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僧你瞧我美么 作者:小布爱吃蛋挞
第6节
“摆上吧。”白怡喊了丫鬟进屋,“上次你给我看的刚做的新衣呢,我想换身衣服,你都找来我挑挑。”
“是。”丫鬟应声下去,没一会儿把新制的夏装搬来供白怡挑选。
上次衣服刚做出来给她看时,白怡只是瞥了瞥,留了两件样子简单颜色素雅的衣服。可这次她让丫鬟一套套的把衣服展给她看,看的无比认真,最终挑了一件料子最好,款式最新颖的,就是颜色有些艳,枚红色的。
她换了新衣服,又打开了那从来没用过的首饰盒,戴了一对圆润珍珠的耳环,银制贴珠的整套发饰,唇上涂了胭脂蜜。
一旁服侍的丫鬟不住的赞道,“小姐这样打扮真美。”
她的赞叹真心实意的,就像刚才明林看她时看直了的眼神。
白怡对着铜镜左右看了看,也觉得这身衣裳更衬气色。这几日吃的好睡的多,之前饥寒惯了的身子抽芽似的发育,不知是脸色白嫩了,身上的肉也见长。
她就这样颜色妍丽的独自吃了顿饭,然后跟布菜的下人吩咐下顿饭少做些。
下人在庄子里待得时间长,并没有京里人家那样拘束,笑着回话,“少爷吩咐的份例我们哪能做主减了,小姐不必担心浪费粮食,您这里剩下的底下的人就跟着沾光了。”
既然是李渊的安排,白怡也不便多说,吃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食欲,就撤了桌子回房了。
她从架子上找了本书,是李渊那天看的游记,第一话说得就是昌城,有字有画,画里那出名的精巧物长街正是当日她和明林一起逛过的街。
她记得那天他们本来是在因为什么事赌气的,后来明林为了不让她生气还给她摸了自己的光头。傻乎乎的,却全是对她心情的重视。
想到明林,她心里一沉,因为他心情不好,自己也有些不自在。
可那家伙什么都不说,就这么带着气走了,她也不知道如何开解他。再说,要她开解什么呢?她要嫁人,嫁的还是个很好的归宿,他不应该替她高兴么?
难道还真要她出家了,他才满意?
游记被摔到方塌上,白怡“哼”了一声,回内间去把这一身漂亮衣裳给脱了,穿着中衣倒在床上发呆。
迷糊着,也没熄灯,就睡过去了。
睡到半夜忽然觉得屋里有响动,她在红袖馆呆的那几年,睡觉极其轻,一有声响就会惊醒。
“谁?!”她不知要不要高声呼救,有了上次暗八来寻她的经历,她怕喊了以后误伤人。
门帘被掀起,快要燃尽的蜡烛发出噼啪的声音,伴着那声音出现的是个熟悉的人影。
明林还穿着白天的那套僧衣,只是看起来好像比白天要脏了许多。
他嘴角耷着,看向拥着被子坐在床上的人,幽幽的说了一句,“小花姐,我不开心。”
☆、九章 (1)
第九章京城变天
“你?你怎么进来的?”白怡惊的不轻,尤其是她现在只穿了中衣,虽说胳膊腿都遮着呢,可总归于理不合,这小子也太莽撞了,被人知道可怎么办。
“翻墙进来的。”明林实话实说,没提这院子里侍卫太多,他轻功不到家,最后还是暗七和暗八一起夹着他飞进来的。
“大晚上的,你翻墙干嘛啊?”白怡这会儿穿衣服也不是,赶人很突兀,又不能就这么说话,只好把被子往身上围的更严实了些。
“想见你,走大门怕给你惹麻烦,就翻墙了。”明林实话实说,站在门帘的地方看着有些可怜。
“你……真是服了你了,你坐吧。”白怡指了指内间唯一的一把圈椅。
明林看看那真丝坐垫,再看看自己的脏衣服,摇了摇头,“我衣服脏了,不坐了,就这么站着吧。”
“没事,明天洗洗垫子就是了,你快坐吧。”白怡又指着那圈椅。
“我不坐……”明林走到床边,“我站着吧,这样离你近些。”
白怡心里无语的笑,大晚上的离那么近干嘛啊,“你来找我,是有话要说吧,什么事,你说就是了。”
明林听不见她心里的话,走的更近了些,小腿碰到了床架子板,低着头对围坐成一团的白怡说,“我很难过,心里很难过。”
“为什么?”白怡仰头看他。
“你说你要嫁人了,我想着以后可能不能见你了,就很难过。”明林之前一直把白怡当暖阳公主一样的姐姐看,可是暖阳公主嫁了人还是他姐姐,他还是能和她见面,能彼此关心;白怡不一样,白怡如果嫁人了,大概就不会再和他见面了。
“怎么会见不到?我如果嫁给李渊,我们还是一家人啊,他是你舅舅不是么?”白怡说到最后,声音弱了下去,自己也觉得不合理,“也是,你毕竟在寺里,来往的机会少了些。”
而且她一旦为人妻甚至为人母,也不合适去山上找明林玩了。
她的沉默让明林继续之前的话道,“所以我心里觉得空落落的,就跟有人拿了个小勺子,挖西瓜似的把我心里最中间最好吃最甜的那一块给挖走了。”
这比喻,说的白怡都跟着一起心颤。
“我都已经走出去二十里了,哦不是走的,是骑马,你会骑马么?”明林说到这里停了一下,问白怡,看她摇了摇头又说,“没事,以后我可以教你,我已经会骑了。骑了二十里地,心里难受的太厉害,我就掉头又回来了,你能帮帮我,让我不那么难受么?”
