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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节

    帝子桑gl 作者:K兽

    第6节

    ☆、第13章 祭天变

    自中秋之后,连聿和柏倾冉之间的感情便越来越好。

    已是互托真心,更是有过肌肤之亲、周公之礼,两个本就是细腻的女儿家,在人生道路上兜兜转转得来不易的一段感情,让这二人心里的真情流露更深。

    寒来暑往,又是一个冬天。

    想想已经快到年末,这从前朝大延便流传下来的正月祭天的习俗,这大宁王朝也是照着模样搬了下来。皇帝祭天,代表着祈祷国泰民安、繁荣鼎盛,皇帝柏道成自从听了国师说的三年之期,一直沾沾自喜。这不,祭天点了名让驸马出席。

    一般来说,驸马是皇家外戚,祭天这种事情,也只由皇帝、皇子和众大臣前往。今年柏道成的这一道主意,让连聿不知该如何是好。

    “聿,你也不必心中焦苦。”柏倾冉淡笑着,一一挑选着介时连聿出席祭天的衣袍。“无论是前朝还是今朝,聿皆是祭天第一人。父皇这般看重,必定是心中有数。”柏倾冉手下所掠过,列着好几种珍贵丝绸或纹样,让人看花了眼。

    祭天的话,掺些缜色好不好呢?

    “只是,我乃是平民出身,祭天这种国家大事,只怕我做不好…”

    “这又是哪里话?”柏倾冉回望她,揽着她的腰身:“你可还记得那一年前,你迎娶我之时跪了满街百姓?还有你对史册的点评批注,你的天成气势,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我觉得你是不凡之人。”

    “冉儿…”连聿无奈笑了,只好紧紧拥着她。

    阿爹说,皇帝的这个主意好新奇,自己按着祭天的程序做好自己的事情便是了。只要过了祭天的那个日子,以后就会慢慢变好来。

    我和冉儿之间,也会一直变好来,是吗?

    安统十七年,正月初一。

    安统之治又过去了一个年头、心中仍对前朝持有希望的旧臣们又失落了几分。眼看着柏家的帝位越坐越牢靠,不知道过些时候又会换了谁称帝王。

    今日正月初一,也是北风刮得挺紧的日子。柏道成和太子柏澈,以及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在这日五更之后便整顿着装车队往皇陵进发、前往在皇城以东百里的皇陵祭坛,举行盛大的祭天仪式,并祈福斋戒。

    这皇陵祭坛是前朝之物,因大宁乃是新朝,便没有另建皇陵,先在前朝的地头上办事。柏道成披着黑貂绒毛披风从温暖的车辇下来,第一眼便是看到身后另一辆车的连聿。

    今日祭天,身为天子的柏道成和储君太子,皆是身着十二道纹样玄黑金线龙袍,只不过太子的略为简单一些;连聿作为驸马,自然不能撞色、柏倾冉便替她选了一套雪缎青线并着深缜色花纹的锦袍,冠着乌金朝天簪,衬着黑貂绒明黄里的披风。

    “皇妹夫身上所着衣物够不够?可别冷到了啊。”太子笑着关心,却让连聿由心底里涌起一阵毛然。话说太子是好男色的啊……

    好男色也就算了啊,可是感觉这太子对自己有意思啊…

    “多谢皇兄关心,连聿受得住的。”连聿恭敬地敬礼,没有多加交谈;眼睛还是留意着前方的皇帝柏道成,只怕自己会做错什么事,而连累柏倾冉。

    数刻之后,文武百官等人便在祭坛之前排列整齐,一应礼炮长烛、布幡彩旗等物都是按着品阶全数备好。柏道成坐在后头,待一切事务整装待发,方携带着太子柏澈以及驸马连聿走进了祭坛的大道之中。

    只听闻这驸马深得皇帝喜爱,更是得国师的赏识。百官们未曾仔细看过连聿久待皇家现今的模样;于是在这肃穆之时,不少人都轻轻抬头去看这少年。

    只是这一看,有的人感叹,有的人久久不能回神。

    感叹的是朝中的多数人,是柏家门生而崛起的官员;而久久不能回神的,则是在这朝中同样也效忠过前朝大延的老臣、他们虽已年迈,但五官尚敏;今日见这驸马连聿,何以就给人一种自小身为皇家人、异常熟悉的感觉呢?

