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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节

    帝子桑gl 作者:K兽

    第9节

    柏倾冉拉回思绪,看了一眼躬身在侧的连忠,淡笑:“你将心中所想皆告之本宫,倒不怕本宫揭穿你的身份,毁了你们少主的复国大计?”

    连忠没有半分迟疑,同是一笑:

    “少主离开京城之前,便将保护公主一事交给奴才。少主曾说过,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公主的安危,公主想知道的,也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少主说,公主一日嫁给了他成为子桑家的人,这一生一世都不会背弃少主的。”

    刚言明自己的身份时,其实连忠也是心里瘆的慌。子桑聿自小聪慧本事,这个知道;可是感情面前谁不盲目?就怕少主一时情迷错信这柏家女儿。岂知,这公主也真如少主所料,一言一行都以少主为先,大有将来大义灭亲之势,连忠才逐渐放下心来,去信任这个人。不管怎么说,这公主还是少主的发妻。

    柏倾冉闻连忠此话,不禁怔在原地。

    混蛋…

    皇城东宫太子府。

    在太子府门外守卫了一天的侍卫们有些疲惫,才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呵欠,就看到太子妃的轿子缓缓而来。侍卫一个激灵,连忙跪倒一片:“属下参见太子妃!”

    “都起来!”太子妃这一句话火爆到极点,一个拂袖,便匆匆地走过众人。方才打呵欠的侍卫疑惑地看着太子妃远去的身影,不禁打了个冷颤:平日里太子妃一向温婉,为何今日的脾气就如此暴躁!女人的脸,六月的天!

    这一边,太子妃依旧生气非常地在宫内行走,不管旁边的婢女如何拉扯,都不为所动。走了好一会儿,一行人终于来到了东宫偏殿,刚进殿门,太子妃便看到侧躺在榻上把玩手中扳戒,一脸沉思的太子柏澈。

    柏澈似是感应到有人进来,抬眼看了一下,不觉坐直了身子。

    “呃,平儿……你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

    与一贯的冷漠态度截然不同,今天的柏澈显得特别的惶恐。太子妃轻笑了一下,回过身叫众人退下,待门窗都关好、外面都没了人,方冷着眼睛走近柏澈。“殿下难道做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不能让我知道?不然,何故会怕我至此?”

    柏澈自是感觉到她话中意思,但仍是否认:“不…不为人知?哪里…平儿莫多心…”

    “啪!”

    响亮的一记耳光,就在柏澈说完话之后被太子妃一掌盖到了左颊上。

    “姓柏的!你平日里如何待我,我不在意,你在东宫里养了多少个小白脸,我也可以当做毫不知情!我以为你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才厮混男子之中,对我的相敬如宾也终可以搀扶着度过这一生!我以为就算你不是一个好夫君,将来也可以当一个好皇帝!”太子妃说着,两行眼泪不禁滑了下来,指着榻上太子甚是心痛:“可是你为何要这般伤害我的家人,这般来伤害我!我的弟弟他才多少岁!多少岁!为什么你要这样对他!为什么!”

    柏澈坐在榻上,低着头不是滋味。

    太子妃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只是泪流不止,哭声不断。

    本来这段时间,是奉了皇命回家省亲的。好久没有回家,难得这一次有七八天的空闲,便和家中嫂嫂母亲去了城郊的一处寺庙参拜。只是两三天的外出,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家中幼弟一直沉默不语,脸色也日渐憔悴;甚至隐约躲着自己。

    幼弟还小,今年也才满十二岁。家中除了自己和幼弟,便是年长在外的大哥;平时在家,弟弟总是黏在自己这个姐姐的身侧,一刻不得分离,只是为何如今,变得这般胆怯起来?心中觉得疑惑不已,便去盘问了跟随在小少爷身边的下人、那几个小厮支支吾吾,好久才说出了事情:昨天,太子爷把小少爷带回了东宫,回来,就变成了这样。

    听到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心中虽然想到了事情的原委,可是也万不希望是真的。转身去找了抑郁非常的弟弟,问了好久,说了好久,他才哭出了声音,断断续续地说着自己被太子压在身下,弄得好疼……

    “姐姐…我不喜欢姐夫…姐夫的样子好可怕、我不喜欢他……”弟弟不断擦着眼角流出来的眼泪,哑着嗓子道:“姐姐,我不想再看到姐夫……不想……”

    平日里那个还算得上斯文有礼的夫君,那个阳光的太子储君,怎么会是这样的一个衣冠禽兽!那一刻,只觉得心里很痛,看到弟弟,心里更痛…

    “为什么你可以为了一己私欲而伤害我的家人!”太子妃几乎是咆哮着喊出这一句话,紧紧地抓住柏澈的衣襟:“你知不知道那是我最亲的人啊!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让他这一辈子都无法释怀!”

