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地狱轮回 作者:笑客来
第15节
被明楼那近乎冰冻起来气韵威压逼迫得直哆嗦的曹兴平此时很是尴尬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而听到阿诚刚才那近乎挑衅的回答,明楼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强压下心中翻滚的怒气,道:“行了,你这段时间已经很不像话了,大姐……”
“别和我提大姐!!”听明楼提到明镜,阿诚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尖利,近乎失控的愤怒突然冲染了阿诚的眼眸,他松开曹兴平,愤怒着冷笑,看着明楼道,“是不是大姐不提,你就根本不会管我的死活!?”
被阿诚这暴冲尖利的一句话呛得沉默了下,明楼微抿得嘴角凝结了近乎冰冻的寒意,面如挂霜,一言不发,而面对明楼的这种沉默,阿诚笑了,笑得近乎绝望,双眼发红,然而似乎要掩盖自己眼中的湿意,阿诚用手搓了下脸,把脸转到一边去,不看着明楼道:“既然你都不关心我的死活了,你干嘛还管我啊明楼!你管得太宽了吧!”
明楼依旧像一座冰雕一样一言不发。
“说话!”阿诚忍不住大吼出来,对于明楼的沉默,他有一种近乎歇斯底里的崩溃与愤怒,“既然你都不关心我的死活了,你管我和谁玩!你管我闹什么!我高兴,你管得着吗!”
“我管不着你,但是我不能不管明家的脸面!”沉默了半响的明楼突然高声爆发了这么一句,而这一句似乎让阿诚更加疯狂了,疯狂中夹杂着近乎绝望的痛苦。
阿诚终于忍不住哭了,眼泪掉了下来,道:“为了你明家的脸面,就要搭进去我的一辈子!我告诉你,明楼,我这辈子,我上辈子,上上辈子,最倒霉的事情就是遇见你!我恨你,我恨死你了!我告诉你,我不在乎你明家的脸面,我就是要让全上海滩都知道,我给你明楼带了绿……”
后面的几个字还没吐出来,明楼抬手一个耳光就扇了过去,响亮的一声“啪”,阿诚被打得一个踉跄。
所有人都吓住了,连一被阿诚松开就悄然退后了的曹兴平都吓到了,忍不住上前一步,下意识的想去扶阿诚,但下一个理智回笼,他顿住了。
阿诚一个踉跄后稳住身体,转头,嘴角微微浸出血渍,笑着哭着道:“怎么不让我说了?是怕给你们明家丢脸,还是怕汪曼春知道?”
明楼就这么看着眼中眼泪嘴角有隐约血痕的阿诚,仿佛整个人化成了一个冰冷的铁铸的人,面无表情,眉梢眼角都仿佛钢铁浇铸得一般纹丝不动,但是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变化,缓缓地,有什么东西从明楼身上释放了出来。
首先感受到的是曹兴平,他打了个哆嗦,这一个哆嗦过后,他才感觉到了一股比刚刚已经让他腿打哆嗦的乾元气韵更强大近乎压迫的人几近窒息的威压从明楼身上爆发开来。
这是第一次,明楼不再控制自己的乾元本能。
这是第一次,明楼完全地释放自己全部的气韵威压,毫无顾忌。
整个舞厅的半个舞池,所有人都忍不住后退。
而在这威压覆盖的范围内,阿诚站在那里,额头开始冒汗,早已经撑不住步步步后退,但是显然后退也没有用,因为明楼的气韵完全锁定了他,最后阿诚实在扛不住了,腿一软半跪了下来,颤声道:“大哥……”这一声大哥叫出来,显然是有些服软的意味了,但是明楼并没有因为阿诚的“服软”而收敛气韵,那笼罩着半个舞池的威压仍旧如千斤重担一样渐渐透过皮肤侵入阿诚全身。
最终,汗如雨下,身上的衬衫几乎湿透的阿诚,再也抗不住标记自己的乾元对他身体的压制和掌控下激起的本能反应,整个人半昏厥半瘫软地倒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目睹眼前这一幕的曹兴平,动都不敢动,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缓缓走至阿诚身前,把人把扶半抱进怀里,明楼走向大世界门口与曹兴平擦身而过时,淡淡的扫了曹兴平一眼,这一眼就让曹兴平冷汗直冒。
然而,明楼只是扫了他一眼,就走人了,脚步没有半刻停留,而当明楼连同他带来的76号的便衣都离开的时候,曹兴平才回神,而当他一回神时,才发现后背的衬衣都被冷汗湿透了。
站在那里,曹兴平怅然若失,在刚刚从日本人从南田洋子那里得知阿诚是坤泽且被明楼标记了的时候,曹兴平是有些愤怒的,在看到明楼那总是人模狗样的出现在报纸上,游刃有余的摆弄在新政府、□□人和上海滩的各色富商巨贾高官显贵之间种种关系时,曹兴平在心中也曾暗自冷嘲热讽过,心道:都是汉奸,你装这么人模狗样给谁看。
一边在心中嘲讽,一边心中又充满记恨,曹兴平想,同样都是汉奸,为什么我只能做一个南田洋子手下的小卒子,一个小棋子小探子,而你明楼却能即拥有阿诚哥又能一投靠新政府就身居要职?
还不是你们明家有钱的缘故,若是我生在曹家正房,我也能坐上明楼的位置。
这是曹兴平心里的真实想法。
但是现在,当明楼不再克制,不再收敛,曹兴平才发现,即使他生在曹家正房,即使他和明楼一样有钱,他也做不到明楼的位置,因为明楼真的比他强大太多倍。
曹兴平怅然若失,忍不住在心里质问,为什么老天爷总是独独厚爱有些人呢?为什么明楼天生就拥有那么多?
当然,在这里嫉妒着仇恨着又畏惧着的曹兴平当然不会知道,明楼在父母双亡被陷害入狱时,明楼在刚刚加入蓝衣社时,自身的乾元气韵还没有如现在般强大,明楼的强大,是用血用泪用汗水用生命淬炼出来的,就如同阿诚的成长是用十八世轮回的代价爬梳过的。
把阿诚带上车,一路上,明楼冷酷非常面无表情,由着司机开车送他们去了酒店。
他们没有回明家。
这个样子回家,明镜不扒了他的皮才怪。
一进酒店,进了房间,司机和76号的人都不在,明楼身上那股子冷酷狂傲的神气哪里还剩下半点,立刻扶着阿诚躺在床上,从怀里掏出一个帕子给阿诚擦拭额头的冷汗,一边擦一边焦急的问道:“怎么样?要不要紧?我是不是用劲儿太过了?”
