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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节

    帝子桑gl 作者:K兽

    第3节

    拜过天地之后,连聿又随着队伍一路踱回了公主府。百官和皇帝众人早早已经在府上摆宴准备好,蓝儿扶了公主回新房,而驸马爷自然就是得留下来喝酒了。

    对于喝酒,连聿也算是在行的。毕竟从小到大,连家子弟就需要经常往山上跑,每次到了天冷都会喝上几口酒御寒;家中平日吃饭也是缺不得酒,故而今日喜宴也未曾有醉倒的意思。皇帝也在这晚见了连复,因为醉了,也没有被那一脸刀疤吓到。

    酒过三巡,皇帝便放过了连聿。其他人也未敢闹新房,只是说笑了几句。

    连聿回到新房,嬷嬷和蓝儿等几个婢女正守在一边。

    心中虽然是紧张、不过连聿还是保持着面色不变。走近床榻,便在那长公主身边坐下。蓝儿递上一杆金质秤杆,笑道:“请驸马爷用喜秤挑开喜帕,日子称心如意。”蓝儿对于眼前这个有礼俊俏的驸马爷还是满意的,毕竟至今为止,倒是长得最好看的男子。

    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几乎让连聿窒了呼吸。

    喜帕下的佳人,这位长公主、这位妻子,竟…竟然是那日的白衣女子!连聿怔怔地看着她精致的容貌,想起了那多日来的念想。这般发愣,直到佳人不解地回望自己,才匆忙地望向另一边。

    本是不敢看对方的柏倾冉,因许久不见动静,才会望向自己的夫君。虽然只是一刹那的眼神接触,虽然现在只是看到他的侧脸,但是柏倾冉肯定,那锦衣之下,就是当日救了弟弟的少年。

    竟然,是这个人么。

    二人心中都各有滋味。

    蓝儿等人站在一旁,因驸马爷的换装而未曾认得出来。见他二人怔了又怔的样子不禁轻声嬉笑。嬷嬷笑意浓浓地上前,递过一把剪刀:“请公主和驸马剪发。”

    二人轮流着拿了剪刀,剪下了一小缕头发复又递给嬷嬷。嬷嬷拿出早已备好的金丝红绳将两缕青丝绑为一束,道:“公主与驸马结发夫妻,一生相依。”

    两个新人又是脸上一红。

    蓝儿最后递上了合卺酒,笑着:“请公主和驸马喝交杯酒,两心相映,百年好合。”

    二人一并伸出手去拿酒,转过身来回望了一眼对方。

    有些事情,眼神之间便是千言万语。

    手臂相环相扣,将杯中佳酿一饮而尽。

    嬷嬷收拾好东西,招呼蓝儿等人出去。众人皆是朝着那二人躬身一拜:“祝公主和驸马早生贵子!”

    言罢,一群人便一道走出门去。

    然后,就安静了。

    新房里满眼的红绸,和那燃了一半的红烛,映得这对新人如同置身在一片红色的海洋之中。再加上方才她们那一句早生贵子的落幕词,局促得二人不像是夫妻成亲,倒是越来越尴尬了起来。

    连聿稳了稳心神,小心地望向她:“你…原来是长公主?”

    柏倾冉也望回她,勾嘴一笑:“我也未曾猜到,原来那日救我皇弟的少年竟然是天降神人的少年英雄、平民驸马爷?”不知为何,心中却为这个人动容了。

    “呃。”连聿顿了顿:“我当日并不知自己是救了皇上,也不知…竟然会因为这一件事而成为驸马,更不知,原来你就是长公主。”心中一时愁苦,若然有一天身份公开,眼前这个人会不会巴不得自己离开呢?

    柏倾冉挑了一下眉,“原来,驸马并非是心甘情愿?”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连聿一时情急,拉过她的手本想说自己原本很忐忑可是此时知道是你却变得很心安。却未料及对方丝毫没有防备,如今软香在怀,解释两个字早已去了脑后,眼里、心里都只剩下眼前的人。

    “不是什么?”柏倾冉望她。

    “我…”连聿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眉目,又看了看她的双唇,一时间愣在当场。心跳得好快啊,为什么看着你,就会发愣呢?

    柏倾冉见她沉默,先是不解。后又见她这般模样,想起今日嬷嬷费劲口舌教下来的话,顿时羞红不已。但是也未做出任何举动,只是一直忐忑着。

    连聿看她脸色微红,脑中顿时清明了起来。

    差点就…自己这是想哪门子东西啊!

    不过连聿没有表现出来,仍是装得发怔样子,顺势倒在了柏倾冉的怀里。借着那一身酒气,今晚这个大婚之夜,先应付过去吧!

