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子桑gl 作者:K兽
第14节
“你…你说什么?”
“殿下率军大破宁军于载泽城下,公孙政率军攻占固川城、与之对战的柏渊于战场上被殿下射杀而亡,宁军皆降。”
柏倾冉不由得僵在了原地。
暗卫长新东守在旁边不知所措,只是手上仍旧递上一个木盒:“柏渊死在战场之上,部下仓皇而逃没有理会、殿下带领人马收拾战场时,将柏渊收回营中并火化了。这里,便是柏渊的骨灰。”
柏倾冉不知道该怎么缓和自己现在的心情。她没有接过那个木盒,只是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说不出话来。“二哥…”坐了许久,只是说出了这么两个字。
的确,对于这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自己的感情并不是很深,甚至,兄妹之间并没有太多的牵绊。可是,那毕竟是骨肉至亲,毕竟是相处了十几年的亲人、在这一刻,他的下场竟是被自己心爱的人射杀。
原本以为自己可以接受这样的事实,可是当这件事真的发生的时候,自己却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坚强,并不能释然地接受。
聿,来日,你会杀了我所有家人吗?
若是如此,你觉得我该用什么借口让自己苟活于世。
“夫人…”新东见势不妙,忙将骨灰盒放到一边去。“夫人下个月便要临盆了,此时正是重要时刻,希望夫人…夫人不要过于悲切。”
新东也不知道如何安慰。毕竟觉得,柏渊死有余辜。
“罢了…”柏倾冉扶着自己的肚子、即使是假装的,但是那么长时间以来,似乎已经养成了习惯。木已成舟,实在是不想理会这些杀戮。就当,就当全然不知。
“之前出外寻找代替少主的婴儿,属下们已经找到了,和夫人的临盆时间一致。”新东回禀道:“那妇人先前已有一子,如今周岁大、而那妇人自身则是患病,疯癫了的。”而关于让这个人怀孕的那个巡城士兵,暗卫们也已经将他暗杀。
“待生下孩儿……你们如何处置她?”
柏倾冉突然觉得,自己的手在无意间染上了血腥。
新东微微一笑。
“前不久我们接到了殿下的信,殿下说,既然其他人已经无关紧要,而这妇人又不知事,便留她一条活命。旧时在连家村生活的村民,如今亦在平蛟山下一带生活,介时属下会把这妇人和她的儿子送往,留下钱财,让周围人多多照顾。殿下还为她儿子取了名字,唤作子安,姓连。”这里的无关紧要,其实指的是不在人世。
“好…”子安…连子安。柏倾冉心中一动,子桑聿,你的心中也不想沾染血腥吧。
新东见她的精神状态缓和了一些,不禁松了一口气。
“对了,还有一事。”新东从怀里取出一个小信笺,递给柏倾冉:“殿下为这未出世的少主取了名字,一个用于男儿,一个用于女儿。”嗯?生出女儿该如何处置?新东也没有想懂殿下的想法,可能刚涉及为人父母,总会有些期盼吧。
柏倾冉摩拭着信笺上的字迹,不禁出神。
☆、第35章 风吹荷
大宁安统十七年十月。
岳地首城。
此地位于固川城以东,换言之,便是伫立在延军攻占京都的必经之路上。这是一块小封地,住着大宁皇帝柏道成的胞弟,岳王柏道文。
自从延军攻克载泽城和固川城以来,岳地的百姓每天都在忙着逃难。岳地的位置,迟早会被战火蔓延,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岳王知道这一件事,却没有阻拦,只道:百姓们也只是谋个生路,何苦剥夺。
“王爷,今天,又有几个家仆走了…”岳王府的老管家来禀报。除了城中百姓,岳王府也每天有人偷偷离开。兔死狗烹,这种极为人性的事情也让一些忠诚至极的人心寒。“此事…真的不管吗?”