    “平儿…”柏澈的表情也是极为痛苦,看着相伴多年的妻子愧然非常:“我知道我犯下的错无法原谅…可是,他真的好像言儿…真的好像啊!……平儿……”

    太子妃哭够了,喊够了的时候,便松开了他。擦去泪水时,再看了一眼跪在榻上早已泣不成声的人,心生寒意。柏澈,你我日后再无半分夫妻情意…

    太子妃已经转身离去,柏澈还埋着头痛哭。

    “言儿…言儿……”

    追溯前事。

    大延顺和四十五年。

    京城地界内的一条繁华大街,一辆朴素的马车正在大街上缓缓而行。马车内的稚童听到外面喧闹不息的人声,心里也颇感激动,一直扒拉到马车车窗,意图去看马车外的景色。

    “澈儿,不许胡闹。”

    身边一道沉稳的男声响起,稚童无辜地扁扁嘴,只得安分地坐好。

    这稚童,便是七岁时的太子柏澈。这一年,柏道成尚且是一个臣子,柏澈,也只是一个大臣长子罢了;今日,柏道成与明王子桑扬有约,定在了明王府中议事。为了不让人多加怀疑行踪,柏道成便携了长子前往,让旁人看似普通拜访。

    马车行走了小半个时辰,方到了明王府前。

    “属下见过柏大人!快快请进,王爷早已备下宴席款待大人!”

    “好说,好说。”

    七岁的柏澈一路便跟着父亲进出明王府。待进了内堂,只见堂中立了不少人、中央站着的一个贵气男子叫了个婢女过来,只道:“这是柏大人的公子,快快带到后院去陪其玩耍!世子与其年龄相当,正好当个玩伴!”

    柏澈愣愣地又跟着婢女的脚步走,一路走到王府的后院。

    后院比自己家中的地方可是大多了。柏澈四处张望着周围的各式玩物,以及供儿郎戏耍的木制刀剑、木马,不禁一笑。刚想跑过去,却听闻一道稚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是什么人,为何来我王府后院。”

    柏澈回过头,却见是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少年。

    “回世子爷,这是柏丞相的长孙,王爷吩咐了,让奴婢带他来这里玩耍。”柏丞相便是柏道成的生父,柏澈的爷爷柏元兴,庙堂之中还是以他为尊。

    那小世子看了柏澈一眼,朝婢女挥了挥手,只道:“知道了。你便下去吧,我可以和他在这里玩。你…也不知道我们男子汉该玩的把戏!”

    “是,世子。”婢女不禁浅笑。

    柏澈心中甚是惊奇,只道这个人和自己差不多年纪,怎么说出来的话却像大人一般?殊不知这子桑家血脉一向地顶天立地,即使今日这小世子方七八岁年纪,但是举手抬足之间早已有了胸怀天下的气度。

    “你是柏相长孙?”小世子的口气一贯稳健。

    “嗯,我叫柏澈。你是明王的儿子?”柏澈又问。

    “对。”小世子淡淡一笑:“我叫子桑言,横竖正直,言论天下的言!”

    柏澈怔了怔。相信再没有谁可以有这一种气势、年纪轻轻,便有着一股谈笑风生无畏无惧的气势!多年后的自己看到了同为子桑家血脉的子桑聿,方才明白到这一个家族之人的帝王气势浑然天成,哪里是他人可比拟。

    一个是亲王世子,一个是权臣长子。那段时间,因为柏道成和明王子桑扬的密谋来往密切而逐渐熟悉、两个孩子之间的感情一天比一天好,甚至就像是一生下来便是亲兄弟,左手和右手那般不能分离。

    两年、他们这两年来一直不曾疏离过对方。

    顺和四十八年元阳节前,本该是两个孩童之间的见面时间了,可是柏道成却勒令家中仆人守好家门,保护好一家大小,万不能随意出去。

    “爹!我要出去!我想和言儿玩!”已是九岁的柏澈哭闹不休。

    “澈儿,你且忍一忍。过了这几天,你就可以和世子玩个够了!”柏道成看回皇城方向,心中又将计划坚定了几分:这次的行动,只许胜,不许败!若是败了,我便对不住我柏家多年累积的基业了!

    即使柏道成说了不许出去,可是年幼不知事的柏澈心中只想着玩乐之事,哪里肯依。趁着柏道成带了家中的侍卫出门,柏澈便偷偷地去了后门方向、从墙角边的一个狗洞,钻出了禁锢自己的家门。

    言儿,我出来了!

    柏澈脸上不禁扬起一抹笑意,兴冲冲地往王府而去。

    “呵,你们既然是皇家之人,便应该早早想过,有一天会因为皇权纠纷而死!今日我柏道成亲自结果了你们,那就是意味着这片王朝的未来帝王亲自待见你们!九泉之下,你们也可以安息了!”

    明王府前院,跪着王府上下几百人口。其中跪在前头的,便是明王正妃,以及她为明王诞下的一双儿女。

    “亲卫们!动手!”