白怡从来没听人问过这种问题,她甚至连他的问题都没搞懂,更别说怎么回答了,她反问,“我要怎么帮你?”
明林只是想着自己因为她难受,有果必有因,要解决果就得先寻着因,所以才跑了过来,现在白怡这么问,他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办,他依旧是一脸难过,“我也不知道,可你见识的多,我想你可能会知道。”
白怡除了攥被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明林想起来在安城的时候,萧钦拿白怡的身份吓唬她不让她走,那次白怡也很难过,难过的都哭了,那时候他想安慰她,白怡怎么说的来着?
白怡亲了他一下,跟他说安慰人的时候这样比较有用。
现在明林觉得自己难过,白怡不安慰他,他有些生气,所以他打算自己寻求安慰。他俯下身子,两手捧着白怡的脸在她额头上响亮的亲了一口。
亲完以后去看白怡的神情,只看见她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见鬼似的吼他,“你疯了?”
明林手还放在白怡脸颊上,她说话的时候手掌传来细微的颤动。明林觉得亲她和上次她亲自己的感觉差不多,都让人觉得很有安全感,他现在心里充满了不安,就像又一次要被最亲近的人抛弃一样。
屋里的那截蜡烛终于烧到了末端撑不住的灭了,屋里一片漆黑,白怡差点喊出来。
明林把手下移,捂住了白怡的嘴没让她发声。
眼睛适应了黑暗的夜色,白怡也不顾得拉着被子了,松开手去推明林,把人一把给推倒在地上,“今晚的事我当没发生,你赶紧走吧。”
地上冰凉,明林坐在那里有些委屈,上次白怡亲他的时候他就没推倒她,他不服气的站了起来,温和了那么多年的脾气下掩藏着的幼稚无礼都一同爆发,他站在白怡面前也伸手推了她一把,反正她身后是床,推倒了也不会像他刚才跌的那么疼。
白怡一时不查被他推倒,躺在床上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撑着坐了起来,低声训斥他,“你真是不可理喻!”
她那个“喻”还没说完,明林又是朝着她肩膀一掌把人给推倒,气哼哼的告诉她,“这是上次你亲我的时候我没推的那一下,我们扯平了!”
白怡火气上涌,跪坐起来,披散着头发就是一头撞在明林肚子上,成功的把人再次掀翻在地,“谁跟你扯平!”
明林这次直接半躺在了地上,好在床前空地大,他没磕着碰着。
白怡坐在床上,明林躺在地上,两个人都在气呼呼的喘粗气。
这么过了一会儿,明林忽然出声,“地上凉,我的背硌的疼。”
“谁让你躺在那里的。”白怡这会儿气也消了,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很愚蠢,有些脸热,好在屋里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清。
明林翻身爬起来,径直坐在了床边上。
“哎你这衣服这么脏怎么直接就坐上来了啊!”白怡嫌弃的训他。
明林沉默了下,问道:“那我脱了?”
“……”白怡简直是要气笑了,“算了明天让他们洗吧。”
两个人就这么并肩坐着,谁都不说话,就在白怡以为明林会不会坐着睡着了的时候,他终于开口,“我知道我这样想很不对,可我真想你永远不嫁人。”
白怡无奈的低语,“哪有你这样的,你也想暖阳公主永远不嫁人么?”
“不,不是这样的。”明林摇头,“她嫁了人会幸福的话我就想她嫁,不开心的话就不想她嫁。”
白怡又问:“那你是觉得李渊不好,我所嫁非人,所以不想我嫁?”
“嗯,对,是这样。”明林答的极快,好像终于找到了借口,可没多久又出声,“对不起小花姐,我刚才撒了谎。我觉得李渊人挺好的,你嫁给他确实很好。”
“既然都很好,那你干嘛不让我嫁。”白怡简直想翻白眼了。
“可是那样我就不好了。”明林的声音简直像要没有了,他极快的问了一句,“你真的不想去寺里么?那,那我下山来好么?”
“什么意思?”白怡不太确定,“你这个下山是说出去游历么?”
“嗯!”明林坚定的回答,“我们可以继续去游历江湖。”
“可我想成亲,想生个孩子,想和夫君孩子一起吃饭休息,一起嬉戏玩耍。我很多年没有家了,我做梦都想有个自己的家。”白怡叹了口气。
明林听她说的那些话,觉得好像比起四处云游更有意思,他是这么想的,于是脱口而出,“我也想。”
白怡当然知道他也想,可他想归想,身为这个国家的仙灵,他根本没办法自己做主。她摇摇头,“明林,你难道还能还俗么?”
明林想了一会儿,“我还俗的话你就不嫁给别人了么?”
白怡觉得他这话的意思应该是问自己要不要嫁给他,也没犹豫,比起和明林一起可能遇到的种种阻碍,还有那可能根本就是镜花水月的念头,嫁给李渊是更好的选择,“在你还俗之前我可能已经嫁人了。”
明林这次沉默了,沉默了很久,他好像终于想通了,想通了自己的无理取闹,因为舍不得一个对自己好的人,就不顾她的想法强行耍赖。
他站起来,白怡感觉身边的暖意一下子减少,然后看着明林一步步离开,什么话都没说。
朝堂上,因着五皇子的死,也因为三皇子在赈灾中表现良好很得民心,一封封恳请圣上立储的折子堆满了御书房的案子。
皇帝随手翻开一本,看见又是请求立太子的折子,心烦意乱的扔到一边,叫大太监上前来捏头。
“你说,他们是不是觉得朕年纪大了不中用了?老三就那么优秀?”