“要走的人,是留也留不住的。”岳王柏道文坐在王府后院,只是闭目养神。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还得,从半年前算起。
将近半年前的那一个清祭日,可以说是撼动了大宁的根基。就像是从一个满是灰尘的底层抽出了一段记忆,特别刻骨铭心,特别痛彻心扉。
清祭当日,当今驸马连聿,在江南承运城祭拜子桑皇族,正名起义,名聿姓子桑。海固王公孙政率领部下数十万海固军跟随拥立,并血誓子桑血脉之实。
尔后征战,战战报捷。
延军智取洛关城,江洲顺降,加上现在的大破固川,不得不让人觉得他们就是天命之师,带着前朝的仇恨覆盖这一片土地。海固王公孙政,江洲守备李常,太子统亲卫连氏兄弟,这些像是熟悉却又陌生的人,如雨后春笋一一在冒起,让人胆颤,又让人心惊。
一年前的中秋宴,那一幕果然不是自己想多。岳王柏道文还记得那日在宴席上看到他的第一面。青葱少年,温文尔雅,举手抬足之间总有着一股浑然天成的皇家风范。那眉目,那面容,在熙熙攘攘之中渐渐地便与当年刚立冠的太子子桑统重合,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差别。
那时已是惊讶。
世界上,当真会有容貌如此相似之人?后来才明白,也只有太子统的骨血,才会遗传到他的所有精髓、音容笑貌,帝王气魄。
“王爷,据说不久,延军便要集结兵马至定疆城下,”老管家守在一边,絮絮叨叨道:“岳地兵马不多,怕是不能与之抗衡、王爷…”
“就算不能抗衡,我也不能走。”柏道文心意已决。对于旧主太子统,自己没有帮上忙,很抱歉;即使说过不惜一切大义灭亲,但这十七年来,一直畏首畏尾。如今太子统后裔在世,即使不与之抗衡,也不能弃城而逃。
自己始终姓柏,那朝堂上坐着的天子,始终是自己的长兄。弃城而逃,是懦夫所为,就算死,也该死得有价值一些。
谈话之间,有道人影从远走近。
一个约是十六的女子,穿着一袭淡色轻袍,披着猩红色的斗篷。手上,还拿着一件袍子。她一路向着柏道文走来,近了,才缓缓道出一句:“父王,女儿给您拿来了衣服,还是穿上吧。”
这便是柏道文的独女,岳郡主柏倾惜。
岳王妃早逝,因身体常年染病,在女儿刚懂事的年纪便撒手人寰。岳王柏道文对王妃长情,这些年来只是守在封地拉扯女儿长大,没有再娶一个妻妾。
柏道文对于柏倾惜,是严父亦是慈母,异于平常人家,有体贴爱护,也有苛刻教导,故,自小懂事的柏倾惜对父亲的感情很深,从未有过任何的叛逆反驳。
“惜儿来了。”柏道文慈爱一笑。一旁的老管家收拾了一下座位,示意让柏倾惜坐下。
“父王在院中已经坐了一个多时辰了,在聊些什么?”柏倾惜淡笑。
老管家默不作声。
“在说起最近城中百姓,陆续离城的事。”柏道文没有丝毫忌讳,在女儿面前,其实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以及最近岳王府里,侍卫家仆也在想办法离开岳地。”
柏倾惜笑容一僵。
“父王…”
“惜儿,你可曾害怕?”
柏道文没有理会她的顿愕。
“惜儿不怕。”柏倾惜坦然回答,“何惧之有?”关于延军么?关于那个子桑聿?那个一年前曾在宁宫有过一面之缘的驸马爷?
只记得印象里的这一个人,温润如玉,彬彬有礼。一个晃得发光发亮的少年儿郎,不同于寻常公子王孙的人物。那天中秋盛宴,自己的目光总往这个人而去、偶尔碰撞到自己那公主堂姐的眼神,有些尴尬。
后来。
前朝太子遗孤,子桑皇室后裔,大延顺和皇帝的嫡亲孙子,这般不可思议的头衔落在了这个人的头上。不消多久,中原地域各处都燃起了战火,平静了十七年的土地在顷刻之间,东窗事发。
听说前段时间大破固川一战,他亲自射杀了宁军元帅、大宁皇子柏渊,延军大捷,传遍天下。那个昔日在跟前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堂兄柏渊,征战多年,竟然死在了这个人的手上、这个少年,难道本性里便有着戾恨吗。
“王爷,如今城中防守薄弱,有大数兵力都流失在外,万一延军攻城,只怕是守不住。”老管家劝道,“如今首城如同空城,王爷乃皇家人,再留在此处真的很危险。”
柏道文淡笑。
“惜儿身为女儿家都不曾害怕,我们就更不应该去害怕了。”柏道文若有所思地望向远方,似乎想起了很多过往。“如果是太子爷的嫡亲血脉,如果一死可以抵消我欠太子爷的情,那也值得了。”
柏倾惜轻叹了一口气。
子桑聿,你会杀尽柏家人吗?那,
柏倾冉呢?
