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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节

    帝子桑gl 作者:K兽

    第8节

    “这陆先生帮着柏家反我子桑不成?”

    口上虽然说得云淡风轻,公孙政未曾察觉,但是为人臣子多年的连复却是听出了子桑聿话里的意味,连忙辩驳:“殿下误会了,陆先生并不是帮着反贼,而是从了太子的一计欲擒故纵来制约柏家。”

    “欲擒故纵?”子桑聿的语气放缓了一些。

    “对。当年太子和陆先生私下会谈之时,我兄弟二人也是在场的。那时,陆先生也曾劝阻过此举不妥,只是太子爷却是让陆先生放胆去做,不要担心。”连复抬眼看了看子桑聿的脸色,见她沉默不语,才放下了心。

    连复心中百味交杂,虽然子桑聿坐上皇权巅峰是必然之事,不曾想,这个十七少年,此时此刻便已经有了帝王之势!伴君如伴虎,只是不知道这孩子以后会有谁人来牵制?连家一生忠心,只希望她日后不要做得太过狠心。

    自古帝王无情家!

    “日前暗卫回来时,还携了一封陆先生的亲笔书信。说是,要我亲手转交到殿下的手中方得瞑目。”说着,公孙政便从袖口里取出了一封朱漆信来,往子桑聿递过去。子桑聿接过了信,缓缓打开。

    “望聿亲启,以慰我九泉之息。”

    映入眼帘的一句醒目话,子桑聿轻皱了一下眉、却是有些悸动。

    “自听闻承运起义,子桑正名一事,我的心中,便是久久地不能平静。数数日子,我在这宁宫之中已经十七个年头,多年来看着那皇帝作威作福,心中怅然。时想起,当年太子统之英明见地,顺和帝之仁明国策。”

    “聿现已为帝王后裔,承运上下自当上人对待。无论何人,若是到了那权力巅峰,心性必定会有所改变,脾气定然更显暴戾,不加节制。望聿能多番克制自身,每日三省,方能为日后帝王路作好准备,且登上为九五之尊。”

    “陆此去无憾。已是完成了太子统托付,以及太子妃的遗愿。望聿时常谨记、十七年前明扬之变根本,子桑皇权覆灭根本。为帝者,需控制大权,亦需懂得帝王之术。陆有生之年已是无法常伴君侧,只希望聿不负列祖列宗所寄望,早日一统天下,早日登基为王。只需要切记一点:你若为皇,无人能拦。”

    全篇信文下来,并没有尊称子桑聿为殿下,也没有贬称自己、反倒自称为我。子桑聿却没有去留意这些,心里眼里,看的却是当中一字一句。

    你若为皇,无人能拦。

    这一句话,似乎又是双关之意。

    的确、自我尊上了这名头之后,脾气,似乎越来越让自己也猜不透。虽然现时还没有到真正为主的时候,但是此刻的人们已经不敢对自己的话有半分违抗。这样的环境,自己也越来越不会抑制,越来越过上了当皇帝的瘾子。

    而这一句话,似乎也在应征着日后的情形。

    若有一天我真的登上了九五之尊位,那么,我所做的一切,任何人只是我的臣子我的百姓,任何人都不能阻挡我的一切决定。

    就包括,那远在皇城的、柏倾冉。

    子桑聿将信件整齐地叠起,还是忍不住地,望着北方的天空远远地看。也不知道这段日子以来,她过得怎么样了。只可惜这一切都不能对她作出怜惜之情,若是那皇帝拿了她作为要挟的棋子,这条路,便更难闯了。

    公孙政等人悄然看着子桑聿的神情,皆是沉默。

    四月十八日。

    承运城子桑祖庙。

    祖庙正堂门前,公孙政、连复等人不禁倍加焦急。看了看那正堂里头跪了整整一个时辰的子桑聿,连连地低头叹气。

    今日,公孙政按着子桑聿的提议,召集了全军各队的队长共一万五千人代表全军四十五万军士前来祖庙这边誓师。这头,各队长军士才在祖庙跟前集合好,子桑聿便下令叫了一队人去酒窖起酒,犒赏众军士。

    而,还未等公孙政等人说话,子桑聿便先一步在祖庙正堂跪了下来。

    “王爷,”守在一旁的亲信顾樘还是忍不住开口:“这皇孙殿下跪了有些时间了,您看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你拿这事问我,我又问谁去?”公孙政不禁有些恼火。一辈子行军打仗惯了,做人直来直往也是惯了,哪里就会跟这帝王权术钻空子啊?现下还是连复提醒着,皇孙是在为了明扬变的事情作忏悔借酒,给祖先知道,也是给天下人看的。

    不消一盏茶时间,那队人马便折了回来。拿着几根粗大的棍子抬着好些酒埕,浩浩荡荡地摆开了一路去,甚是壮观。

    公孙政不禁倒吸了两口凉气。

    这么多的酒量,怕是把元阳圣酒的储量一大半都给搬了出来!

    “殿下,圣酒抬来了。”守在子桑聿身边的,正是与其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连信。因为考虑到子桑聿的身份,连复怕被旁人得知会作口舌,故而点了连信谨慎跟着。连信心底里当然不会拒绝,便自然而然地守在了子桑聿的身边。

    子桑聿未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抬起眼时,子桑聿沉重地望着供奉在桌前的子桑列祖列宗、些许哽咽。希望不会责怪聿今天所做的一切、元阳圣酒虽然成为子桑皇族的一则败笔,可是,聿必须要让这败笔重新成为振奋人心的利器才好。

    望列祖列宗能够明白!