大太监也没停下手,从潜邸跟着一路走了这几十年,他比后宫的妃子还要了解圣上的脾气,只捡着好听的话说,“三皇子表现的再好,再优秀,那也是您的儿子,是您教导的好呀,您瞧瞧这一桌子的折子,您每天就睡两三个时辰,臣子们这也是怕您太过劳累了,这才想着立了储君替你分忧不是?”
“哼。”皇帝闭着眼冷哼一声,“这没立的时候一个个还知道忠君、孝顺,真要是立了,止不住有些人这心就要大了。”
与此同时,三皇子府的书房里,三皇子温漓正烦躁的在屋里走着,“父皇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什么意思。”金架上蹲着的鹦鹉扑棱着翅膀飞到了温漓肩上,学着他刚才的话。
“这会说话的鸟,以后谈事的时候还是别放屋里了,可不比人的嘴严啊。”李渊把玩着温漓送他的一把镶着红宝石的匕首,想着这种精巧玩意儿暖阳应该会喜欢。
“王三,把这破鸟拿出去!”温漓高声朝着门外喊了句。
“破鸟破鸟,破鸟破鸟。”鹦鹉也不知道骂的是谁,就被端着出了屋。
温漓坐在李渊身旁,压低了声音问他,“承远,你说父皇,他想干什么?”
“圣心难测,您的那些幕僚可有什么高见?”李渊声音里透着恭敬,选择扶持三皇子,便是因为这人最沉不住气,好拿捏,手下又是一群废物。
关键是年纪合适。
“他们就是分赏的时候头头是道,真要出点主意了屁事不顶,居然还有人说让大将军去向皇上进言的,这,这都什么烂主意。”温漓这么说着,却还是偷偷瞄向了李渊,“承远啊,不过你也跟我透个底,父皇的心我揣测不到,那大将军的心思你可能揣测清楚?”
李渊放下匕首,回视着温漓,“殿下大可放心,我父亲最是忠君,谁坐在那位子上,他就忠谁,我能做的,便是让他在您登上大宝之后再赶到,那时候您已经是新君了,他自然也就忠您了。”
“大宝”、“新君”,这些字眼像是让人上瘾的毒一样蛊惑心智,温漓拼着最后一分理智迟疑,“其实,其实也不是非要现在就……就……或许我们可以再等等,等父皇把那个位子交给我,名正言顺的交给我。”
“等?”李渊笑了声,“我们这不是就在等么,等圣上的一个态度。如果圣上这次的奖赏是东宫之位,那自然最好,父慈子孝,您慢慢接手这江山;可若是圣上只是给您封了王呢,再不济,说不得就是赏点金银田庄的,您还要等么?举国各地出现天灾,这机会您上哪儿等?圣上年富力强,十二皇子才刚过了百日宴,过个二三十年,您的弟弟们正值好年华,您呢,可还有现在的好名声和好借口?”
“是,是,你说的我都知道。”温漓又站了起来,在屋里来回踱步,“就等这次封赏吧,我不信父皇一点儿都不疼我,再等等,等等……”
从三皇子府离开的时候,李渊厌恶的弹了弹衣服,唯恐把这府里愚笨的气息沾染在身上。温漓还想着天家真有父子亲情呢,真是白活了这么多年了。就上头坐着的那位,最是冷血无情,连亲儿子说扔都能扔了,若不是因为温凉和江龙王同日生辰,被传是龙王转世,能帮着稳固他那名不正言不顺的皇位,只怕就一个“克父”的名头也够温凉死好几回了。
这一位,谁都不疼,心里只有他自己。
因为那日醉酒后说了不该说的话,暖阳许久没再见李渊了。她是醉了,可醒来以后没忘利索,醉的时候说了什么一清二楚。
在家里摆弄着侍女刚剪的花枝,听见下人通禀说李渊拜访,暖阳手一滑,被树枝上的突起划破了手。
拿帕子擦了擦止住了血,暖阳急忙往正厅里跑,快到门口的时候才理了理头发,缓缓的走进屋。
李渊正背着手看案子上摆的一件琉璃器,听到她的脚步声回头一笑,“听大嫂说你好些日子没进宫去陪柔妃娘娘了,我正好路过公主府,就来看一看,怎么,最近忙什么呢?”
他一句没提那晚的事,暖阳也高兴也不高兴,自己在主位上坐了,招呼道,“你想喝点什么,酸梅汤还是雪梨汤?”