同期,大宁京都。
今天的公主府,特别的热闹。
从驸马离开公主府至今,已经十月光景;近日,柏倾冉频频腹痛,似乎有分娩征兆;今天底下小厮请了稳婆前来,证实柏倾冉肚里孩子确实足月,要见世了。
当即,公主府前前后后就开始忙碌了起来,人来人往,着急得很。而那公主寝殿里的喊声已经叫唤了一个多两个时辰,声嘶力竭般,让门外的人听了都不禁紧张。都说女子分娩,需承受世间之痛、今日听闻,确是没说错。
皇帝柏道成则在宁宫之内等候消息。
手底下的侍卫眼线布满了公主府,孩子一出生,就会有消息回禀。柏道成在御书房内看着最近的奏折,有些走神。子桑聿啊子桑聿,你杀我儿,让我饱尝丧子之痛;如今冉儿分娩在即,我也想让你尝尝,失去爱子的滋味。
握紧的玉质狼毫被手上使力,突然便断裂在手心。
公主府内。
蓝儿作为贴身婢女,今天也没有安排到帮忙接生、只是一直在帮忙烧热水,不准进殿。
听说这几位稳婆极有经验,是小厮连忠从外面请回来的人。本来皇帝安排了人手,只是柏倾冉的征兆来得突兀,还未等皇帝的人来,连忠就请回来帮手了。这几位稳婆也是特别多规矩,说贵族人家生孩子,哪些哪些年生的人最好避开。
恰巧,蓝儿就在其中。
“老天爷在上,民女蓝儿特意求愿,”蓝儿正在厨房里烧热水,热水还没开,嘴里就念念叨叨地拜起神佛来:“求老天爷保佑我们公主顺利产子,母子平安母子平安…蓝儿愿意以十年寿命相抵,望老天爷保佑保佑…”
妇人产子,危险得很。
不过对于皇家,会比普通百姓安全一些罢。
“啊——————”
又是一声长喊。
公主就寝的殿房之内,柏倾冉身着白色中衣,愣愣地看着那边榻上生产的人。
那个平日里疯疯癫癫的妇人,今天的一切举动都变得那么真切。连忠找回来的几个心腹正在帮那妇人接生,殿房里忙忙碌碌,却有条不紊。
“夫人,怎么了。”新东正打扮成一个帮忙接生的帮手,守在旁边。眼看柏倾冉已经呆坐了许久,不禁有些疑惑。“稳婆说,情况还算是理想,因为她早前产过一子,所以不会太困难。”
“新东。”柏倾冉轻皱了一下眉头。
“是。”
“此后,定要善待她和她的儿子。”柏倾冉心中闪过一丝不安。今日你忍痛产子,来日,希望我可以还你一个名留青史的孩子。她…我和她终究都是女子,世界上还没有让两个女子生子的办法、而她,不可以没有孩子继后。
“新东明白。”
时间过得有些慢。
柏倾冉又在原座上呆坐了一个时辰,只觉得这时间异常难熬。而就在难熬了这一个时辰之后,听到了那边传来一声响亮的啼哭。
生了。新东守在一旁舒了一口气。只是,她们怎么还一团乱?“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了吗?”新东有些担忧,只怕是那妇人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岂料那几个稳婆见怪不怪地回答说,双生,双生孩子!殿下该高兴得跳起来了。
新东一怔,随即笑了。
宁宫。
“启禀皇上,公主于未时顺利分娩,是为双生龙凤胎,母子平安。”
柏道成看着底下的侍卫,久久没有说出一句话。
那侍卫也没有任何疑惑,只是恪守着身为下属不该问不要问不该提不要提的原则,一直跪在原地等柏道成缓过神来。
“摆驾,公主府。”
“是,皇上!”
如今的公主府,又与上午的忙乱截然不同。
蓝儿甚是欢呼雀跃地在府中蹦来蹦去,一直在给柏倾冉炖补汤,送补品;公主今天安然无恙地生下了一对龙凤胎!天啊,肯定是今天祈求老天爷如愿了,改天真的要祭拜一下老天爷还个心愿!
柏倾冉则是躺在殿房之内、原本生产的屋子还在打扫,已经换了另一个房间休养。似乎经过那场艰难的战役,柏倾冉的脸色都有些苍白,说话的力道也是极轻。那新生的两个孩子则是由稳婆抱去洗了澡清洁沐浴过,如今正裹着金丝锦缎睡在早早准备好的摇篮里。
“公主,补汤来了!”蓝儿笑着推门而入,将手上的一堆东西一件件摆好。“你这是人生的头一胎,还生了两个孩子,比普通女子辛苦多了!可得好好补补!”
“好。”柏倾冉淡笑。
那妇人生完孩子之后,新东他们便将她送回原本歇息的密室中了。密室本就开了通风口,也安排了人好好照顾,应该没什么大碍…柏倾冉伸手抚了抚躺在身侧的两个孩子,那种初为人母的怜爱溢于言表。
好好长大吧,此后,你们便是子桑家的人了。
“嘻嘻,我今天还没有认真地看一下小公子和小小姐呢!”蓝儿也凑了过来,半蹲在摇篮跟前嬉笑。“好小的孩子啊,公主你看,似乎连睁开眼睛也有些费力呢。”
“刚见世的孩子,自是如此。”柏倾冉笑了:“你儿时,也是这般的。”
“诶,公主当了母亲,语气就变得如此老成了。”蓝儿不禁笑着打趣她:“什么叫做‘你儿时,也是这般’说得好像公主看着蓝儿长大一般。公主可别忘了,蓝儿与您的年纪差不多呢。”
柏倾冉无奈摇头,不知道怎么反驳这个鬼灵精。
二人默契地不再说话,静静地看着这两个孩子。
“眉毛还没怎么长呢…”蓝儿细细地打量着孩子的面貌,“但是仔细看来,他们的样貌好像缩小版的驸马爷呀……呃。”抬头看了一下当事人。
柏倾冉似乎没有在意她提到子桑聿。
“的确,是挺像她的。”柏倾冉浅笑着,心里暗暗佩服这群暗卫来。是怎么从万千人群之中找到一个人跟她相像的?何况,那妇人的容貌被毁,他们亦能从一道眼神判别出这个人与子桑聿的区别。
果然相处十数年,和自己那两年夫妻之情不能比拟。
蓝儿看着她,不禁走神。
公主,好久没有这样笑过了吧。
其实只要公主好,就够了。蓝儿弯起嘴角笑了,静静地看着两个婴孩。驸马爷现在虽然是个逆贼,但是只要一心为着公主,那就好了、至于其他的,也没多大区别。当今圣上当皇帝和驸马爷当皇帝的区别,也许就是谁更爱公主的区别吧。
好像,驸马爷会对公主更好一些呢。
“公主啊,”
“嗯?”