    柏倾冉望了望怀中的人,许久都没有反应,反而听到了均匀的呼吸声。心中可真是又好笑又无奈,只是轻声说着:“喝不得酒,为何喝那么多。”

    连聿心中一暖。

    柏倾冉复又小心地扶起她,帮她摘了头上的火云帽,脱了鞋袜;后又细心地替她脱去了繁杂的外袍,不料解到中衣,连聿就胡乱地挡开她,只翻了一个身,便钻进被窝里侧看似沉沉地睡去了。

    这人。柏倾冉默然。便又自己站起来背过身去,脱身上的衣物。

    连聿躺在被窝里,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响,于是小心地睁开了双眼。只见佳人正背对着自己,凤冠已经摘下,散了那及腰的长发;身上的大红婚袍也徐徐滑了下来,扯动着里面白色的中衣,香肩半露。

    !!

    连聿连忙闭上眼。

    半晌,只是觉得屋里熄了灯,加上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最后,就是那温热的人也钻进了这被窝里,睡在自己的身侧。

    一阵轻轻地、淡淡的木樨香气。

    似乎想起了往日在连家村里的日子,连聿不禁勾了勾嘴角。突然,一只略感冰凉的手触上了自己发烫的脸,轻描自己的眉目。连聿心中正是疑惑,却听到那人的声音响在了自己的耳畔:

    “此生,我便仅属你一人。你,不可负我…”

    ☆、第6章 皇宫行

    公主府。

    次日早上,待日头升将一半,便有蓝儿嬷嬷等人收拾了毛巾水盆等物,一行人很是热闹排场地朝新房而来。今日是公主和驸马大婚后第一天,按例需要进宫去向皇上皇后以及各皇子请安问好的。蓝儿等人怕打扰到那二人歇息,便推迟了半个时辰方来。

    这会子敲门,倒是依然没声响。

    蓝儿等人在外头又敲了一回,才听到那驸马爷的一声回应,外带一系列慌乱声响。这般奇奇怪怪的,惹来旁人一阵嬉笑。

    “进来吧。”

    蓝儿便领着大小丫鬟们徐步而入,刚开了房门,就愣在原地。

    那房间乱得!这床边横七竖八地散落着大婚的嫁衣锦袍,没有一件是挂在衣架子上的;还有那床上的被褥枕头,也是跟打了仗一般这边一团那边一个。蓝儿再看了一下那二人,皆是端端正正地和着白色中衣坐在床边,那般局促!

    蓝儿不禁笑了。还是第一次看到公主这般呢。

    连聿早早就留意到这些人进来时的异常行为和表情。可是,可是那满地下的凌乱衣物是因为昨晚她帮我脱衣服,然后随手放地下啊,至于被子那么乱还有那么晚没起来,是因为缩在被子里睡觉根本没听到敲门啊…哎!

    “驸马,让我等为您更衣。”还在窘迫的时候,突然身边来了三四个丫鬟,吓得连聿好一阵不自在。

    “不…不用了。我自己去换就好。”连聿接过她们递上来的衣袍,便是连连推辞:“你们去给公主整理吧,我自个儿来…”

    那丫鬟笑了:“驸马爷真是疼惜公主呢。”

    连聿呆了呆,又看了看那已经坐在铜镜前的人,沉默了一下。

    待连聿进了另一边更换衣物,嬷嬷等人便收拾床上的被铺以及收回那大婚的白手帕。翻了一下被褥的下方,嬷嬷扯出那金丝白帕子,有些慌乱:“哎哟,公主。怎么,您和驸马爷昨儿个没有行房?”

    这样的问题直接问出来,柏倾冉有些脸红。只是一会儿,便又换回那副清冷的神色:“昨天晚上驸马爷喝多了,便只是和衣而睡。”

    嬷嬷皱眉叹了一口气,递给旁侧的人。

    柏倾冉只是仍旧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有些失神。

    那往日所梳的发髻已经换成了另外一种、一种标志着为人妻子的样貌。再仔细想想与那个人的相识相遇,到今日巧合般地成为夫妻,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注定。

    就算是今生远离皇宫繁华,平淡一生、却也愿意了。

    这边柏倾冉装扮整齐,那边连聿也自己换好了衣袍,从内室走出了。

    柏倾冉细细打量了一下这人。与昨日火红的衣着不同,今日所穿的,是一件黑缎滑面的金线长袖袍子,虽然内里依然有着橙黄色的领子,但是却被外面这一身玄黑掩盖、衬着本就白皙肌肤,一双眸子更是黑白分明了起来。头上也换了发冠,随着走动,发冠上的金银装饰轻轻晃动。

    “也不知道你习不习惯这般穿戴。”柏倾冉径直上前,以作为一个妻子的基本义务细细地整理她的衣襟,淡笑:“不过,也只会是偶尔。”

    连聿木了一下,也只是傻傻地看着眼前的人,点了点头。

    “走吧,该进宫了。”