李渊就近坐了,“随意。”
“那就杏仁茶吧,正好我想吃了。”暖阳吩咐下去,立马就有侍女端着两碗杏仁茶上来。
她尝了一口,随即挥手遣散了屋里的人,“都下去吧。”
李渊已经喝了半碗,他其实只爱喝苦茶,这些甜食他平时碰都不碰,也就是跟暖阳一处时迁就她的口味,说起来,暖阳姐弟俩的口味倒是挺像的,他记得明林也爱这些甜食。
“明林回去以后你跟他联系过么?”他随意的开口。
“没……”暖阳被他这么一问,才发现自己这些日子既没去给母妃请安,也没关照回了寺里的弟弟。
“怎么了?没精打采的?可是过了暑气?”李渊低头看她的脸色,“我那里有些解暑凝神的药茶,一点儿都不苦,凉凉甜甜的,回头我让萧钦给你送过来。”
“哦……”暖阳看李渊好像完全忘记了那天的事,照常这么照顾子侄一样的和他说话,心里有些不满,“那你让萧钦早点送来,明天我去宫里看母妃,顺便给父皇捎些茶,听说他前两天也过了暑气,身子不舒服。”
李渊沉闷的“嗯”了声,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
暖阳是当今圣上的第一个女儿,而且是还在潜邸时生的。那时候的今上虽然已经在密谋造反,可面子上却要做出一副无心朝政的样来,儿子们不能太宠溺,便把宠爱都聚集在了长女身上,或许是因为只有暖阳是他从生下来就经常抱着的孩子,以至于等今上登了大宝还是很疼暖阳,所有的皇子公主里,也就只有暖阳是坐在御书房里圣上的腿上学写字的。不论圣上的宠爱有几分真,暖阳对她父皇的爱意是真真的。
李渊自娱自乐的想着,干脆在那凉茶里放些□□,直接毒死皇帝得了。
只是这□□真让暖阳亲手端过去的话,他又于心不忍。
那天的话没有触动是假的,可他动什么都不敢动心。大将军抚养他长大,他如果成了事,自然会善待将军还有柔妃一家。可暖阳怎么想呢,从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长公主变成前朝皇帝的女儿,这种落差不是谁都能接受的。
他想起来那天他问白怡恨不恨明林,白怡说那是上一辈的恩怨,她恨也是恨皇帝,和明林无关。
可他和暖阳却全然不是如此,她的父亲是他的杀父仇人,而他,可能又会变成她的杀父仇人。
他把袖子里的匕首拿出来送给暖阳,看着她脸上喜爱的笑意时,心里一苦。
如果她知道了半个时辰前他还在怎么策划着杀了她的父皇,只怕现在会拿着手里的匕首一刀捅在他胸口上。
☆、九章 (2)
夏季已经走向了末尾,可白怡却觉得一日多过一日的胸口发闷。
伺候的丫鬟看她好几日都没怎么动筷子,连原本爱去的菜地也不去照料了,有些慌神,给京里的李渊传了个信说明情况。
京里的局势正处在胶着状态,瞬息万变,可李渊却不像前二十年那样处处算计处处谨慎了,似乎连他自己都说不出来到底是希望举事成功还是保持现状。
收到传信后,他叫萧钦安排了马车去庄子。路上,不想自己待着的李渊把萧钦也叫到了马车里陪自己聊天。
“你也很久没去庄子了吧。”李渊前几次都给萧钦安排了更重要的事,并没带他一同前往。
“是挺久了。”萧钦让马夫去骑马,自己亲自坐在前头驾车,不时的回头跟李渊聊两句,“有时候还挺怀念在庄子里的生活,几岁那是,你领着我去打枣,我爬到树上晃枝子,你在下头拿衣服兜着,结果正碰上大将军来查我们的功夫和功课,当时我都吓傻了,觉得他肯定得训咱俩,结果他把咱俩一人一边的架在肩膀上举着……”
“六岁,那年姨娘染了风寒,整整拖了半年才好,咱俩去打枣就是想给她炖枣吃。”李渊补充他的记忆。
“对,六岁。真奇怪,那么小的时候的事居然还记得。”萧钦一扬马鞭,“说实话,我觉得在庄子里可比在将军府高兴多了。”
想到萧钦一直只能以自己的伴读、侍卫这种下人身份出现在别人视野中,李渊有些内疚,“这些年委屈你了,等真成了事,那些官职你随便挑。”
“嚯!”萧钦笑起来,“您这还没坐到那位子上呢,就开始有当昏君的潜质了?”
“咱俩谁跟谁啊,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我连这身份都用的你的,你就是想当皇后,我一咬牙一闭眼的也就忍了啊。”李渊也往外坐了坐,看着两侧飞驰的风景,难得的放松了心情。
“去你的!少占我便宜!谁给你当皇后!”萧钦用马鞭朝着车厢内虚晃了一鞭,“你的皇后搁庄子里绝食呢!我说,她这是几个意思,不想嫁你?”
“不能介呀,上次谈的挺好,她也是个明白人。”李渊谈到白怡有些惆怅,“哎,是我连累了她一家,翔安侯当年冒死护下了我,如果不是他,我活不了,如果不是因为我父亲,他也不会落了个满门抄斩的结果。其实我十一岁那年见过她,当时翔安侯已经被圣上打压的很厉害,来见了我一面,和我谈了很多做人的道理,没想到那居然是我最后一次见他,那次见面翔安侯领着杨芃来的,她大概十岁吧,门牙掉了,说话漏气,说不清楚被人笑话了就要跟翔安侯撒娇生气要吃好吃的……那时候她过的多好,我还偷着羡慕来着,结果再见的时候她性子已经大变了。得亏她聪明,也能忍,不然真不一定活的下来。”
萧钦抠了抠耳朵,“你这记性也够可以的,那么久之前的事还记得呢?别不是十岁那年就看上人家了吧?”
李渊朝着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再胡扯我给你踢下去。”
萧钦挨了一掌老实了些,今天去庄子权当散心,他也不想和李渊说那些朝堂上的事了,倒是对另一件事挺上心,“我想问一句,你打算把暖阳怎么处置?”
“自然是和柔妃娘娘一起接出来好好照顾。”
“哦?”萧钦似笑非笑的,“然后给她找个如意郎君?”
这话有些戳人痛处了,萧钦比李渊看的更清楚,甚至也看得出李渊的挣扎和心动,他老成的叹了口气,“庄子里放着的那个,如果不是真心实意的放在心上,你何必去招惹人家?”
“你知道的,娶白怡,不只是给翔安侯的一个交代,更是为了将来安抚老臣的心,儿女私情什么的太费心神,还是算了吧。”李渊摇摇头,“我想白怡也是这么想的。”
“李公子,我想了很久,咱们的事还是算了吧。”白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反应最大的不少李渊,而是他身后正拿着水喝的那位——萧钦一口水差点没喷了李渊后脑勺上。
李渊倒没觉得气恼,就是有些疑惑,不是谈的好好的么,怎么说变就变了?