    柏道成一声令下,只觉眼前血光四溅,哀声不断。可是仅仅是那么一瞬,明王前院便已经满地死尸,血流成河。柏道成淡漠地看着伏倒在自己跟前的尸体,一脚踢开。“此地不能久留,我们还是先行离去。”

    “是,大人。”

    当这些人转身离开,却不知墙根下有一个少年正瑟瑟发抖。

    他拼了命地捂住自己的嘴巴,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看着不远处的那一片血红。他的眼里不断地流着眼泪,一次又一次地模糊了整个世界。“言…”他只能哽咽地发出几个音节,紧紧地看着远处那个小小的身影。

    在地上瘫坐了很久,确认刚才的人已经离去,柏澈方从杂物堆下爬了出来,僵硬地朝心中所向爬去…

    明王世子子桑言,这一个打小就持着威严的小小少年,即使死,也是皱着眉,握紧拳头。柏澈含泪地想将他的手摊开,却发现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半刻,柏澈还是选择了不动他一分一毫:因为帝王家的血性骨肉,是不甘心这样窝囊死去的。

    柏澈的心里很难受,只觉得自己的眼泪是流不完了。

    为什么,为什么爹要杀了言儿?

    这一个问题,在不久之后便得到了解答。

    仅仅是过了两天,昔日的父亲便变成了父皇,自己这个‘柏相长孙’的身份也变成了‘大宁皇太子’。皇位真的那么重要吗?重要到可以灭绝人性?柏澈强压着心底里的这一件痛彻心扉的事情,从不过问他的父亲关于皇帝、关于皇位的感受。

    可是也从那时开始,心里对死去的子桑言有着无限的怀念。

    不知道是对子桑言的感情,还是想报复自己的亲生父亲。堂堂太子,分桃断袖!当这件事情传入柏道成的耳中时,年已十八的柏澈站在柏道成跟前,生生地挨了一巴掌。

    “逆子!你身为大宁储君,怎可做出这等败坏朝纲之事!”

    柏澈看着他震怒,心里面的伤痛却是缓解了好多。

    时隔多年,本来以为自己的心里早已经不为子桑言起任何波澜、岂料那日见太子妃家中年幼的弟弟,却是和记忆中的那个不羁少年长得一模一样。

    难道,是言儿的转世吗?

    的确是一时冲动和不该,才会对他做了那样的事情。

    “言儿…言儿…我来了,为什么你却不回答我…你起来啊,你醒一醒啊,我们说好了要去骑马射箭,比一比谁更厉害的啊!言儿,你起来啊,言儿…”

    儿时跪倒在子桑言身边的话语又回荡在耳边,柏澈心中一痛,早已哭成泪人。

    你说话好奇怪,好像大人那般口气。

    因为我是男子汉。

    我也是男子汉呐。

    而且,我姓子桑!

    ☆、第22章 心愈坚

    如今是大宁安统十七年五月中旬,子桑聿攻下洛关城后的不久。

    大宁京都。

    公主,皇上口谕,让你进宫面圣。

    嗯,劳烦公公了。

    卓公公的神色有些迟疑,似乎是有难言之隐。

    公公?有何事?

    皇上最近的心情都不大好,公主此去,一定要万分小心。

    嗯,本宫知道了。

    御辇还在往皇宫的方向不缓不慢地走着,柏倾冉闭目坐在辇中,心神突然有些不安。这些日子以来,父皇是从来没有召见过自己的。兴许,是因为聿的起义,因为心里对这件事耿耿于怀,所以不想看到自己。可是今日,却为何召见自己?

    只怕不是父女团聚,而是对某个人不利的铺垫。

    那个人,又会不会是她?

    柏倾冉的心揪了一下。

    又是这层层围绕的宫墙,又是那一间一间重重叠叠的宫殿。皇宫之内还四处篆刻着前延时期延留下来的图腾纹路以及飞檐瓦当,一面面精绣着‘宁’字的皇旗又在宣泄着柏家的安统主权。安统…是了…

    柏倾冉坐在御辇蓦然想到,自己父皇所改年号的深意。从十七年前登基开始,他便为这个新王朝改元为‘安统’;然而,前朝储君太子的字讳,正是‘统’字。

    顺理成章一般登基上位,从权臣变为真龙天子;满朝文武,无人异议,明扬之变,在次日便重拾朝纲新帝改元。这是自己的父亲多少年的谋划,又是那个前朝太子给了多少的顺水推舟?十七年的隐忍,一个遗孤公主,在一众部下的计划之中,深入皇家;如今时机一到便揭竿起义遇水化龙……

    父皇,这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时间里,你只顾着自己的成帝大业,却又有没有去认真想过自己的定位?或者,你一直都是处于别人的玩弄之中啊…

    “公主殿下,前面就是宁和殿了,皇上正在殿内等着您。”

    柏倾冉应了一声,不再答话。

    如果说往日进宫觐见自己的父亲一向有着压抑的沉重,那么今日,这样的感觉便是比往日来得更甚。柏倾冉站在柏道成的下列,只是一直低头不语,等待着自己父亲开口。

    “冉儿最近…可好?”