而因为明楼的气韵释放不仅仅全身被控制住了的僵硬,还起了一些本能的生理反应的阿诚,刚刚有些苍白的脸色在舒服的缩在酒店的丝绸被子里时,升起了几丝红晕。
察觉到身后有些湿润的阿诚此时有些恼羞成怒,一扭头翻身,用背对着明楼,不理他的乾元了。
☆、第 92 章
阿诚一转身,用背对着明楼,不理他的乾元了。
明楼一看阿诚这一出,知道对方是使性子了,轻轻叹了口气,道:“虽是做戏,但是干嘛要喝酒,还和那么多,不怕伤身吗?”
阿诚依旧背对着明楼不理会对方的自说自话。
明楼接着轻声柔和地道:“喝酒也就罢了,还和那个姓曹的贴得那么近。”
听到明楼这话,阿诚略有些心虚,下意识地用脸颊蹭了蹭枕头,刚刚被明楼扇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而这痛感一窜上来,立刻冲散了阿诚心里的那点儿心虚,怒火倒是燃起了几分。
眼见阿诚依旧不肯回头,明楼无奈道:“总要上上药吧,你就这么死挨着疼?”
阿诚还是不动。
最后,明楼沉默了,所有的情绪都收敛起来,他忽地近乎有些脆弱地道:“其实……其实我一直没问过,你是不是还恨我?”
这明显带着别样情绪的话让阿诚的耳朵忍不住动了下,而明楼就这么看着背对着自己的阿诚,看着阿诚露出的一小节白皙的颈项,那散发着几不可闻的坤泽香韵的覆盖着腺体的颈项,有些近乎茫然地道:“你离开上海时,你说恨我,你说……你梦里与我相遇那么多次……你说这辈子,上辈子,上上辈子,最倒霉的事情就是遇到我……我一直忘记问你,你还恨我吗?”
明楼的声音轻盈的近乎飘忽,那不像一贯的他,声音总是低沉醇厚却又坚定锐利,这让阿诚忍不住转过身来,然后他目击了明楼那□□裸的脆弱,那样卸掉了所有的外壳,柔软而痛苦的明楼“脆弱”地看着他,让他忍不住急忙伸出手去握住明楼的手,道:“你干什么?还把演戏的话当真了?我都没怨你拿汪曼春出来说嘴演得对她一往情深……”
还没说完,阿诚就见明楼眼中“脆弱”尽消,露出了一丝调侃笑意,立刻明白自己是被明楼耍了,气得张牙舞爪地要拿枕头去摔明楼,却被明楼一把拉住手腕压制在床上,道:“乱动什么?酒劲儿退了?”
明楼靠得很近,呼吸间的气息冲在耳际,让阿诚的耳朵不自禁的红起来了,阿诚忍不住闭上眼睛,害羞地不愿意去看明楼——他觉得自己现在这样的反应很丢脸。
看到阿诚如此“可爱”的模样,明楼轻叹一口气,道:“我想去处理后续的事情,再和你闹下去,我可不敢保证控制得住自己,你现在的身子又不方便……”
这话说得阿诚不仅耳朵红,整个人都像煮熟的虾子一样红透了。
闭着眼睛害羞得不敢睁眼的阿诚感觉到身上压制的力量消失了,知道明楼起身离开了,然而阿诚看不到明楼起来转身后,那一瞬的微微黯然,也不知道明楼此时心里那划过的一丝疑问——你是不是真的不恨我了?
你是不是真的不恨我了?
那从重遇开始就未曾远去过的痛楚,明楼眼中有一瞬间的晃神,他又想起了那一年在明家在他的书房里,阿诚与他擦肩而过,说的那句“我恨你。”
闭眼,将一切情绪收敛起来,也许……也许阿诚还会对过去有所介怀,当时不要紧,等到死间计划真正结束了,日本人被打败了被赶出了我们的国家,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我们还有我们的孩子还有无限的未来。
在睁开眼时,明楼的眼神坚定自信依旧,而那坚定自信的表面之下,有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
在阿诚曾经租住而后来被明楼买下来的那座小楼里,一身疲惫恍惚的曹兴平回到此处,恍恍惚惚地上了楼,脱了外衣靠在窗前,满脑子都是今天晚上明楼强硬地把阿诚捉回去的那一幕,然后过了许久,曹兴平才想到,对于今天晚上对于一切,他要想好怎样汇报给南田。
叹口气,在这个夜晚,在经历了这一切的这个夜晚,靠在窗台上,曹兴平忽地有些厌倦了自己现在的这个身份,厌倦了他身边没有任何一个可以说真话的人的生活。
而就在曹心平心烦意乱之时,他纯属无意地落在窗台对面的小院的视线,对上了小院里正在来回走动的一个人,那个人的长相。
虽然灯光昏暗,但是小院里的房檐处都按了灯,正好够离小院很近的这座小楼上的曹兴平看到那院子里人的长相。
很眼熟,真的很眼熟。
半响,曹兴平反应过来,这不是南田洋子给他看过的一个军统干将代号叫做“毒蜂”的情报人员的长相吗?这人和那张毒蜂照片上的人简直一摸一样。
卧槽,我这是正好撞见大彩头了?