    四月的天气,最近山雨欲来,便添了几道风。

    那风,日日夜夜地吹着临江的承运城,日日夜夜地吹刮着每一户人家的窗户。每每到了这种时候,心里便愈发地感觉到那离别之苦,相思之情。

    子桑聿走出了祖庙,看着下列一万多人。

    阳光微照,清风徐来。这一万多人整齐有序地排列在祖庙跟前,眼里只是紧紧地望着上列的子桑聿,如同等待着号角吹响的一场战事,蓄势待发。

    “亲兵!”

    子桑聿突然高呼一声,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振。

    “在!”

    寥寥数十士兵,大概也只是近百名人数。只是此时此刻的这一声答话,却是少见的异口同声气震山河、让在场的人听了都禁不住触动。

    “给我大延子弟兵!——上酒!”

    子桑聿率先走到一个酒埕跟前,结接过亲兵拿来的一个小碗;直截了当地一手将酒埕上的红布盖子掀开,另一手则挽着小碗盛了半碗酒出来,端正向众人。

    余下的百名亲兵也不耽误,以两人抬酒两人发碗的形式在那万名军士中来回穿梭。仅仅只是一刻钟的时间,一万五千名军士手中皆已捧了半碗酒,整齐划一地端向子桑聿。

    公孙政先是疑惑,后见连复稍带安慰的表情,心下明白了七八分。

    记得以前太子统曾提起过,安排了自己身边的数十亲卫在民间暗自训练高素质高能力的暗卫以便辅助起事;本以为,太子统的这一项计划应是落空,不曾想,这训练暗卫的名头竟是落在了连之民的身上,而且,如今这是百名年轻暗卫,还不知道背地里能有多少为子桑家出力的人!

    再看回跟前那站得笔直的子桑聿,公孙政连连感叹:太子爷,此生学正,算是找到了一个对得起天下百姓的明主啊!

    “自古以来,这承运酒便是我大延子弟兵的开阵酒酿,”子桑聿端着酒,高声喊着:“十七年前,我子桑家因这承运酒错失国运,丢了天下,落了百姓不堪重负的十七年!今天,我子桑聿仍旧端着承运酒敬众军士一回,只希望这战场之上,战无不胜,攻无不取,横扫河山,天下一统!”

    言罢,子桑聿便仰头将那半碗酒如数灌入喉中,再一甩手将碗摔裂在地!

    在沙场出生入死惯了的人,豪情壮志,谁人不服?只见这万名军士在子桑聿喝完酒时便端起了自己的酒碗一饮而尽,齐声将那小碗摔裂在地,高声呼喊:

    “战无不胜,攻无不取!横扫河山,天下一统!”

    那一刻,震撼人心。

    子桑聿脸上笑着,眼角含泪。

    父皇,你看到了吗。

    孩儿,有没有让你在九泉之下,稍感安慰了些。

    大宁皇城。

    公主府。

    蓝儿暗自思忖,这些天,公主的心情算是好了一些,没有之前那么颓丧。只不过又听说那驸马爷会在近期发起进攻,只怕又是一番恶战、不知道,公主会不会难过?

    摇摇头,蓝儿还是快步往厨房走去、今天的午膳怎地传得那么慢?

    刚迈进厨房,迎面就有一个小厮端着食盒走了出来,差点没撞上。“对不住对不住,小的没有留意到姑娘走过来,对不住!…”那小厮连连道歉。

    蓝儿拍了拍衣裳,只道:“没事。这食盒是给公主的么?现在才弄好来?”接过那小厮手里的食盒,见那小厮久久不回话,不禁又多看了一眼。“你是哪个?怎么从前在公主府都未曾见过你一般?”

    小厮尴尬地笑了笑:“小的是新来的…随着皇上派来的人而来…所以,姑娘才会对小的样貌见生。”

    “哦,这样。”蓝儿也没有多怀疑。比较之前,皇帝的确是多派了不少人守着公主府,今天多了这么一个小厮,也是不足为奇。

    不作耽误,蓝儿这就往柏倾冉的房间走去。待进了房门摆下午膳,柏倾冉便挥手让蓝儿自行退下,不必在跟前伺候着。

    “公主,你可千万吃一些。”蓝儿还是不放心地加了一句。

    “哎,你这丫头。”柏倾冉无奈地笑了笑,这就拿过碟子里的一味糕点来,“呐,我先吃一块给你看着,你可是放心了?”

    一口咬下,却觉得糕点里有些异物。

    柏倾冉发愣地抽出糕点里的一张小笺,看了看一旁同样不明状况的蓝儿,轻问:“端上食盒的,是何人?”

    “是,是一个生面孔的小厮…”蓝儿回想着:“只说是,跟着皇上派来的人而来。”

    父皇的人?

    柏倾冉有点疑惑,轻轻捏开了那张小笺。

    “子桑之皇,柏氏国母。我若为皇,你便为后。”

    短短十六字,险些将柏倾冉这些天来的冷静一击而溃。

    是她,是聿的字迹!

