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地狱轮回 作者:笑客来
第10节
☆、第 54 章
看着盒子里那一排排的针剂,阿诚神色平静。
这一盒抑制剂,在现在这个时候价比黄金。
现在这个时候,任何进口的西药都价比黄金,因为国内进口药物和补给的渠道已经被日军切断,任何进口西药的价格都是一日贵过一日。
现在阿诚手里的这些,是在日军发动全面战争前,事先囤积下来的。利用军统军官的身份捞取的大量钱财,还有他这么些年埋下去的很多人脉,铺下去的生意持续获得的利润,阿诚囤积了很多东西,其中就包括他预计未来自己一定会用到且大量用到的抑制剂。
在与明楼重逢前,阿诚一直用香柏教导的方法+中草药+明家香熬过雨露期,因为他知道他必须把使用抑制剂的时间推后,他必须保证自己的身体不要那么快的产生对抑制剂的抗药性,因为很快的,这片土地,不会再有一个安静的房间让他在雨露期来临的时候静静地躲藏起来了。
在与明楼重逢就任明楼的副官不到三天,卢沟桥事变爆发,明楼紧急接到军统调令,前往河北,命令的内容并不是支援北平站工作,而是做好北平如果失守,要在北平外的直隶地区布置下军统在敌后的潜伏暗线。
与明楼再次相见,很多事情他们都还没来得及说清楚,就不得不前往与日军情报机构斗争的第一线,很多事情,在那样的时候,突然就没那么要紧了。
也是在那个时候,阿诚他开始使用抑制剂。
刀口上舔血的情报工作,让他像陀螺一样连轴转着,容不得有片刻的喘息。
这几年,他与明楼都没有那个时间闲心去儿女情常,去考虑除了任务外的其他事情,任务来时,有突发状况时,提刀握枪说上就要上,他没有那个悠哉的时间去停下来自然地度过雨露期。
抑制剂几乎是必然的选择。
将手中的那装着抑制剂的盒子递给坐在对面的明楼,神情同样很平静的明楼接过那个盒子,看着里面的东西,忽地,他冰冷的面具碎裂了,周身乾元的气韵几近失控地扭曲浮动着。
明楼的声音刻板,甚至有一种刻意压抑的平稳,道:“王师长我见过一两面,老实讲,我看不起这个人,一脸土匪模样,满口粗话,都胖成坨了,满手金镏子,还娶了五个姨太太,可是打到最后,部队打光了,他一个快两百斤的大胖子,最后都被日本人的炸弹炸熟了,没投降没后退……那年咱们去北平……前脚北平国军开完战前会,后脚作战图就被汉奸卖了,日本人往当时守卫最弱的学生队冲锋,学生不会打仗啊,可是七换一啊,阵地没丢,可是最后部队打光了,北平丢了……上海……徐州……武汉……
我记得当年北伐,我在家中看报纸看到,热血沸腾,当即想要报名参军,但是没多久我家中大变,不然……也许我现在也是黄埔军官了……阿诚……当年我们要北伐的对象,要北伐的那些军阀,张作霖被日本人炸死了,曹锟穷得后来只能全家喝粥啃馒头,可是举着笤帚把上门招降的汉奸旧部给揍出去的,吴佩孚不肯投降被日本人毒死了,段祺瑞当年拿的是日本人贷款啊,日本人来招降,他带着全家连夜举家南下南迁……”
明楼眼圈微红,周身的气韵起伏了一下,但是很快的,他把一切又都收敛回身体里,微微吸了一口气,平复着微微急促的喘息,半响,明楼的神情似乎平静了,但是握着那盒抑制剂的手却更用劲儿了,貌似平稳的声音,却有仿佛有吐不出口的阻塞,他道:“阿诚……很多人牺牲了……很多……你……我……都只是……”
明楼最终没有把话说得很明白,但是阿诚已经明白。
很多人都死了,我们难道不能死吗?
那么多人牺牲了,难道我们不能牺牲吗?
其实明楼真正想说的是,我要奔赴敌后的战场,我去牺牲,但是我没有这资格要你陪我一起去。
有些东西对于坤泽来讲,太残忍了,他想要求阿诚,他希望阿诚推拒,他希望阿诚拒绝和他回上海,拒绝和他一起执行潜行计划。
不忍,舍不得,可是他知道阿诚不会推拒。
因为阿诚想的与他一样。
很多人死了,难道我们就不能死了?
很多人牺牲了,难道我们就不能牺牲吗?