“有没有给小孩子取名字啊?”
提到这件事,柏倾冉便笑了。“有啊。之前,和驸马曾商议过孩子的名。”只见她将手抚在那两个婴孩之上,“若是生了男孩,取名为睿,若是生了女孩,取名为楠。如今,便刚好为他们取这个名字。”
“子桑睿,子桑楠…”
风吹荷,风过莲塘犹飘香。
☆、第36章 喜当爹
“公主,皇上来了。”
主仆二人正在殿房里说笑着两个婴孩的事,门外侍卫的一声通传,打断了这原本愉悦的气氛。
“公主,怎么了。”蓝儿看向躺卧在床上的柏倾冉,她像是一下子出了神,没有说话,一手紧紧攥着摇篮里的锦袍衣角。
“没事…”柏倾冉淡道。
父亲的前来,让人有些猝不及防。后头安顿好疯妇人的暗卫长新东回来了,听说柏道成摆驾公主府,连忙换回婢女打扮守在柏倾冉的身边。而柏道成则是带着一小队随从前来,自己直接进了殿里。
“参见皇上。”
婢女侍卫一众请安。
柏倾冉半坐在床上,弯身便要行礼;柏道成挥了挥手,“冉儿刚产子,不必行礼了。”语气间有些说不出口的冷漠。
“谢父皇…”
“听侍卫通传,冉儿产下一双儿女。”柏道成直截了当地入了正题,先是看向柏倾冉的神色,然后才将目光转移到床塌跟前的两个摇篮。“算起来,这也是朕的外孙…”
柏道成一步步走近,柏倾冉的心就乱得停不下来。“有儿有女…”柏道成看着摇篮里的婴孩忽地便笑了:“年方十七八岁,便已经有儿有女,有娇妻。”
“父皇…”
柏倾冉对他越来越害怕。
不说之前的种种暴戾、单是前不久二哥战死沙场一事,对于他便是一个大打击。二哥死后,父亲对于太子哥哥不甚满意,三哥趁机挑拨离间,说太子哥哥早前对子桑聿有意思,说不定有所交情。于是,太子的支持者树倒猢狲散,朝堂之上不再争辩战争,而是言论储君。有臣子进谏,天下之争起于太子无德、为了皇位,他险些怒斩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他很憎恨子桑聿。
柏倾冉心里有些揪痛,大概谁也不希望自己的父母憎恨自己心爱的人。聿即使做了再多的和自己处于对立面的事情,可是说到是非对错,终究还是自己的父亲错得多。
“皇上,公主,稳婆交待过小公子和小姐需要再沐浴清洁一遍,奴婢先把公子小姐抱下去。”站在一旁的新东发现形势不对劲、无论如何,少主要保护好,柏道成一直看着他们,只会情绪越来越压抑。
“对,我险些忘了…”柏倾冉默契地回答了她,转而看向柏道成的意思。
柏道成一言不发,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
新东给蓝儿示意一个眼神,二人便一同将两个孩子抱了出殿、有些事情,还是让这父女俩好好说吧,撇开那些仇恨,好好地以父女身份聊一聊。
新东回头看了他二人一眼,将殿门关上。
鸦雀无声。
“朕,”过了许久,柏道成才开了口。只是说了一个字,又顿了下来。“冉儿平安,朕很高兴…而且,得了一对漂亮的外孙。”这句话有些坑坑洼洼。也只是这时,柏道成才想起来,妇人产子危险极大。
柏倾冉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两个人的单独相处,加上少了宁宫里的拘谨森严,让这个平日里暴戾惯了的皇帝柏道成放下了一层戒备之心。柏道成这才认真地看向自己的女儿,见她脸色不似从前,不禁有些愧疚。
多少年来,这个女儿一直是自己的掌中宝,恨不得每天捧在手心里,疼爱得比皇子还厉害。更因为这个女儿聪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让她辅助太子言论国策,只为了听这个女儿对于天下的见解。
而驸马。
回想起那年春狩,这个少年一箭封喉救下自己的场景、那时睁眼看到这个人,的确有一种晃眼的熟悉,只是不知,这种熟悉竟是来自于那个姓子桑的过往。
“近来父皇不怎么来探望冉儿,不知道冉儿心里可有怪罪?”这句话说得真诚。柏倾冉当即便心软了下来,只觉得有些不好受,眼里泛着泪光就要流出了眼泪来。
“父皇日理万机,冉儿哪有怪罪之理…”
“父皇最近,的确很多事情要忙。”柏道成复又被这句话带回了最近的纠缠之中,只是语气间不再那么淡漠。“冉儿,他已经攻占下大宁的多座城池,如今战战报捷,相信很快便会攻打到皇城来…”
柏倾冉紧紧地看着他。
他似乎没有太憎恨的神情,他只是双目无神地看着别处,嘴里呢喃,似乎在跟自己说着其他人的故事。柏倾冉才发觉,他今年已经是一个近花甲的老人了。
“父皇…”柏倾冉眼中含泪:“当年,您是怎样当上皇帝的…”
真的,是您不仁不义不忠不孝在先吗?