    柏道成沉吟了许久,看着自己唯一的女儿,心中揪痛。

    该说什么感受?只是觉得自己呵护了十七年的爱女就在那么一霎被自己拱手送予了那个狼子野心的前朝遗孤。如今天下,怕是都在说着自己糊涂吧?这可是已经身为皇家的柏氏一个生命污点,抹不去且刻在心底里的耻辱感!

    “父皇挂心了,女儿一切都好。”

    短暂两句问答,父女二人竟陷入了无言的沉默之中。一时之间尴尬的气氛蔓延了整个宁和殿,让柏道成觉得心中郁闷。

    “日前,宁国公给朕递了一份奏折。”柏道成坐在御桌跟前,似是随手地抽起一本奏折来打开:“说是驸马既已叛乱成为皇家之敌,公主必然就会处在一个尴尬的位置上。宁国公的独子颜方容,特此向朕提亲,表示不介意公主曾侍一夫,一切以皇家名誉为重。”说完,柏道成若有所思地去看自己的女儿。

    柏倾冉很平静,表情没有丝毫的改变。

    只是此时此刻,柏倾冉的内心的确是慌乱了。如果说自己不愿意另嫁他人,那么就表示自己和驸马站在同一战线,不管是大义还是小义,都会被天下人所不齿……可是如果改嫁…自己那颗已经交托了女子的心,又怎么能去接受另外一个人呢。

    现在座上的父亲做这一番话,就是想听到自己的一个回答。

    “父皇,驸马叛乱不假,但我若此时改嫁,位置虽然不再尴尬,可是世人定会留下言论,说女儿这个公主,放荡不堪!”

    柏倾冉倔强地抬起头来直视他,与往日沉稳清冷的性子截然相反。

    始料未及地,柏道成似乎没有一丝震惊之意。

    “冉儿莫急,父皇处事,定会考虑周全的。”柏道成既是柏倾冉的生父,十几年的相处虽然算不上很了解女儿,但是对于她一心一人的心思,还是看得清清楚楚。“冉儿乃是我大宁公主,在家与国的问题上,定然会分清是非吧?”

    “是…”柏倾冉有些不安。

    “如今驸马叛乱,打着前延的旗子意图谋了我大宁的江山,此举,实在是人神共愤,万不能忍让的。冉儿与驸马有夫妻之情,很应该去力劝驸马走回正道。”最后一句话,柏道成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锐利的目光直勾勾地望着座下的人,严峻的表情里满是不容抗拒的意味。

    “父皇…”

    “即日,你便书信一封递予驸马,就说你身怀有孕。”柏道成眯缝了一下眼睛,一切似乎都已经在掌握之中:“朕看过宫人记录,驸马离开京城之前,你们也有过床事。就说你腹中怀了他的孩儿,若是执迷不悟,这个孩子,朕绝不袒护!”

    柏倾冉一惊,后背似是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先不说此计对驸马无效,因为两个女子之间没有孩儿可言。可是座上的父亲,怎么可以说出如果驸马不降,就不护孩子的话?若自己腹中真的有孕,那就是他的亲外孙啊,他为了江山与皇位,怎么可以那样的泯灭人性?!

    “女儿…知道了…”

    柏道成看了她一眼,轻哼了一气:“好了,朕累了,你跪安吧。”

    “女儿告退…”

    大宁皇宫宫道。

    “公主,怎么你从宁和殿出来之后,脸色好像不太好?这是怎么了…”蓝儿望着柏倾冉与先前差别甚大的苍白血色,眼里满是担忧:“是不是方才在殿内,皇上他…”

    “没事。”柏倾冉沉重地闭了一下眼睛,不想去回忆起方才在宁和殿中的一切对话。“我们先回府去吧,回去之后再算。”

    “好。”

    主仆二人并着身后十来个宫女小厮,一路走着往外宫殿而去。不曾想这会儿刚走到御花园附近,便看到前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湖边一动不动,似是发愣。

    “公主殿下,四皇子在前面。”

    柏倾冉一怔。

    望回那湖边少年,身形似乎比半年前过年一见,又长大了一些。他身边的宫女小声地说了些什么,那少年便回过头来看向自己,神色有了些惊喜,喊着:

    “皇姐!”

    是了,这一个皇家,自己唯一的温暖便是这个弟弟了。柏倾冉的脸上难得挂起了一个微笑,向着弟弟柏泫而去:“皇弟怎么一个人坐在此处发愣?最近有没有好好听父皇母后的话?”走近之时,却分明看到了挂在他脸上的几道泪痕。

    弟弟…

    “皇姐,泫儿好久没见你了!”柏泫一句话便带出了哭腔,径直扑到柏倾冉的怀里小声地抽噎了起来:“半年了…皇姐已经半年没有来看看泫儿了…呜呜呜…”

    柏倾冉心中一痛,轻轻地扶过柏泫的发丝:“皇弟好像长高了些…已经到皇姐的肩了…这半年来皇姐是身不由己,虽是挂念皇弟,却不能随意进宫…”

    “我知道…”柏泫抬起一张小脸,有些犹豫:“我听说,皇姐夫他是前朝遗孤…现在带领着江南兵马与大宁为敌,已经攻下了洛关城…”

    柏倾冉苦笑着点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可是…”柏泫松开了环抱柏倾冉的手,紧皱眉头:“泫儿并没有因此而将皇姐夫视为自己的敌人…如果他真的是前朝遗孤,起义之前,父皇大肆屠杀祭拜前延的无辜百姓,还在之后没有丝毫悔意!如今,更是脾气越来越暴戾!”