    国师列在文臣之首,见皇帝等人来了,便吩咐祭天开始。

    “祈福祭文——”

    红漆大鼓由九五四十五名侍卫在周围敲响,伴着沉闷的阵阵鼓声,柏道成徐步走向了祭坛正中的白石书台前——这座书台表面,刻录的是前朝大延太祖皇帝的祭天之词,此石台流传多年,供每年祭天所用。

    柏道成环顾下列多人,在连聿身上稍停了一下视线,方看回祭文。

    “吾乃当今天子,承奉天命登基为帝。身为帝者,心系民生,于、大宁安统十六年正月初一辰时,祭祀苍天,为国民祈福。望年岁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百业俱兴,朝国富强鼎盛。吾乃天子,定当为臣民竭尽心力,英治社稷,以回效上天所赐予的今生帝运。立香表心,苍天明鉴。”

    柏道成朗声念完,从那整齐划一的跪拜行礼之声中走下祭坛。

    祭坛前,是一鼎青铜兽纹的三足器皿。这也是前朝之物,当祭天皇帝念完祭文时上香所用的,寓意一言九鼎,君无戏言。柏道成接过宫人递过来的九柱长香,捏紧双中之中,朝着苍天长拜三鞠躬,方插入青铜鼎中。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文武百官一众拜倒,似乎这一场祭天便就此完结了。

    “那么,便由各文武百官上前上香吧。”柏道成微笑、才转过了身来,哪里知道自己的身后却刮起了一阵猛风,吹得他的步伐都移了半分。

    身后宫人们一阵慌乱:“长香——”

    就在话声未落的刚才插进鼎中的九柱长香,在此刻全部应着风力脱了泥壤、倒了下来。祭坛上的所有人正是大惊失色,脑里还未能作出正确的反应。

    “轰——砰——”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在这冬日里,天气本来就是阴沉沉的;在这阴天的早上,云层里突然有了沉闷雷响;还没等大家听个清楚,那声雷响便化作一道闪亮的电光叱咤霹雳而下,直直地朝着祭坛之上劈了下来,震耳欲聋。

    柏道成站在祭坛跟前,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文武百官抬起头来向前面张望,同样也是吓了一跳:那几百年用于祭天的石台,竟然在这个日子被雷电劈为两半!加上方才,皇帝上的长香即刻被风掀倒,众下各人不自禁地便在议论纷纷,直道不祥之兆,不祥之兆!

    “国师,祭天之后到宁和殿一趟!”柏道成冷着口气,双眼仍旧紧紧地看着前方。国师陆见哲应声接下,复又看回这凌乱的现场,似有答案。

    祭天变数,年岁有变。

    祭天仪式完了之后、或者说是被迫完结了之后,柏道成便让文武百官各自回府、让御林军送太子和驸马回到住处。着了一些宫人大致收拾了一下祭坛情况,便气急败坏地上了帝辇喝令起驾回宫。

    国师陆见哲也吩咐了自家马车,随着皇帝车辇进宫去。

    宁和殿。

    柏道成没等两旁的宫女上前伺候,便让殿内众人退下。自己伸手去脱了身上的黑貂绒毛披风来,便往那殿上的龙椅一坐。

    禀目望回殿中的人,几度欲言又止。

    “数月之前,朕曾和国师交谈,谈及驸马是个人才,可以保我大宁王朝繁荣鼎盛的一个人才、”柏道成眯起眼睛,眼里射出两道精光来:“只是国师如何解释,今日朕携同文武百官以及诸子祭天,却是有了变数?”

    世界上没有那么巧合的巧合。难道,是老天要灭了柏家吗。

    陆见哲抬眼看向皇帝,淡笑。

    “皇上今日祭天,所发生的一切事情看起来,的确是让人觉得不祥。只是皇上又有没有想过,大宁十几年来沿用前朝祭文,已是诸多不妥;再加上今日另点了驸马前往,明明是新人物却仍是旧文事,苍天、如何再忍。”

    陆见哲躬身一拜,只待柏道成自己去参悟句中之意。

    “新人物,旧文事。”柏道成闻言,久久不语。的确,明明已经建立新朝,却仍旧沿用陈旧习俗和事物很是不妥。今已安统十七年,有些事情的确要改头换面了。

    “皇上,若是希望百姓不是活在前朝之下,便应该有所突破。”这一句话,同样也是说给柏道成的心中所想的。陆见哲在他身边呆了已经近三十年,知道他的脾性,也知道他现在的每一个想法。

    “国师所言极是。”柏道成有些尴尬:“方才朕错怪了国师,还希望国师原谅。既然是如此,按国师的话,那驸马会是一个纳言新策之人?”