    ☆、第19章 洛关城

    大宁安统十七年,四月二十。

    开阵承运酒已经尽数入喉,接下来的,便是千万子弟兵杀往战场,不胜不归。今话且道,海固王公孙政协助皇孙子桑聿集结江南兵马,四十五万海固军更名为延军,将会留下十五万兵士驻守江南,余下三十万人一齐往江北岸线攻去。

    江线为界,江线以南现已尽为复延人士;江线以北仍为大宁国土,对江南戒备森严。而如今向江北攻去的第一道关卡,便是坐落在江线口岸的重要城池,洛关城。洛关之后,便是延江线延绵分布的大区域城池,并称江洲十八城。

    前阵子,宁帝柏道成从江洲调遣了十万兵马驻扎洛关城,为的,便是不让这第一防线失守;江线以北的大宁国土,一共有三道防线:一便是江线口岸洛关城,二便是延绵多城的江洲一带,三便是皇城跟前的定疆城。

    “按属下拙见,如今北夷部落正值夺嫡争位的多事之秋,加上兵马稀少,物质贫乏,断不可能在此时此刻前来中原侵犯;殿下如今已经和宁朝吹响号角,战事,始终还是速战速决方为上策,万不能拖。”

    子桑聿沉吟了一下,终是点了点头。

    次日,延军开始点兵列将。

    从前延顺和年之前开始,这片土地便没有大规模地动荡过;就连十七年前的易主之事,也是一场外人不知道的战争。今日,阔别百年和平,这名子桑遗脉义无反顾地选择了举兵反宁复延,向着大宁皇权打响旗号。

    春夏交替之际,雨水绵延不断。

    三十万延军本在宽敞官道上行走,只是为了加快行军速度,便改为了走近道。近道不似官道那般好走,因为雨水,更是变得泥泞。

    到达江岸线驻扎营地时,又是下了一场小雨,人的心情也随着这阴沉天气而变得不好。子桑聿行走在军营之中,和连信一齐察看延军的练习进程。

    “现在延军和宁军之间的战事是一触即发之势,我并没有任何实战经验,被推上这风口浪尖的位置,时常感到无力啊。”子桑聿走在前头,淡道。

    连信看了看她,叹了一口气。

    “殿下乃是前延唯一的希望,这场战事,殿下便是全军的精神支柱和领袖,想必第一次涉及战事,心中定会彷徨。只是现下殿下是不得不发,这仗也是不得不打了。”从小到大已经是十几年的相处,子桑聿的脾性,自己怎会不知。

    一个不喜争斗,不喜杀戮的人、一个女子。

    子桑聿突地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看连信。

    “义兄,你说我们可以夺回这江山么?”

    不管对着别人是如何的豪情壮志,这一个实际性的问题,一直缠绕在子桑聿的心里久久挥之不去。当着子民的面,自然不能认输;可是又有谁能读懂自己的害怕?

    连信心中一暖。

    “殿下别担心。现下海固王,顾樘,赵乾等皆是行军打仗的悍将,一定会辅助殿下早日得到胜利,夺回江山的。”

    “其实我更怕的,是以后的问题。”子桑聿背过手,看着台下洒汗训练的兵士:“到时候若真的天下一统,坐上了九五之尊之位,我该如何好好善待天下黎民?治国?虽然义父从小便教导我国策之论,可终究是纸上空话。还有,公主呢,柏倾冉怎么办?…与我而言,我是万不会丢下她,可是人言可畏,大家会怎么待她?”

    连信一怔。

    想不到背负了家仇国恨,她的心里仍旧记挂着那个人吗?

    前朝公主,若是进入新朝为妃甚至为后,皆是一大禁忌。她如今这般说辞,莫不是是想为以后的打算铺路?连信又是叹了一口气。

    “殿下,那时你为万人之主,天下之王,有何事,要惧怕旁人?”

    子桑聿听了,不禁一笑:

    “哈哈,义兄这一句话,倒是和陆先生的口气形似啊。”

    “这也是实情,只是不希望殿下被这些事情扰乱了心神。”连信微笑:“如今大军已经尽数在此地安顿下来,不知道殿下接下来的打算?”

    子桑聿嘴角上扬。

    “水战,是海固军的强势;我们大可以借此一击宁军,趁势往江北而去。”蓦地子桑聿脑里似乎闪过些想法,连忙转身回了营帐去,并唤人去叫尉级以上的将士前来一同议事。连信知她心里有了主意,也不耽误,迅速跟去。

    大宁京城。

    韶府。

    准备午时,一辆马车从京城东门进来,一路奔驰,直到进了内城门,才稍稍地放慢速度。马车一路往城里赶,一直到了京都韶府门前,才拉着骏马急促停下。

    韶府门前的亲卫看到有马车来,再看到马车上下来的人,连忙去迎:

    “少爷,你回来了。”

    “嗯。”车上下来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面白无须,看着倒是年轻。他将手中的一些包袱行李扔给亲卫,“老爷在不在府里?”