    那人仍旧是如同当初的淡然,满带气质地走出门去。

    其实,若是此生真的这般平安无事地与你相濡以沫,应该是很好吧。连聿望着那人远去的背影,心中一片惬意。

    皇家人啊。

    大宁皇宫。

    一路上,连聿便是带着些忐忑地陪在柏倾冉身旁,乘坐着软轿进那层层围墙的皇宫去。连信虽然是负责公主府的人马调配,不过今日却是到了那皇帝赏赐给连复的京都宅子去、一时间身边没有个亲人,很是不惯。

    “驸马不必紧张,只是见一下父皇母后,以及几个皇子。”

    “公主说笑了,连聿哪里有紧张…”

    未等连聿反驳完,柏倾冉便先一步伸出手去握紧了她的掌心,勾唇一笑:“难道驸马还想骗本宫么?这手心已经满满是汗。”怎么男子的手,骨骼和女子一样纤细?倒是那略带粗糙的手感,想必是多年的劳作所致。

    “公主…”连聿脸上登时红了一片,只不过幸好是在软轿之内,看不出来。

    “既已成亲,便不要这般生疏了。”柏倾冉笑了笑,仍旧握紧那手:“本宫也不再一声声驸马地唤着,以后…便唤你单字,聿?”

    连聿点头,看回她的双眼:“那,我唤你冉儿。”

    “好。”

    似是无意,柏倾冉将头靠在了连聿的肩上、嗅着那淡淡清香,嘴角带笑地闭上眼睛。连聿也不想打破此刻的宁静,偶尔低下头去查看伊人的眉目,偶尔独自遐思后事。在这不经不觉之间,便到了宁宫。

    大宁皇宫宁和殿。

    听闻在十六年前,这宁和殿前便是前朝大延的庆贺元阳佳节之地,旧名延和。自从十六年前明扬之变后,柏道成登位为帝,便将此殿定为大宁帝后的寝宫,说是为了以大延明扬之变为教训,日夜警醒历代宁帝。名字也为多改动,只把延和改作宁和。

    连聿望着那宁和殿三个烫金大字,心中有一刹的梗痛、也不知为何。

    二人进入殿内,由卓公公带领着进了内堂,看到那坐在上座的便服皇帝柏道成以及正妻皇后唐氏。

    “儿臣拜见父皇、母后。”二人一同拜下。

    “免礼。”柏道成微笑:“冉儿聿儿不必拘束,坐下吧。”

    “谢父皇。”

    公公们细心地铺过一层薄绒垫子,并为他二人准备上暖手的小手炉以及烘脚的炉子。现在虽然冬天已过,不过皇城本就偏北,冬春季节一向是不分上下的蚀骨冻寒。

    “本来,念在今日是你二人成亲初日,不该那么快到宫里来请安的。”柏道成轻轻地抽了一下鼻子,仍旧笑着:“谁知今日刚打发人去公主府下手谕时,来人说你二人已经是准备妥当往宫里来了。这般,朕也不好再叫你们回去。”

    “父皇挂心。”连聿恭敬地望向他:“看父皇精神略差,言语间似乎较重,莫不是昨夜喝酒之后吹了风,染了风寒?”

    “啊,是啊。昨夜朕倒是高兴,喝多了。后来回到殿中,愣是喝了不少凉水,闹得今日起来便头痛得厉害。”柏道成有些暖心,女婿的这种问候,却是那群儿子没有过的。

    柏倾冉轻皱了一下眉头:“父皇以后可不许多吃酒了。现正又是寒冷天气,这个时候染病了天下苍生可都担心着呢。”

    “傻冉儿!”柏道成大笑:“想不到你二人成了夫妻才一日,倒是同声同气地念叨起朕来了呢。果真是一夜夫妻百日恩,不像新婚,像共处多年了!”

    皇后也是看着她二人笑了,昨日女儿出嫁愁态早已消散。

    京都,连府。

    自从之前柏道成赏赐了这一座宅子之后,连复便邀了连家村的胞弟连二一同前往。这一家子几口人这段时间便一直住在这豪华气派的大宅子里,比较起以前在连家村的日子,显得有些孤单落寞。

    连信今日无事,便到了这连府来。

    “信儿,怎么到这里来了?”连二见他换了一身简朴衣装,虽然和旧日无二,不过因为曾为皇家迎亲而改头换面过、如今穿回布衣,倒有着一种气度。“你怎么不在聿儿身侧?今日假期不曾。”

    连信笑着在对桌坐下,手脚并用地伸了一个懒腰:“哎哟。其实在公主府里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今日聿儿和公主进宫去了,我便到了这边来。”

    堂内走出连复的身影,听得儿子的零星半句不禁回问:“谁进宫了。”

    “信儿说聿儿和那公主进宫去了。”连二端起桌上的茶壶给各人皆倒了杯茶水,“也不知道聿儿现在怎么样?”