“朕如何当上皇帝?”柏道成笑了,大笑了几声。“十七年前的元阳节,明王子桑扬毒杀大延顺和皇帝以及储君太子统,朕那时身居重任,面对这般杀兄弑父的事情,怎可以放任不管?领兵而至,那明王已经自刎!朕当时只是顺应民心,登基为帝!”
“但是您没有顺应民心!”柏倾冉控制不住自己心底的情绪,忍住泪花望着他:“那天,全天下的百姓都是毫不知情的,他们有些人甚至现在都不知道已经换了一个朝代!”
“子桑皇室血脉皆断,那冉儿认为,朕当时应当如何!”时间久了,柏道成似乎已经忘了,明王府上下几十口,是自己所杀;元阳圣酒的□□,是自己所下;明王自刎,也是自己领兵而至将他逼到了绝路上。唯一没有涉及的,只有那天晚上走水的太子东宫。
“父皇…”柏倾冉终是说不出口。看着眼前执念的父亲,已经没有任何的办法让他回头。难道,让我相信聿的起义只是空穴来风吗?一个普通女子,可以得到数十万军队的拥护?
我宁可相信,十七年前,是一个柏氏权臣,夺走了子桑帝裔的江山。
固川城。
城郊延军军营。
军营的地方比较宽敞,甚至比江洲的地盘也要大一些、许是因为此地不算富庶,荒土较多吧。今天,军营里的小高台摆上了营帐,战鼓火盆等一应物件都经过收拾,衬得这新军营特别有生气。
听说,今天军营会来好些大人物。为了解决武探花是个女子一事,所以各个老臣以及皇孙殿下子桑聿,都会到场。
熙熙攘攘地,军营大空地上召集了没有守岗的全部士兵将领,站了约有数万人。如今已是午后,幸而是十月时分,并不炎热、一列列的士兵昂首而立,目不斜视地站立原地,浩大的召集场上,竟是没有丝毫声响,军风军纪由此可见。
“臣拜见皇孙殿下。”
这时,子桑聿方进场来,坐在小高台的诸位大臣便起身行礼。
“拜见皇孙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场下那数万兵士,几乎是同一时间下跪参拜、毕竟都是男子汉,那近乎吼出来的话语震彻了整个军营,涵括方圆几里地。
“诶,真是。”子桑聿有一点被吓到了其实。不过看着眼前这片跪倒在地的子弟兵,自己心里更多的是动容。就是这一批人,陪自己杀敌打江山,拥护自己坐天下。
“起来罢。”
小高台边上站着几个亲卫,得到子桑聿的指令便挥舞手中号令旗。
场下士兵得了允许,近乎同一时间一同站起。
“那么多人在场上,咱们说话传话也不是很方便。”子桑聿已经坐到营帐之中,向那些臣子说道:“唤些人把事情传个口令下去,即刻便开始罢,别耽误那么多时间了。”
“是,殿下。”
传话的状况么,没用多长时间。只是大家都知道今天大概要做什么事情的,所以只是大概地表示了一下,大家都明白了现在的情况、那就是关于徐文清徐逍是否有资格继续号令三军的问题。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拥护者。
这一点,并不仅仅用在君王之上,即使是一个普通老百姓,也会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前几日,子桑聿曾见过文武鼎甲几人,特别是擅长于把握人心的文科状元卢锦正。
卢锦正特意查了在军中,拥立徐逍的人数。这一批人之所以拥立她,其一便是佩服她的能力,其二则是因为徐逍本就好相处的性格,而其三则是载泽城一战时,编排在徐逍之下的跟随者。这一批人不算多,但是也有数千人。他们并不在意徐逍的女子身份,因为本就是忠心追随,性别并不是他们需要考虑的问题。
子桑聿坐在营账之内,默默地不说话。
今天可有好戏看了呢。
“徐逍,站到前边去罢。”
今天的她,穿着一身延军将领的铠甲、铠甲是新做的,旧时那一身在战场上损坏了。发髻没有绑,只是扎了一个高马尾,却也显得威风凛凛。她毫不畏惧地望着前方,手里捧着头盔。
卢锦正是计策的谋划者,今天也是他作为主持的人。
“我且问你们,徐逍是女子一事,你们如今知不知情!”