    “在呢,老爷正在后院歇息,看鱼。”

    男子点了点头,当即便往府里赶,非常急忙。

    这个四十来岁的男子,名为韶冲,是韶府唯一的少爷。十几二十年前,曾在前延朝廷里当过官,只是大宁新朝之后,便退了下来,和老父亲在京都落户。

    而这韶府的老爷,名韶知远。十七年前,曾任职为大延右相,位高权重;而韶相唯一的一个宝贝女儿韶筝,更是嫁给了大延太子子桑统,为太子妃。同样的,子桑家一朝陨落之后,韶相便退出朝堂,对于世事不闻不问。

    今日,本是远赴外地行商多时的韶冲却突发地回了京城,没有丝毫的消息来报,愣是让安坐在府里闲逸的老爷韶知远惊了一惊。

    “你回来怎么也不差个人回一声?最近京城好像有些事情,平日里总见些御林军来来往往,你回来的时候可有什么意外?”韶知远毕竟是当过多年丞相,虽说是退下来好十几年,也没有去问过如今的形势、但是单看表面,也知道会有一场大风波。

    韶冲看了看周围的下人,挥挥手让他们下去。

    见四下无人,现又是个宽敞地方,不必惧怕被偷听的嫌疑;韶冲在父亲身边坐了下来,脸色有些紧张:“父亲,现下各城镇尤其京城消息封锁得严重,之前知情的人都被朝廷私底下处置了,所以您是有所不知。孩儿那时在江北一带行商,却是得了消息,江南海固王那边率兵起义,举旗为延…”

    韶冲还未说完,韶知远便大惊:

    “公孙政这是何意?天下之主,岂是他一介莽夫可当!”

    “父亲别急!”

    韶冲忙按住激动的韶知远,又压低了一重声音:“公孙政并非是以自己的名义起义。之前清祭节日时,江南承运城那边来了一场大规模祭拜子桑的仪式,而祭拜的主角,却是挂着太子统遗孤名头的一个少年!”

    韶知远当下一怔,只是不断在脑海里思索,不知说什么好。

    “太子…太子统遗孤?”

    “对。我有几个手下那时过了一趟江南,听说,那少年面容长得酷似太子统年轻时模样,举手抬足之间也颇有皇者之风。现正已经备受江南复延人士拥护,不日便会率领着江南子弟兵攻向江北,夺回故土!”

    韶冲说着,韶知远却是紧紧地拉住了儿子的手,正是不解,老父亲才颤抖地问着:“那个少年…是为何名?……”

    韶冲不解其意,只道:“听闻,是单字聿,意文笔的那个聿字。”

    韶知远愣了。

    臣认为,子桑帝王家是从骨血里带出来的阳刚血性,毋须再取以气魄名讳以壮大血脉本身的力量。皇孙是子桑帝位第二顺位继承人,如今盛世,臣希望为皇孙取一个文武兼济的名讳,不失大方,也不负皇家。

    此举甚好,我也正琢磨着,却不知何字讳适合?

    此字,意文笔之墨,作为大延未来的帝王,文治江山是他将来的必修之课。臣希望,未来的皇孙能有着殿下的睿智和圣上的英明,再加上子桑家骨血里的阳刚血性,这等,便是一个盛世之中该有的为人之君。

    聿,子桑聿…好,甚好!以后我儿,便唤名聿!

    念及那段已经尘封了十七年的过往,韶知远那颗同样冰封了十七年的内心似乎又有了跳动的迹象。太子统遗孤,名聿,举兵反宁…

    “父亲,你怎么了?”

    “冲儿,务必要保他周全!这个少年,便是你妹妹和太子统的亲生骨肉,他是我的亲外孙,也是你的亲外甥啊!”

    “什么?!”

    韶冲也如同晴天霹雳。

    江南延军营帐。

    营帐之内早已掌灯数盏,屏退左右;前前后后站立着十来个军中将领,除去公孙政等将士大员之外,还有十个左右一定职位的将士在场。

    顾樘和赵乾二人亲自铺开了万里江山图,摆放着附近地貌的地形标志;待一切准备完毕方才退到一边,等子桑聿开口。

    “洛关城战役迫在眉睫。如今我邀了众将士前来,便是想听到众位对于这一仗的看法。大家先看一看这场战役的地形,一盏茶之后,给我答复。”一句话,客气得来却又尽显王者风度、即使是久经沙场多年的列位,也不禁捏汗。

    子桑聿随即便坐了下来,着人给每个将士上一杯茶,另又点了龙涎香。

    “信儿你看啊,如今殿下越来越会用那帝王之术了,握权,放权这些王者必须,她是每一天都在进展着成效。”一旁的连复,看着座上安逸喝茶的少女,不禁感慨:“你是和殿下一同长大的,很多事情,你比旁人更了解她;只是除了体恤她,你也要把握好自己说话做事的度,千万不能冒犯龙颜、否则日后,我连家便有结党营私之嫌。”

    连信看了看子桑聿,点了点头:“阿爹放心,信儿懂。”

    另一边,众将士们皆是一副深思熟虑之相,各自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漫无目的地喝着手里的茶。还没缓过来神,便见座上的人站了起来。

    出于条件反射,众将士也一并站起身。

    “自古以来,武将披甲不必行礼下跪;如今,我只是各位的后辈,很多事情都需要各位的提携指点、今晚又是向各位讨意见的,不必起身。”子桑聿笑道。

    众人面面相觑,见公孙政脸色,才各自坐回原位。

    子桑聿又看了公孙政一眼,随即移开视线。

    “一盏茶也差不多了,不知道各位看了这地形图,对于洛关战役,可有想法?”子桑聿先是看向那攻城大将顾樘。

    顾樘起身,作揖一拜。“殿下,顾樘有些想法,却不知道如何,还请殿下一听。”得了子桑聿的允许,顾樘方又继续开口:“洛关城是江北的第一道防线,守城大将正是大宁宁国公颜天明的得力部下,名石坚。此人打仗功夫不在行,但是守城的本领却是在大宁朝里数一数二好的。”

    众人沉思。

    子桑聿微笑,看回另一边的赵乾:“赵将军的守城功夫也不弱,不知道和这石坚相比,何人更上一筹?”