    连复轻叹一口气坐下,心中同样担忧。

    “二叔和爹也别担心。今日聿儿他们出门之前,我也看到。倒是和那公主似乎关系不错,二人还是有说有笑,应该、昨夜没有暴露秘密。”连信抿抿嘴:“咱们也应该相信聿儿的本事,不会被轻易识破的。”

    “身份还好说,”连二敲了一下连信的脑门:“只是那皇家子嗣,二人行房一事,拖得了一时可拖不了一世啊。”

    连复听了,更是紧皱眉心,一言不发。

    “我觉得那个长公主好像人还不错的,就算知道了内情,应该也不会告发聿儿吧?”连信说着,见那二位长辈皆是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有些无趣。“哎,罢了。话说厨房里还有东西吃么,我饿了……”

    “你阿娘在厨房里来着。”

    “那我去了。”

    连复看了看儿子离去的方向,复又抬头看回那灰沉沉的天空。这样,到底是对还是错。已经十六年了啊。但是不论如何…连复咬紧牙关,要先保聿儿!

    大宁皇宫,东宫太子府。

    纵观这东宫太子府前后,各种黄金盘龙、祥云萦绕的装饰嵌刻在各处角落,长廊小院附近的花簇锦绣,前来采蜜纷飞的蜂蝶络绎不绝。因为是储君,故而房殿都有着未来一代君王的气势存在、这也是在前朝大延太子统的寝宫基础上扩建的。

    现时的大宁太子柏澈正端坐在庭院里的花簇之间闭目养神。

    一名侍从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毕恭毕敬地说着:

    “太子,公主和驸马前来问安。”

    “嗯…请他二人进来。”太子笑了笑,只是依旧闭着眼睛。论起这长公主,倒是和太子一母同胞的亲生兄妹,只是因为这些年皇子开始成长,便慢慢地疏远了亲情。驸马吗,是一个长相不错的少年啊…

    不消一刻,太子府的人便将连聿及柏倾冉领到了庭院里来。太子早早听及了来人的谈话声音,就在他二人踏进庭院,便翻身坐起。

    “太子哥哥。”柏倾冉请礼。

    “哈哈,是冉儿啊。”太子笑着、今日未曾着了那明黄色的蟠龙长袍,只是换了一身素白的银线雪狐滚边的束袖装扮,外边披着雪兔绒毛的半身袍子,坐在这冬炉之中。

    倒是和连聿这一身玄黑衬起来,更像是两位世家王孙。

    “可有去见过父皇了吧。”太子又看了看站在柏倾冉边上那位稍带腼腆的驸马,“皇妹夫怎么这般害羞?真是一表人才,怪不得父皇一相即中啊。”眼神之间,甚至还带着一些暧昧的笑意。

    “让皇兄见笑了。”连聿的脊梁骨突然有点汗毛顿竖的感觉。

    太子笑着不多加理会,回过身去便又躺回了软榻之上。“这大冷天的,也难为皇妹携着妹夫一同前来了,留下来吃午膳吧?反正我这东宫平日里也没什么人。”

    柏倾冉先是看向连聿,问她的意见。

    连聿顿了顿,拱手应下:“那便多谢皇兄了。”

    “哈哈,哪里话。来人啊,告诉御膳房一声,午膳给东宫多做几份菜肴来、本太子今日要宴请公主驸马!”

    “是,殿下。”

    午间、东宫太子府。

    “来来来,皇妹、妹夫别拘束了,在这东宫就当作是自己家。”太子不断示意着那小夫妻二人放开一些:“妹夫,我与公主乃是亲生兄妹,你既然是皇妹的丈夫,便也是同样喊我一声皇兄的。难得来一回,别这般小家子气。”

    太子身边那位如花似玉的太子妃也是一同笑着,叫二人多吃一些。

    “晓得,晓得。”连聿抵抗不住这番好意,那小小的金花饭碗里不一会儿便堆满了菜。眼下有些不好意思地回望太子二人,却发现他和太子妃之间的刻意距离。

    真是奇怪,虽是太子妃,却未见那二人有半丝情意。

    连聿继续低下头去默默吃自己的饭菜、话说皇家人的福利还真是好,这么一些看起来一点点的东西用那么多好东西去配。

    哎、还是不敢相信是真的。连聿看了看身旁的柏倾冉,有些失神。

    “话说回来,太子哥哥不打算住回东宫主殿了么?”突然闻得柏倾冉的一声问话,连聿连忙抽出思绪来,回到这宴席之上。

    “主殿~”太子顿时便皱起了眉头,略带嫌弃:“虽然说那主殿早在十年前便修葺完毕,只是那风水实在不好,总觉得夜里闹得慌。十年前不已经住过两三年了么,实在是不敢呆那里去了。”

    柏倾冉有些失望:“好端端的一处宫殿,便被太子哥哥废了几年。”

    “哎呀,皇妹,大不了把它拆了,以后盖成花园就好了。”太子一脸不以为然。

    作为储君已经是这般奢侈,若是当了皇帝,还不知道会把国家荒废到什么地步。柏倾冉也只是心中叹然、只能希望这身为储君的兄长能长点志气。

    连聿倒是有些疑惑:“主殿?为何皇兄不住主殿?”