    陆见哲顿了顿,没猜到他会这样想。“臣只是推测到驸马爷会是一个能人,一个永盛江山的人。至于其他,恕臣没有多知、也不能透露。”

    柏道成点点头,“朕自然是不会勉强国师的。”

    “皇上体恤臣,臣自是感激。”

    “嗯。”柏道成又道:“看来,今年开始,朕便要着手新政的推行,以及这朝纲之中一切大小事务的重新拟定了。还望介时,国师多多协助。”

    “臣遵旨。”陆见哲跪。

    “那国师便先回乾坤殿罢、朕还需要到上书房一回,查看一下各皇子的国策课程。唤御林军都尉前来,送国师回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宁和殿外。

    陆见哲迈步出了殿门,见那御林军都尉已经在外等候,微微一笑。还真的是一个能干的人物啊。御林军都尉的这一个职位代表的则是他负责京城包括皇宫的所有御林军调动。

    这京城御林军几万人马便是他的手下、至于听不听,便看他这个都尉做得如何了。

    眼前这位御林军都尉,姓楚名云志,四十出头的年纪。

    “楚都尉,今日倒又要麻烦你送我回殿里去了。”陆见哲笑着。府邸在皇宫之中,说是一种荣耀,还不如说是皇帝的软禁。为了不想他这个国师逃脱,不想这遇上烦恼事的时候束手无策、所以就连回殿中,都要御林军都尉跟着。

    “国师哪里话,云志平日里也没有什么事务在身,还是可以送国师的。”楚云志的话语说得很是客气,严峻的脸色衬托出了他的军人气度。

    “哈哈哈,”陆见哲笑了,伸出手去作了一个请的姿势:“那么,咱们还是依旧老规矩,一路步行着回乾坤殿吧。都尉可有异议?”

    “一切便依国师所言。”

    二人一前一后从宁和殿离开,前头走着陆见哲楚云志,后头则是隔了几尺距离站着一小队的御林军士兵。楚云志一边走在这宫道上,一边似是随意地问着:“话说今日祭天,祭坛上貌似有了不寻常的事情啊。”

    话语较轻,后头或四下的人根本听不到、除了前面的陆见哲。

    “的确。一开始,我是根本都预料不到的。”陆见哲轻叹了一口气,脚步稳健:“只是过后在回宫路上,我便想清楚了事情的因果。”

    楚云志扶了扶头盔,回过头去看了看身后的手下。

    “谦儿!——”

    身后一名面容稍显稚嫩的少年跑了上前,因为跑得过快而乱了衣装。少年不好意思地拉了拉身上的盔甲,看回楚云志:“爹,唤孩儿有什么事?”

    “你带着所有人先往乾坤殿去,给国师准备一下殿里的事务。爹在这边陪国师慢慢走,国师身子不太舒服,走不快。”楚云志拍了拍儿子还是瘦弱的肩:“这可是爹给你的第一次任务,你要好好完成。”

    “属下遵命!”楚谦有板有眼地接了命令,便跑回去叫上那小队士兵往乾坤殿先去。

    楚云志看着他们走远,便依旧跟在陆见哲后头,不动声色。

    “方才皇帝召我,问我祭天为何出现变数。”陆见哲笑了,抿抿嘴:“我只说是因为大宁常年沿用前朝习俗,新人旧事,惹得苍天不满。皇帝信了,还跟我说打算开始着手新政的推行和事务拟定。”

    “新人旧事?”楚云志疑惑了一下,“听说今年皇帝带了那驸马爷去祭天,才惹得这场变故出来的。若说是新人旧事么…也说得过去…”

    “都尉难道就此信了不成?”

    见陆见哲取笑,楚云志顿时有些窘迫。

    “哪里,不过是说国师这一句话辩驳得好罢了。”楚云志庆幸,还好那陆见哲是走在自己得前头,不然可就给他看到自己的样子了。“那么,国师觉得,今日的祭天之所以出现了变故,是因为什么?”

    陆见哲缓缓走着,把声音又压低了几分。

    “那前朝祭文之上,是以帝王的名义去写的。大宁十六年来,每一年祭天都没有出现过什么问题,可就唯独这十七年祭天,老天爷直接炸了祭文,掀了长香。”

    “国师的意思是?”

    “老天爷,认为场上吟读祭文的天子,不是柏道成。”

    楚云志惊了惊。不是当今皇帝?难道是太子?只不过这太子往年也有随同,应该不是这个原因啊。至于多出来的……“驸马?!”

    陆见哲笑了:“都尉说话有些大声了。此时说驸马又是为何。”

    “呃抱歉,一时激动所以说得大声了一些而已。”楚云志四下随意看了看,确保二人身边没有任何危险,方继续开口:“国师,你的意思是、咱们大宁的当今驸马…是可以取代当今皇帝的人?”

    “今年,安统十七年了啊——”陆见哲长叹了一口气,捋了捋胡子:“楚都尉,不如来我那地方去喝杯水酒,如何啊?”