    柏倾冉一惊。

    “如果换做是我,我也定会挥起手中长剑,直奔往皇城而来!——”

    “你疯了!”

    柏倾冉连忙捂住柏泫的嘴,下意识地去看自己身边的人。只见先前的宫女小厮早已被蓝儿带到一边,距离较远;再看回眼前年幼的弟弟,刚才热血腾腾的一番言辞还响在耳畔。“皇弟,你可知道你这番话是多大逆不道?”

    “皇姐,难道你觉得父皇就很对么?”

    柏泫的神情很认真,认真到让柏倾冉无言以对。

    就说你腹中怀了他的孩儿,若是执迷不悟,这个孩子,朕绝不袒护!

    柏倾冉脑海里又回响起今日自己父皇说的这句话,心痛更甚。“皇弟…即使父皇做的错事有很多…他始终是你的父皇啊…”这一句话,也是柏倾冉对自己说的。无数个夜晚里,她想过无数次自己背叛家族,投靠到子桑聿那一边。

    可是为人子女,此乃大不孝之举啊…

    “不,皇姐!”柏泫扶住她的双手,言辞凿凿:“少傅曾教下,君主不明,臣子以忠,是为愚忠!父皇如今是非不分,越来越错,为人子女不加提点反纵容之,是为愚孝!泫儿这些年来读的圣贤书、学的忠义孝,不是学来看的!”

    “皇弟…”

    “皇姐!”柏泫丝毫不肯退让。

    柏倾冉叹了一口气,回望他坚定的眼眸,有些无奈:“皇弟,今日你说的这番话,是想跟皇姐说些什么呢?”

    柏泫沉吟了一下,只道:

    “我想说,来日如果皇姐夫攻城顺利,打到京都之时。我柏泫,定会大义灭亲,将父皇绑于大殿之上,将这皇位,拱手递予他!”

    “皇弟!”

    “这样!”柏泫眼里不禁渗出了泪花:“我柏家才可以少背负一些骂名,来日皇姐夫复朝登基为帝,我柏家才能有一线生机!”

    这半年来,皇姐,你可知道我都在过着怎样的生活?

    父皇变了,他不再是我印象中那个慈爱的父皇了。他变得烦躁,变得暴戾,他每次到母后的宫殿之时,都会喝得大醉,然后用酒杯砸母后,或者砸烂殿里的其他东西。

    父皇变了,他之前问我的功课,我因为有一处没及时答出来,他便扬手打了我,说我就知道贪玩,身为皇子却从未好好学习国策,是不是想学太子哥哥那般放纵自己的生活。

    他变得不再是一个父亲,他的眼里只剩下他坐了十七年的皇位。

    皇姐,你知道吗,我宁愿把江山让给别人,我也不希望柏家参与什么政权了。皇家人,实在是太无情了…或者说,对于我们而言,承受不起。十七年前的元阳之夜,如果真的是父皇夺走了皇姐夫的一切,我们,于情于理都应该还。

    皇姐,你会怪罪我吗?

    同月,洛关城。

    “殿下,咱们拿下洛关城时间尚短,这就继续奔赴前线,会不会太赶?”

    子桑聿站在洛关城城头,向着北边疆域远眺,只是一直沉默不语。

    顾樘站在身边,有些不知所措。

    “顾樘。”

    “属下在。”

    子桑聿扬起手来,指向自己面前的北边疆土,沉稳道:“你看,这里往北,便是我们此后的战场。洛关城虽然被我们攻下,可是毕竟领土很小。如今江南一带是我们的本钱,那么洛关城便是我们赌赢的第一把赌注。我希望,用这个赌注来赌我们的前方。”

    顾樘不禁一怔,“殿下的意思是?”

    “我要点将征战,拿下江洲十八城!”

    “殿下三思!”顾樘深拜一躬,不禁忧虑:“据悉,江洲十八城的州常守备兼御使将尉乃是柏道成手下的一名猛将,名李常。此人在十年前于北疆战场崛起,立下赫赫战功,这十年来可是柏道成身边的红人啊!我们如今虽有兵马,可是更应该从长计议,否则江洲一役,就会输了我们的全部家当啊殿下!”

    子桑聿摇了摇头,心情沉重。

    “顾樘,你回答我,如果我要求短期内出兵攻打江洲,我们的胜算几何!”

    “臣…”

    “说!”