“知道!”
又是一阵排山倒海般的声音。
“那么,你们服不服被一个女子号令,奔赴沙场,为国争光!”卢锦正喊得很大声,在这静寥的集结场上回荡得厉害。
“我们服!”
喊这一声的是那些拥立徐逍的人,他们分散在这数万人之中,竭尽全力地高喊徐逍的名字。哪怕周围的人不能理解,但是他们只是顺从自己心底最真实的声音。
徐逍站在台上,感触万千。
“怎么,其他没有说话的人,是想说你们不服是吗!”卢锦正高喊着笑了,“那你们告诉我,载泽城一战你们用的是谁的阵法,你们听的是谁的排兵!这一战我们死伤的有多少兵士,比之过往,如何!”
载泽城一战,延军伤亡很少,特别是后来被柏渊人马围堵时,那坚固如盾牌的分布保护了绝大数人的性命。更有很多能力一般的兵士,这一战甚至做好了战死沙场的准备,可是现在,他们都安然无恙地站在了这里。
集结场上响起了一片议论之声,密密麻麻地,像有蜂群在跟前嗡鸣。
“你们不服这一个人,无非就是因为她有一个女子的身份。”卢锦正的神情变得严肃,回过头指着那个手捧头盔身着铠甲的徐逍:“但是你们不要忘了,这一个人!一个女子!是她在战场之上拼了命地保护殿下安危,如果不是她引开了宁军的精锐骑兵,这一战我们就不会赢得那么容易!就是因为她以身犯险,我军才破了宁军骑兵的阵法,让他们不攻自破的!”
“我们追随徐将军!”
军中叫喊赞同的人依旧是那数千人带头,对比刚才,又多了一些声音。
营帐之内的老臣们静静看着,对于自己之前不赞同徐逍的想法也随着这些人动摇了几分。
“你们为何不服被女子号令!”卢锦正直接地戳出了问题的要点。“你们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父母,生你养你的母亲也是女子,那你们服不服你们的母亲!将心比心,今天她徐逍做的是为殿下,为我们,为大延好的事情,你们是有多大的理由去反驳!儿郎们,在战场之上,你们每一个人真的做得到像她这样勇往直前无所畏惧吗?记好了,她不同于你们,她只是一个女子!所以为何,她比男儿更不受敬佩!”
全军哗然。
是啊,换了是自己的话,兴许还做不到像她那般。不少士兵开始重新打量站在台上的徐逍,只觉得这个女子确实非同寻常,她的一切功劳绝对抵得过她只是一个女子的身份!
“我们服徐将军!”
又有一阵声音喊了出来,只是他们并不是先前拥立徐逍的人,而是新的拥立者。
徐逍努力地忍住眼泪。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承认自己是一个女子,还可以被那么多人拥立敬佩的一天。
卢锦正停了下来,叫喊了那么久,真的是有些口干舌燥了。殿下,明天你可得请我到城中酒楼好好吃一顿啊,今天吼这么一下,嗓子可要不得了。子桑聿从营帐中走了出来,似乎听到了卢锦正的心理活动一般。“锦正,我来说几句罢。”
“是,殿下。”卢锦正低声回话,却发现嗓子已经开始哑了。
场下的士兵们又恢复状态,肃然而立。他们对于子桑聿,有着更深的信仰。这个人是自己日后追随的君王,更是军中神一般的人物。百米穿杨已经不算什么,子桑聿可是在战场上箭法奇准而且一箭毙命的人物!
“我只问你们一句话,就是对于徐逍,你们是何等看法。”
集结场上没有响起任何声音、服气的,也不知道自己应当从何说起。
“回答我,尔等服不服!”
子桑聿唤道。
“服!”
零零散散。
“尔等服不服!”
“服!”
从零零散散变为多数人的异口同声。
“服不服!”
“服!”
子桑聿再一次听到了那数万人排山倒海的呼喊、这是震彻心神,特别热血沸腾的叫喊。即使子桑聿没有再说话,可是他们也仍旧挥舞着手中长矛,高举兵器地仰天长吼:“服!服!服!”
似乎比预想中的效果还要好。
子桑聿笑了,看回自己身后的老臣,又看回伫立已久的徐逍。所有人包括场下的士兵都全数跪下,喊着:
“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徐逍掉了眼泪,第二次、而且又是因为子桑聿。
回去行宫的路上,连信过来禀报。
“殿下,京都有信来。”
“噢,怎么了?”