    赵乾听问,起身出列。

    “属下也曾听闻过这石坚的本事,只不过,属下和他守城的方法不大相同。”赵乾看了看子桑聿,续道:“听说这石坚守城之时,会将部下兵力分配于城中各道关卡口,以肉躯抵挡达到守城之效;危急时,更会遣派城中百姓出城去,减少敌军的攻打城池次数,以缓解援兵到来的时间。属下认为,此人守城本事虽有,手段却是龌蹉。”

    子桑聿微笑点头,不言语。

    赵乾作了一揖,道:“属下守城本事说不上高,但是守城之时,会尽所能地安抚民心,以求达到军民与城池共进退的效果。且属下会视能力允诺,若是超出属下可以完成的限度,属下定不会夸口答应守城之事!”

    铮铮血言,众将士不禁愁容:这般说话,若是这殿下不满可如何是好?不料,子桑聿倒是笑得开怀,连道:

    “赵将军是个顾全大局之人。”

    洛关战役的商讨一经打开,其他人便更是没有顾虑地说出自己的心中所想。十几个人的意见虽是不同,却在一定的程度上出现了互补,把计划完善。

    “属下认为,江面水战之时,我们大可以虚张声势,让敌军以为我方从江面发起了大规模的攻击,尔后,再将主力部队私下乘着小船快速过江,在对岸落脚。只要我军一旦到了对面,给敌人来个防备不及,洛关便如囊中之物。”

    “方将军你这话说得容易。只是那对面江岸什么情况我们从何而知?若是我军到了对面反倒被敌人拿住,那又怎么说?”

    “二位将军莫急。据我所知,那江北洛关城东南城郊,有一条小山脉矿区靠近江岸线,数年前已经荒废,因为山上野兽居多,故而少有人烟。大军大可在那里上岸,定不会让敌人发现丝毫踪迹。”

    “此计甚妙!即使有人前来,兵士们大可装作新矿区的工人,绝不会引起怀疑!果然还是顾将军有勇有谋,属下们佩服!”

    子桑聿看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来往,不禁淡笑。

    “各位将军已是讨论得有些时候了,不知道有何良策?”子桑聿大概也把他们得意见听了个明白,战略分配也隐隐有些眉目、却不说,让他们开口。

    公孙政站起身来,作揖:

    “殿下,属下认为此计可行。”

    子桑聿点头。

    “那么,众将士听令!”

    “属下在!”

    “即日征用江岸码头所有船只,给百姓留下借条,以用来我军渡江;介时,由顾将军带领三万人马乘大船在江面发起进攻,方将军带领两万士兵跟随其后混淆视听;赵将军及余下将军各带领两万人绕道渡江,往洛关东南矿区而去。余下三万人,留守原地,听候下一步的命令!现为四月二十,如今声东击西一计若能走好,务必要在端午之前把洛关城给我狠狠拿下!”

    “属下得令!”

    ☆、第20章 洛关战

    洛关城。

    城中守备将尉府衙。

    “石将军,如今洛关城之战至关重要,我等奉皇命而来,便是来嘱咐此战必须要用尽全力对待,万不能有失。”

    府衙之内,洛关城守将石坚正款待着京师御史颜方容。

    石坚得重任之前,曾是宁国公颜天明的部下;历来和颜家的来往皆是密切,可以算得上是颜家亲信;而今颜天明特意举荐了自己的儿子前往,一是给机会自己儿子表现,二也是就此安抚石坚的心,要以颜家角度为其考虑。

    “哎呀公子爷,属下自然知道宁公心中所想。料想这海固军休养多年,不见得会多厉害;所谓的几十万大军,也只不过是凭着复延的名头闹上一闹罢了。”石坚斟了一杯酒敬向颜方容:“何况,那所谓子桑聿,只不过是一少年,见不得有什么计谋。”

    颜方容听到子桑聿的名字,顿时拉下了脸。

    念及前事,这子桑聿还算得上是自己的敌人。那时一腔热血想着能迎娶公主,成为人人羡慕的天家女婿;岂料春狩出来个少年英雄,平白将自己心中所爱夺走。自此之后,每次见到那人似乎就受到了万般欺辱,心中悔恨难当。

    出事之后,自己也曾去过公主府几次,却被拦了下来;远远看着,那公主脸色似乎比以前差上许多,心中揪痛,恨那小人无耻。幸而那段时间以来,公主未曾给那小人生下个一男半女、若是还有了他的骨肉,这…实在碍眼!

    “呸,我就知道这个贱民不是什么好东西。”颜方容心里来气,“当年也不知道是他哪辈子修来的福分,竟把公主娶走;占了便宜也罢了,而今竟敢公然和大宁叫板!将军若是懂我心思,把他解决了才好!”

    “属下看来,这遗孤身份还未必是真呢。当年明扬之变,谁不知子桑一脉尽数死绝?现在平白无故地一个驸马变成前朝遗孤,当中多少牵绊?也是这公孙政豪情,竟然真的搬着如此名头开战。”

    颜方容沉吟了一下,又问:“那将军可有信心守城?”