明楼的头又开始疼了,他忍不住闭了眼,相用手去揉自己的额角,可是还未等他动手,额角上便有了一抹体温略低的手指轻柔按压的清凉,略凉的触感缓缓地按摩着他头上的穴位,缓解着他此时欲裂的头痛。
明楼当然知道这双有魔力的手的主人是谁。
因为这有些熟悉的触感,让明楼一下子回到在南京的时候,在老宅,那时,阿诚也是这样,轻柔地给他按摩着额头,缓解着他的头痛。
这一次他没有忍耐,他伸手去握住阿诚的手。
阿诚没有躲避,微凉的手反握明楼,轻声道:“大哥,一切都会好的,抗战必胜。”
“必胜吗?”有些疲惫的明楼闭着眼睛问出这句话。
阿诚的声音很平静却异常坚定,道:“必胜。”
☆、第 55 章
1937年上海沦陷,在那之前,北平惨烈的守卫战,已经让在上海的明镜断然决定将明氏家族企业里能够搬迁的产业全部搬迁到香港。
银行、两家船运公司,还有细软、现金大量向香港转移,至于那些带不走的,矿产、工厂,继续保持生产。
战乱一起,物价飞涨,明家的面粉厂、纺织厂、矿场,竟然赚得还比平时更多了。
这样赚取的金钱的并不能让明镜感到开心,白日里奔波忙碌转移明家的产业,夜晚,站在明家的公馆里,看着窗外漆黑一片的夜色,明镜有时会觉得,一股寒冷从心口里渗透出来,一种即使父母双双去世那年都没有过的压得人喘不过去的重压萦绕在周围。
许是因为,前者不过亡家,而现在,也许……要亡国。
1937年8月,日军进攻上海,飞机的轰炸,整个城市都能听到震耳欲聋的炮击声、枪战声,似乎要将这座有东方巴黎之称的城市震得碎裂掉。
上海开始有逃难的人,有人逃到乡下去,有人日夜躲在家门不敢出去。
明镜照常出门,照常去工厂,监督着工厂加班加点的生产,贴钱将大批大批的物资送往前线送。
白日里,明镜挺直了腰杆一副雄赳赳气昂昂、谁惹老娘老娘抽你的架势,就像这么多年她在上海滩里打滚时那样的“嚣张跋扈”,带着整个明氏集团一如往常地运转的,工厂里那些有些惶然的工人和经理们,看到在他们出差错时,明镜依旧声音洪亮底气十足地指着他们该骂就骂、该训就训、该撕就撕,竟然渐渐地镇定了下来,好像一天不听明家大小姐骂一顿,就全身不舒服。
而在夜里,在没有人的时候,明镜一个人在自己的卧室里,听着那整整三个月不绝的枪炮声,才会稍稍地允许自己露出脆弱的一面,从床头柜里翻出明楼托人带给她的信。
弟弟不在上海,在政府里谋了职位的明楼在配合政府做后方的经济后勤工作。
看着信纸上那一笔笔锋利的文字,没有一个字诉苦,句句报平安,明镜眼睛红了,难以自抑地掉了眼泪,却又迅速地擦掉。
也许真是老了,明镜时不时的,竟是有几分觉得累,觉得倦,觉得寒冷孤寂。
这个家,桂姨一去不知所踪,阿香还小一团孩气,明台还不是十分懂事,整天吵着要上前线报国,被明镜狂怒训斥强压着在家里温书,她竟是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
把眼泪擦干,屏住气,把情绪收敛起来,瞬时,明镜又恢复了平时的嚣张厉害模样。
睡觉,睡一觉起来,她还是那个让上海滩不知道多少男人见到腿就吓得发软的明家的当家母老虎。
然而,第二天,明镜睡醒,得到的第一个消息是,上海沦陷失守,插着膏药旗的日本兵进城了。
上海不是中国人的上海了。
1940年三月,汪伪政府成立,上海滩的不少官府衙门里,出现了许多明镜熟识的面孔,那些过去在国民政府里任职,高喊着三民主义拯救中国的熟面孔,现在在这个政府里,在依旧挂着国父的遗像挂着天下为公的大字的房间里,笑得油滑口口声声“大东亚共荣”“和平万岁”。
明镜觉得恶心,入骨的恶心。
但是不管多恶心,交到却还是必须打的,她必须和这些她恶心的人打交道,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继续将金钱和一些物资源源不绝地运到此时因为海岸线被日军封锁,物资运送不进来而万分艰难的敌后战场。
明镜果决,干练,腰杆挺得直,这样的性子,在沦陷后的上海的这个环境里,不得罪人是不可能的,更别提那些觊觎明家财产的魑魅魍魉借机意图搞风搞雨。
刚在海关处理了一个船运公司的批文,回到家里,疲倦非常的明镜撑着精神查看这几天收到的信件,一封没有寄信人姓名的信封里,明台的照片掉了出来,一起掉出来的,还有两颗子弹。
看到这两颗子弹,明镜气得眼睛里都是怒火,但是扫到明台的照片,明镜又是一个哆嗦。
活到她这个份儿上,明镜其实并十分畏惧死亡。
爱人没有了,这一辈子注定不会有孩子了,孤独一世,扛着明家的产业奔忙劳累,有什么好畏惧的,一个人,总是不十分畏惧死亡的。
这个年代……死亡本就是一种常态。
但,对这些看得淡然了不少的明镜,看着明台的照片,却仍旧畏惧了。
不畏惧死亡的人也许并不见得不畏惧亲人的死亡。
在这一天,握着这两颗信封里寄来的子弹,明镜决定送明台去香港读书。
而几乎在差不多的时间,在解决掉原田雄二之后,明楼顺利得到了周福海与汪芙蕖的邀请,前往“新政府”担任经济顾问,落地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探望在76号任职的汪曼春。
在明楼的身后,远远看着奔跑过来一把扑进明楼怀里的汪曼春,那化着红唇不见往昔阳光明媚却如血染的玫瑰一般的汪曼春,明诚想,也许不管哪个世界里,都会有些一些东西,不论如何努力都不会改变。
没有人能拯救所有人,不论你是神明还是怪物,你没办法拉住一个执意要堕落的人。
☆、第 56 章
明台坐在飞往香港的飞机上,他刚刚落座不久,飞机还没有起飞,没有进入上升时的颠簸状态,让明台还有些闲散心思翻看起着《中华日报》的报纸,然后一个轻柔的有些娇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对不起,打扰了。”
明台下意识的转头,只见一个清丽的带着点儿娇俏羞怯神情的女孩子,穿着洋装,双手在膝盖前有些紧张的握着一个皮包,看着他,道:“打扰了先生,里面是我的位子。”
明台呆住了,就这么看着这个女孩子,半响都没回神,直到那个女孩子有些害怕的怯声又重复了一遍,道:“先生?……里面是我的位置。”
这时明台才回神,急忙有些慌张的站起身来,道:“啊,不好意思,你请进。”
女孩子有些害羞,咬了下嘴唇,然后抿嘴羞怯的从明台身侧迈步凑到靠窗的里面的位置坐下了。
女孩子擦肩而过的时候,明台闻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幽香,那香味让他心神一荡,这种感觉,很熟悉,在几年前,他曾经也被更浓烈的类似的香味弄得神志全无,只想着占有……这……这是坤泽的香韵!虽然很细微,虽然着意掩盖了,但是明台依旧闻出来了,这是坤泽的香韵!