    “啊,看来皇妹夫不知道呢。”太子笑了。

    论回这大宁东宫太子府,在十六年前曾是前朝大延、最后一位太子子桑统的寝宫。而如今的主殿位置,当初也正是子桑统的住处。十六年前,明扬之变之时,前延太子妃韶筝身怀皇嫡孙血脉,不幸遭遇东宫走水,一场大火,烧光了子桑家的一切。

    而柏道成登帝之后,皇宫各处也没有多做改变,便按着前延的习惯住下。东宫主殿便在那场大火之后满目疮痍,修葺了好些年才恢复旧貌。

    大宁太子柏澈住进主殿之后,时常觉得殿内有异常事物,不多喜欢。终究还是只住了两三个年头,便另外修建宫殿居住。而那废弃了的主殿,便用作东宫太子府的会宾之所,无论如何都不肯用作寝室了。

    “原来,是这样。”连聿点了点头。

    二人用过午膳之后,便从东宫退了出来。见时候也不早了,夫妻二人便依旧坐着软轿,慢悠悠地回公主府去了。

    “如此说来,前朝…莫非是劫数么。”连聿不禁有些惋惜。以前听阿爹说过,前朝大延子桑皇族是了不起的帝王血脉,只是可惜被歹人利用,才会一朝灭国。明扬之变、便死了子桑家的所有血脉,这算不算是帝王家的悲哀呢?

    “只要是给百姓一个安宁日子,无论谁家皇帝,都不重要。”柏倾冉笑了,“本宫也不知道当年之事,只是父皇由此登上帝位,作为女儿,只希望他可以以苍生为重,当个人人赞颂的好皇帝。”

    “对呢。为君者,民为重。”

    柏倾冉看着她这般认真的模样,在一霎间,看到了隐晦的光芒。

    ☆、第7章 两为难

    公主府。

    “公主,慢一些。”从皇宫出来,二人在街上稍稍逛了一圈,便又回到府邸。连聿刚从软轿中探出个脑袋,却看到公主府门前站了个人。

    “臣颜方容拜见公主。”那人笑着行礼,眼里对着柏倾冉却是说不尽的温柔。

    连聿当下便觉得那个人有些面善,却没有多想。躬身下了软轿,轻扯了一下衣摆仍是站回柏倾冉身边。

    看到又冒出来的一个人,颜方容脸上的笑容明显有些僵硬,嘴里轻轻地吐着几个字:“见过…驸马。”

    又是那个不知道哪个地方冒出来的瞎猫野狗,那个胆敢争了我冉儿的人!长得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又如何,不也是个平民百姓!区区一个贱民,竟然也配站在冉儿身边…我可是堂堂宁国公之子啊…

    连聿未知他的敌意,只是笑了笑。

    柏倾冉当然将那人的脸上变化尽收眼底,心里有了一丝不悦。“颜大人多礼了。不知颜大人到府上有何事?”

    颜方容心中刺痛。好生疏。

    “臣是奉了皇上之命,为公主殿下送来新婚贺礼的。”颜方容渐渐低下了眼色,因为柏倾冉的冷淡而感到失落。

    “麻烦颜大人走的这一趟了。”柏倾冉并没有任何挽留之意,转过头,看向连聿时则是换了一副态度:“聿,进去吧。”

    “嗯。”连聿笑了笑,随着柏倾冉的脚步走进府中。

    走过那颜方容身侧时,连聿看了看他低垂的模样,有些奇怪:“颜大人?为何还站在原地发愣?有事?”

    颜方容自是觉得这番问话是对自己的取笑,心中不禁怒火烧起。

    “臣先告退!”颜方容说得怒气冲冲,一拂衣袖便带领身边的人马匆匆离去。连聿倒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却只当是这个人生就的火爆脾气。

    这朝廷中的怪人还真是多。

    夜里。

    用过晚膳之后,连聿念及晚上回到房里会尴尬的情形,便主动提出去书房坐一坐。柏倾冉没有多问,只是嘱咐连聿看书归看书,却别太伤了神。底下丫鬟们见到公主和驸马二人这般细腻问候,不断顽笑。

    退了跟着的那几个丫鬟,连聿自己一个人步入了这长公主府的书房。

    书房是随着府邸落成时建好的,只不过这房内的所有书籍,倒是大婚之前派了人专门从宫里载恩殿搬送出来的。连聿看了看这书房,连连感叹。

    “果真是学识渊博的女子…”

    书房连连地摆下了四大排书架,大大小小的书籍满当当地如同塞满了三面墙壁。书架跟前又置放了软榻一张,茶几一座,长桌木椅,狼毫墨砚。咋一看,倒像是官宦人家里即将赴考的少爷书房了。连聿再看那墙上字画,竟都是公主所作。

    “倒是愈发地衬起自己这个相公无用了。”连聿脱口而出,回过神时倒是赏了自己一巴掌。什么相公,自己怎么想了这些个东西!