“可是庄子里呆的不习惯?还是下人们服侍的不好让你受气了?”李渊说这话的时候扫了一眼屋里,当值的下人们立马跪下磕头,大气不敢出一声。
“不干他们的事。”白怡这段日子和他们相处的很好,忍不住替他们求情,“我有话不方便当着外人说,你让他们先退下吧。”
地上跪着的人一动不动。
李渊呵斥了一声,“没听见小姐说让你们退下么?”
这下屋里立马空了,连萧钦都三两步的跨出门外给他们关了门。
李渊叩着桌板,说不气是假的,被人当众落了面子,谁都真的一点儿不介意,他皱了皱眉,“什么情况?”
白怡不能把明林来找过自己的事告诉他,更不能说自己是因为明林的无赖和伤心才改了主意,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理解不了,更别说李渊了。
她只好七分真话掺着三分假的告诉他,“你知道我这几年都是在妓院里住着的,就算你真的不介意,可我总觉得我名声有损你的身份,三皇子如果真的登了基,许了你高官厚禄,就必定要让你出更多力,那你的妻子就不能是这样的一个名声不好的人;再者,当年和我一同逃出来的丫鬟拂翠,她为了护着我自己去做了那种生意,说实话我看了许多男欢女爱的场面,心里早就对这些事厌恶至极,甚至连男人都讨厌,我如果和你成了亲,恐怕你连个嫡子都没有。我想了这许多日,你说我父亲对你有恩情,所以想找我报恩,可我什么都不清楚,只靠着你那点儿虚无的说不清什么时候就没有了的感激之情,怕有朝一日你还是会厌倦了我。你是要做大事的人,没时间在这些事上下功夫,可我不一样,我想要的是如同我父亲对我母亲那样情深义重的感情。”
她说了这许多,李渊就静静的听着,“所以你想怎么样?”
“我想……”白怡怕自己会后悔,话赶话的把早上才起的念头说出来,“既然你说过要报恩,那我也不客气了,我想你能帮我造个户籍,然后在京里买套小院子,再找个护院和烧火丫头就行,我想过点儿平淡日子,还不用太奔波。然后你分我一处铺子,最好是脂粉铺子或是酒楼,房契我不要,我就做个掌柜,每月有些进账就好。”
然后等上一年两年,或是十年八年的,如果明林真能还俗,她就和他一起去云游四海;如果明林一辈子都得护国护民,她离他也不远,每个月去进香的时候见个面聊聊天也挺好。
说起来很丢脸,她这些天翻来覆去的吃不下睡不着的,不为别的,就为明林那句“如果我还俗”的假设。
当时她在气头上,又根本没想过这事,就觉得不可能。
可是他走了,剩她自己一个细想,她忽然脸红的发现她好像有点儿喜欢明林。
或者比有点儿还要再多点儿。
毕竟和明林在一块儿的时候除了高兴自在,还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就像是这世间有人和她有着牵绊,她不是孤单单的一个人。
李渊走的时候还是带着气,他劝白怡再考虑考虑,“翔安侯的恩情不是一个宅子一个铺子就能换来的。”
话虽是这么说,可看着庄子每天送来的信报说白怡郁郁寡欢,他又很郁闷。
萧钦又拿着小锤给他敲山核桃吃,说他用脑太多了得天天补,“我看你不如就随了她的意,她高兴了,翔安侯在天上才能安心不是?”
“哼,无知,幼稚。”李渊还是觉得白怡的决定很冲动,可他也没辙,安排了人照着白怡的吩咐去办了,假户籍,一套二进的离将军府只有一条街的小院,还有他名下的并不出名但收益不错的一个成衣铺子。
护卫、丫鬟、铺里的伙计全是从自己手下派过去让白怡亲自挑的。
高高兴兴的住进了新家,白怡第一件事就是带着随从去兴隆寺上香。
她得去找明林问一问,还俗然后……然后娶她的话还算不算数了!
☆、九章 (3)
鉴镜来找明林的时候明林正在摆弄他那套可以套起来的香笼,百无聊赖的掂在手里玩,不想练功也不想念经。
“小师叔,有施主想要见你。”
明林看了鉴镜一眼,“每天都有施主想见我,见不见得我说了不算,你去问住持吧。还有,叫师叔就好了,为什么总要加个‘小’字?”
鉴镜虽是明林的师侄辈,可年纪和他差不多,因此总不自觉的这么喊。被一向好脾气的师叔训了,鉴镜挺郁闷,但还得把信带到了,“住持昨天就离寺了呀。这个女施主是带着将军府的拜帖来的,所以接待师父让我来问一下你要不要见。”
将军府?女施主?
明林只反应了一瞬就往屋子外面跑去,跑了两步又跑回来,询问还没来得及离开的鉴镜:“是她一个人来的么?”
鉴镜想了想,“还带着侍卫和丫鬟。”
明林“哦”了一声,脑子里闪过各种念头。
那天她说的挺明白了,说要嫁给李渊,想过平静富足的生活,那她现在过来干嘛呢?只是来上上香顺道看看他?还带着将军府的拜帖……她哪里来的拜帖?李渊给她的?
明林心里有些不舒服,还有些害怕,他怎么觉得白怡是来跟他说自己要成亲了,吉日定在哪天要是有时间让他去观礼呢?
他才不去呢!
他也不会跟她说“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的!
鉴镜惊奇的发现小师叔的表情一会儿一个变,最后稳稳的坐在蒲团上不打算走了。他问了句,“师叔,不见么?那我去跟住持师父回话了。”
“回来!”明林喊了一声,“谁让你去了!”