曹兴平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
第二天,南田洋子亲自带队突袭这座曹兴平现在住的小楼前的小院,但是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院子里的毒蜂和另一个女人从院子里隐藏的地道逃跑了,而负责断后的许鹤被抓了,与此同时,南田洋子带领的特高科还在这座小院里发现了大量军统尚未来得及销毁的文件,从这些文件里,南田洋子找到了一个重要的线索——军统上海站要投运第三战区的密码本过境。
☆、第 93 章
汪曼春找上门来是意料中事,在曾经阿诚记忆里,那个明楼和明镜“翻脸”的晚上,那个明楼动手扇了他最尊敬的大姐一个耳光而无家可归的晚上,明楼住的那个酒店,现在,这一世的明楼在这里,等到了上门来寻找他的汪曼春。
如同那时表现出的脆弱,此时的明楼同样脆弱。
这种脆弱并非完全是演戏,因为明楼喝醉了。
一贯从来端正严肃稳重的明楼喝醉了,梳得整齐的头发散乱了,西服的扣子因为瘫坐在沙发上而蹭的有些皱,从来都是清醒锐利的眼神此时满是茫然脆弱。
一个一贯强大的人,一个一贯强大的乾元,偶尔的脆弱失措,是很能够敲击人心的,而走进来的汪曼春,尚未来得及愤怒便被这样的显露出近乎孩童般脆弱“撞击”。
如同一头狼不会轻易地露出喉咙一般,一个习惯了强势的人在别人面前显露出了弱势一面时,那意味着很多东西,这让汪曼春体会到了什么,她走近明楼,想说什么,想询问一些事情,但是眼见明楼又一把拿起酒瓶对着大口灌了一口,汪曼春顾不得询问,一把抢过酒瓶道:“师哥,别喝了。”
明楼抬头看向汪曼春,笑了,笑容里满是讥讽和自嘲,他瘫在酒店的沙发上,近乎“坍塌”式的看着大堂里的华灯,道:“曼春,其实……其实……”说了两个其实,明楼却似乎说不下去了,又大口灌了酒,而站在一旁的汪曼春看到明楼这两口竟是把手里那瓶伏特加灌进去近半,吓得忍不住真的奋力的去抢明楼手中的酒瓶,一边抢一边急得厉声道:“师哥,你不能这么喝,会把自己喝伤了的。”
然而,汪曼春的动作并没有阻止明楼,反而让他暴怒了,一抬手,他把手里的酒瓶扔了出去,“碰”的一声,摔在远处爆裂的酒瓶碎裂成片片尖锐的玻璃,洒在地上的酒精味道弥漫开来,与此同时,明楼身上的乾元气韵暴涨开来,让本就被明楼突然的愤怒吓了一跳汪曼春被这威压逼得忍不住后退。
许是感觉到了自己压迫到了汪曼春,明楼收敛了自己的气韵,但是这种收敛也将他那看似一瞬间强大起来的乾元之气也抽走了,他再次变得脆弱了,就像汪曼春迈进这间酒店是看到的那样,明楼把双手埋在掌中,掩盖着此时的狼狈,近乎崩溃地道:“曼春,我知道你要来问我什么,眼前你看到的一切就是答案。”
汪曼春今天来这里来找明楼问什么?
在明楼那样大阵仗地去大世界把阿诚抓回来,流言蜚语满上海滩乱飞后,其实已经不问可知。
作为情报科的处长,汪曼春不是不知道一些关于阿诚和明楼的传言,只是她一直没当回事儿。
直到现在她都记得多年前第一次见到明楼的情形,那个在学校里远远看去,一直那么有风度有智慧、意气风发又沉稳厚重却又间或有一丝沉郁的教授,他和所有的老师都不一样,他那么强大……然后有一天,天快下雨了,她看着那个一向强大的乾元坐在校园里的长椅上,那不同于以往的茫然。
这个强大乾元不轻易得见的脆弱击中了她,所以她选择走过去故作好奇的对这个乾元说:“啊,你是经济学研究班的师哥!你怎么在这里啊,天快下雨了!你带伞了吗?”
一切是从这一刻开始的。
她能感觉到那时明楼炙热的感情,她确定明楼爱她,毫不怀疑的确定确定。
然而,世事弄人,明楼是明楼,是明家的明镜这一房唯一的乾元男丁,而明家与汪家是世仇……
他们被明镜拆散了,然后明楼对她说,他们必须分开,对她说,只是爱过。
后来,日本人来了,愤怒欲狂的她做了汉奸,然后她“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天真的以为相爱的人就要在一起幼稚的觉得爱情就是全部的小女孩了,也是在那时,她听说了一些明楼和阿诚的风言风语,不过她没信。
那时,她早就把明家差个底儿掉了。
那个叫阿诚的少年是明家下人的孩子,平时叫明楼做大哥。
不说她信任明楼不会脚踩两只船,信任明楼爱她,就是阿诚这个身份……一个男性中庸,不能给明家传宗接代,还是一下人的儿子,明镜那个老女人难道想要她父母断子绝孙吗?那个老女人疯了才会同意明楼和阿诚之间真有什么不清不楚。
退一万步讲,明楼从小看着阿诚长大,要有什么早有了……再退一万步讲,就算明楼真和阿诚有什么,乾元,一个成年乾元,一时控制不住自己也有可能。
汪曼春觉得自己“长大”了,经历的多了,也懂得了再这方面“宽容体贴”,反正等以后找个机会宰了阿诚不让这家伙再碍眼就是了,不影响她和师哥的未来,对于她来讲,最大的难以攻克的难关,还是明镜……
所以她一直对阿诚当明楼的秘书,没什么表态,并且,还很客气礼貌,毕竟如果消息有误,明楼和阿诚没什么,明楼真是只是把阿诚当弟弟,她随便吃醋发脾气,闹僵了岂不尴尬。
但是在得到昨天的关于明楼去大世界“捉奸”的消息时,汪曼春坐不住了,因为这最起码意味着一件事情——明楼和阿诚间真的有什么。
本来,汪曼春是想平和点儿的来问明楼的,但是一路上越走越气,喜欢的人出轨她会起也是正常的,人性本就如此,她汪曼春也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成熟”,但是现在,一切显然脱离了她最初的预计。
明楼捂着脸近乎崩溃的道:“曼春,我知道你要来问我什么,眼前你看到的一切就是答案。”
“师哥?……”
明楼抬头,看着汪曼春,双眼通红,满是颓废和自暴自弃,近乎绝望痛苦的明楼道:“曼春,就像我刚刚失控一样……那就是你问题的答案……阿诚是坤泽,大姐属意的坤泽,而我……我败给了本能……”
汪曼春傻了。
☆、第 94 章
汪曼春傻了,她愣愣地看着明楼,道:“师哥……”
明楼似乎不敢去看汪曼春,脸埋在手掌里,道:“曼春,你还记得那年……那年天在下雨,你去我家找我……”
汪曼春当然记得,她一辈子都不会忘,她怎么可能会忘记自己如此狼狈的那一幕——被人关在门外,大雨磅礴,她爱的人在屋子里跪着,她在屋外站着。
她永远都记得那一扇门,那一扇明家的大门隔开了她与明楼,从此以后,再未打开。
明楼道:“阿诚是坤泽,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在我家……阿诚的雨露期爆发……大姐很中意他,大姐想让我和阿诚在一起……曼春,你知道我这辈子最痛恨自己的是什么时候吗?就是在那一天……我从来没为自己是个乾元而觉得……觉得……可是那一天,我恶心我自己,我恶心我的本能,我好恨!好恨自己的失控!”