满眼讶异,甚至不敢坐回自己的位置,直到飞机要起飞了,有机组人员提醒所有乘客必须坐下系上安全带,明台才有些紧张的蹭回自己的位置,咽了下口水缩手缩脚的坐下来。
飞机上升时有些颠簸,身侧的女孩子似乎有些害怕,紧紧的抓着自己的皮包,不敢转头去看身旁的人。
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余光瞥到了这一幕的明台忍不住的开口道:“升空时都是这样,没事儿。”
似乎是因为听到了明台的安慰,身侧的女孩子转头看向明台,有些羞怯的道:“谢谢。”
对方和你说话,你不看着人家回话是很不礼貌的,明台虽然调皮淘气,但是明家的教养是刻在骨子里的,所以听到女孩子娇怯的声音,明台条件反射的抬头看着身侧的人,回道:“不用谢。”
这句话说出来,明台就看到了对面的女孩绽开的笑容,那张清丽的脸上的笑容缓缓舒展开,女孩子眉宇间的羞怯散开了,如绽放的芙蓉,干净、清丽、娇媚,让明台看呆了,心脏忍不住狂跳起来,然后明台又闻到了,闻到了那一丝虽然与他过去闻到的不同类型却有着同样引人发狂作用的香韵。
猛地转头逼自己目不斜视地看向正前方,脑袋有些混账的明台脱口而出问道:“你家人怎么让你一个人坐飞机出门?”
身侧的女孩子可能是因为明台的关心而放下了心房,轻声道:“现在时局乱,家里的人都有事情忙,大哥让我到香港去避一避,恩,他让人送我到机场上了飞机,然后到香港后就有人接我了,就飞机上以这么一小段时间,没事儿的。”
明台此时心绪慢慢平稳下来,受坤泽香韵影响的脑袋也慢慢清醒了,调整了下呼吸,,明台转头瞥了下身侧的女孩子,然后移开了眼睛,随后又看了眼对方,如此两三次,才算是不是手眼都不知道往哪处放那么无措了,咳了下,算是比较自然一点儿了,嘟囔道:“一小段时间就以为没事儿?也太大意了些。”
以前也许明台不懂得,但是亲眼目睹了很多事情的明台此时已经明白,对于坤泽来说,这个世界是很残忍的,有时可能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就能毁掉一个坤泽的一辈子。
女孩子声音里有了些愉悦的情绪,道:“本来我是有点儿害怕,可是现在我不害怕了,你坐在我旁边啊,你是好人。”
这话让明台本来已经平静的心又狂跳了起来。
女孩子道:“我叫于曼丽,你呢?”
明台下意识的回答道:“我叫明台。”
女孩子有些奇怪的扬起那对柳叶一样细细的眉毛,道:“你姓明?和我大哥一个姓哎!”
明台奇道:“你大哥姓明?可是你说你叫于曼丽啊?你和你大哥不是一个姓?”
于曼丽道:“不是,我的名字是大哥起的,他说这个名字有特殊的含义,他说叫这个名字还有不一样的结局,就是他赢了,不叫这个名字、避讳这个名字,就是他怕了,想避讳了,就是他认输了。”
明台皱眉,道:“这什么意思啊?”
于曼丽微微嘟嘴道:“我也不清楚,大哥没解释。”
明台笑了下,道:“也许他想让你随母姓吧。”
于曼丽听明台提到“母亲”这个词,眉宇间一丝似有似的忧郁浮现,那清丽明亮的眼睛也微微黯然了,道:“我没有母亲,我的亲人只有大哥,我是大哥收养的。”
明台听到这话,愣了,眨了眨眼睛,明台的声音不自觉的拔高,很是稀奇的道:“你是收养的!?”
于曼丽以为对方是在嫌弃自己是孤儿被人收养的经历,神情黯然了下来,咬着唇道:“我是收养的,可是大哥很疼我的!他就是我的亲人!”