“那你……倒是见不见啊?”鉴镜两只脚跨在门槛前后,不知道到底怎么办。
“见见见,你把人领到灵安居吧。”明林语气有些不耐烦,不耐烦后头还藏着些低落,鉴镜看不太明白,不过跑的倒是挺快,去接那位女施主了。
明林想换身新领的僧衣,又觉得太刻意了,想洗洗脸又怕白怡看出来。最后在屋里等得太焦躁,换了一双僧鞋,状若淡定的去了会客厅坐着。
可那淡定在看见白怡出现的时候瞬间就破功了,他一脸挡都挡不住的高兴,大声叫了句:“小花姐!”
这一声吼把白怡身后跟着的小丫鬟给吓了一跳,手里提着的食盒都差点摔地上。
白怡被小丫鬟缩肩膀的动作逗笑了,拍拍她的肩膀,“红绮,你去外头等着吧,我有话和仙灵说。”
“是,小姐。”叫红绮的小丫鬟把食盒放在桌子上就离开了,留下明林和白怡面面相觑。
白怡清了清嗓子,自己坐下了,抬手把食盒里的食物拿出来,是南瓜条,长长的一条,里头是炸的酥甜的南瓜,外面裹着一层香米。
明林看看盘里的南瓜条,再看看白怡,没忍住伸手去拿了一条放在嘴里,又香又甜,还挺有嚼劲。
等到他吃完了一条,动手又拿了一条的时候,白怡喝了口水,拿眼瞥他,“小师父,被光顾着吃啊,给我看看最近的运势呗。”
明林嘎巴咬掉半条,“不会看,师父不在,你要算的话等他回来吧。”
“嘁,江龙王要知道他在人间的转世这么没用,肯定气的掀了龙宫。”白怡看他吃的香,忍不住也拿了一条吃,这是她大清早亲自炸的呢。
两个人都不搭理对方,各吃各的,一盘南瓜条很快就被瓜分完毕,明林都不用白怡动手,自己就去打开食盒下一层,看到还有一盘的时候打算拿出来继续吃。
“哎哎哎,别吃了,那盘留着你晚上再吃吧,吃这么多不腻啊你。”白怡打了他胳膊一下,把食盒给关上往自己的方向移了移。
“不腻。”明林把食盒拉过去,“你不是带来给我吃的么,怎么能跟我抢。”
“啧啧,真是越活越倒退,小时候还知道分我一半栗子糕呢,现在连根南瓜条都不让我吃了。”白怡摇摇头,装作很伤心的样子。
小时候,她也是这样,带着个丫鬟提着食盒来找他,和他聊天吃东西。
也是那天,她的人生全都变了。
白怡觉得挺神奇的,两次来找明林,明明都不是什么大事,可最后的结果却是让她的生活天翻地覆。就像这次,只是来给他送点儿吃的,可走出寺院以后,她曾经计划好的或者说李渊替她计划好的平静人生就要没了。
看白怡没说话,明林想了想,猜她也是因为想起来小时候的事难受了,把食盒往她面前一推,“你吃你吃,你想吃多少都行。”
“噗——”白怡的思绪被打断,笑出声来,无奈的说了句,“你怎么还跟以前一样。”
“以前哪样?”
“呆呆的。”
明林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怎么反驳,头一偏,“我不呆。”
“好吧。”白怡一耸肩,巴掌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我来找你是说正事的。”
“嗯?什么事?”明林转头看她,撇着的嘴角还没扬起来。
他俩这次见面一直是这个气氛,好像上次的不欢而散的气还没消净,不想理睬对方又有事要谈,想冷战又忍不住开口。
白怡心说不和他计较,把自己现在的情况细细的说了,“我在西市十条那里的一个成衣铺当掌柜,也不忙,就是进料子、定式样的时候长长眼,看账现在还有点儿困难,不过账房娘子人很好,还会教我。客人来试衣裳买衣裳都有伙计招呼,我平时就在后头屋里看看书学学看账就够了,过的还挺轻快的,还能收不少钱。”
明林有点儿疑惑,他虽然不清楚将军府的规矩,可他看到那些勋贵家里的女人都不会出去抛头露面的啊,好像就是将军府里,秦姨娘还有大少奶奶也没出去当掌柜啊,都是手里有谱子光收账就行的。李渊这是想什么呢?
白怡都说到家里又开了块地种菜的事了,明林还没从她开铺子那边绕出来,摇手让白怡先停下,“你为什么要去当掌柜的?我看京里成了亲的太太们连家门都不经常出,李渊施主怎么会让你去当掌柜呢?”
“因为我不是‘太太们’啊。”白怡俏皮了眨了眨眼,“我不成亲了。”
“哈?”明林瞪大了眼,“为什么?”
“哈什么,就是不成亲了啊。”白怡不满意拽住明林的衣服袖子,“什么为什么,不是你说的,不想我成亲,你可以还俗的嘛,怎么,要赖账?”
“没没,没赖账!”明林急忙否认,“我就是太惊讶了,小花姐,你上次不是说的很笃定么,我以为你都考虑好了的……”
是考虑好了,这不是又让你给搅和的不坚定了么。
白怡缩回手去,觉得有些害羞,又看明林淡定自若的完全没什么变化,只是皱了皱眉,“可是师父出去和人论佛了,至少要半个月才能回来……等师父回来我去找他说吧!”
白怡看到明林忽然明快的笑,有些缓不过神来,就这样就可以了?
“你和你师父说了你想还俗,就能还俗么?”