明楼断断续续地说着,有些话没有说得太清楚,可是汪曼春觉得她已经明白了。
明镜想拆散她和明楼,而恰巧那时阿诚,这个明家下人的养子发育成了坤泽,雨露期爆发,然后明镜肯定是蓄意地让阿诚和明楼共处一室,受坤泽香韵的影响,明楼失控了,标记了阿诚……
想起不久后,明楼对她坚定的说分手,汪曼春想,那并不奇怪,明楼就是一个这样的人,有能力有担当,如果他标记了一个坤泽,哪怕是被迫标记的,也是会负责的。
正是因为明楼的这种性格,让明楼有一种别样的魅力,所以汪曼春才这么爱他,可是也正是基于对明楼性格的这种认知,汪曼春一下子觉得心空落落的,即使被明镜挡在明家之外都未曾有过的绝望感冲上来,因为汪曼春第一次感觉到,似乎她抢不回明楼了。
笑了,大笑,可是笑完又哭了。
汪曼春近乎疯癫的哭笑着瘫坐在明楼身旁的沙发上,喃喃自语道:“原来我不仅仅输给明镜,不仅仅是因为我们是世仇,我还输给天生的性别。”在知道明楼是乾元后,少女时代,汪曼春曾经心底里暗自祈祷过,希望有奇迹发生,她能够发育成坤泽,但是在她与明楼分别后,在她正式成为日本人手里的棋子后,从她小小的天地迈出去,看着这个上海滩,看着许多坤泽被生理特性所困,只能沦为生育工具和泄欲对象,她又庆幸,自己是个中庸,而此时此刻,她又有了一种恨,恨自己不是坤泽,不然……
汪曼春呆坐着,她的眼泪没有停止,她就那么傻傻的崩溃地问明楼,道:“你为什么不早点儿告诉我?”
明楼抬头,看向汪曼春,他伸了下手似乎想安慰汪曼春,但是却硬生生止住,良久,他道:“曼春,我耽误你太多年了……我们……我们到此为止吧,别再藕断丝连了。”
言毕,明楼起身转身,似乎想上楼。
汪曼春看着似乎想离开的明楼,然后她忽地想到,阿诚应该就在楼上,因为已经有人汇报给她说,明楼带着阿诚,昨晚并没有回明公馆。
想到阿诚,想到明楼此时离开自己是去见阿诚,那个注定已经要与明楼绑在一起一辈子的人,一股愤怒直直从汪曼春心口窜起来,她猛地站起来,怒道:“站住!明楼!”
明楼驻足,汪曼春在他身后怒吼道:“明楼!这么多年了,我等了这么多年!你以为你一句到此为止就完了!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吗?!”
明楼缓缓的转身,这个男人的眼底满是近乎崩溃的脆弱,再一次的,汪曼春被这种脆弱击中了,她的怒火微微消退了些。
明楼看着汪曼春,他哭了,眼泪在眼眶里凝聚,也许处于乾元的面子,明楼在极力控制,但是汪曼春清晰地看到了明楼眼底凝聚的眼泪,明楼有些许颤抖着开口道:“曼春,你知道……一直以来,我都和自己说,我是一个乾元,我该顶天立地,可是……可是很多时候……曼春,没人问过我愿不愿意,这是我的一辈子……可是……我爱什么人,我娶什么人,难道不是□□吗?可是我是一个乾元,我没有这份自由。”
看着明楼,看着这样的明楼,汪曼春觉得痛苦,觉得心疼,觉得……她仍旧愤怒,可是却发不出火了,她有些失神,最后她问道:“师哥,你爱我吗?”
明楼的眼神闪了一下,然后他的眼神似乎空茫了起来,带着点儿回忆追忆,痛苦和幸福似乎同时纠缠在眼神里,他道:“我记得那年在南京,微雨燕飞,一个穿着鹅黄裙子的女孩子对我说,要下雨了……我记得那个女孩子喜欢运动,爱吃浓油赤酱的吃食,要强,聪明,我记得那一刻我看着她好像可以忘却身边一切的烦恼,我记得……我那么喜欢那个女孩子……那年在南京,是我一辈子最快乐的时光,那是我唯一忘却抛弃责任,只做自己的日子。”
汪曼春的愤怒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再度崩溃了,崩溃的大哭,蹲在地上大哭,明楼站在那里,然后最终,他缓缓地走近,走到蹲着大哭的女人身边,把外套拿起来,披在女孩子身上,道:“回去吧,外面天冷,别着凉了。”
说完这话,明楼转身就往楼梯走,脚步决绝,似乎在怕自己再度犹豫,可是就在他踏上楼梯前,汪曼春忽地站起来了,她道:“我不介意!”
明楼顿住,汪曼春在他身后对明楼急切的喊道:“我不介意!”
明楼缓缓地转身看着汪曼春。
汪曼春此时眼眸依旧挂泪,死死地咬着唇,良久,她开口道:“师哥,我不介意。”
明楼摇了摇头,道:“我介意,我不能这么对你。”言毕,就想转头离去。
汪曼春急得抢上前两步一把拉住明楼的袖子,大声道:“像现在这样就好!”急急地,汪曼春又补了几句,道,“像现在这样,你不给那个贱……不给阿诚名分,那我也不计较他跟着你。”
明楼眼神闪了一下,可是随即他又摇了摇头,道:“不行,这对你不公平。”
汪曼春死死地拉着明楼,道:“只要在你心里我最重要,那么就没有什么不公平的……”说到这里,汪曼春又想到她听到的关于昨天在大世界里明楼与阿诚的争执,脑中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汪曼春忙道,“师哥,阿诚……阿诚是不是其实也不想困在你身边?”