明台看到于曼丽伤心里带着点儿气愤的神情,知道对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急忙道:“你别误会,我是觉得太巧了!我也是收养的,我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大哥大姐养大的我,他们也很疼我,是我的亲人。”
两个人碰巧坐在同一架飞往香港的飞机上,碰巧坐在相邻的座位,两人竟然还碰巧都是孤儿,还都是被人收养的,收养他们的还都不是养父母,都是大哥,当然明台还多一个爱他如命的大姐,这让原本陌生的两人瞬时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同命相连的宿命感,彼此的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
而就在两个天真骄纵的少年人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近了,已经似乎变成了朋友的时候,一个推着送餐车的飞机侍应从后面缓缓走过来,在两人隔了一个走道的座位上,王天风静静地看着两个慢慢熟识起来、打开话夹子的年轻人,眼神里有些别样的意味。
☆、第 57 章
两辆轿车开进汽车开进政府机关大楼,一前一后。
早已经在大楼门口等候多时的记者们一拥而上,堵在后面那辆车的车门口,而也在用一时间,前面那辆车上涌下来一堆一身黑衣的特高科的工作人员,将记者们格挡开来。
先下车的阿诚拎着明楼的公务包,绕过车头走至明楼那侧的车门旁,恭敬的打开车门然后侧身恭敬的等候明楼下车。
在明楼迈步下车抬手和记者们打招呼时,阿诚关上车门,然后跟在明楼身后,面对记者们关于上海经济形势的提问,从容作答:
“你们问的实际问题由来已久,不是我们经济司的现行决策。”
………………
“无可奉告。”
………………
“你是干新闻的,如果你认为无可奉告可以成为新闻头条,你照登好了,不用通知我,我不关心这个。”
(注:此处是电视剧场景的原样描写,为了衔接避免下面的情节有的亲看不懂或者觉得突兀,我还是决定把这一段放在文里,特此注明,另,后文还会有很多地方,尤其是涉及到情节衔接的部分,可能还会有电视剧原著场景剧情描写,这里先打招呼,后面就不一一声明了。)
在窗户里看着这一幕的南天对身边的高木道:“汪曼春说,这阿诚是明家下人的孩子,很能干,以前在上海滩里有些名声,明楼把他当半个弟弟看待,现在看来,其他的暂且不说,能干这点儿,算是没说错。”
第一天上任的明楼与南田在新政府即原来的上海市政府办公厅楼上的走廊上,碰面了。
两个乾元,两个同样强大的乾元,他们站在同一个走廊上,微笑着相互寒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周身的气韵都没有收敛,态度礼貌,笑容和善。
明楼笑着问:“南田科长的报告拿到了?”
南田洋子含笑回答:“拿到了。”
彼此的气韵碰撞了一下,然后周围人都感觉到一种骤然升级的威压,然而很快的,这种威压有瞬时消失于无形,仿佛刚才那让人额角流汗的压迫感都是众人的错觉一样。
彼此的气韵威压的稍一接触,不分胜负,彼此都知道对方是一个强大的乾元,然后两人同时将自身的气韵收敛起来,再也不露半分痕迹。
都是聪明人,有些事情,点到即止。
南田很是客气的询问明楼会不会去周公馆的政府高层会议,明楼客气的回应,工作繁忙,但会争取过去。
在明楼和南田“交锋”的这个段时间,明楼身后的阿诚低眉顺目,收敛着全部的情绪,态度恭敬前辈,如果不是南田用余光瞥了他一眼,简直会觉得这个人已经从空气中消失了一般。
而就在南田瞥了阿诚一眼的时候,明楼却状似无意的微微上前一步,挡住了南田的目光,道:“南田科长,明天见。”
明楼这貌似有些突兀的动作其实并奇怪,南田读过明楼与阿诚的档案,知道阿诚的属性是中庸,而很多中庸先天性的,是扛不住乾元的气韵威压的,而乾元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有很有领地的意识,如果阿诚是被明楼认定的自己羽翼的人,那么本能的保护自己领地内的自己人不被其他的乾元“欺负”,这点儿并不奇怪。
出于对明楼这个已经证明了自己强大的乾元的尊重,南田没有在去打量阿诚,矜持的笑了笑,道:“明天见。”
这一番寒暄完毕,明楼点头告辞,大步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一切似乎都很正常,但是不知为何,回想到刚才明楼档在阿诚身前的那一幕,直觉性的,南田察觉到了一丝异样,而这种异样,在明楼抬入他的办公室,阿诚翻身回头,看着她关上大门时,再次浮现了。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在战场上在血雨腥风中锻炼出来的直觉提醒南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转身离开向外走时,南田用日语吩咐身后的高木,道:“再查一遍这个阿诚的底。”顿了一下,“查他的过去,他的朋友,他的私生活,他有没有谈过恋爱等等,我要看到这个人的全部的完整的方方面面的信息,而不只是工作、学历这方面。”
高木听到这话,心中奇怪,觉得阿诚只是一个助理,有必要这么大费周章吗?但是日本人服从的天性,让他仍旧低头遵命道:“嗨。”
日本人的情报网本质上来讲就是一个日本人的情报网,作为一个外来侵略政权他们获取情报的渠道自有他们的局限性,比如他们也许能够极为精确得到许多政治和军事的许多情报,却未见得知道上海滩那条巷弄的哪家牛肉面店最好吃,哪家的青团口味最正宗。
南田知道这点儿,所以她吩咐高木,她要阿诚的全方位的情报。
第二天,周公馆,明楼忙完工作赶来参加周佛海召开的新政府高层会议,结果晚了半个小时,但是却和南田再次“意外”相遇。
南田客气的邀请明楼谈谈,明楼礼貌的同意,两人一同迈步进了一个小会客厅,但是跟在明楼身后的阿诚却被高木拦住。
明楼微带诧异的看向南田,南田挑了下眉没开口阻止高木,明楼心中明了,对阿诚道:“那就在外面等我吧。”
阿诚低眉顺目恭敬的道:“是。”
门关上了。
南田和明楼在这个周公馆的小客厅相对而坐,南田开口要明楼协助工作,明楼直言他自己的工作忙碌得焦头烂额,邀请南田出手帮忙,这招反将一军让南田似乎有些无奈的苦笑了,道:“明楼先生好厉害。”
又一番隐隐的交锋,胜负未分,礼貌客气的寒暄完,明楼起身告辞离去,但是南田和突然叫住明楼,提及阿诚,道:“我想和你谈谈你的私人助理阿诚。”
明楼的眼神瞬时冰冷起来,眉峰都微微压低了,有些低气压的看着南田,道:“他有什么问题吗?”