“是啊,佛门来去自由,以前也有想还俗的,去和师父说了,改了寺里的僧侣名册就可以了。”明林点点头,“有次我跑去后山玩,师父罚我抄佛经,抄的手都要断了,那时候我就特别想还俗。只是想着还俗以后又不能回宫,除了兴隆寺我哪里都没去过,还俗了估计还是只能待在寺里,就作罢了。”
“那你如果现在还俗,圣上会同意么?”白怡不相信事情能这么简单。
“圣上……”明林抓了抓脑袋,“不在寺里也可以做居士啊,我还是兴隆寺的仙灵,只是下山游历去了,反正心里有佛,在哪里修都可以啊。”
看着明林笑,自己也不自觉的跟着笑,好像担忧了那么久的事被他这么一说变得无比简单。她伸出了小拇指,“那拉钩,说好了,你师父回来了你去和他说还俗的事,我在外头当掌柜等着你!”
明林没理会她的小拇指,直接把她的手给包在了自己的掌心,“你手好小啊,还没有我的香笼大。”
“……”白怡手被他包着,消失了多年的少女情怀好像一点点苏醒,终于想起来了两个人现在这么正经谈论着的是他们今后的生活。
她没好意思问明林会不会娶她。
她觉得他愿意为了她还俗下山就已经很让人震惊了,娶不娶的倒没那么重要了。她觉得比起夫君,好像有明林这么个伴儿陪着更让人舒心。
明林攥着她的手比划了一阵就放开了,然后趁着她发呆的功夫,把食盒里另一盘的南瓜条给吃了大半。
十月,圣上下旨封三皇子温漓南岭王,赐珍宝若干,令其尽早启程赶在年前到南岭赴任。
封王旨意三日后,南岭王车马出府,却不是向着南岭的方向,而是剑指禁宫。
☆、十章 (1)
第十章奉旨下山
性慈大师被邀去历山参加大会去了,说是半个月就能回,可半个月后回来的只有一纸书信,大意就是“历山挺好,我要多住几天”。
明林挺郁闷的,本来掐着指头算性慈大师的归期,那几天还有点儿紧张,跟见圣上的紧张又不一样,圣上他不熟,可师父却是从小把他拉扯大的,他很怕自己说想还俗会伤了师父的心。
关于“还俗”这事,他不是第一次想了。
小时候,被师父罚跪罚的腿疼想还俗;看见有拜佛的施主吃香香的糖馋的睡不着的时候想还俗;抄佛经抄的手腕要断了的时候也想着还俗。
总之在他还是个小孩的时候,每次看见有同门还俗了他都要跟着躁动一番。
只是躁动完了也就那么着了,真还俗也没地方去,费那劲儿干嘛。
所以师父总训他:“明林,你心不静。”
那天去找白怡,她说她要嫁人,他都没怎么想就说了可以还俗陪她,可能是还俗的念头虽然被压着了,但一受刺激还是容易往外出溜——白怡就是那个刺激。
也说不好还俗了要怎么陪白怡,反正他就是想霸着白怡不让她嫁人。似乎认识了白怡以后,他那本应无欲无求的心就开始不安分了,他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可跟白怡在一起的那几天觉得特别高兴,比他在寺里呆的这些年的高兴加起来还要多。
他可能真的是悟性差,佛缘浅,虽说佛讲的道理他都明白,可他的苦恼佛却不能解决。所以他决定自己去解决,解决完了他在山下一样礼佛。
师父不回来,他就没法下山,也不知道白怡会不会担心。反正她有将军府的拜帖,担心了自己到寺里来问就好了,他觉得她不像胡思乱想的人。
去找师兄练武的时候,看见个新入寺的小沙弥,也就五六岁的样子,还没他手里的棍子高。明林过去帮他把棍子放到了高架上,捏了捏他的脸,“我怎么没见过你呀?”
小沙弥有模有样的合掌施礼,“师兄好,我是鉴色。”
明林又捏了他一下,“我不是师兄,我是你师叔,休息会儿吧。”
鉴色的脸蛋又嫩又滑,摸完了手里还有几分软软的感觉,这感觉有些熟悉,好像……好像白怡的脸也这么嫩的。不禁想起来那晚灯熄了,他捧着她脸的场景。
明林叹了口气,鉴色小师侄,希望你能好好鉴清“色”之一字,师叔我就先糊涂着了。
半月之期过了好几天的时候,白怡是打算上山去找明林问问的,看是哪里出了障碍。谁知宫里忽然就出事了,街上全是穿着铠甲的官兵,东西市封了,铺子也不能开张。有大胆的人开了门想出去,却被城里萧肃的气氛吓得不敢多说话了。
白怡连门都不敢开。
她忘不了当年就是这样的官兵拿着大刀把母亲给带走的,或许她没看见的时候她的父亲还有尚在襁褓中的弟弟也是这么被带走的。她对这样的场景充满了抵触的感觉,甚至连房门都不想出,圈在被子里难过。
红绮那天陪姑娘去寺里就觉得怪怪的,守在门外的时候偷眼看了一下里头,看见了那个俊俏和尚正拉着姑娘的手在笑,心咯噔一下就沉到了谷底。她原本是李渊书房的二等丫鬟,被送到白怡这里的时候李渊还叮嘱过她好好伺候姑娘,姑娘待她很好,不苛刻也不体罚,有什么好吃好用的还会赏她一份,所以她下定了决心要好好跟着姑娘的。
可……可姑娘怎么能这么不自重呢,这要是传出去了,姑娘可还怎么活呀!
她知道姑娘和那个和尚定了半个月的期限,好像是说半个月以后那个和尚下山来看姑娘?
半个月到了,和尚没来的时候红绮还挺高兴的。可眼看着姑娘越来越消沉,脸颊都有些瘦下去的时候她又替她心疼,然后心里暗暗的骂那和尚不靠谱。
端着刚熬好的鸽子汤进了白怡屋,看见她正用被子把自己包的紧紧的,倚靠着床架子坐着发呆。红绮没由来的就觉得这样的姑娘看着可怜,把托盘直端到白怡脸前,“小姐,看你中午都没吃下什么饭,喝点儿汤吧。”
那汤都炖出了奶白的颜色,看着浓稠可口,可白怡却一丝食欲都没有,“外头还是那样么?”