明楼眼神闪了一下,可是太快了,被眼中升起的无奈掩盖了过去,汪曼春只看到了明楼无奈痛苦的苦笑。
明楼苦笑着道:“阿诚比我更讨厌现在这样……他是被当做中庸教养长大的,一心想干一番事业,现在这样被绑在我身边……如果不是因为标记坤泽的乾元死亡,会对坤泽自己造成很大伤害,他宰了我的心都有。”
汪曼春听到这话,脑中瞬时划过南天提过阿诚正在向自己提供明楼详细情报的事情,此时心中的妒忌不是不再,只是已经弱化了许多,汪曼春看着明楼,眼神温柔起来,又像一个千娇百媚的小女人了,她道:“师哥,你们绑在一起都不是自己愿意的,那么我们想办法解除标记就是了……师哥,我不会因为你身不由己的事情就离开你的。”
明楼看着汪曼春,似乎也被汪曼春的大度打动了,他眼圈微红,颤抖着把汪曼春抱进怀里,道:“曼春,这辈子能遇到你,是老天爷给我的恩赐。”
听到这样缠绵的情话从明楼这样不轻易表达这些的人口中说出,汪曼春笑了,笑得得意满足,而明楼却忍不住哭了,真的哭了。
明楼抱着汪曼春,心中悲哀刻骨。
不由自主的,他想起阿诚曾经和他描述过的梦中的世界。
如果是几十年后,像汪曼春这样漂亮、独立又有能力的女孩子,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她,然后也许她能在社会上有一份很好的工作,有一个家庭,虽然有些骄纵任性,可是在那样一个世界里,这种骄纵不是罪,那不妨碍她过得幸福。
但是,这里不是,这里是一个破碎的山河,生存把每一个人逼到了墙角上,汪曼春和许许多多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一样,没有选择幸福的幸运。
明楼抱着汪曼春,他哭了,他在心里默默的道:
我爱你过你的,真的。
在南京时,和你在一起时,我真的是快乐的。
他抱着汪曼春,他一遍一遍的在心里道:
曼春,你知道吗?在未来有一天,我们这个国家不会再是一头睡狮。
在未来有一天,我们的国家会有飞机大炮,我们的飞行员会驾驶着先进的战机在航母上起降,而不用再用生命做祭奠去和日本人的飞机去战斗……或者说去自杀。
在未来的有一天,我们的国人可以自由的去任何一个国家,用手里的钱“砸下”任何我们想要的东西,让那些国家的老百姓气得牙痒痒又无可奈何。
在未来的有一天,我们这片土地上的孩子可以天真骄纵的追星娱乐,活得像一个不知世事的小笨蛋。
在未来的有一天,我们可以对那些列强对我们的指点嗤之以鼻毫不在乎,因为我们的实力强到他们拿我们无可奈何。
在未来的有一天,我们会是这颗星球上,跺一跺脚世界晃三晃的强权大国。
在未来的有一天,我们国家的每一个孩子,都可以活得像十六岁的你,健康、善良、天真、幸福。
曼春,在未来的有一天,你相信我,我说的这一切都会实现,一定一定会有那一天的。
曼春,我记得那年微雨燕飞,你穿着淡鹅黄的裙子,笑得没有半分阴霾……
曼春,我要杀了你……为了那一定会到来的那一天……
曼春,我可以原谅你做的一切错事,因为那是我欠你的,但是,曼春,我没办法原谅你背叛我们的国家……
闭上眼,眼泪掉下来,灼热了汪曼春的颈项,汪曼春以为明楼被自己感动的哭了,她抱明楼抱得更紧了,一脸幸福得意,而缓缓闭眼的明楼,把杀意无声的掩盖在了眼底。
半个小时候,和好如初黏黏腻腻的明楼和汪曼春被一个电话分开了,南田洋子打电话给汪曼春,要她马上回政府,而明楼则是借口还有事情要处理,会晚一点儿去,正巧,南田洋子电话里也没说叫明楼,汪曼春便先离开匆匆赶去新政府办公室了。
而就在汪曼春前脚刚走后,阿诚缓缓地走至饭店大厅二楼的楼梯口处,从楼梯顶居高临下看着明楼,道了一句:“人渣。”
明楼没有反驳,也没多说什么俏皮话,他站在那里,看着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楼梯上的阿诚,眼神里有太过沉重的东西,嘴里几乎开玩笑似的说着“人渣”的阿诚,他的表情也没有什么轻松调侃之意,同样沉郁阴霾。
这一刻,无需多说什么,因为同样作为间谍卧底特工,他们彼此明白,像他们这样的人必然会面对的所有特工的痛苦——欺骗的卑劣拷问着他们为人的良知。
☆、第 95 章
许鹤被抓了。
被关进76号的刑讯室时,许鹤的脑中一瞬间划过他曾经幻想过的画面——那是他还在读书时,第一次被校园内的□□进步组织接触吸收,他激动得幻想他成了革命战士,在遇到敌人时如何义正言辞、威武不屈,如何大义凌然、慷慨赴死。
那时,他还没想过这个“敌人”不是他平时读得进步书籍里的反动组织,而是日本人,是不把中国人当人的日本人。
犹记得在书上明末之时,清军铁蹄屠戮江南时,在读到“七十老叟持砖上城击贼”时的激动与潸然泪下,他曾经想过也许他青史留名的时候到了,侵略者来了,他有机会以身殉国……
然而,似乎他读过的书都没有详细的描写过,原来刑讯是这么难捱,原来受刑是这么痛,这么痛……
好痛……痛得快受不了了……好痛……
听着刑讯室里一阵阵传出的惨叫,阿诚面色平静里带着点儿阴冷,来来回回,有些76号和特高科的人路过,看着阿诚的目光与往日相比带了些其他的东西——或是揶揄或是好奇或是不屑或是探究,明楼和他的“绯闻”传得满天飞,这些人没有这样的表情才奇怪。
阿诚像没看到这些人的目光一样,就那么漠然的在那里站着,直到南田洋子走出来,阿诚才似乎从这样“冰冻”没情绪的状态里恢复正常,一脸公事公办的对南田洋子道:“我来送新政府的文件。”
南田洋子会意,带着阿诚去了她的办公室,而当南田洋子一让高木出去并关上了门的时候,阿诚这样公事公办的冷漠态度立刻就维持不去了,他近乎绝望地对南田道:“我不能在明楼身边再待下去了。”
大世界的事情,南田洋子也有所耳闻,这件事情闹得这么大,她想不知道也是不可能能的,何况曹兴平还在场,然而知道归知道,但是明楼和阿诚之间的这场冲突,却爆发得太不凑巧了。
就在一天前,南田洋子刚刚得到高木背着她和藤田有越级联络的事情,觉得自己的领地被侵犯了的南田勃然大怒,但是大怒过后却是一股深深的惶恐,最近一段时间,抗日分子活动猖獗,连新政府要员汪芙蕖都被刺杀了,虽说在等级制度比阿诚曾经过经历过的世界更加严重的这个时间里,南田的压力倒是不是全部都压在她头上,并且她最近还破获了第三战区密码本即将过沪的消息,又抓到了一个地下党的重要情报人员,但是这并不能阻止她的惶恐。
藤田越级与高木联系这件事情,让南田有了一种深重的危机感,那就是,上面对她最近的工作并不满意。
这个时候,拦截第三战区的密码本,抓住重新回沪的毒蜂,就成了南田最近全部精力集中的所在了。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阿诚和明楼的矛盾彻底爆发了。
南田其实已经在着手给阿诚安排退路了,但是此时她又忍不住有些觉得阿诚太过“脆弱”,为什么不能再忍一忍,等到她布置完毕,彻底帮他脱困。
因为这些原因,所以南田并没有立刻回应阿诚,而是伸出手态度温和的握住阿诚的手,安慰地道:“你再忍忍,我保证很快……”
阿诚一把甩开南田的手,怒道:“我忍!你还要我再忍下去!!我忍够了!我不想再忍了!”