    “那就先谢过国师了。”

    半个月后,正月十五元阳佳节。

    据悉,在中原有几处地区,出现了富贾组建的祭拜前朝大延子桑之举;皇帝柏道成得知之后甚为恼怒,下旨将有关人员全部抓获,并杀无赦。日后,柏帝更意欲到江南承运城即子桑祖庙大作毁坏之举,前朝海固王公孙政出手制止,并率江南一带起义。

    大宁兵马遂退守江南之外,无法撼动海固军分毫;柏帝于京中得知,又听闻民间多人相传祭天有变一言,气得卧床不起。

    京城连府。

    “大哥,你看现下情势越闹越厉害,咱们是不是该——”

    “差不多了。”连复收敛着脸色:“改日,叫聿儿来这边一趟。不可再拖,先生说聿儿呆得越久便越危险、那么多年了,一定要胜利才好。”

    “大哥放心,老天爷会保佑我们的!”

    “嗯。”

    我相信,太子爷也会保佑着我们、保佑着聿儿。

    ☆、第14章 前延孤

    安统十七年,二月初八。

    距离今年元阳节所发生的屠杀,也过去了大半个月时间。无论是京城,还是其他地方的小民百姓,一众提心吊胆,生怕那皇帝拿自己开刀。江南那边,海固王依旧是守着自己的军民和大宁对立,丝毫不退让。

    这日,连聿本打算在家中和柏倾冉打个火锅,去去寒气;不想自己的哥哥连信却匆匆忙忙地过来说父亲有急事。连聿有些奇怪,不过还是吩咐蓝儿去准备好食材,待晚上回来便可以和公主一起用晚膳。

    连聿常服未换,只是披了一件衾衣便随了连信出门。

    连府。

    连信带着连聿进了家门,进门之后还小心翼翼地张望了一下身后有没有人跟着;连聿留意到兄长这番举动,心中的疑惑更深。

    “哥,阿爹叫我来到底是因为什么事?”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只是阿爹说了,这件事很重要,而且要我小心路上会不会有其他人跟着,务必要确保这件事不会泄露出去。”

    连聿狐疑地皱紧了眉头,见连信不像是说谎的样子,便朝府里正堂走去。

    初入正堂,连聿便瞅见连复和连二两个人穿了一身黑衣黑裤,背对站立在堂前;而那原本供奉在正堂之中的一副字画,此刻却变成了几个黑木牌位。

    “阿爹,聿儿来了——”连聿方走上前,只见那进入视线的几个牌位、上座列着的是‘大延顺和皇帝’,下座列的是‘大延太子统’‘大延明王扬’。见此,心中大惊:

    “阿爹!何以在家中祭拜前朝皇族?这…这可是犯了死罪啊!”连聿不由得被连复的这个举动吓了一跳。近来,祭拜大延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各家各户对子桑都闭口不提。眼下父亲怎么就自己祭拜了起来!

    连信也是吓了一惊,却未敢问话,只是在身后默默站着。

    连复回过身来,看向连聿;见这孩子脸上一副焦急,微微一笑:“死罪?只不过是祭拜死去的人,却是犯了不可原谅的罪孽吗?”

    “不是…只是,近来皇上很忌讳…”连聿轻声回着。

    “他当然忌讳、他这个当皇帝的,十几年来哪一天不在算计着前朝!”连复的目光顿时变得冷冽起来,望着虚无狠狠地说着:“本来就是子虚乌有的帝位,本来就是他使了手段才抢到了这一切!”

    连聿直直愣了神,不知连复意思。

    “大哥,不要动气。”连二忙上前来劝着。

    连复点点头,脸色沉重地叹了一口气。看回身后一脸茫然的连聿,再想及现今这天下的形势,十七年压抑在心底里的屈苦似乎得到了解脱一般。

    “阿爹,唤聿儿来…所为何事?”

    连复笑了。

    “聿儿,有些事情,阿爹瞒了你们好多年。现在,也是时候告诉你了。”连复缓缓地走开了几步,复又回到连聿身侧:“之前,你说你在长公主府里的书房看了不少前朝史书。不知道你看了之后,对明扬之变有何想法?”

    连聿始料未及。

    “聿儿觉得,那场政变疑点很多。只是没有过多的记载可以让聿儿去想。”实际上,连聿曾觉得柏道成的出现有些耐人寻味。只不过他已是皇帝,更是自己岳丈、可以说什么呢。

    难道真要说,觉得柏道成的清君侧、更加像是谋朝篡位?

    连复欣慰地点点头,“没错。那么,你知道这些事情的另一面吗?”