南田笑道:“他很优秀,我看了他的简历,我很欣赏他,如果你需要给阿诚在新政府找一个更适合他跟优越的职位的话,我可以帮忙。”
明楼的神色更冰冷了,整个人的气压更低了,道:“不用。”
南田笑得更加矜持了,道:“一句话而已。”
明楼身上乾元的气韵威压瞬时释放,形成极为强大的压迫感,让几乎没怎么防备的南田瞬时本能的释放自身气韵来抵挡。
明楼的气韵威压很尖锐,整个人却没什么表情,气压却很低,本来很低沉的声音微微加重了几分,道:“我说不用。”向前走了两步,强大的威压将此时并不像与明楼闹翻的南田的气韵压缩到了一个更小的空间,明楼的态度很坚硬,道,“阿诚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没有父亲,他的母亲在明家呆了几十年,我把他当弟弟看待,他叫我大哥,长兄如父。阿诚已经改姓为明了,是我们明家的人,南田科长想用我的弟弟,用我们明家人,起码得我同意才行吧。”
南田有些没意料到明楼的反应这么大,周身几乎实质化的气韵威压,似乎完全不顾及自己会不会按捺不住本能与他公开冲突,心中有所打算的南田先低头了,收敛气韵道歉道:“是我冒昧了。”
见到对方示弱,明楼也缓缓收敛了自己的气韵,带着点儿矜持又强自压抑的笑容,道:“南田科长是聪明人。”说完这句话勉强算是告辞,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南田看着明楼离去,转身去打开另一扇门,门口阿诚的身影露了出来,被高木请进小内室侧门的阿诚已经听清了刚才室内的一切。
南田把阿诚请进屋中,道:“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阿诚转身,看着南田道:“你是故意的?”
南田笑着道:“如果你肯为我工作……”
阿诚马上打断道:“我的工作计划已经排满了。”
南田有些微带揶揄的道:“你在明先生手下连个正经职位都没有,我是在帮你。”
阿诚笑了,然后他上前一步,微微靠近南田,轻声道:“南田科长,中国人有句谚语叫做‘投其所好’,如果南田科长要收买一个人,最好搞清楚这个人最容易被什么收买,南田科长,目前为止,你拿出的筹码,对我而言,毫无吸引力。”
随着阿诚的靠近,一丝极淡极淡的香味擦过南田的鼻尖,那有些像过去家乡院子里那小小的池塘里每到夏秋会开放的睡莲的香气,很淡,但南田不会闻错,而随着这让人心旷神怡的香气入脑,南田只觉得一股燥热猛然冲入脑中,瞬时,南田瞪大了眼睛。
满是不可置信的看向阿诚,南田道:“阿诚先生,你……”
阿诚快速的推后几步,神色微变,然后眼神中,一种锋芒乍然浮现,很是尖锐的看着南田,阿诚有些僵硬的站在那里,道:“明先生还在等着,我就不能久留,告辞了。”
言毕,阿诚匆匆转身离去。
南田看着阿诚的背影,满眼惊讶和疑惑。
提着明楼工作包的阿诚匆匆跑出大门,明楼已经在那里频频看表,显然很不耐烦。
看着和明楼道歉然后去开车门服侍明楼上车又转到另一边上车当起司机开车离去的阿诚,南田微带惊讶的眼神中浮出了些许冰冷和不屑——一个alpha让一个oga这么服侍,简直让同为alpha的南田觉得丢人。
然而抛出这点儿属于性别挂观念上的情绪,南田心中有更多的疑惑升起,据她得到的情报,似乎汪曼春和明楼才是一对曾经的恋人,而阿诚做一个坤泽跟在明楼这个乾元身边……阿诚的档案上的性别是中庸,这是明楼给更改的吗?明楼想隐藏什么?阿诚和明家关系亲近,那他和明楼是什么关系?真如刚才明楼所说的是哥哥和弟弟的关系?
疑问良多,南田转头都身后的高木道:“把阿诚是个……”南田顿住了,她本来想说把阿诚是个oga的消息透汪曼春,但是一股异样的感觉让她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
作为一手挖掘对方的人,汪曼春的性格,南田清楚,如果知道阿诚是一个oga,汪曼春的反应也许会很极端,当务之急是把明楼和阿诚之间的关系查清楚,所以南田开口道:“去肖家那边的人,让他们尽快回复消息。”
回酒店的路上,阿诚在开车,车上只有阿诚和明楼两人,两人都很安静。
忽的,明楼开口打破了这份安静,道:“南田开始拉拢你了?”
阿诚道:“鱼上钩了。”
☆、第 58 章
香港飞机场外。
王天风笑着与于曼丽和明台道别兼道谢,于曼丽笑得有些羞怯,道:“这是我们应该做的。”王天风扫了于曼丽一眼,又看了眼明台身后的郭骑云,然后对明台道:“你真的不考虑我的建议?”
明台看了眼身侧的于曼丽,一瞬间脑中又划过大姐明镜的殷殷嘱托,心底里的那一点儿犹豫终于被压制了下来,摇了摇头。
王天风笑了笑,最后道:“那我们告别吧。”
明台与王天风握手道别,但这一握就松不开了。
于曼丽比明台警醒,一看到这一幕没有去拽明台,转身对着身后的郭骑云就是一拳,郭骑云没有防备于曼丽这个娇小的坤泽竟然会先攻击他,竟是一时不查,被于曼丽打得一个踉跄后退让出了空隙,于曼丽一个抢步从这个让出的空隙钻出去就要往外跑,却听到身后王天风低沉的嗓音传来道:“你不管明台了吗?”