见到阿诚“爆发”,最近焦头烂额的南田心中忍不住升起一股烦躁感,周身的气韵控制稍微出现了些漏洞,那一瞬间有些微失控的气韵让阿诚脸色一白,随即后退了几步,一转身,冲到客厅对着一个垃圾桶“呕”的一声吐了起来。
南田一见阿诚如此模样,心中懊恼非常,心道:阿诚现在情况特殊,我迁怒他干什么?
紧走两步,南田倒了杯水、从抽屉里翻出一条毛巾走到阿诚身侧,蹲下来把水和毛巾递给阿诚,却被吐完的阿诚一把推开。
南田一愣。
吐得眼眶通红的阿诚抬起头看着南田,眼神冰冷愤怒,道:“我就知道,你们乾元都是一个德行的。”
阿诚站起来,有些艰难的站起来,南田看到了阿诚那往昔纤瘦的腰肢此时已经绷紧了上西装的扣子了,站起来的阿诚冷笑着对南田道:“我不给南田长官添麻烦了,我的事情,我自己处理。”
阿诚的这种态度让南田心中一跳,眼看着阿诚甩手就往屋外走,南田忍不住叫住阿诚道:“阿诚,你别冲动!不是我不……我只是要你再等等,现在时机真的不合适……”
南田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阿诚驻足了,然后转过身来,嘲讽冷笑着看着南田道:“现在时机不合适?那什么时候时机合适?汪曼春已经知道了!她可是南田长官你的爱徒!她对明楼的感情,她的性子,你难道不清楚!?我再等下去?我再等下去忍下去,我还有命吗!!??如果她逼明楼除掉我,逼明楼在她和我之间选一个,你觉得明楼会站在我这边吗?”
最后依旧,阿诚尖声质问,气得全身都在抖,然后他冷笑一声,道:“不牢南田长官费心了,你不管我的死活,我可还不像这么快的就完蛋!”
言毕,阿诚头也不回的离开南田的办公室,南田洋子急得追出去几步,但是刚走到门口就见到高木快步走近办公室,兴奋的和她汇报道:“课长,那个许鹤招供了。”
见到高木的一瞬间,本能的,南田收敛了脸上全部的焦急,恢复到了平时像个坚硬的石头一样的表情,道:“把供词给我。”
在接过高木交给她的供词的时候,南田向阿诚离开的方向扫了一眼,已经连阿诚的背影都扫不到了。
☆、第 96 章
许鹤招供了。
日本人已经知道第三战区的密码本即将从沪上运送经过,但是日本人还不知道的是在密码本传送的方式,交接的地点,而现在许鹤招供了,他们便都知道了。
半个月后,在许鹤招供的来到银行“取钱”的明台被76号堵了正着,这一次,他没能逃脱。
当汪曼春看到明台时,她也惊讶的顿住了,一瞬间她心头有很多想法飘过,但是最后的最后,都定格在了那天那场大雨里,她狼狈的站在明家的大门口,明镜的那张冷酷无情的脸,还有那句“你就是死在明家的大门口也别想进明家的门”,慢慢地,汪曼春的眼神有些闪烁,有些想法不受控制的冒了出来:抓了明台,明镜的那个老女人不可能不向自己低头。
然而,当76号的人一拥而上把明台制住,压制住拼死反抗的明台将那个本应该装着密码本的包裹抢过来时,却发现里面只有状似微缩胶卷的东西,但是仔细查看过后,那只是一个像胶卷的小盒子,轻轻一拧,弄开后,里面是一些碎钻石。
汪曼春愣了,所有参与这次围捕行动的76号要员也都很诧异,而当在外围亲自压阵监督的南田洋子忍不住下车过来查看时,一看到这些碎钻,又看了看被压制在地上的明台,忍不住怒道:“八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时脑袋转的极快的明台马上开口,一脸委屈的道:“你们干什么!?我只是……我只是来取钱而已!你们干嘛抓我!?”像一个纨绔子弟任性公子一样乱叫,但是在明台心里,他却对目前的情况有了一个判断——他被老师耍了,也许为了保护密码本万全,老师告诉他银行这里他去取的是真本,实则,郭骑云那边才是真本!而因为在银库那个埋伏偷袭他的人存在,明台并没有仔细检验密码本,急着脱身的他竟是没察觉出来这个老师的“花招”。
只有这一种解释是合理的,也只有这种解释才能解释为什么本该放着密码本胶卷的保险箱里,现在放着的是仿造密码本外形的钻石。
明台是不惧为国赴死的,但是如果能不死,他也不会蓄意找死。
在被捕的一瞬间,于曼丽的脸从眼前划过。
明台想,他已经订婚了,他要对另一个女人,一个坤泽的医生负责任。
他要活着。
南田洋子亲自带队押着明台回特高科,而早就被藤田方正“邀请”到审讯室的明楼被迫通过监听设备聆听着明台被用刑审讯。
而没有当场接货密码本的汪曼春被南田洋子怒斥一顿,心中郁闷难言,跟在南田洋子车队后,刚返回新政府,还没进门,却是被急急从里面跑出来的朱慧茵一把拉住,道:“汪处长,我找到了疑似gd或者军统的地下电台收发处了。”
汪曼春一愣,今天这一连串的变故让他的脑袋都有点运转不灵了,但是朱慧茵并没有给她犹豫的时间,她拉着汪曼春的手焦急地道:“汪处长,我监听的时候梁处长赶过来了,拿走了我的情报,我不好推诿……汪处长,再犹豫下去,梁处长就要抢先了。”
此时此刻,由不得汪曼春犹豫,刚刚“搞砸”了截获密码本行动的她,完全不能容许一个可能的“将功折罪”的机会被梁仲春抢走,所以她毫不犹豫,拉上朱慧茵命令下属搬了监听设备上车,直接朝着朱慧茵爆出的疑似抗日份子电台的街道扫去。
“啊啊啊啊!疼疼!!大哥救我!大姐救我!!!啊啊啊啊啊啊!!!”
狼哭鬼嚎。
明台的审讯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
即使是用惯了刑的76号的特务们,也被这高分贝的穿耳魔音搞得有些受不了了。
基本上,明台一受刑就都招了:
“我就是想弄点儿钱…………呜呜……呜呜……别!别!!……呜呜呜,我不知道,那个人让我去取点儿东西,说取到了就我分一半……呜呜呜……大哥就我……大姐救我。”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我和那个人在牌局上认识的,我不知道……啊啊啊啊!大哥救我!!……呜呜呜与,疼好疼……我只知道那个人叫老郭,大家都叫他老郭……呜呜呜!!啊啊啊啊!!疼!疼!我不知道,他说他回来找我的!我真不知道怎么联系他!!”