    晃晃头,连聿踱步到了那书架跟前,找一些感兴趣的书目。

    无意间一瞟,却看到书架一角上整整齐齐地叠着十数本暗黄色装帧的书目,书籍的正面清白地写着:大延史册。

    “大宁的长公主书房,却放着大延的史记。”按理说,不管这新朝廷是怎么来的,总会带着对前朝的忌讳。何况这新朝方十六年,前朝的史记应该还未重新整理出来。连聿顺手便去拿了一本,翻了翻。

    想必,是前朝时便在记载的史册了。

    连聿抹了抹书面,拈着纸张掀开了第一页,却见是一行小字:以前朝历帝之英伟,进谏大宁安泰;以前朝历帝之过失,警醒大宁腐奢。

    不禁笑了。原来,是在看前朝之书,帮助那太子哥哥当好储君吗?

    连聿复又合上书目,自己沉思。看了看书面写着的‘大延’二字,终究还是忍不住心底里的好奇,打开去看里面的内容。

    “…大延顺和四十八年,元阳国日。明王扬癫狂作,先尽斩妻儿,后以毒酒杀顺和帝及太子统;延重臣柏道成出兵镇压,制伏明王。彼时,东宫走水,致先帝儿嗣尽殇;重臣柏道成顺应众议,接位为帝。

    …同月,柏帝改国号‘宁’,改元‘安统’……”

    连聿看着这一页的内容,脑海中似乎想到了当年场景,不禁摇头叹息。

    “前朝大延的灭国明扬之变,指的就是这明王子桑扬的叛乱一事吧。”连聿苦笑:“一代帝王子桑氏,帝子桑,最后却是帝子殇!”心中对这一件史记感怀至极,情不自禁便去抽了一根小号狼毫来,蘸了墨汁写上一则小令:

    “帝子桑,子桑帝!一代帝王点江山,叱咤天地真命魂;

    子殇帝,帝子殇!元阳满城皆风雨,颠覆新旧假或真!”

    公主府内堂。

    柏倾冉从外边回来,在府中走了一圈还未见连聿的身影。当下便问了蓝儿:“驸马他还在书房未出来过吗?”

    “是。驸马爷从晚膳之后进了书房,再到公主回来,现已将近两个时辰,还未见踏出书房门口半步呢。”蓝儿笑道。

    柏倾冉闻言,倒是愣了愣,随之笑了。

    那人,看什么看得如此入迷?现在已经是二更天了。柏倾冉无奈,便唤了蓝儿去厨房里叫厨子煮些小米粥,端到书房那边去。

    推门进入书房时,那人正一副正经神色盯紧手里的书。

    柏倾冉先是看了一眼书目的题目、竟是延史。一般来这书房的,大都去选择那些奇闻趣事的文章来读;又或是文人才子的佳作一类。想不到驸马这般纯澈的人,心底里倒是对那枯燥的史记有兴趣。

    连聿此时的确是很认真地在看延史、正在看大延开国太祖皇帝的传奇一生。

    “聿?”

    “嗯?”连聿抬起头来,柏倾冉已经凑到了自己的身边;一不小心就触碰到她的脸颊、一时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却又因为她躬着身而看到那华服之内的…

    “啊,公主你回来了啊。”连聿顿时脸红得把手中的史册合上,一双眼睛也只是来笔墨纸砚之间转动:“方才连聿看书看得入迷,倒是没有留意…”

    柏倾冉淡笑。“今日不是曾说好了,不再公主驸马地称呼么?”

    连聿顿了顿,“哎。是我不好。冉儿…”

    说话之间,那得了吩咐去厨房的蓝儿已经折了回来。伴随着进入书房的,连聿第一眼便看到她手中的锅碗,以及闻到一阵浓郁的香味。

    蓝儿将那小砂锅放在一边茶几之上,又捧了小瓷碗和勺子,装了一碗粥。“驸马爷,公主说你今天晚上看了那么久的书肯定又累又饿,所以啊,特地叫厨子把本来明天吃的菜跟着小米跟你炖粥了~”

    柏倾冉笑看了蓝儿一眼,复又把粥端在了连聿跟前。

    “好香啊。”连聿细细地闻着,“明天的菜吗?什么菜来的…嗯,一阵酒味哎。”接过一旁的勺子往瓷碗里搅了几下,却是快与小米混为一起的肉丝。

    尝了一口,肉味浓郁,粥味醇香;咽入口中时,那酒香则在舌尖炸开,很是甘甜。

    “这是今天早上开始,厨子便用酒酿喂醉了的田鸡。喂了一天的酒了,不会影响肉质也不会流失酒香、本来是打算明天做菜的,公主就吩咐今夜先给驸马爷你做来吃了~”蓝儿嘻嘻地笑着。

    “好吃。”连聿当即扬起个满足的笑脸。

    “慢慢吃,不急。”柏倾冉见他一副孩童模样、明明在其他时候都那么镇定自若,却在自己面前慢慢地露出了不镇定的神色来。

    不消一刻,连聿便吃下了两小碗的小米粥;柏倾冉怕他吃多了夜里积食,便让蓝儿将东西撤了下去。

    连聿舔了舔嘴角,嘴角带笑地看了看柏倾冉,又看了看桌子上的史册。

    “可吃够了?”