姜还是老的辣,王天风这句话让于曼丽下意识的顿足,然后就是这一顿,给了郭骑云和王天风身边军统的其他人包围的空间。
王天风带来的人多,于曼丽只有一个,至于明台……几乎没有受过半点儿特工训练的这小子,已经被王天风握手时注入的药麻晕了。
这样的情形,最后的结果如何,已经可以预料。
远远地,眼见于曼丽也被打晕带上了车,阿力转身钻入巷子里,回到他在香港阿诚给他安排的公寓,播出了打往亚细亚饭店的电话,道:“我找明诚先生。”
当电话那头阿诚的声音响起时,阿力回道:“锦瑟被蜂子蛰了,包裹也丢了。”
电话那头,阿诚回道:“知道了。”
挂了阿力的电话,站在那里,阿诚的神色有些莫测。
一天忙碌回到酒店,明楼又将一些文件和情报过了一遍,最后实在是困得不行了,就在沙发上窝着睡着了。
端着水杯走进来的时候,阿诚看到明楼就蜷缩在那个不是很舒服的沙发上昏睡着。阿诚站住了,悄然放下茶杯,然后转身去床上拿了被子给明楼盖上,看着明楼皱着的眉头,阿诚忽地有些恍惚。
下意识地,他想伸手去抚平明楼的眉头,但是在手指触到明楼额头的时候,他又顿住住了。
明楼,明楼,明楼……
他知道这个明楼只是这个明楼,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很多时候他又会忘记。
这个明楼只是这个世界的明楼,可是每一个世界的明楼都是如此的相像,他们都是如此,都是如此为这个衰弱濒亡的国家奉献了一切,自己的性命、自己的生活、自己的亲人、自己的……爱人。
也许,不管世界如何变化,明楼都是明楼,从未变过,只是变得是他自己。
他恨过、爱过、嫉妒过、纠结过、痛苦过,那些过往,那无尽轮回加诸于他的过往,在他身上留下了太多烙印,而明楼依旧是那个明楼。
他恨过、爱过、嫉妒过、纠结过、痛苦过的,都只是他的过往,他用他的过往去迁怒惩罚现在的明楼。
而也许这一辈子,到最后,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他最会对不起的,也是现在的明楼。
看着皱着眉头睡得很是疲惫的明楼,阿诚坐在那里,就这么看着,从这个世界醒来的第一眼,他就想要明楼爱他,把他当做最重要的人,但也许……也许他……
阿诚忽然觉得喉头有些紧,有些喘不过气。
皱着眉头的明楼睡得很累,他陷入了噩梦里,梦里,他亲手绑住阿诚,把阿诚送入别人的怀里。
他看着在别人怀里承欢的阿诚用仇恨的看着他眼睛,轻声吐出一句话:“我恨你。”
明楼骤然惊醒,喊了句:“阿诚!”
坐在明楼身边的阿诚看到明楼惊呼着醒来,也从自己的回忆与低落回神,急忙握住明楼的手道:“大哥,我在这里。”
微微喘息着看着眼前活生生的阿诚,从噩梦中惊醒的明楼稍微平复了些,然后一阵头痛袭来,让明楼忍不住去揉额角。
明楼的头痛,其实也是长期强自抑制自己的信息素带来的副作用,虽然不像坤泽服用抑制剂的副作用那么大,但乾元不论是长期自我压抑还是服用抑制剂用药物控制太过,其实也是伤身的。
阿诚知道这些,所以稍微犹豫了下,还是站起来走至明楼身后,轻柔地给明楼按摩起头部的穴位,甚至,微微释放了些属于坤泽的信息素。
被自己标记了的坤泽的信息素,对于这个乾元来讲,当然会很敏锐地感知到,很是诧异的转头看向阿诚,明楼道:“阿诚,你……”
阿诚的眼神微微颤动了一下,忽地,他俯下身子,轻轻的亲了下明楼的唇角,道:“大哥,你不能再吃抑制剂了。”
被阿诚突兀的动作弄得一愣,明楼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随着阿诚的动作,坤泽的香韵扑入鼻中激发着乾元的本能,明楼的眼神变得幽暗了,他微带嘶哑的道:“阿诚,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阿诚轻声道:“我知道,大哥,我知道。没有人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谁知道我们明天会不会死呢?大哥,如果我们有个三长两短,我不想忘记告诉你,我喜欢你,大哥。”
明楼不易察觉的颤了下,他当然知道阿诚喜欢他,但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他一直以为自那次意外以后,阿诚是恨他的,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和阿诚讨论过他们之间的感情问题,公事上两人合作无间,可是私事……仿佛在逃避一般,他们从未聊过,可是此时,在上海,在潜行计划刚开始的现在,阿诚说“喜欢他”。
明楼微微闭了眼,道:“阿诚,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阿诚道:“我知道,我一直喜欢你,一直喜欢你,大哥,那年你在南京,我找借口往南京跑,是想去看大哥,我喜欢大哥,我想和大哥在一起,我看到大哥你和汪曼春在一起,我好嫉妒,好嫉。”
明楼的拳头微微握紧了,睁开眼睛,看着阿诚的目光严厉又尖锐,道:“现在我们处在什么情势下,你不清楚吗?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
“大哥你和汪曼春的事情是我告的密,不是直接的,却是蓄意的。”阿诚轻声道。
有些事情明楼不是不知道,只是从没想过阿诚会这样把那些过往翻出来,直接戳穿了。
阿诚看着明楼,一对眸子像黑色的珍珠,干净温润却又有几分幽深,他道:“大哥你是不是已经不喜欢我了,大哥你喜欢过我?”
明楼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他张了张嘴,他对阿诚说过喜欢,可是阿诚信过吗?在阿诚的心里那是他出于责任还是出于真的喜欢说出的话?阿诚知道自己喜欢他吗,真的知道吗?他该怎么说才能让阿诚相信,在这个时候说这些合适吗?在这个时候,阿诚为什么说这些?因为回到了上海触景生情?在这个时候,与阿诚之间
的关系发生改变合适吗?