断断续续的把这些信息挤出来,其后不论怎么用刑,明台重复的都是这些信息,当然还伴有哭哭啼啼,喊大哥喊大姐喊疼喊冤枉。
最后,一直在侧看着的南田洋子都不耐烦了,而在侧房听着的明楼一边让自己的脸上隐隐出现丢脸、愤怒的情绪,一边却在心中淡淡飘过一点赞许:明台现在不错,演得不错。
亲自带队扫街,在朱慧茵发现的电波传送可以地点附近巡查,当车子经过一处熟悉的街道时,网慢出突然大喊:“停车!”
跑下车,冲进那个街道,看着这处南田洋子半个月前刚搜查过的屋子,汪曼春很是失望的叹了口气对身后的朱慧茵道:“如果你找到的电台是从这里发出来的电波,那就不用再追下去了,这里南田科长搜过了。”
汪曼春身后,朱慧茵眨了眨眼,道:“可是南田科长搜查这里抓住那个gd叛徒是半个月前,我最近一次捕获这个电波是在昨天。”
这话让汪曼春一惊,她看着这处院落,随即马上转身对身边人道:“立刻把这附近的登记的房契地契都翻出来,我要知道这附近的房子都是在什么人名下。”
汪曼春血腥残忍的手段决定了她的命令一定会最快的被身边的人执行,半个小时候,这附近房屋的资料被从市政府里档案文件里翻出来,送到汪曼春手中,而当翻到一处房契记录时,上面赫然是明楼的名字。
汪曼春心中心思起伏,她忍不住的想:明台被抓,紧接着这可以电波的出现地点就在明家名下的房子附近,这些都是巧合吗?
☆、第 97 章
站在这座在明楼名下的小楼前,汪曼春心思起伏。
抓明台,汪曼春毫不犹豫,但是对于明楼……汪曼春眼前划过在酒店里,明楼那脆弱得接近崩溃的一面,心中有了有一丝犹豫。
如果此时冲进去,真的在这个小楼里发现了什么,那明楼的仕途就等于完全毁了……
要不要先回去向南田洋子汇报一下再做打算?
而就在汪曼春在这里犹豫不决时,朱慧茵上前一步,道:“汪处长,我们不动手查一查吗?如果一会儿梁处长扫过来了……”
一句话就让汪曼春改变了主意。
即使她不进去搜,梁仲春来了难道就什么都不做?如果到时梁仲春不仅仅搜了,还真搜到东西了,又反咬她也发现线索却不作为意图包庇明楼呢?
她汪曼春和明楼的关系在新政府和日本人那里可都不是秘密。
心思几转,最后下定决心,汪曼春一个摆手下了命令,道:“给我进去,搜!”
小楼里没人。
曹兴平出门去吃饭了,然后当他拎着两笼小笼包回来时,却见76号的人将小楼堵得里三层外三层,半响,汪曼春带队从小楼里搬出来……电讯设备。
曹兴平惊了,他悄然后退,默默转身拐进一个胡同,然后找了一处可以打电话的小旅店,进了包房压低声音给南田洋子打了电话。
正在审讯明台审讯的不耐烦的南田洋子,焦躁地站在刑讯室的门口盯着里面的情况,就在这时,高木走近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南田洋子回头看来高木一眼,道了一句:“你在这里盯着。”然后转身回办公室了。
一拿起电话,曹兴平有些慌张地声音便从话筒里传来道:“南田科长,76号来搜小楼了!”
南田皱眉,道:“你冷静点儿,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清楚。”
曹兴平稳了稳情绪,开始叙述道:“我今天回小楼,就是阿诚哥住得那个小楼,发现76号的人把那里围了,还在搜查,他们搬出来一副电台,我担心……”
曹兴平的话还没说完,南田洋子却打断了他,道:“电台!你说小楼搜出了电台!?这电台是哪里来的?”
曹兴平急道:“我不知道啊!我就是不知道才急着向南田科长您汇报,我怕万一76号把这个电台的事情算到我头上,再把我给误抓了,这不成自家人打自家人了吗?到时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南田洋子根本就没听曹兴平后面的啰嗦,她只关注一个重点——曹兴平不知道为什么小楼里突然出现电台,她近乎暴怒地道:“你是在对我说,你在小楼住了那么久,不知道为什么小楼会有一副你都不知道的电台!?”
曹兴平一见南田洋子发怒,也有些慌了,开始打哆嗦磕磕巴巴地道:“这个……我……我……”
南田洋子发火过后,突然地,她意识到了什么,然后瞬时,她把全部怒气都压了下来,用一种稍微平和却也颇为冷淡的语气道:“行了,电话里要你解释估计你也解释不清楚,这样,我派人去接你,我们找个地方面谈。”
听到南田这话,曹兴平以为南田洋子好歹算是肯听他解释了,这应该算没那么生气了吧……微微松口气,曹兴平把自己所在的位置报给了南田洋子。
南田洋子听着,点点头,挂了电话后立刻命令自己的心腹去接曹兴平,把这人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控制起来。
南田洋子刚才之所以收敛了自己的暴怒,是因为她突然意识到,如果曹兴平是叛徒呢?
曹兴平已经背叛了自己的国家,背叛了阿诚,这样的人,又岂有什么忠诚可言。
如果小楼的电台就是曹兴平的,如果曹兴平是个双面间谍,那么自己这么暴怒很可能会惊走他,也就会断掉这条有可能挖出更多情报的线索。而如果曹兴平不是双面间谍……汪曼春可能不知道小楼里常住的是谁,但是南田洋子是知道的,那座小楼是阿诚常歇脚的地方……
突地,那日阿诚来找她求助时的画面从眼前划过,阿诚冷笑着对她说:“我就知道,你们乾元都是一个德行的。”“我不给南田长官添麻烦了,我的事情,我自己处理。”
这话在耳边回响,然后一个念头突然从南田的脑袋里冒出来——也许有一种可能,就是阿诚被逼急了,为了从明楼身边脱身,投靠了重庆政府或者gd。
这个念头一从脑中划过,南田脸色就变了,变得僵硬难看,还有几分隐隐的发白。
前所未有的慌恐在心底蔓延,但是南田强自压了下去,在心中一遍一遍地道:不至于,不至于,阿诚不会这么蠢的,不至于,不会的……
就在南田在办公室里思绪翻转时,另一边,一直旁观审讯明台审不出什么的藤田芳政,一咬牙,同意明楼和明台见面,并且表示:“明楼先生,如果你能让弟弟提供一些对帝国有益的情报,新政府不会亏待你的。”
本来抓到明台这个明楼的家人,牵扯所及,明楼也难脱干系,按理说藤田芳政是不用对明楼这么客气的,但是谁让一则没搜到物证——胶卷是假的,二则,明台受刑后的表现在在表明,这小子就是个被陷害的蠢货,似乎也许可能大概,明楼也好明台也好,是冤枉的。
虽然只是一个可能性,但是作为有嫌疑“冤枉错怪”了一个对新政府忠心耿耿又十分尽责又很有能力威望的“罪魁祸首”,藤田不由自主的有些底气不足。
明楼拿着耳际听着明台受审的全过程,及至明台被打了吐真剂都没有吐露出半点会另日本人起疑的东西,表面上明楼的嘴角绷得死紧,但是心里,明楼却在感慨:我家的小少爷长大了,他真的长大了,是一个有担当有自制的男子汉了。
转身看了藤田芳政一眼,明楼眼神莫名有些极为幽深的寒意,那不像是愤怒,也不像是责难,那样平静,却也那样令人觉得胆怯。
当然,藤田芳政这个经过日俄战争的老军人是不会畏惧明楼的,他只是微微眯了下眼,仔细地打量明楼。
最终,明楼收回了目光,一言不发的转身走进那间关押明台的审讯室,然后,一走进审讯室,他抬手就给了明台一个嘴巴,扇得明台本就青紫的脸上,嘴角流下一行鲜血。
明楼冷得近乎一块冰,可是那近乎冻结的表情下,似乎有愤怒在疯狂燃烧,仿佛下一刻就要燃破冰壁,喷涌而出,明楼怒对被他打得半蒙的明台道:“我明家时欠了你的吃了还是欠了你的喝了,你为了几颗钻石做出这种祸害整个明家的事情!”