    人家身份真不真这种东西没人在乎,当日子桑聿在江南搞得那么大动静,多少人信服了他那番天子之言?何况百姓里也多是怀念旧时大延生活,而今为了这么一个浑然天成的少年之主卖力也是无可厚非。至于日后再有人不信,再将帝王之路神化便是;而今看这石坚似乎尽是轻敌之相,只怕此战危矣。

    “公子爷可是不放心属下?”石坚笑着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颜方容微笑,不作回答。

    二人沉默良久。

    “公子爷你就放心吧。我洛关城本就有几万人马,加上皇上调遣的十万江洲兵,守一个小小洛关城,还是可以的。”石坚心里的确是看不起延军。虽说那公孙政的勇猛是前朝至今出了名的彪悍,只不过已是多年光景,不一定难缠。

    “将军若真的想我放心,也得付诸行动。”颜方容放下酒杯,看了一眼天上月光:“如今时候也是不早了,该嘱咐的我也跟将军言明了,其他的,便是由将军自己定夺。”

    “公子爷请回复宁公,石坚定不负所托。”

    颜方容在驿站逗留了一日,次日便带着部下北上返回京师。洛关战地,战事可谓是一触即发之势,颜天明也曾交代过,见了石坚速速回京,不可拖延、若是洛关战役出了什么差池,被牵连可就不妙了。

    石坚刚送了颜方容出城,那头便有手下来报。

    “将军!将军不好了!延军在江对面已经擂响战鼓,向我军宣战!”

    “什么?!”还真的不提哪壶开哪壶,这个节骨眼上竟然发兵了。石坚被这突然响起的消息扰得心神不宁,立即跨上战马随手下往江岸而去。

    刚到江岸守备线,石坚还来不及喝上一口茶水,便匆跟着下属的脚步匆匆往碉堡而去;站在高处放眼江面,的确,只着对面江黑压压的一片人马,战鼓之声震耳欲聋,还伴着一声声的呼喊,让人不免心惊。

    旁边的下属悄悄地看了石坚一眼,轻道:“将军,眼下该怎么办?”

    “水战虽是海固军之强,但是这第一战攸关重要,延军怎么就那么不畏惧?”好歹这石坚也是有过一段时间的行军打仗经验,先前虽是恐慌,可是慢慢地也就镇定了下来,渐渐看出了一些端倪。“只不过若这开战是假,他们的实际目的又是什么?”

    这一点,石坚想不出来。

    “将军,我看倒是那子桑聿按捺不住性子,一心想赢,故而贸然出战。谁人不知海固军是水战好手?他肯定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就放开手让海固军上。岂不知他如今的延军,只是一半海固军人马,其他的皆是没有经历过水战的。”石坚旁边的下属,站在他身侧滔滔不绝起来:“属下看来,此战不假。”

    石坚还在犹豫不决,看着江面发呆。

    “报——”忽而那头有一名士兵从江边潜了回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就往岸上冲。石坚皱了皱眉,喝道:“情报如何?可有看清是何人领战?”

    “领战之人乃公孙政部下,顾樘!”士兵禀道。

    “顾樘!”石坚倒吸了一口凉气。说起这顾樘,想必有一定资历的武将都很熟悉。当年随公孙政出征讨伐,战绩累累;前朝延帝还曾给出评价:年纪轻轻,勇猛不亚学正。可想而知这顾樘的名头是多么响亮。而今这第一战,竟然是由顾樘亲自领兵,看来的确是有一些分量的…石坚心底里默默有了主意。

    原本站在一旁的下属看着石坚脸上的神情,只迟疑了一瞬,便慌道:“将军,若再不发兵可就晚了,等顾樘领兵而来,洛关城就守不住了。还请将军速速定夺!”

    “诶——”石坚咬咬牙,还是下定了主意:

    “全军听令,三万人守城,余下兵士二万人防守江岸一带,八万人备枪弓弹药,即刻便扬帆海上,攻克延军!”

    “是!”

    命令一下,这边战营便也对应地擂起了战鼓,吹起了号角。一时间,江面尽是轰轰的战鼓号角之声,让人听了就不免内心澎湃!复延的第一战,在今日终于是打响了!

    江对面的顾樘听到鼓声,微微一笑。

    “通知赵将军,石坚已经应战,让他迅速带领人马渡江。”

    “是,将军。”

    打水战就如同是消耗战。

    两方在水面上排船僵持,全靠弹药炮火来拉锯、甚至是靠远程性能好的弓弩。其间或是有人放小船私下对峙,却不好用,说白了,始终还是看哪一方先击垮对面的船队。

    火战,不行。今日江面雾气甚重,还下着小雨,这把火点不起来。虽然说海固军的战船一向是坚固,不过长久以往地打下去,待延军短了补缺,洛关城便有战胜的可能了。石坚坐在府衙之内悠然自得,想到一旦击败了这延军,自己便是这场战役的大功臣!哈哈,日后哪里还需要看什么颜家脸色,我石家,便是大宁的半边天了!

    越想越觉得美好。

    石坚心情愉悦,唤来了一直呆在身边的下属:“战况怎样了,两军是否还在对峙?”

    “回禀将军,方才士兵来报,两军的确还在僵持之中。战事中途,我军险些被延军击下一艘船来,所幸无碍。”下属轻叹了一口气。

    石坚嗤之以鼻,脸色顿时不好:“本将说过了,那顾樘可不是个小角色,万不能大意对付的知道吗?快快告诉江岸那边的人,告诉副将,这一战无论如何都得给我撑下去,不把延军给耗死,本将跟他们没完!”