没有等到回答的阿诚笑了,苦笑,他起身,拿起那已经凉了的茶向外走去,道:“大哥,如果……如果我为了完成任务,我自己去……又或者你命令我去做一些事情……那个时候,你不会后悔今天的选择吗?大哥,我们都不知道我们有没有明天,有的时候也许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时间给我们等待?”我和你的相遇,在这个世界只有一次,只有这一次。
说完这话,阿诚迈步想要出去,茶凉了,他去换新的,可是就在他转身时,明楼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把他翻身压制住,茶杯掉在地上,“啪”的一声摔得粉碎。
☆、第 59 章
以下省略五百字
作者有话要说: 欲见被省略的五百字,请见微博,微博搜索“笑客来”就可见
☆、第 60 章
睁开眼睛,明台从床上蹦起来,然后不出意外的发飙了,对着王天风口口声声道:“我大姐不会放过你的。”
然后当然的,被王天风削趴下了,但是即使被削趴下了,即使吓得直躲藏,明台却仍旧没忘记哆哆嗦嗦的问:“于曼丽呢?你们把她怎么了?”
听到这个问题,王天风挑了下眉,有些别有意涵的调笑,道:“她?你不用担心她,她可是关系户,有人护着她呢。”
军统训练营的坤泽宿舍里,已经醒了的于曼丽保持呼吸,眼皮一动都不动,此时坐在于曼丽躺着的那张床对面的椅子上,一个人用微带赞赏的声音道:“不错,香蝶还是教了你点儿真本事的,行了,甭演了,呼吸虽然没问题,但是气韵的控制还是不够平稳,你大哥都是我教出来的,你就别在我这里班门弄斧了。”
睁开眼睛,一个翻身起来,于曼丽略带防备的盯着对面的坤泽,道:“你认识我大哥?”
香柏微带笑意的上下打量了下于曼丽,道:“知道疯子把你和那个大少爷弄回来的不到一刻钟,你大哥就打电话杀到我这里,让我把你接到我手里训练。”
于曼丽听到这话,不自觉的微微翘着嘴角,听到眼前人说是大哥的朋友,她微微安心了些,却仍旧有些不放心,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香柏笑着道:“你不用相信我,回头你大哥给你打电话时,你自己和他聊不就行了。”
于曼丽好奇道:“我能给我大哥打电话?”此时于曼丽才用心观察了眼前人,只见眼前的坤泽一身军装,又转头看了下身处的这个房间,摆设的都是典型的军用品,再向窗外张望了下,外面是一群群穿着军装的人在跑步,于曼丽脱口而出道,“这里是军校!”
香柏笑了,道:“是,你该知道你大哥有军衔吧。”
阿诚在军中任职的事情,于曼丽多多少少知道一点,此时见到眼前的一切,知道这不可能是伪装——没有哪个绑匪和骗子有能力建这么大一个军校,所以,于曼丽差不多是彻底信了眼前的穿军装的坤泽的话了。
见到于曼丽的神情,香柏就知道这个小姑娘不怀疑了,便道:“你休息一下,一会儿开饭我叫你。”言毕起身转身意欲离去,却被于曼丽忍不住叫住问道:“明台呢?”
香柏驻足,转头对于曼丽道:“很快你就会再见到他的。”
从于曼丽的房间出来,走到外面的一处会客厅,手插在兜里,靠着门框,看着会客厅里正在翻着这段时间坤泽训练营这边的训练记录的王天风,香柏道:“你也真够有胆,一次得罪了毒蛇和香蝶两个难缠的主儿,真是不怕死啊。”
王天风合上那本训练记录,没回头,只是轻声的道:“我们都可以死,唯独他们的弟弟妹妹不能死吗?”
香柏挑了下眉,半是魅惑半是嘲讽的笑着,道:“如果你不是一个乾元,我简直要怀疑你对毒蛇爱得深沉了,我们都可以死,毒蛇不能死吗?”
下午,休息了一上午的阿诚杀到明楼办公室,还拿着已经去珠宝行挑好的项链,看着阿诚捧着盒子展示那串亮眼的珍珠项链,明楼微带调笑的上扫了一眼,道:“对情敌这么好,我伤心了。”
这话一出口,连明楼自己都有些愣了。
有的时候,如果人和人之间有了亲密的肉体关系,彼此间的距离很容易就拉近了,变得如胶似漆几乎就可以是一个晚上的事情。
好几年间,阿诚和明楼之间几乎很少有这么轻松调笑的时候,可是就一个晚上,这样近乎调情的言语就从明楼口中自然而然地说出来了。
常年演戏演得脸上都戴了面具一般的明楼,此时竟然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咳了一下,视线微微移开了些许,似乎也不知道下面该说什么了。
阿诚听到明楼的话,眼神闪烁了一下,但是移开了眼神到明楼没有注意到,随即的那一丝闪烁瞬时消失,阿诚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颇为无奈似的表情,调笑着挑眉,还微微瞪了明楼一眼,道:“不正经。”
这倒是缓解了尴尬,也让再次定神看着阿诚的明楼察觉到了阿诚话中的那一丝亲昵,明楼笑了,他明白,阿诚这种亲昵的回应,意味着,他们的关系彻底确定了,所以阿诚才会这样回应近乎调情的戏言。
然而,不过放松愉悦了片刻,明楼便微微收敛了笑容,道:“今天晚上76号的舞会你提前去,一来照顾下汪曼春的情绪,二来与南田进一步的接触,汪曼春的钓鱼行动,我们需要南田帮助我们阻止这个计划。”
阿城轻松调笑的神情也收敛了,神色变得有些淡淡的道:“我明白,我担心目前来讲南田未见得那么信任我。”
明楼道:“信任是一步步建立的。”
是夜,76号的舞会。
阿诚亲手选择的这条项链,这次是明楼帮汪曼春亲手带上,此时的汪曼春明艳得仿佛开到荼靡的花事,美得锐利。
明楼笑着说:“看来我的选择没错。”
汪曼春笑得明媚,与明楼相携走到沙发前坐下,言语往来缠绵,汪曼春却忽地问道:“阿诚与你一起回来的?”
