”楠儿紧咬牙关,“你怪我吗?”

    睿儿沉默。

    这件事情,楠儿应当是早就了解内情的。只是,说怪罪又算什么呢?与其让这个妹妹转达事情的经过,还不如子桑聿亲自开口以及他亲自走访连家村。怪罪?明明都是这件事里浑然不知的人,为什么心态有那么大的不同?

    “没有怪你的缘由。”

    “我知道皇兄心中苦闷,也能理解皇兄的心情。可是皇兄,难道现在这样不好吗?不是楠儿贪图荣华富贵,而是全天下都在看着我们,我们肩上有责任。”

    “妹妹,”睿儿还是不理解,“这…这是父皇的自私。”

    “是啊,她自私,可是却是为了成全天下人。”楠儿说这番话的时候,像极了子桑聿。“皇兄,扪心自问,若没有当日的变故,你该是如何的?你明明想当好这个皇帝,你想管好这片河山,为什么因为这个事情就能改变初衷?”

    “我没有改变初衷…”

    “那不就行了吗?”

    楠儿反问他。

    ☆、第110章 逼宫变

    冬夜漫长。

    约摸是饭后一个时辰,因为冬日寒冷,各个地方都没有什么热闹景象;所以在这个往日里还在喧闹的时间,各个城镇都大半进入了梦乡。灯火飘摇,连同着梦里都出现了白日曾见过的雪、曾看过的阳、以及曾念过的人。

    卓昭本在睡梦之中,但又因为向来浅眠、连信只是唤了他一声,便把他惊醒。

    “怎么了吗?”卓昭刚睁开惺忪睡眼,就看到连信已经穿戴一身明亮的铠甲在忙前忙后。出于多年征战的直觉,卓昭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痛了一下,瞬间醒神。

    “不好了。”连信皱着眉头,将旁边衣柜里翻出来的羽林骑铠甲扔给床上的人,“我也是在睡梦中被人喊醒,得了信立马过来找你的。卓兄弟,魔蛟有动作了,说是今夜便发动尸兵赶往皇城。”

    卓昭只觉魂魄都离了位。

    “什么?!那王八蛋竟然在这个时候突然行事?奶奶的!”嘴里一边骂着,手里又一直穿着那坚硬的甲衣,“那他可有说如何分配你我二人的行动?”

    “有。”连信递来一封信笺。

    卓昭尽量镇定着自己的情绪,大概地扫过纸上的内容。

    “他让你带领御林军将京都围好…这个可以,连兄弟镇守京都,顺便也可以在尸兵来的时候奋力抵抗。对了,让手下的弟兄们全部装备银头的枪矛,我记得数年前太上皇曾添置了一批。”卓昭复又顿了顿,“至于我…他让我随他一直领尸兵上路…不行,我们要先通知太上皇,另外,即刻召集安泰镇的兵马勤王!”

    连信点点头,“你放心,我来的路上已经着人通知太上皇。”

    卓昭也随着定了几分。

    只是,心里不知道为何总有一种莫名的难受,揪着揪着……

    这个当头,只怕不吉利。

    ——

    风萧萧,耳边只闻冷冽寒声,想来,这天地间应再无其他。

    只是在这漆黑不见五指的夜里,在这片荒芜得渗透出一股阴气的土地上,似乎是在一瞬间冒出了一种毛骨悚然的声音。卓昭端坐马上,自己的情绪还算稳定、反而是座下的马儿出现了一些慌张,在小心地踱步。

    卓昭有些悔恨自己的无能。

    就在今日日间,太上皇那边便已经定出尸兵的位置、那懂得巫蛊之术的老人和法师都在赶往京都的路上,怎么今日夜里,赵乾就要起尸兵逼宫!