    “属下明白。”

    石坚又嘀咕了几句,觉得乏了,便回房歇息。这场消耗战估计还需要打个四五天,还是先养足精神再算吧。

    当夜,江面战便打得有些疲惫,两方皆鸣了金收兵,示意次日再战。另一边,洛关城门却是在半夜时悄然打开,窸窸窣窣地进了好几队人。到了三更,洛关城一带便逐渐平静了下来,整座城随着月光进入了梦乡。

    次日一早,石坚刚睁开眼睛,便看到自己的床边站了几个延军军服的士兵、正拿着长枪指着自己。

    “你…你们……”石坚一时间也反应不过来,惊恐未定。士兵将石坚押了出府衙正堂,这才发现除了石坚以外,石家上下的人都被绑了起来,老老少少好几十口人。石坚回过头看了看府衙大门,却见门口屋檐上已经换上了大延旗帜!

    “你们…我可是在做梦?”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昨天才说延军派人来打,怎么一夜,洛关城就跟变了天一样?即使是水战败了,延军也断不能这般速度赶来!

    “你并没有做梦。”身后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石坚回过头去,怔了怔。

    身后这个少年,头戴冲天翎,身穿银亮铠甲,一身闪闪发亮的鳞片随着步伐而晃动。铠甲之下,便是赤红色的棉质衣袍,趁得这少年唇红齿白,贵不可当。石坚虽然有听说过那子桑聿天生贵气,心里却一直不甚在意;不料今日一见,却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此人若不是子桑家的孩子,还能是谁?

    发怔之间,忍不住就跪倒了下去。

    子桑聿勾唇一笑,蹬着军靴的脚并没有挪动半步。

    “石坚——甘愿降服…”极轻的一个声音从地下传来一般,周围的人却都听了个清白。石坚的家人仍然蜷缩在一边上,看着满院子的延军不知所措。

    辰时过后,府衙大门便开了。

    早有百姓留意到城中改了旗帜一事,却不敢确定;如今府衙一开,众人所见便是守将石坚身披战甲,并伴随延军的模样,看来洛关被攻,已经板上钉钉。只见石坚迈着稍微沉重的步子上了城门,亲手将城门上的宁字旗帜摘下。

    取而代之的,是延字战旗。

    “石坚在此告知众百姓!”

    石坚站在城头之上,放声高喊:“延军坐拥江山,已是天命所归!而今,石坚甘愿降服于子桑统治,奉皇孙为皇!望我城中百姓明是非,辩对错,勿再效力大宁,子桑大延方是天下正统!”

    短短几句话,可谓是掷地有力啊。

    子桑聿站在偏僻处,身边守着赵乾连信等人。

    “这个石坚也真会拍马屁、前些天还在絮絮叨叨咱们的不好,今儿个一见事败,这忠心就表明成了这样。”连信摇头轻笑,对这石坚实在不看好。

    子桑聿笑了,只道:“人嘛,总会贪生怕死的,谁不想要富贵?对了,那跟随在石坚身边的小兵竟是义父带出来的人?怎么不见提起?”

    “那是以前安插在各个城中的暗卫,父亲也不曾发觉,这断了通信之后,他已经成了石坚贴身属下了,也是偶然。”连信寻着了机会,忙道:“对了殿下,此战在洛关定下来之后,父亲打算让殿下和众暗卫一见、终究,暗卫还是太子留下来的人,是直接听命殿下的。”

    这句话有分寸,没有损及连家,也给了子桑聿颜面。

    子桑聿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四月二十五日,延军便完全地收服了洛关城所有地界。先前在洛关城驻扎的十万江洲兵马,均表示甘愿为大延卖力,编入了延军之中、石坚一家则是仍以将军之礼相待,却被子桑聿架空了手中权力,如同软禁在洛关城中。

    五月初四,洛关城虽然未曾大规模地展开杀戮,但还是在这几天里对各处进行了修补。眼看着明天就是端午节了,子桑聿特意率领部下各人在城中露面,还命人包了好些粽子,给来往百姓发几个,带回家去过节。百姓们哪里会不高兴,接了粽子笑得高兴、看到这皇孙长得俊俏,心中服气之余,还有不少女子为其倾心。

    五月初五,这天子桑聿刚和连家几人过了节,连复便带来了暗卫等人。

    暗卫依着千字文章分为八流派,分别为: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以及按着方位定下的东南西北的新四支流派。合着便一共有十二流派,皆是直接受命于子桑家统治的、而暗卫前八支更是前朝太子统留下来的心腹,算得上是子桑家的家臣。

    如今子桑聿的驭权之术逐渐长进,作为帝王,最大的特点便是会猜忌。连家虽然是多年来抚养其长大的家臣,但是功高盖主是人所忌讳,何况王者;侍奉了太子统多年的连复深知这些毛病,故而任何事情都要做得妥当。

    子桑聿坐在上座,一言不发看着座下十二人。

    “正天,正地,正玄,正黄;此四人是天地玄黄四支之首,门下之人皆是擅长日间行走出入、杀人于无形。”

    “明宇,明宙,明洪,明荒;此四人是宇宙洪荒四支之首,门下之人擅长夜间出入,更是百里之声尽收于耳,堪比夜鹰。”

    座下八人已是跪倒在地,另有四人站立一边,等连复发话。

    连复抱拳而跪,正色道:“殿下,臣当年是受了太子所托,此生此命为殿下奉献,一切事情也要为殿下着想在先。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八支暗卫虽好,但是为了保全殿下的安全,臣自作主张另又栽培了四支暗卫。不瞒殿下,前八支暗卫在明扬之变是曾亲目殿下出生,后四支暗卫更是从小陪伴殿下长大,皆是一心想着殿下的、希望殿下相信臣的真心,全心地任用他们!”