☆、第 98 章
这一巴掌,打得明台口血横流,但是也让明台从吐真剂的效用里清醒了过来。
转过头来,看到明楼,明台先是一愣,随即此时已经反应有些迟钝的大脑没有立刻做出反应,反而是呆呆愣愣的看着明楼。
明楼没有在意明台的呆愣,他指着被绑在刑架上的明台道:“你到底为什么干出这么丢人的事情!?我明家的孩子!我明家的孩子去偷钻石!你让我和大姐出门还怎么见人!?”
此时一脸呆愣愣的明台似乎“清醒”了过来,瞬时“怒了”,对着明楼喝道:“你别提大姐!你和大姐一直把我当孩子!可是我长大了!我是个成年人了!你们不能再这么对待我了!”
明楼一脸快气乐了的样子,直点头道:“好好好,你是成年人,你看看你做得这些事情哪些像成年人该有的样子!”
明台也生气了,气得眼睛都红了,声音尖利的叫嚷道:“我怎么不是成年人了!我都有老婆了,我马上要结婚了!我想给曼丽多买几套首饰,我不想伸手向大姐要钱,自己想办法赚点儿钱怎么了!犯法啊!”
这话直接把明楼“呛住”了,明楼的火气似乎被明台这即愤怒又带着点儿委屈话给浇灭了,有些诧异地道:“大姐没给准备婚宴用的钻戒、首饰之类的吗?我记得大姐跑了很多家银楼……”
此时明台的愤怒似乎也退却了,只剩下委屈,委屈得不行不行的,眼睛都红了,嘟嘟囔囔地道:“大姐准备了,可是大姐准备都是偏中式的,曼丽喜欢西式的,觉得浪漫,然后又不好意思和大姐说什么,也不想让大姐为难,就自己和她大哥要钱另置办了一笔。”说到这里,明台委屈得都都哽咽了,说话都带哭音了,道,“我是个乾元啊!大哥,我是个成年乾元啊!结果让自己的坤泽和娘家人要钱置办我求婚该用的东西,我……我……大哥,大姐这么段时间忙成什么样子你不是不知道,她满心欢喜的给我置办这置办那,我开口和她说她置办的东西我不用?曼丽从小没爸妈,跟着大哥颠沛流离,她一辈子就这么一次的婚礼,我还让她连唯一的一次都弄得不痛快……我都想好了,我自己去跑跑,把东西置办好,挑些曼丽喜欢大姐也不会太反对的东西,然后就和大姐说我想给大家一个惊喜,证明我长大了,能办事儿了……这样大姐也不会觉得伤到,曼丽也高兴……可是我哪想到要花那么多钱啊,我平时也没攒钱的习惯……”
明台这一通啰里啰嗦的委屈诉完,明楼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了,而外面听着监听录音的藤田芳政皱着眉头,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心里已经有几分觉得丧气了。
作为一个乾元,即使是一个极为强大的乾元,其实藤田芳政在年轻的时候,也多多少少的经历过在其他的时空里所谓的“婆媳矛盾”多多少少也是有所体会的,或者说不仅仅是有所体会还吃过点儿这方面的苦头。
人都是依旧自己的经验来判断很多事情的,藤田芳政有过相似的人生体验,加上明台受刑后的表现,还有实质上根本搜不出什么证据,在心里,藤田芳政已经有几分相信明台说的话了,而剩下的那几分不信,是一个情报军官对于一切都保留的怀疑的本能在起作用。
而就在藤田心中有些觉得今天要白忙一场毫无收获时,高木悄然走进来监听室内,在藤田芳政的耳边轻声细语了几句,藤田一愣,转头看了高木一眼。
带着搜获的电台返回新政府,汪曼春在大门口就看到了等在那里的南田洋子,有些诧异的刚想开口道:“南田科长,你……”
南田洋子直接开口道:“汪处长,这次的事情你做得很好,现在我需要你立刻向我汇报整个行动的全部信息。”
汪曼春是南田洋子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如果此时站在这里的是梁仲春或是藤田芳政,前者汪曼春理都不会理,后者她也要犹豫考虑对藤田的越级报告会不会使得南田怀疑她有二心,但是只有南田洋子对她说这话,她会毫不犹豫的和盘托出,因为汪曼春非常明白,在她叔父已经不再了现在,她唯一的靠山就是南田。
所以当汪曼春开口就想说明这次扫街搜查的成果时,南田却扫了周围一眼,道:“去我办公室说。”
汪曼春看了周围这些特高科和76号的各色人员一眼,心中会意,跟着南田就向南田的办公室走去。
审讯室,明楼和明台的对话还在继续,明楼此时似乎也有些消气,听完明台的解释,看着明台此时的样子,眼中又泛上来点儿心疼,似乎有些忍不住道:“你心里有这些难处为什么不来和我说?”
明台抿着嘴,半响才道:“本来我想找大哥帮忙的,只是后来我在牌局上遇到了一个叫老郭的,他说让我帮忙去银行去一件东西就给我一大笔钱,我数了一下,数额正好够我计划要花销的……我想等都弄好了再和大哥你说……”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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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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