    “感觉不够。”

    “不够也不可再吃了。”柏倾冉很是无奈,这个人若是这般食量,怎么这身板还是长得那么瘦弱呢。“聿今晚都在看延史吗?”

    回看一下这桌面之上,摆的都是那散落四处的大延史册、除此无他。

    连聿点了点头。

    “小时候懂事开始,爹就经常跟我说大延的事情。爹说前朝先帝真真正正地是一个为民的好皇帝,子桑家也是很了不得的一支皇脉。”连聿抿抿嘴,“所以,我想看一看前朝的故事到底是如何的,也想知道是怎么覆朝的。”

    “子桑氏,的确是很了不起。”柏倾冉笑了,按下她准备拿起的延史。“你是打算今晚在书房看一夜吗?现已不早,还是回去歇息吧。”

    “嗯…”连聿仅是轻点了点头。

    二人将书放好,熄了书房的灯,便并排着回房去。

    也不知为何,一进这房间便有那大婚之夜的紧张。

    连聿一路上都是神色不定,手心冒汗。跟随着柏倾冉的脚步进了房,也只是简单梳洗之后便脱了鞋袜和外衣,待柏倾冉睡下,才吹灭了蜡烛,仍旧和着中衣睡进了被窝里。

    公主身上有木樨香气呢。

    连聿在黑暗之中悄悄地打量身旁的人,虽然看不清平日里那细腻的眉目,却在无形之中也在想象着她熟睡的样子、应该很安静吧。

    连聿便这样看了许久,在黑暗之中眨巴着自己的眼睛。

    “睡不着吗?”

    本以为眼前已经熟睡的人突然发出的一句轻问,吓得连聿愣了一下。

    “不是…”连聿突然有点心虚、听闻柏倾冉也是会武功的人,难道说自己一直盯着她的事情被知道了?这可不好啊…“公主…冉儿还不睡?”

    柏倾冉轻轻地笑了。

    连聿正是尴尬,腰间却是在此时履上了一双温暖的手来。

    “本来是准备睡着了,只不过…”柏倾冉的双手跟着箍紧了一些,已是很近地靠在了连聿的身前。“被人一直看着,感觉冷冷的,就睡不了了。”

    连聿脸上一红。

    一是因为自己的事情被发现了、二是因为柏倾冉拥着自己的行为。

    虽然说昨天晚上大婚之夜,她也这般拥着自己。可是昨晚毕竟是自己假装喝醉的情况啊,现在自己还是那么清醒的状态,她也一样这般对自己…

    是不是成了亲,她便认定了我是她一生的依靠了呢?

    连聿心中蓦地苦涩了起来,似乎眼前这个人的温柔即将离去、而自己铁定是非常地肝肠寸断。如果你早早就知道,并且不介意,那该多好…

    “若是冷,我便抱紧你吧…”连聿也同样伸过手去穿过她的腰间,用力一勾便将她紧紧地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柏倾冉抬眼看了看黑暗中的那双眸子,心中一暖。

    如果就要道别,希望道别之前的我于你是温暖的。

    如果可以,我想留在你的身边。

    后来的几日,这夫妻二人也并无太多的事。白天仍旧是在公主府里呆着,柏倾冉在后院练剑,连聿在一旁看;到了晚上,连聿依然沉溺在书房里,柏倾冉先头也只是去看一下,后来却变成了一同

    蓝儿也是连连感叹:公主和驸马真真是形影不离了。

    只不过还有依旧同样的一点,便是每晚入眠之时,仍旧只是连聿紧紧拥着柏倾冉,直到次日天亮。柏倾冉有过疑惑,但没有再想。毕竟这些事,还早吧。

    已是当了驸马半月有余。这日柏倾冉进宫去,连聿便和连信一同回家看爹娘。

    迈入那气势不凡的宅子,厅内正和连二喝茶的连复第一眼便看到了自己的孩子。“你这小兔崽子可总算是回来了!”

    嘴里虽然是骂着,但连复心里还是高兴着的。

    扯过这孩子上下左右地看了很久很久,连复一直不断地追问:“这都半个多月了,你的身份可没有败露吧?那公主对你如何?可有对你不好?”