    连聿顿了顿,又摇了摇头。

    “前朝太子,子桑统。他是一个很有抱负、也很有才干的储君太子。他一心希望着可以当一个好皇帝,把大延更好地传承下去。可是老天无情、朝中的权臣柏氏,早早揽下了朝廷之中的多处权力,使他这个太子、如同架线玩偶一般。”

    “明扬之变、其实他早早得知。他知道,自己的兄长子桑扬想抢皇位,也知道柏家柏道成也有这个意思。但是太子无权,没有办法对付柏家。于是在那一年的元阳节,他选择了亲眼看着自己的王朝覆灭、只为了日后有一天可以重振子桑。”

    连复停了下来。

    连聿听了,对当中真假并没有追究、却仍是觉得不解:“阿爹…太子为什么要选择把江山拱手于人?而且…政变之后,子桑家的人,不是都被杀了吗?…”

    连复默。

    “太子至死,也只有右相之女韶筝、这一个太子妃。太子妃体弱,此前曾两次为太子怀上孩子,却都出了意外小产。第三次怀上孩子时,正好是政变前一年。太子妃知道那时已经是多事之秋,所以在元阳节前,生下孩子就立刻送出宫外。太子也是希望孩子平安,对外说太子妃尚未临盆。”

    连信听及此处,心中却是久久不能平静。

    “这么说,前朝还有一个孩子生存在这世上?”连聿听懂了这个故事。转念一想,却有觉得有些不对劲:“阿爹,你又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难道是胡说瞎造的?

    连复看回连聿,抿着嘴,眼中似有泪花闪烁:“太子此前,手下有一对亲信兄弟、分别叫连之民和连之凡。元阳节前,这两个亲信奉命将那皇孙带出宫外生活。以防万一,其中一个还亲手毁了自己的脸,只为了不被柏家的人认出。”

    连聿只觉得这世界似乎在一瞬间都静止了一般。

    十七年前,皇朝遗孤。连家亲信、刀伤毁脸。

    连聿看着连复脸上早已纵横了多年的多条刀疤,嘴里想说话,却又迟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出来。这个故事,什么意思?真的,是意有所指吗?

    “十七年了。”连复红着眼睛,只是一味地强忍泪水:“他们这一躲,已经躲了十七年。孩子,你告诉我,现在那狗皇帝对死了的人都处处为难,那一个活下来的皇孙,应不应该去反了他!”

    “我…我不知道…”连聿脑子里一下子变得乱了起来,看着连复这般说辞,心里却涌起了一阵不安。“阿爹…为什么,为什么要说这个故事给聿儿听…”

    “聿儿,这不是故事,这是真的,”连复拉着她,“你就是十七年前太子妃所诞下的那个孩子,你是前朝太子的嫡亲血脉,你不是我连之民的孩子,你不姓连,你姓子桑,你本名是子桑聿!”

    聿连连后退了几步,摇着头,眼里皆是不可置信。

    “怎么会…怎么会……”

    我怎么会是前朝血脉,我怎么会是子桑遗孤!这是假的,这一定是假的!如果我真的是子桑遗孤,现今我身为驸马,认那柏家做父,又算个什么!

    连复见她这个样子,知她这一时间定是接受不了。

    “聿儿,”连二守在一旁,向聿递过去一份明黄锦帛:“这是十七年前,太子委托我兄弟二人照顾皇孙的一则书信。里面,还印着大延子桑的玉玺。”

    聿迟疑着接过,两手却有些颤抖。定了定心,方将其打开:

    “大延顺和四十八年,正月。皇儿初生、女儿身。却未能留于身侧、据回,柏氏会在元阳起事,只恐拖累皇儿性命。亲信民、凡携皇儿出城,一为健全,二为光复;自知此举定累此儿一生劳苦,却无可奈何。今,为皇儿取名聿,赠以自身玉佩,望,身体强健,方能一统天下以重振大延。”

    锦帛之下,是太子子桑统的私人朱印,以及方正的玺赢大延朝子桑氏皇帝诏’。

    聿紧紧地握着包裹在锦帛之中的一枚龙形玉佩,看着锦帛上因岁月年久而显得有些脱了墨迹的字句,心里已经几番风雨。

    抬眼去看回照顾了自己十几年的父亲和叔叔,此刻突然想到,那二人单字,连起来不就是‘复延’的意思吗。如此说来,这一切,都是真的?我、不是普通百姓,而是一个一生下来就背负着王朝荣辱的皇家人?

    而且,还对着一个杀了自己全家的人,出言称作父皇…

    聿有些失神,久久说不出话。

    连信站在一边,看着这一切,虽不似聿那般痛苦、但也足够震惊。从小,只是知道她不是亲生的,以及是一个扮男相的妹妹、罢了。却不知,她是一个生下来就需要扮作男儿身的女儿家,只有这样,才可以勇敢活着。

    只有这样,才可以在日后,为人君。

    “皇孙殿下——”

    连复和连二皆是一同向着聿跪拜在地,一声尊称更让聿退了半个身子向后。

    “臣、奉了太子之命,此生,一保殿下周全;二保殿下夺回帝位。殿下,现今柏道成坐在皇城之中,还对前朝之人滥杀无辜;臣恳请殿下,随着臣等离开皇城,到江南承运城,以祖庙为据,反柏家!”