明楼挑了一下眉,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汪曼春道:“我听说南田科长很欣赏他,据说他们还密谈过。”
此时在汪曼春的眼中,她清晰的看到明楼眼神微微有些寒芒,显然,对于这个消息,明楼似乎并不感到高兴,但也没发脾气,只是挑眉带着点儿自信的道:“人才嘛,难得,有人挖墙脚再正常不过了,不过……收买人是一门学问,该用什么买才买得动,南田只怕还有的琢磨呢。”
☆、第 61 章
南田是一名女性乾元。
南田其实并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一名女性乾元。
南田的家族并不显赫。
他的祖父是一个平民,因为要强的曾祖母是一名武士的女儿,所以她变卖了所有的产业供祖父读书一直进入军队,然后性别为中庸的祖父在日俄战争里立下了军功,并且靠着从当时战争的主战场——中国的东北搜刮的一些财务,回到家乡买了田地和房屋。
南田家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发迹的。
祖父原本与一名开杂货店的商人的女儿相爱,但是强势的曾祖母拆散了两人,为祖父买了一个坤泽——一个朝鲜的坤泽,因为一个日本的坤泽仍旧超出南田家的能力。
祖父与一个根本不会说日本话的坤泽就这样生活了很多年,陌生人一样的两人,几乎难以称之为夫妻。
南田的父亲是入赘的,作为一名乾元,入赘到南田家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对方家族的没落,第二个原因便是南田的母父是一个坤泽。
没错,生下南田的人是一个男性坤泽,他生下了南田洋子和她的弟弟。
如果南田洋子能够分化为坤泽,而他的弟弟能分化成乾元,一切都很完美,那么曾祖母曾经的期望——让南田家族重归武士贵族阶层的愿望将会成真。
可惜,南田洋子分化成了乾元,她的弟弟分化成了坤泽。
女性乾元在各个方面都与男性乾元没有什么不同,除了生育率很低,即使没有西方最新的科学研究,传统的风俗也是默认女性乾元有后代比男性乾元更加艰难,而以南田家的财力,是没法子同时支撑为南田洋子迎娶一位坤泽和为弟弟再招赘一个乾元的支出的,那么如果二选一,有可能拿出大半家产给南田迎娶坤泽也不能为南田家留后的这个选项,必然要被家族舍弃。
祖父为了南田家,舍弃了一生的幸福,那么现在轮到南田做出牺牲了。
然而,屈辱,作为一个乾元,一个强大的有强烈的领地意识的乾元,却要容忍家族招赘另一个乾元来继承南田家,自己作为一个乾元,南田家唯一的乾元,竟是要被剥夺掉继承权。
难以忍受这一切的南田选择了和祖父一样的路,她参军了,主动参军,因为她想改变命运,而有着这样想法的她比常人都要拼命得多,在祖父旧交藤田的照顾下,加之搏命换回来的战功,南田步步高升,成为了军中强硬派人物的代表。
而在异国他乡搏命的南田也发现,在朝鲜、在中国,得到坤泽并没有在日本那么艰难——因为在这里,日本人是战胜者,但是……许是因为祖父与祖母一生相敬如冰的生活给了南田太深刻的印象,也许是因为非上层贵族出身靠自己实力打拼上来的南田本性中的高傲,使得她没有放纵自己。
说来也许可笑,她心中有着那么一丝隐秘的期望,她想找一个能与她交流能和她说得上话的坤泽。
即使不相爱,可是好歹能够交流,哪怕不相爱,可是最低限度也能够交流。
南田有时候会想,幼时的记忆对她影响也许比想象的更大,在战场上搏命舔血都未曾畏惧的她,竟是会有几分畏惧如祖父和祖母那样的生活——相对无言一生的生活。
也许南田自己都没意识到,那天在周公馆闻到阿诚身上那一丝隐秘的香韵时,她下意识的向汪曼春隐瞒了阿诚是个坤泽的信息,倒是因为什么。
76号的舞会上,看着明楼命令阿诚来和自己跳舞,南田洋子那向来僵硬的像块石头的头,微微侧了下,心中在对明楼划过一丝不屑的同时,南田自己都没有察觉,她向来冷硬的眉梢和嘴角,有了微微的上挑,那是浅浅的愉悦的弧度。
看着阿诚仿佛带着一重面具一样假笑着和自己得体的在舞池中慢悠悠的踩着舞步,南田嘴角愉悦的弧度又放大了些许,扫了眼在吧台旁和汪曼春调情的明楼,南田道:“阿诚先生不觉得委屈吗?”
阿诚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那副客气礼貌的假面具又牢牢的挂在脸上,道:“不牢南田科长费心。”
听到这话,南田突地凑近阿诚的耳侧,轻声道:“如果阿诚先生对目前的状况不是十分满意,我可以帮阿诚先生摆脱现状。”
靠得近了,那些像家乡院子里池塘里的睡莲的香气就更加分明了些,随着她的靠近,说话时吞吐的气息喷在阿诚的颈侧这块离坤泽的腺体如此近的地方,乾元的信息素侵染得阿诚一个哆嗦,耳朵脖颈立刻都泛红了,然后被乾元的信息素刺激之下,香韵的气味更浓郁的释放出来。
可惜,如果不是被明楼标记了,此时阿诚的香韵应该更浓郁,而不是寡淡到她靠近腺体才能闻到。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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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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