    顾樘被这一声震得不禁膝盖发麻,径直地跪倒在地:“回禀殿下,如果我军进攻江洲,只要战略得当,说不上会输…”

    “哼…”子桑聿不禁轻笑了一声,回望跪在地上的人:“公孙政为何阻我发兵?”若不是之前义父交给自己的那些暗卫起了作用,偷偷听到公孙政吩咐手下不让自己发兵攻城,或许自己真以为这次战役毫无胜算!

    “殿下明鉴!”顾樘立马磕了三个响头,“王爷此举,并无二心!实在是因为殿下年纪尚幼,对于战争一事不甚了解,王爷恐怕殿下会因为征战得利而日渐得意,长来久往,只怕是对殿下无益啊!”

    “我在你们心中,难道便是这般无用的废物!”

    子桑聿倒竖英眉,气得一拂袖,惊得顾樘又是一拜。

    “顾樘身为大延臣子,此生,只会向大延子孙马首是瞻!海固王与太子统有百般手足情,自然也不会害了殿下!还望殿下理解臣下的苦衷,体谅臣下!”

    “江洲一役…我是非去不可的。”

    ☆、第23章 洲情

    江洲十八城。

    从今天早上开始,便有大宁朝廷派来的一支钦差队伍到达江洲十八城区域。一路上,一改其他州城阿谀奉承的态度,钦差到这地方似乎丝毫不受重视,住的是最普通的驿站,吃的喝的也是自己掏的腰包。

    这钦差名为柏盛,以前曾是柏家的家臣门人,原本姓周;这次眼看着延军就要朝着江洲十八城发动进攻,柏道成特地钦点他为钦差,前往江洲嘱咐战事。

    “小兄弟,不知道你们州备今日有空没?咱们钦差千里迢迢从京城过来,可是有要紧的事情商量的。”柏盛身边的一个手下,特地出来询问驿站的江洲士兵。

    那江洲士兵粗略打量了一下他,淡道:“州备每天都很忙,我们也不确定他有没有空。如果钦差大人要找州备,那就亲自上门拜访罢,我们小兵小将,做不得通传。”

    “你…”

    那手下不禁噎了一把,回头看着同样脸色铁青的柏盛。

    好你个李常,仗着自己掌管江洲十八城、如今又是风头火势,称起了霸王不成!柏盛心里暗暗地骂着,却又无可奈何。如今形势紧迫,只怕得亲自去州备府找人了。只是这李常好歹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将领,自己又不能得罪。

    这钦差,当得真苦。

    当天用过午膳之后,柏盛便带着自己的一队手下来了州常守备府门前。门前的士兵对身份盘问许久不说,最后确认了身份没有丝毫退让,还让他们一行人全部卸了身上的武器,只说是这是江洲的规矩。

    柏盛进门之后大骂不止,只道这进门卸兵也就进宫的时候试过!小小一个州常守备,怎么就嚣张狂妄到这般地步!

    而那个被他称作嚣张狂妄的州备李常,此时此刻正坐在书房静心写字。

    “州备,钦差来了。”

    来禀告的管家虽然口上是这么说,却丝毫听不出有急迫的意思。

    那正站在书桌跟前大笔挥毫的人,正是州备李常。李常这人身形长得颇为魁梧,脸色黝黑,有着战场厮杀十数年的血腥气息。此刻的挥毫,倒是有些格格不入了。

    “来了就来了,”李常漫不经心地蘸了蘸墨水,一心只看着字帖:“叫人给他们上个茶,摆几道点心。我得写完这几个字再出去会客。”

    管家应声,又不禁发问:“只是州备,我怕那钦差——”

    “怕什么,如果他有丝毫不满想给皇上告我,也得看看他有没有这本事。”李常抬起眼来,一双鹰眸直勾勾地盯住前方:“我江洲十八城绵延甚广,我就不信他可以在我的眼皮底下逃得出去。”

    管家点点头,不再劝阻。

    “你倒是来瞧瞧,我这几个字,写得如何?”

    李常换回了一副笑脸,颇为满意地看着桌上的字帖。“如今和延军开战在即,我特意挥了这几个字来,算是给众军士壮壮胆。对了,一并把这字帖拿出去罢,我要让那钦差看一看我李常的决心。”

    “是,州备。”

    大厅那边,柏盛可谓是等得颇为心焦。茶已经喝了好几趟了,点心也吃了不少了,你说这州备怎么就那么大的面子不出来呢。心里烦闷,想着要不要去皇帝面前告他?只不过如今战火熊熊,武将比文将重要一个翻、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比较好啊……

    “柏大人!让你久等了!”

    柏盛正苦恼之中,忽而听得了一个爽朗的笑声。抬起头来正见是那威风凛凛的李常。“州备说的哪里话,我也才刚刚坐下,不久不久。”

    官场便是这样,即使前一刻你把对方骂得怎么不堪,下一秒见面了还得互相奉承。

    “这次圣上派了大人过来督战,真的是让李常没来得及做好准备啊。”李常随和地笑着,似乎自己并不知道有钦差的事情。“方才我还在书房里练字来着,这下大人既在,便让大人给李常看看过不过的去罢。”

    李常做了个手势,让人把字帖递上来。

    柏盛脸上笑着说好,心里边却暗自嘀咕:你一个沙场将军不去和敌人好好打仗,反倒在府衙里写起了大字?