    聿嘴角只扯着一道苦笑。

    “今天这一切,真的不是说笑吗。”

    连复抬起头来直视她:“臣,为何要以此事说笑?十七年前,殿下的父皇和皇祖父被那姓柏的害死殿中,母后也为了掩饰您的离开而去世;殿下,是否真的觉得这些杀身大仇不应该报?若他柏家,是个贤明帝王,臣也认了;只是,他姓柏的狼子野心就是狼子野心,殿下若是不报此仇,太子九泉之下,不得瞑目——”

    聿的眼里,似乎真的看到了当年情景。

    幼儿出生,连夜哭泣、两名侍卫抱着襁褓中的孩子逃出皇城;佳节盛宴,君臣和乐,一杯酒后东窗事发、太子毒发,脸颊带泪;寂静深夜,撑着虚弱的身子拿过烛台,朝着殿房燃起了仇恨的火,为了孩子,葬身火海之中。

    聿不禁流了眼泪、不为谁,只为了那朝夕相处多时的柏倾冉。

    成亲,已经差不多一年。

    一年来,本以为和她会此生携手共进,平静而安谧;但是,老天爷似乎一定要给我二人一个考验,一个牵扯到家仇国恨的考验!

    冉儿,你为我妻,却是我杀父仇人之女…

    若我身上,的的确确流淌着前朝子桑氏的血液,那么这一生,我便注定了不能和你们大宁柏氏共存。你我明明交好,是否,会有兵戎相见的一天。

    “殿下——”连复还想再劝,聿却伸出手来,示意不要再说。

    “阿爹、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喊你。你养了我十七年,我信你;你说我是前朝太子的遗孤,我也信你。我会跟你们去江南、只是,给我一些时间…”聿说着,不禁低下了头,似乎每说出一句话,就心如刀割一般。

    连复点头。

    聿将那玉佩和锦帛一并收于衣袍中,再看回堂中灵位。

    只是徐步上前,拿过桌上的细长檀香沾着烛台燃了、再双手捏紧,向着正堂之上的三个灵位端正拜了三拜。

    若我为子桑,此生定夺帝位、以慰当年祖上之死。

    檀香一并没入桌上香炉之中,那顺着微风冉冉升起的几缕轻烟,一丝一缕地掠过座上的几个神主牌位,似是碰触到牌位上的金漆文字,换来几重会心的温暖一般。

    公主府。

    连信驾着马车,将聿送回府邸。到达公主府时,清白的天色早已经入夜,周围皆是一派昏暗之景。下车时,连信看到她的脸色一阵阴郁,心中踌躇了很久才喏喏地开口:“聿…不对,殿下…”

    “莫要再唤我殿下了。”

    聿有些不快,“十几年前,哥哥如何待我我是知道的。我不希望,那一层身份的存在而让你疏远了我,对于聿而言,连信永远是我的兄长。”

    千百年来,有多少人,就是为了权力和势力蒙蔽了自己的心;高高在上的人,永远处于高高在上的状态、可是活在底层的百姓,却永远被压制在底层。

    只是,不都是人吗?就算天子,也只是一个凡人啊。

    聿眼神真挚地看他,看到了他的笑容。

    “好。对于连信而言,你也永远是哥哥保护的人。快些进去吧、别让人看到了。”

    “嗯。”

    寥寥几句,终究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兴许,那一层隔阂是无论如何都会存在的。

    聿轻叹了一口气,看着府中远处那道亮着的光芒,心中一阵刺痛。罢了、还是不要再多想此事,先暂且放下、先暂且放下……

    不紧不慢地走到了偏厅,远远地便闻到一股香味。

    “我回来了。”聿缓步而入。只见那偏厅之中桌上,放着一柄火锅炉具,炉子里的水已经烧开,并着里面的肉和调料,飘着一阵引诱肚子的香气;炉子周围,摆了不少鱼肉菜蔬,盆盆碗碗一眼望去似有二十个之多。

    “你回来了~”“驸马爷好~”

    坐在火锅周围的,是柏倾冉和蓝儿。这二人脸上还沾着一些煤炭的乌黑痕迹,想必是忙活了一个下午才把这一顿给舞弄好的。

    聿心里不禁有些感动,走到柏倾冉身边坐了下来。

    “你们主仆二人,倒是都成了花脸猫一般了。”聿笑着接过碗筷、见她二人技术不妙,自己却是驾轻就熟地将食材放入锅里热水之中,沾着酱料涮着吃。吃过了,才开口去问她二人来:“你们可都吃饱了?”