“嗯,全是兵,也不知道怎么了,听人说是圣上病了,也没个准话,反正是没人上街。”红绮以为白怡是因为见不到那个和尚伤心,“小姐,城墙都关了,你等的人大概进不了城,你别着急,先把自己身子养好了啊。”
听到红绮说起明林来,白怡精神似乎好了些,可还是不想吃东西,怕红绮担心自己,她勉强的喝了几口,然后想起什么似的嘱咐红绮,“以后让厨娘多做素菜,少做荤腥吧。”
红绮当然知道白怡这话是为了谁,撇了撇嘴,“小姐,大夫说您营养跟不上,让给你多进补呢,吃素菜哪能补的上。”
白怡和她这么聊着天打发时间,似乎觉得没那么害怕了。有下人慌慌张张的来禀报,说是家里来了官兵找小姐,白怡正下地的腿一软,磕在了架子上撞得膝盖生疼。她甚至想翻墙爬出去逃走,就像七年前逃避追杀一样。
可惜没等她逃,来找她的人已经一路到了后院,从门缝看出去,是个带着头盔的官兵,没有硬闯进屋,在门外喊话,“白姑娘,末将是李将军的手下江虎城,奉二公子之命接你到将军府去暂住,城里乱,公子怕这边护不周全。”
李渊的人?
白怡还有些犹豫,隔着门板问了句,“你可有凭证?我总不能这么稀里糊涂的跟着你走。”
门外的人哈哈大笑,“白姑娘说的也有道理,可二公子吩咐的急,没给什么凭证,时间紧迫,姑娘还是跟我走吧,不然我为了复命说不定就得‘强请’了,就一条街,过去就是。”
白怡咬着嘴唇,那人说的没错,如果真要硬带她走,她也没法子躲。她只能赌一把,赌这真是李渊的人,赌还没有别人发现她的身份。
开了门,看见外头站着个很魁梧的男人,浓眉大眼的,嘴边一圈胡子。也不知道这圈胡子怎么逗到了白怡,这么紧张的时刻她居然有点儿想笑。
白怡前脚跟着江虎城走,红绮后脚就扑上来跟着了,她在将军府呆的时间不长,也没见过李将军的部下,怕姑娘被人骗了,又不能拦着那人带走姑娘,一咬牙就拉住了白怡的袖子,“小姐,你对将军府不熟,我陪你去。”
白怡挺感动的,可不想真有什么危险连累了红绮,拍拍她的手,“你在家呆着吧,我走了家里的事还得你给看着呢。”
说罢不给红绮开口的机会,快步和江虎城离开了。
白怡这小院离将军府的正门有一定距离,可离着将军府的偏门却真的只有一条街,江虎城只身一人领着白怡往侧门走,瞥见她紧紧攥在手里的金簪,嗤笑了一声,“快别攥了,攥的手疼,你那玩意儿也就给我破个相,这身铠甲你哪里捅的破?”
好在很快到了将军府,门房似乎认识江虎城,直接把人放了进去。白怡握簪子的手这才松了劲儿,又有些不好意思,“江大哥,对不住,不是针对你。”
江虎城点点头,“我知道,好了,你在这等着,一会儿有人来安排你住所。”
白怡于是就安静的在一旁站着,等着安排的人来,可还没等来安排的人,侧门再一次被打开,这次拥拥簇簇的来了六七个人,走在前头的那个白怡认识,是萧钦。萧钦后头还跟着些小兵,小兵后面……是明林?!
明林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白怡,越过正在说话的萧钦和江虎城,一个箭步迈到了白怡面前,完全不像白怡那样的紧张,看着跟出去踏青似的悠闲,“小花姐,你怎么在这儿啊?”
白怡看了眼萧钦,“他们说让我暂住在将军府,说外面不安全,怕生事端。”
“啊,他们也是这么跟我说的。”明林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管事带着几个丫鬟来侧门旁的凉亭寻白怡和明林来,连声告罪说没想着两位主子来的这样快,说完就要带他们去住处,明林还是住上次的小院,“白小姐,您的住处在后头,我带您去。”
“小花姐,你住在我这里就好呀。”明林挺久没见白怡了,正要和她说说师父没回来的事,他这院子里有三间房子,让白怡住过来多方便啊。
“胡说什么呢!”白怡在管事和丫鬟震惊与探寻的目光中脸唰的红了,羞的想从地上捡个瓦片扔他脸上。
然后逃也似的快步走出了明林住的院子。
☆、十章 (2)
明林挺失落的在天井里站了会儿,四下看了看,忽然顺着院子里的石灯连爬带飞的上了自己这间房子的屋顶。
正在洒扫院子门口的丫鬟捂着嘴差点喊出来,这将军府虽说会功夫的不少,可还真没见过谁大白天的爬屋顶的。因为想让明林自在些,院里除了这一个打扫的丫鬟也没别伺候了,那小丫鬟咽下去没喊出口的惊呼,低着头装没看见的继续扫地了。
站的高看得远,明林一下子就找到了白怡一行人,管事给她安排的就在自己院子后头不远的一个厢房里,没他这个院子大,他估量着那距离,又看着可以落脚的东西,寻摸着要是自己飞过去会不会摔断腿。寻摸了半天,觉得会摔断,于是作罢。
他其实还挺想喊一嗓子的,怕惊了府里其他的人,也只能这么作罢。
哎,还挺遗憾的。
明林这么想着,虚张着嘴,无声的喊话:小~花~姐~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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