    管家拿着字帖走了上来,叫了个小厮一同把这字帖打开。果然是嗜血之人写出来的大字,虽然只是墨汁黑字,并无半点血意,都会让人看出那种磅礴之感。字帖之上,苍劲有力的四个大字:旗开得胜。每一撇每一捺似乎都有着嘶吼开战的热血。

    “旗开得胜…”柏盛的喉咙似乎被什么东西哽到一般,看着李常脸上浓重的笑意,对这次督战的事情又安心了几分。这样看来,江洲若是和延军开战,想必这李常也会尽全力的。这样一来,自己这个钦差就没有性命之忧了…

    好说好歹,自己前来督战结果丢了江洲,那皇帝柏道成会怎么想?

    “是啊,旗开得胜!”李常朝天哈哈大笑,心情愉悦:“这是我特意送给这次战役的,以此来告诉我麾下士兵,这一仗,必定是所向披靡,旗开得胜!”

    “如此甚好,甚好!”柏盛先前的不满神色也减了许多,对于这个配合自己工作的李常多了那么几分好感来。“对了州备,这一仗不知江洲可以撑多少时日?”

    “大人的意思是?”

    “我离京之时,皇上已经钦点二皇子为兵马大元帅,领兵二十万从边疆赶回清君侧。这次皇上也有给二皇子立功的意思,想必是要让他这个兵马大元帅干点什么的。介时二皇子会前来江洲与州备一同作战,故而我问问州备的情况是?”

    李常了解地点点头,沉思了那么一刻。

    “二皇子已经任命为兵马大元帅从边疆进发了啊…”李常抿抿嘴,有些惊讶又有些意料之中:“二皇子向来是有本事的,李常本领不济,必定会将表现的机会多多留给二皇子。”言罢又压低了一下自己的声音,轻道:“再说,李常近年来揽功不少,所谓树大招风,万一皇上不满意把我削了,那就不好了…”

    柏盛笑了笑,和李常对了个眼神:“州备明白便好。”

    六月初六,伏暑天。

    “奶奶个熊的,今儿个可算是下雨了!”江州城外八十里,延军已经在当地安营扎寨随时准备迎战。公孙政在营帐外头走来走去,淋着这几天来难得的雨水,说不尽的痛快。

    “这几天烈阳当头,王爷也是辛苦了。”

    公孙政本脱了一半的沉重盔甲,只穿着里头的一件薄衫,突然看到身后走出来一个人,神色都有些尴尬起来。“呃…殿下……”

    “近来天气炎热,我不怪你。”子桑聿淡淡笑了,连同着身后的连信、顾樘、赵乾几人。“这场雨估摸着会下那么半天,下完了雨,就是差不多天亮的时分。我打算,就在下完雨之后,率兵攻打江洲城。”

    “天亮?”公孙政愣了愣,“虽说天亮攻城会给敌人一个措手不及……不过殿下,近日来你为战事劳心劳力,连兄弟说你的身子差了许多啊。如今又是这般突然,不知道你能不能缓过气来。”

    子桑聿微微一笑,强撑着早已劳累不堪的自己。

    “若是说累,手底下奔波的兄弟们就更累了。这些天又是大暑,想必都疲惫不堪。传令下去,今夜让士兵们好好休息,四更天的时候整顿兵马,发兵江洲!”

    “属下明白。”顾樘得令,立即便是转身通告下去。

    公孙政看着顾樘这般,心中也是大概明白了几分。自从子桑聿正名之后,顾樘赵乾等将领已经为其所用,当初守在自己身边的亲信,也在慢慢地依附并辅助起这个未来之主。如此也是好的,总归是对得住黄泉下的太子统了。

    “如今方入夜,虽说时辰尚早,但是距离四更天也没有多少时间了。”连信守在子桑聿的身边,有些忧心:“殿下连日来不眠不休,今夜可得好好休息,不然明日上战场的时候哪里来的精神。”

    言语间有些恭维,同样也有着连信多年作为一个兄长的疼惜。

    “只是义兄…李常不好对付…”聿轻叹了一口气,看着身边众人:“这是很肆意的一搏,我很感谢诸位有勇气跟我来赌这一把。我延军三十万人,对抗江洲的二十万人,人数上我们虽然有那么一点优势,可是又因为我们是攻城,所以等于势均力敌。明日攻城,还需要诸位将士出谋划策,尽快划出个口子来、不然的话,持久战于我们不利。”

    “这方面属下明白的。”历来以守城著名的赵乾走上前来:“守城之战,靠得就是城门的士兵站得稳阵脚,不被外界事物打扰到。我听说这李常管理有方,江洲十八城可谓是独立成一小国一般。如此,他手下士兵也应是很有骨气。”