    “哎呀。”连聿拉过父亲的手,笑了:“爹,我没事。”

    连复这才看回她的面容。

    总感觉这半个月,这个孩子好像已经成长了很多一般。穿着之上,这样代表着皇家中人的贵气打扮,跟那熟悉得很的五官,是那样地自然。

    “如果没事,就好…你是不知道啊,爹这半个月以来,心一直都吊在嗓子口,从来都没有下来过。每天都愁着你的事情,白头发都多了出来…”连复抱怨地念叨着,看到后头围观的儿子,也叫他坐下。

    连信也是理解。

    回过头去,看了看那十几年呆在身边的妹妹,也是感慨。这个妹妹似乎从一生下来便表现着与他人不同的天赋与气质,文学绝对不落,武功也是一等一的好手,特别是她那一箭封喉的箭射之术。

    曾几何时,想象着若然有一天妹妹褪回红妆却嫁不得好儿郎,便哥哥来守护吧。

    只是不知道,她未得还正身便需要一世隐瞒身份。

    “这半个月以来,我跟冉儿一直都是相敬如宾的态度,并无过多的亲密接触。平时也只是在府里看看花草练练武术,晚上则是看看书写写字什么的。”连聿毫不在意地说着,却未留意自己那一声叫习惯了的‘冉儿’。

    连复看了看她,欲言又止。

    “阿爹,怎么了?”

    “聿儿,阿爹觉得你这般和公主假凰虚凤下去也不是办法。听闻这长公主是个性子极好的人物,阿爹心里有个打算,不知道你是怎么想。”

    “阿爹你说吧。”

    “找个机会,跟长公主说清楚你是女子的身份吧。”

    ☆、第8章 隔阂起

    转眼之间,距离长公主大婚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光景。

    这天夜里,连聿出奇地没有在书房里面呆到三更半夜,而是吃过晚膳之后便回了房间洗漱并且早早上床歇息了。柏倾冉有些讶然,却也没有当着他人面前问起。

    作为长公主,本是没有职务的;只不过那个作为储君的兄长并没有如想象中的有能耐,故而在很多时候,柏倾冉都需要去帮上他一把——毕竟皇帝最欣赏的,是他唯一那个聪明女儿想出来的政治策谋。

    等柏倾冉回到府中时,发现房里已经熄了灯。

    “蓝儿。”

    “公主?”

    “驸马今天晚上都一直在房里歇息吗?”柏倾冉脱下外袍,递给她。倒是有些奇怪呢,莫不是身体不舒服了?

    蓝儿收拾着手里的衣物,放在一旁待洗的衣服盆子里。“是呢,驸马爷今晚说是觉得身体乏了,也没有到书房去。倒是,公主出门之后就熄灯歇下了。”

    “哦…”柏倾冉点点头,“那你也早些歇着吧。”

    “是,公主。”

    待旁人都已经退下,柏倾冉方进了房里。看了看这一片漆黑的房间,便点着了烛台。

    一时间,房里便有了一些光亮。

    柏倾冉走近床榻边上,看了看蜷缩在被褥里面的人。“聿……?”

    被褥里的人有了一些动静,轻微地动了一下,却也没有说话。柏倾冉见他这般,心中更是觉得奇怪了起来。“聿,可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连聿紧紧地缩着,缓缓睁开了眼睛。

    阿爹,可是如果我说出了自己的身份,万一长公主她……万一、万一她发起怒来,把孩儿的事情告诉皇上,那可就连累了连家……

    聿儿,你这般相瞒也瞒不下去的。即使长公主不用为皇家继承子嗣,但是你和她这般相敬如宾又能维持一辈子吗?

    阿爹……我……

    阿爹也并不是不怕死。只是有些事情,早说为好啊。

    孩儿懂了…

    “聿?”

    连聿深呼吸一口气,方从被褥里探出来一颗脑袋,看向那人。

    仍旧是往日的那般温柔、只不过,当这一切事情向你坦明之后,我就会失去这样一份温柔了吧。对于这一点,心里可是很不舍得呢…

    “你回来了…”连聿牵强地笑着,慢慢地坐起身来。

    柏倾冉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她,“怎么了?脸色似乎不太好?听蓝儿说,你今晚自从我出门之后便一直在床上歇着了。”

    连聿点点头,又不作言语。

    “聿……”

    “公主。”连聿下定了决心开口。

    “这是怎么了呢。”柏倾冉心里有些不安的预感。不是说好了,不要再以公主驸马的名头称呼对方吗。何以,此时此刻变得如此生疏起来。

    “如果,如果连聿做了一件错事,一件欺骗着公主、欺骗着皇上、欺骗着所有人的错事,公主还会原谅连聿吗?”连聿轻抬起头来,紧紧看着她。

    柏倾冉听了,微启嘴唇,想说些什么。

    连聿见她不作答,轻垂了眼帘:“连聿,事实上并不应该成为公主的驸马。连聿也不知道为什么皇上会选了自己,连聿最初也并不希望成为公主的丈夫。”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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