    “哎呀,真是难闻的味道。”那边的少年郎掩着嘴嫌弃,脸上却带着笑意。

    赵乾伴随在他的身侧,朗声大笑:“静王莫要嫌,这可是好东西。”

    这老头和那诺王爷笑得奸佞,直让卓昭心里作呕。“他娘的…”卓昭低声地骂着,脸上强装着笑意、可是那拉扯缰绳的手却使不小的力气,指节泛白。

    人群跟前的一名巫师戴着五彩斑斓的面具,手里端着不知名的长幡洒着血液。

    他的嘴里念着不知道是哪个地方方言的咒语,在一旁看得出神的卓昭只觉得这低沉的声音伴着诡异的气氛尤为瘆人,加上这个地方阴森怪气……他脑子里不禁回想起那年春狩被尸兵袭击的场面,那些行踪诡异的鬼东西…

    真恶心。

    这是位于京都外城之外的一处山丘,原本,是个乱葬岗。

    暗卫们不是没有查过这个地方、只是好几回路过这里时,要么就是遇到众多百姓在此时哀悼亲人,要么就是漫山遍野的死尸躺在这里无人管辖。他们最后做的事情,就是通知京都的官吏放火把这里的尸体都烧了。

    那场火足足烧了三天三夜。

    而烧完死尸之后,除了那些歪歪扭扭的墓碑别无其他。暗卫们查过,户籍和年份都对得上,没有可疑的地方,便没有再理会。

    赵乾的尸兵就这样躲过了侦查。

    但是…那场火过于凶猛,他原本有两万多的尸兵藏于此处,被毁了近一万。

    尸兵主要是藏在墓地之下、大延的墓葬风气有很多,一种是西边的天葬,一种是南边的海葬和火葬,还有一种,就是京都邻近一带的土葬。因为这边多是高官富贾,谁想自己死了之后尸身不保?故土葬居多。

    而这土葬也是有讲究的。古时候典籍有说到,放置了死人的棺材不能落地,一旦落地,死人就会和地里的灵气有所接触,进而发生尸变、诈尸。京都一带的土葬,棺材下土之时需在底下架木,而四角需要放置小碗盛上水银隔绝灵气。

    就由于这一茬,乱葬岗里所有下葬棺材的墓地都有空隙,足以让尸兵藏身。

    这种鬼东西,说不定占了别人家的棺材来睡。

    可是,就因为那次官吏处理无人认领的尸体放了火,火的温度太高,直接就把距离地面太近的一批尸兵灼伤、他们以饮血为生,以听巫师口令行动,怕银器怕火光。

    赵乾心疼,但也没办法。好歹现在也还有一万多的尸兵。

    以及京都里的御林军、羽林骑。

    “板匝,样赛!——”

    只听到那巫师的一声高喊,周围都像要崩塌一样地动山摇!卓昭不断安抚着座下马匹的情绪,眼睁睁地望着跟前那光秃秃只有墓碑的山丘,在顷刻之间冒出了众多散发着恶臭的东西!

    拔地而起!

    “仲父…好臭啊…”

    那年幼的小王爷连连叫苦,让卓昭忍不住嗤之以鼻。真是给点甜头就认作祖宗了!回想太上皇旧时是多么疼你?身为庶子平平无奇,可是太上皇总会给着机会表现,总会赏赐着和嫡子一样的东西…真是狼心狗肺的东西,喊那豢养死人的魔蛟做仲父!

    “卓副将?”

    “哎。”卓昭心里骂着他,脸上倒是笑得开怀。

    “启程吧。”

    卓昭笑着应下,神经绷紧。

    ——

    京都。

    与此同时的京都地方,充斥着一种弓上弦的紧张气氛。

    在卓昭离开之后,连信便安排了人手在京都外城乃至内城四下奔告,今夜御林军将会出动兵马抓捕天牢逃窜的杀人犯十数名,望各家各户紧闭门窗不要外出,若不听劝告,定会丢了自己的性命。

    百姓们当然点头听从。

    半个时辰后,纵观城内外,竟真是鸦雀无声一般的静谧。

    皇城。

    连信分拨了四万人守在京都四门,领着剩下的四万人驻扎内城里的皇宫。还是夜里,四万人的行走声在这空荡的皇宫里产生回响、即便地方辽阔听不真切,但也让宫里的人嗅到当中的危险气息。

    “众将士守好宫中每一道门,不准人进,也不准人出!”