    子桑聿听了,久久不语。

    “殿下也不必忧心。”赵乾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有点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意思了。“我们延军兵士也是个个铁铮铮汉子,打仗这种事情,必定会全力以赴的。只要我们士气足,就一定可以赢。”

    “得将如此,吾心安。”

    子桑聿淡淡笑着,抬头去看那微弱的星光。

    这一战,会是苦战吧?父皇…我不能输……不能啊……

    这场雨果真是下了一夜,半夜的时候便停了。临近四更天,子桑聿就从床上爬了起来,披着一件披风、只着着中衣,下来再看一遍江洲的地势分布图。

    住在隔壁营帐的连信这一夜倒也是睡不安稳。起来打算走动走动,发现子桑聿的营帐已经掌起了孤灯,在这夜里尤其明亮。

    你这般劳心,老天爷怎会辜负你。连信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去。

    “殿下?”

    “进来吧。”

    连信掀起帘子,看到的便是子桑聿单衾在身的模样。“殿下,夜里有些凉,小心别被风吹出了什么病啊。”言罢,便是起身去拿那放在一旁的衣物,“战事虽要紧,但是如果身子出了状况,大家可是会担心的。”

    “义兄放心罢。”子桑聿笑着接过,粗略地披上战甲。抬头看了看外面天色,口气有些轻:“四更天了吧?”

    “对。”

    战鼓震天雷,扬旗鸣悲歌。

    江州城外延绵二十里空旷平地,便成为今日江洲战役的沙场。

    子桑聿身披战甲赤血带,端坐在马上凛目不语。而她身后,正是从江南一路追随而来的三十万兵马,个个摩拳擦掌,等着这未知输赢的一仗掀开帷幕。

    江洲城头的瞭望塔远远地看到延军阵势,连忙鸣鼓号令,集结兵马应对。

    不多时,江洲州备李常便出现在城头之上。

    “儿郎们,可准备好了?”李常微微一笑,看着不远处的延字军旗,心中激动难奈。“十年来你们成长了几何,这一回,能不能做到更好?”

    “所向披靡,旗开得胜!所向披靡,旗开得胜!”

    “所向披靡,旗开得胜!所向披靡,旗开得胜!”

    “所向披靡,旗开得胜!所向披靡,旗开得胜!”

    江洲士兵的士气如长虹贯日,在这清晨尤其嘹亮,震得子桑聿心中一动。

    延军士兵正是忐忑不安之际,等着主将子桑聿发号施令。却不料江洲城门那头,李常却挥了挥手,示意士兵打开城门。

    “殿下,这…”

    子桑聿抬起手。

    “不管敌人是否有诈,众将士严阵以待,不得掉以轻心。”

    “属下明白。”

    李常接过身边亲卫的信物,骑了一匹黑马,孤身一人地出了江洲城。

    子桑聿心中一惊,未曾说一句话。

    “吁——”李常拉紧缰绳喝住骏马,这时已经到了延军大军跟前不远处。回头看了看江洲城头上的手下,扬了扬手。

    那边城头的亲卫们得意,却是一众抽刀,将城头的军旗砍下!

    延军这边还没来得及反应,那李常已经翻身下马,捧着手中东西一步一步地走向大军前头的子桑聿来。

    “江洲州备,李常,”李常捧着东西,向着那人越走越近、只是眼中只有这人,丝毫没有将身边的一切利刃放在自己眼里。“大延太子统麾下天支暗卫统领,奉命潜伏柏家门下争夺实权、二十年任务期限已满,李常特奉上江洲十八城印章以及江洲城池,于今日叩拜大延皇孙殿下!——”

    那边城头的士兵似乎也一并跪下,齐声大喝:

    “拜见大延皇孙殿下——”

    这一瞬间,天地似乎都定格了一般。

    五更天了,这日新一轮的阳光突破了云层,渐渐爬上了山头。子桑聿朝着阳光所向,看着眼前跪倒的七尺男儿,心中情绪难以言表。

    “你…”

    一旁的公孙政顾樘等人更是讶异,别提站在身后的延军士兵。这一幕来得太突然,比偷袭洛关城的胜利来得更不真实!

    “殿下若不信,此刻便可取了李常项上人头!”

    那李常跪在地上,眼中灼灼,一腔热血直叫每个人心中沸腾。

    子桑聿长吁了一口气,眼里却不争气地冒出了点点泪花。望向那天,心里面却是狠狠地在咒骂着:

    父皇…为什么…为什么要帮我至此……

    ☆、第24章 守如山

    大宁安统十七年,六月十二日。

    前线战况禀报,延军攻下江洲十八城之后,在所占据城池的各处边界进行了严密的备防,并各处高挂免战金牌,不再有任何动静。而大宁士兵历连几次大败之后也士气大跌,得知免战一事更是军心不齐。柏道成得知,下令与延军周密对峙,严加防范,暂时不做出进攻延军的打算。

    此时,延军已占下大宁的半壁河山。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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