“夫人安然产子,为殿下生下了一对龙凤胎。”
子桑聿登时一惊,整个人跳了起来、笑了。
“诶,我…当爹啦?”
还是娘?
☆、第37章 储君寄
后史记:
安统十七年十月至十二月,各地方陆续出现百姓起义斩杀县丞一事、这些地方皆为依附复延而出,不服安统之治而望子桑政权,大小城镇纷纷大开城门迎接延军。而在安统十八年一月,西边疆土荒远而顾之无暇,有零散部落借机割地称霸、延军收中原在即,无法□□理会,只能由其滋长。
如今,又到了一个元阳节。
原本子桑聿的生辰应是元月十三,只是为了正名之效,有意待到元月十五元阳节方庆贺,加上前延的开国亡国皆是元阳节,子桑聿于元阳节生,更有开创空前盛世之意。十五那天,子桑聿特意随连信家去,吃一顿家常便饭。
自拿下了洛关城,连复两兄弟便退隐后方,不再过问任何军中要务以及政事,只放手让连信去护着子桑聿,让各大臣尽力辅助。这段时间来大家都忙碌,可以说是子桑聿难得抽空来一趟。
“殿下,给您请安…”
“嗐,义父,别给我行大礼了!”子桑聿赶紧把连复扶起来,直笑:“说好了今日是家宴,难得空闲回来,义父就别让我为难了。义母呢,可是在屋里?”
“在呢在呢。”连复也笑了,拉过子桑聿的手走进屋去、这种感觉,就像以前在连家村,拉着她到处走到处逛一样。“殿下许久才来一次,你义母特意下厨煮好些菜,你二叔也出去打酒了,还未回来。”
子桑聿笑了,回过头去看连信,二人皆是笑得开怀。
好久好久,没有这样笑过。
连家村十六年的日子,大概是这辈子最轻松愉快的记忆了吧。在那一段时间,有爹有娘,有叔叔还有哥哥,虽然不富裕,但却养得活自己,闲时可以去打打猎,爬一下平蛟山;或是在家中学习诗词歌赋,邻里和睦,悠然自得。而在那此后当了驸马,再也没有那么顺心过。
没有生育之恩,却有养育之情。
其实有时候,自己差些便开口唤了一声阿爹,阿娘。十六年的习惯,怎么说改就改,翻脸不认呢。只是坐上了这个高位,那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涌出来的血脉之痛,让自己愈发地习惯这一个身份。如果这一生本就出生在普通人家,是不是所有事情都不一样了呢。
“殿下坐。”
“好。义父义兄也坐吧。”
仍旧是客套规矩,连复请子桑聿上座。子桑聿左右看了看,突然有些手足无措、终是尴尬地笑了:“义父,今日回家里来,便省了那些规矩吧,你们也别唤我殿下了,还是仍旧唤我为聿儿吧。”
“这…”
“阿爹,就这样吧。”连信忙出来打圆场,“今天聿儿回来过生辰的,一口一个殿下显得多见外啊,也喊了那么多年了,不差这么几天。”
连复笑了,点点头:“好,自然好。”
“哟!殿下已经来了!”
话音刚落,那边正门便走来一道人影,正是连复胞弟连二。连二手里提着两坛酒酿,还穿着一身鲜亮衣服,脸上喜气洋洋。他一边走一边唤着:“今天元阳节,外面街上特别多人采办!唉,好酒不是到处都有啊,那酒家人多得很,排了两条街呢!这不,我才办了两坛酒来,特意让殿下尝尝!”
子桑聿笑了。
二叔虽然依旧喊着自己为殿下,可是那语气还是那么不拘小节!“二叔,我们刚才说了呢,今日我回家来,不要唤我为殿下了,还是叫我聿儿吧。”
“是吗?”连二倒是不像连复那么推搪,“好啊,今天我就以下犯上一次了!聿儿!哈哈哈哈哈哈哈,二叔可是好久没有这样唤过你了!坐吧坐吧,我去后厨帮衬一下,估计可以吃晚饭了呢,哈哈哈哈哈哈,聿儿,聿儿!”