    言罢,连复咚咚咚地磕了几个响头,埋头不起。

    子桑聿脸色一沉。

    说是想我接纳暗卫,实际上,却又以我的女子身份来压制我的意见。如果哪一天出了问题,怎么保证这些暗卫忠不忠心?

    连复知道子桑聿不说话,便是在考虑;可是考虑得越久,便是对连家的越不信任!连复简直是快哭了,喊着:“殿下!殿下请顾及一下旧情,臣怎么会加害殿下!”

    子桑聿恍如隔世。

    念及这十几年来,连家对自己的确是尽心尽力,爱护有加。不管是教学还是日常吃喝,都是尽心对待,对连信都不曾那么关怀过。

    “抱歉,义父。”子桑聿有些愧疚,走下来亲自扶起了连复:“自登上高位,聿儿的脾性的确是越来越变化莫测了。因为聿儿总想着前延之事,生怕今日的自己走错一步,就害了子桑家的步步谋划。如今天下大计在即,聿儿的谨慎也是迫不得已。还希望义父原谅,聿儿无以为报…”

    这一番话,的确是出于子桑聿的肺腑。

    皇帝,孤家寡人。讲的,便是为帝王者,谁人都不能尽信,一生都要为社稷为皇位算尽机关的悲哀。多少人羡慕当皇帝的好,可是当中难处,谁又知道。

    “这里,新东,新南,新西,新北四人,是东南西北四支暗卫之首。他们会一直守在殿下的左右身侧,不管什么事情,都可以直呼他们。”

    那四个暗卫当即跪下,抱拳,眼神坚毅地朝着子桑聿。

    “我大延的未来,靠你们支持了。”

    (每支暗卫十二人,十二支则一共一百四十四人。)

    ☆、第21章 情已殇

    大宁京都。

    洛关城被延军大破,这样的消息并没有切实地影响到远离战局的人们生活。在天子脚下生活的百姓依旧日复一日地继续自己的日子,没有对延军的事多加议论。只是心里都在默默地企盼,希望战火不会烧到自己的家门。

    天下谁得,不重要。重要的是,统治者是否爱民如子。

    京都公主府内,公主柏倾冉仍旧在凉亭之内闲坐喝茶,偶尔回头看了看伫立在不远处的一排侍卫,轻轻一笑,一言不发。

    “公主,这壶茶如今是刚好入味了。”柏倾冉的贴身婢女蓝儿身边,此时此刻却多了一个小内侍出来。细眼一看,原来是那日私底下给柏倾冉递上子桑聿纸条的生面孔。“奴才的手势不大好,希望公主不要嫌弃才好。”

    “小忠子,本宫信得过你。”

    柏倾冉淡淡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那杯茶,轻尝。

    “有些苦,只不过饮入喉中之后,尝出了不得了的甘味。”柏倾冉的话里似乎意有所指,只道:“这茶叶的确是好,不知道小忠子花了多少心思?”

    那时的一张纸条,足足让柏倾冉愣神了好久。念想驸马本来家世清白,看那性子,也不像是一早便知道自己的身份的、如今身份大明,成为大延皇孙,暗下势力又怎么会如此快速蔓延到京都来?

    如果这小内侍是真的眼线,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为大延效力的暗下势力早已布下了局!

    柏倾冉倒吸了两口凉气,料想父皇统治这天下十几年来一直相安无事,难道,只是敌人的纵容吗?如果是这样,那这个敌人未免太有心计,太恐怖。可是转念想时,柏倾冉的心里又忍不住一动:

    那么驸马,就可以安全一些了吧?

    “得公主赏识,奴才惶恐。”小忠子微微一笑,稍微压低了一下声音:“小忠子本也是村里孩童,自幼与少主一同长大、同样也秉承着家中遗训,此生为少主尽忠。故而,奴才的父亲为奴才取名单字忠。”

    柏倾冉淡淡一笑,示意蓝儿再倒一杯茶。

    “连忠…”柏倾冉若有所思地沉吟了一下,有些感叹:“如此说来,这盘棋倒是布下了很多年了…本宫对于执棋人,的确佩服。”转而想到自己的父亲,柏倾冉心中一痛:如果当年你还是一个忠心臣子,是否就不会毁了她的家和国……

    “奴才是少主身边的新东支暗卫,不知这盘棋有多大、只知道这盘棋不能输。”连忠轻笑,手法娴熟地拎起火炉上已经烧开了水的铁壶,往茶壶里添水。“再者,奴才相信少主定会如同执棋人那般,睿智非常。”

    听了连忠的话,柏倾冉的脑海里也不禁浮现出那人的音容笑貌来。想起和那人初见,便是一个和煦笑容,漾了内心、那个翩翩少年,日益发光发亮,深深地烙在了自己的脑海里。你我分别已有百日,如今形势对立,不知道你可安好?

    子桑…子桑聿…你说你要回来的…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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