    主仆二人还在咬着碗里的肉,闻得这一句话都是一阵沉默。

    “才没有,刚开始吃呢。”柏倾冉笑着。

    “公主方才吃了不少呢,还抢了我的一些!驸马爷,你可得做主啊!”蓝儿毫不客气地在聿面前戳了柏倾冉的小报告,柏倾冉不禁恼得羞红:

    “你这丫头!乱说话!”

    “公主才乱说话,蓝儿说的可是真心话~”

    “还说!信不信本宫明天让你去打扫茅房!”

    一时之间,好端端的一顿温馨家宴变成了这二人的斗嘴之地、聿无可奈何地摇头,公主和蓝儿之间是越来越多的斗气了,真不知道该说蓝儿大胆、还是柏倾冉这个公主越来越没有公主的分寸。

    其实也好,以前那副冷冰冰的样子,看着多折磨人啊。

    “你要去江南?”

    “嗯。”

    夜里,寝室之中,在二人相拥的被褥里面,聿说起了去江南一事。只是单纯地图着此刻熄了烛台,没有光亮,不必让她看自己心虚的神情。而自己,也不忍心看到她难过的样子。

    “只是,江南不是有叛军吗?听说,那边很乱,你去的话,会不会有危险?”柏倾冉心下不免担心,万一那些人得知聿是驸马呢?会不会以此要挟?

    虽然,那些叛军也是因为父皇的莽撞而抗议、可是若丧失理智,聿岂不是有危险?

    “不怕。我只是回去跟随阿爹办些事情,和祭拜一下先人而已。”聿忙俯过身去拥着那担心不已的人:“放心吧,我一定会回来,会安然地回来。”

    “那你不要让我等太久…”

    “嗯!等我。”

    聿嗅着那萦绕鼻间的木樨香气,慢慢地下定了决心。

    柏倾冉,你是我的、你是属于我子桑聿的。这一生,就算是用尽了生命去打这一场夺江山的战役,我也一定要把你夺回来。

    ☆、第15章 子桑聿

    次日一早,柏倾冉便早早起了身。没有叫醒还在熟睡的子桑聿,只是自己梳洗,过后便去开了衣橱和箱子,打算给即将出远门的驸马爷准备一些换洗衣物。

    早在初为驸马时,柏道成已经赐下了各式冕服常服吉服等一数二十多套新衣,供这驸马爷一两年内替换。过去的布衣短褐已然不在,故一开箱子,便是这些新衣。

    柏倾冉蹲在箱子边上,看着里头的长袍褂子等静静盘算。

    驸马这一回,是回江南祭祖。如此,为了不让那些叛军发现身份,最好还是给驸马选一些不那么明显的衣物更好。柏倾冉便将那两叠常服抽将出来,再作筛选。

    “黑色的袍子…配上她白色的中衣会很好看吧?”

    “大红…平常人家好像很少穿红色出门。”

    “素青色的袍褂~然后勒一条青天白日的抹额?肯定好看。”

    “唔……这一件上面绣了行龙…只怕会被人猜疑她的身份。”

    “哎,这一件怎么样?好像也很适合驸马平日的穿戴。”

    ……

    子桑聿被她的细声念叨弄醒。才朦胧地睁开眼睛,就看到柏倾冉拖了那大箱子出来,还摆了地毯上皆是衣物。子桑聿和着中衣坐在床边,便听到她这些话语。

    心中一暖。

    只是这种温馨一瞬即逝。想到,她这般一心为了自己,但自己却是要站到她的对立面上,去反了她亲生父亲的政权、反了她十七年来浑然不知的王朝…

    如今,她是真心爱自己的,可以得知。

    只是,当到了江南,身份一事公于天下之时,她会是什么反应?更甚是,当有一天自己真的率领着千军万马杀来了皇城,她的心里,该是如何感受?

    昔日枕边人,挥刀报前仇?

    子桑聿轻叹了一口气、不想再去想这些。因为一想,就会动摇了原本的决心。

    柏倾冉对于她的醒来还浑然不知、手里还在一件件地打量着如果驸马穿上去好不好看?或者是会不会被别人看出来身份?

    身后的人笑了,打趣着她:

    “公主,你给我带那么多衣服,是不是打算搬家啊?”

    柏倾冉脸上一红。

    “哪有啊…只是怕你路上替换的衣服不够…”

    “哪里会不够,带几套也就好了,再者,路上也有可能买一些布衣装束的。”子桑聿赤着脚盘坐在她身后,将柏倾冉拉入怀中:“冉儿不用那么担心…”

    鼻尖轻触她的眉目,细细地感受着她眼里流转的一汪清泉。

    佳人的脸上却是露出了委屈的神色,伸出手来便揽紧了自己的腰身;噘着嘴,却还是向着自己吻了上来。不一会儿,脸上似感觉有液体划过,沾到唇角,只觉咸咸的。

    子桑聿睁开眼,怜惜地看着眼前落泪了的柏倾冉。

    “冉儿…”

    很想去安慰,可是却说不出口。自己也好想哭、但是如果哭了,她必定会更担心的。只有自欺欺人的故作坚强,才可以做到,不用两个人都难过。

    “你答应了我一定会回来的…你一定要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很奇怪的感觉。柏倾冉总觉得,就在最近,必定会发生一件大事。每每想到她就要离开京城,去江南那种险地、那种担忧就愈发地强。

    “肯定回来…”子桑聿苦笑。若我此去顺利,再回来时,只怕这江山便要易主。“冉儿,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说…”

    “嗯?”