默。
按照大延的元阳节习惯,家家户户必不可少的便是酒酿和红肉。酒酿的习惯是源于大延开国的承运酒一说,家中上至七十岁老人,下至孩童,在元阳节这天都得尝一口酒,以表示过去一年平安度过了,来年仍旧风调雨顺;而红肉则是羊肉牛肉为主,各地方做法不同,但都是同样的肉炒肉,不掺一点素菜,全靠庖厨手艺和调料。
今年元阳节,酒酿特别畅销。
最主要的,自然是因为延军的节节胜利,百姓们欢天喜地趁着节日好好庆祝、即使家中清贫,也都相邻凑着几个钱一同过节,大不了分下来的酒肉少一些,却无论如何都不肯让元阳节过得太寒酸。
而连家家境不差,今日一宴肯定丰盛。
自子桑聿打算来连家过生辰,连复连二两兄弟便亲自出外准备。昨天上山,打了两只野兔子,还弄来了一些配菜的新鲜料,今天拿去炖了,可以说是满屋飘香,让人垂涎三尺;而今日桌上最为花心思的,便是元阳主菜:红肉。红肉选了一整只羊腿,自家搭了架子用柴火烤的,再伴上自制调料,外酥里嫩,火候非常到位。
“来来来,聿儿先吃面。”
“谢谢义母。”
一碗上汤长寿面,只是点缀了几点青葱,却让人食欲大增。
子桑聿不客气地开始动筷,连家几人则是时不时望着她。已经不同于旧时在连家村了,今天的聿儿头戴金冠,身穿绫罗,就连一个小装饰一根头发都会由旁人打理、高处不胜寒的帝王家待遇,不知道她可还承受得住?
“聿儿似乎瘦了。”心里感触最深的还是当娘的那一个。到底是妇人,心思比男人家细腻得多,考虑的事情也不像男人家成天所说的政事和江山。她只是现在坐在这个孩子的对面,发现她比以前瘦了,也长高了。
“聿儿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操劳复延的事情,哪能不累啊!”连信笑着答话,帮忙着切桌上的烤羊腿分肉:“而且战事频繁,每一场仗聿儿都亲力亲为,做足功课,别人不知道而已,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像前天,就一直到…”
“义兄…”子桑聿打断他。
“哦……没啥……”连信撇撇嘴,只是向自己爹娘还有二叔打了个眼色。“不说那些啦,咱们都尝杯酒尝杯酒!二叔,你这酒是在哪里买的呀,什么酒?”
“桂花酿!”连二笑了,将放在一旁的酒坛子递上:“以前聿儿很喜欢喝桂花酿,所以今天特意买了两坛。不过这酒藏了好几年,酒味会比较浓了,别醉了才好。”
“啧啧啧,瞧二叔说的!”连信赶紧打住了他,拉了拉坐在位子上吃面的子桑聿:“聿儿,你看这些个老人家是愈发地嚣张了,竟然说我们喝桂花酿会醉!看来不给他们一点颜色,他们是不会服气的!来,小碗给我,咱们不用杯!”
“哈哈哈哈哈,好啊,给我满上!”子桑聿笑得开怀,也随着说笑起来。
“哎呀,连信你个小兔崽子竟然说我们是老人家!”连二不依了,挽起袖子站起身来摆足了架势:“来来来,也给我们的小碗满上,还有你阿娘!今天就看看我们三个老人家能不能喝过你们两个年轻人!”
“哇,耍赖,阿娘很能喝的啊!”
“又是你自己先说我们几个是老人家的,叫你喝酒又说我们耍赖,你想咋样。你阿娘一介女流,虽然当年年轻的时候喝酒喝醉了我们兄弟俩,但是说不定已经比不上以前了嘛!来来来,试一试你阿娘的功底呗?”
“哇,不要啊,我才不和你们喝。”
“来啦信儿,怕什么。”
“聿儿你看,他们还耍赖啊。”连信赶紧搬救兵,“明知道阿娘那喝酒的名气是响彻连家村的,他们竟然要我们和阿娘喝!天啊,这还有没有理了!”
他们还是在不依不饶地争辩。小小的房屋里,不断地传出呼喊声和欢笑声、子桑聿早早因为他们的对话而捧腹大笑,笑得停不下来。我真希望不管过了多少年,我们依旧像一家人一样坐在一起,嘻嘻笑笑,毫无避忌。
不过这个希望有些难吧,是吗?
拿碗喝酒,拿刀切肉,谈笑之间已经吃得七七八八,夜也深了。
“义母做的饭菜真的好吃,感觉怎么吃也吃不够。”子桑聿呼了一口气:“只是现在已经吃撑了,塞不下东西了,哈哈。”
“有空就多些回来,想吃什么,义母就给你做。”
“好啊。”子桑聿笑得开心。
连复宠溺地看着她,“聿儿如今,还是像个孩子一样。对了,先前听信儿说,冉儿那边顺利产下了一对龙凤胎是吗?”
“对啊,龙凤胎。”子桑聿想到此事就特别高兴,笑得龇牙咧嘴:“听说两个孩子的样貌也很像我呢,真的好想看一下…”
“日后便能经常见了。”连复道,“只是那生产的妇人…可有做了处理?听说聿儿只是让人把她送到一个地方安顿下来,让她和她的大儿子生活。虽说她疯疯癫癫,万一说出了什么事情,那可怎么办?”
“这件事情不是没有想过,只是,聿儿会做好处理的,义父放心。”子桑聿淡笑,“倒是冉儿产下龙凤胎一事,那些个大臣都急得厉害,想尽方法要我再纳妃妾,说是日后储君不可以是柏家血脉…”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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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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