    “属下遵命!”

    如今的御林军军士,是连信经过近两年时间筛选的。当年的御林军太多魔蛟的爪牙、虽然官职很低,但是一日不除终是隐患;除了这些蝼蚁之后,留下来的便都是亲自栽培的亲信,对于连信的话言听计从。

    他们心里清楚连信是忠的,就行了。

    这般明显的防卫举动惊醒了很多人,除了那些一脸无知但是当作不知情的宫人,还有的便是安睡在景和殿里的小皇帝。

    “外面怎么了?”

    睿儿被那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吵醒,忍不住去唤了那还在周公梦里的连呈。连呈守在外间听到呼喊,忙正着衣冠应了,出门探查情况去。

    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

    连呈看着那站在自己跟前的御林军都尉连信,以及几乎将眼及之处重重包围的密麻军士,心中有些不安。“连…连都尉这是?”难道是要造反不成?

    “我有事要见皇上,劳烦总管通传。”

    ——

    “朕还以为,不会再看到这种鬼东西了。”

    皇城的城门上,站着御林军数列。

    小皇帝睿儿和连信一同站在城楼上眺望夜色的远方,若有若无地说着话。连信回头看了一眼这和子桑聿旧时差不多打扮的人,低垂眉目。

    也不知道四岁时候的他,对于尸兵留下一个怎样的印象?

    “太上皇驻扎在安泰镇的勤王军正往京都赶,虽然不能比尸兵早到,但是应该能在尸兵抵达京都的时候尾随而至。”连信只希望卓昭在路上可以多拖延一会,迟半刻是半刻,说不定就能救下一条人命。

    “父皇还是一如既往地有后着。”睿儿叹了一口气,自己先前的确不应该怪罪她的。

    除却她的身份,她是一个好皇帝,好夫君,也是一个好父亲。

    静谧的夜里,皇城上空掠过一只苍鹰、一声长啸划破了所有人心里的平定。就像是一场战役即将开战的前哨一般,擂起了如雷的战鼓声。

    ——

    尸兵抵达京都外城城门前。

    “来者何人!”

    城头上的御林军高声喝着。只见城下有数百骑马的人披甲佩剑、身后黑压压的不知道跟着什么东西,一股腐臭味扑鼻而来。但是骇人归骇人,城头上的军士遵从连信的的命令,丝毫没有要放人的意思。

    然而若被赵乾发现端倪,卓昭就有性命危险。

    “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赵乾只当这军士的问话是连信交代下来的暗号,全然不放在眼里。身边的巫师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吹了一下手里的笛子,便指挥了数十道尸兵的身影一涌上前——

    京都门破。

    “如此威力…”卓昭不禁心中一紧。

    ☆、第111章 勤王军

    “奉太上皇之命——众将士,死守京都!”

    应该是方才在城头上高声质问的军士长吧、只觉得这一句话在煞那间震慑到心脏,在这个雪夜里持续回响。京都大门已破,城下几乎都是御林军死守京都组成的人墙!卓昭勒马城下已经出了一额的冷汗,望着身边密麻的守卫无从逃脱。

    “天命都已退位,还那么固执…”这句话出自那老家伙赵乾的嘴里。卓昭小心地打量着他的神情,看到他生气的模样就有一种莫名的高兴…(天命指子桑聿,是子桑聿称帝期间的年号)

    走神间,一支冷箭乘风而来,却被一个尸兵跃起抵挡。

    “咻——”

    又射来一支冷箭,直接射中了尸兵的脑颅;顷刻间,尸兵就像是被击中了要害,半边身子当即四分五裂地炸开,溅了身边人一脸的污血。

    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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