    子桑聿看着柏倾冉的眼睛,心里突然又泄了勇气。

    殿下一定要记住,此事不可再告知他人。先不说那人是否能为殿下守住秘密,如果这个人殿下无法带走,那么身份大明之后她必定会受到牵连。

    这…

    殿下,还是不要说与长公主听为好,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要留下。殿下,您要明白,您现在准备做的事情是杀她父亲、她若不恨你,已是难得!

    “你想跟我说什么?”柏倾冉见她出神,不禁又问了一句。

    子桑聿眨眨眼,终是一笑。

    “我想跟你说——这一生,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聿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人。哪怕,将来你不再爱我,甚至恨我入骨,我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后悔之意。”

    柏倾冉忙伸手去挡住她的话。

    “你也不要说这些话来,我作为你的结发妻子,此生定是与你相伴,却又为何,将来会到了恨你入骨的地步?无论你做了何事,柏倾冉也终究是你的妻子,此情,此生,绝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作出改变。”

    “真的吗?”子桑聿笑问。

    “真的。”

    再次将伊人紧紧拥在怀里,那撼至心底的暖,和灵魂深处蚀骨的寒。

    京城南面,镇都门。

    早上刚过了镇都门的开城门时间,在京城以及郊外来往的商家或百姓皆拿着自己的户籍证明和官府赦令出入。最近,江南海固叛军已然对柏家皇权造成威胁,各地州府把关甚严,特别是天子脚下的京城地域。

    巳时时分,有一队御林军从远处而来,与镇都门兵士交接岗位。

    中有一人,身披白银铠甲兽头帷领,腰佩八面宝剑威风凛凛;守门兵士上前,向着这人连忙行礼:“见过都尉。不知都尉前来,所谓何事?”

    眼前此人,正是御林军总都尉、楚云志。

    “近日来江南叛军闹出了不少事情,我特来查查岗,走动走动。”楚云志环视了一下镇都门的守备情况,笑了:“你们继续忙,毋须理我。”

    “是,都尉!”

    楚云志回过身来,看回身后熙熙攘攘的京都殿房,长长地吁着一口气。想不到当真是被国师说中,那江南真的就这样反了。想这朝中上下,文武百官,哪个人不是心惊胆战。只盼着这一仗快些过去,终究还是不希望这江山流太多的血。

    都尉,烦请你帮一件事。

    国师严重了,若是有事,云志自当尽力而为。

    过几日,会有几个人出京城,由镇都门而出;近日风波甚多,京都守备森严,他们手上并没有官府赦令,只希望都尉介时可以帮帮忙,让他们出去。

    国师,不知道这些人的实际身份是?

    当今驸马都尉。

    啊?驸马?他这个时候出城干什么?…国师的意思是!?

    既然都尉猜到,见哲也不多说了。具体时间,我会另行告诉都尉。

    国师放心,云志必定会办好此事。

    楚云志站在城头沉思,眼角下瞟见远处来的一辆马车。两马并驱,车辕之上镶嵌蓝色的天山石头;马车四角,绑着蓝色的垂绦丝带、此外,还在那车头双马的脖子之处,各系上了四听青铜小铃,在这闹市中细细回响。

    守在镇都门的御林军士兵看到有马车前来,刚想上前去询问身份;不料,都尉楚云志先一步从城头上下来,向着马车前头的车夫热呵呵地打招呼:

    “哟,这不是老哥家里的侍从李哥儿嘛~”

    楚云志笑得灿烂,一旁原本想上前询问的士兵都停下了动作。

    “楚都尉!”那马车车夫也随着笑了,执着手里的马鞭挥向城头:“今儿个老爷说想到城外的别苑去透透气,所以驾了马车过来。”

    “原来如此~”

    楚云志笑着,伸出左手去稍稍掀了马车布帘的一道小缝:马车之内,根本就不是嘴里说的什么老哥,这里头坐着的、两个男人,一个女人,和两个少年。当中一个,楚云志一眼便认出了是当今驸马。

    子桑聿端坐车内,只是凛目不言。

    “哈哈,那么老哥一路上可得小心一些。”

    楚云志自说自话,将马车的布帘放下,退让一旁。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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