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地狱轮回 作者:笑客来
第8节
低头看着手里的书——《oga生理结构阐述》,阿诚安静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在悄然燃烧起来。
俗语有云,伤筋动骨一百天,俗语又有云,十指连心。
伤在手指上,即使断口处十分齐整也不是那么容易好的。
阿诚要强,脱臼的手脚好了就不愿意再让人伺候他打理贴身的事情,吃饭的时候也是用勺子,通常吃饭的时候,阿诚都很安静,但是架不住坐在对面的明台一直和他说话。
平时明台要去上学,不可能总是在家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一到饭桌上,明台的话倒是格外的多,而且还都是对阿诚去的:
“阿诚哥,王老师要结婚了,王老师你记得吗?就是以前教化学的那个,我记得她当过你们的班主任来着。”
“阿诚哥,今天学校里的社团搞法语比赛了来着,你猜最后哪个班赢了?”
…………
明台喋喋不休的说很多事情,阿诚间或回应一两句。
明镜看着这一幕,又扫了一直像个闷葫芦一样的明楼,心中即气又无奈,气得是,明明是自己的坤泽,明楼却什么都不做,还不如明台会哄人开心呢,无奈的是,虽然劝过明台要注意分寸,但是看着肯和明台说话的阿诚,又觉得这样的阿诚也总比整天安静的发呆一句话都不说要强。
其实明镜不是不明白阿诚此时心中的抗拒。
这样一件大事到头上,任何一个人短时间内都会接受不了,但是再过一个多月就是阿诚下一次雨露期,在那之前若是还不能把眼前的这些问题好好解决,只怕问题会越积越多,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看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时间越来越少,明镜就越发焦急。
明台和阿诚聊了许久,忽的道:“阿诚哥,你别总是喝汤啊,你尝尝这个排骨,加了草药的,炖的很香。”
明台给蹿起身子给阿诚的碗里加了一块排骨,阿诚用勺子吃饭的动作顿了一下,但是也没拒绝,依旧用勺子试图舀起那块明台夹给他的排骨,可是打着石膏的手指握着勺子,哪里有那么灵活,根本就舀不起来那块很大的排骨,试了几次,都没成功,这让阿诚微微有了一丝怒气,说不清是对谁,也许只是对此时如此无能的连吃饭都吃不利索的自己。
放下勺子,阿诚微微抿了着嘴,道:“我吃饱了。”然后就起身离开了桌子。
明镜一看到这一出,有些急,忙向明楼使了个眼色,让明楼说话,可是明楼低头像个闷葫芦一样,默默的吃饭。
明台没有意识到,明镜也没有意识到,饭桌上,阿诚除了吃饭就是喝汤,几乎没有主动去夹菜,坐在阿诚身旁,一直闷葫芦状态的明楼,间或给阿诚夹菜时,都很注意夹那些方便用勺子舀起来的小菜。
明楼从未多出口说任何一句话,他的关心从来都是于无声处。
站在明楼书房里,看着书架上的书,阿诚心中五味陈杂,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阿诚没回头,道:“就这么随随便便让我进出书房,你不担心吗?”
这是这段时间以来,阿诚第一次对明楼开口说话。
明楼打开书房门的手微微一顿,随即神色如常的关上了门,道:“处理老赵的那天我就把这里的文件重新整理了一遍,况且就算我没整理也没什么,这里的东西都不是什么重要的,解读也需要密码。”
听到这话,阿诚转头,看着明楼,眼神里有了些别样的东西,那是属于他认识的阿诚,那个从小聪明、早熟、独立的孩子的一些……隐藏在这个人灵魂里的折不弯的傲骨。
明楼的眼神一动,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更加不明白了。
阿诚拉开身前的椅子,坐了下来,忽的道:“我同时给蓝衣社和gd两边输送情报,不过我猜你已经猜到了。”
☆、第 40 章
这是第一次,阿诚对明楼开口谈及“公事”,明楼的神色微微郑重起来,他很认真的看着阿诚,坐在椅子上的阿诚也很平静的看着他。
如同阿诚所说的,对于很多阿诚做的事情,他已经有了猜测,也许也可以说,他不仅仅有了猜测,还有了足够多的客观证据验证自己的猜测,但是这些和阿诚口中亲自说出证实,仍旧是不同的,明楼微微调整了下呼吸,道:“你在玩火。”
阿诚眼神有些飘忽,也有些空茫,似乎有些很是久远的记忆在脑中浮现,触动了某些心绪,他轻声道:“玩火吗?也许。“渐渐回神,淡淡的看着明楼,阿诚道,”只是我和大哥说过,报国不仅仅是大哥的专利,也不仅仅是独属于大哥一人的信仰,对于我而言,不论哪一边,只要能更有效的利用我的情报阻挠日本人的行动,就值得我贡献情报。”
明楼的眼神微微复杂,半响,道:“对不起,我欠你一个正式的道歉。”
阿诚的眼神微微移开,长长的睫毛微微掩盖了些许眼中的神色,视线压低了少许,落在桌子上,良久,阿诚道:“我明白……我明白这其中的曲折,但是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说着这话,阿诚把手中的那几本书放在桌子上,明楼低头看了眼那几本书,又抬头看向阿诚。
“我有些事情要和你商量。”阿诚道,“再过一个半月……,我恍惚听苏医生说过,抑制剂可以帮坤泽在雨露期维持清醒。”
阿诚这话一出口,明楼就知道,关于“公事”的讨论已经结束了,现在他们谈论的是“私事”,明楼下意识的向阿诚的方向走了几步,这样远远站着对视的谈话,并不舒服,但是他刚向前走了几步,立刻的,坐在书桌后椅子上的阿诚抬头,全身的肌肉都似乎一瞬间绷紧了。
明楼驻足,缓缓的,他调整了下自己的呼吸,把周身的气韵收回来,把自己的威压克制到最低的程度,然后他缓缓的退后了几步,看着阿诚紧盯着自己的眼神随着自己的后退而微微舒缓下来,全身的肌肉也微微放松了,明楼心中五味陈杂。
阿诚不自禁的微微放松了些,但是这一放松,阿诚立刻就想到,这种几乎是生理性和心理上双重的因为乾元的克制而难以自抑的放松,对面的明楼怎么会察觉不到,几乎是立时的,一股愤怒在心中燃烧起来,让阿诚不自禁的想要握紧双手,但是他一试图握紧双手,方才退后了几步的明楼却立刻快走了几步到他身前,一把按住他的双手。
看着死死按住自己不让握拳的明楼,阿诚眼神中的怒火燃烧的更炙热了,但是在怒火之下,他的全身的肌肉再次难以抑止的僵硬了,他不知道是生理性还是心理性的,他觉得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了。
书上说,乾元释放的气韵,也就是西方人说的信息素,对他标记的坤泽,有很严重的影响,眼下自己这种情况,就是如此吗?
从未经历过这种状况的阿诚难以判断。
而明楼呢?他按住阿诚的手后,轻声道:“别这么用力,你手指上的伤处受不住的。”
阿诚从不能自控的愤怒中回神,看着覆盖在自己手背上的明楼的双手,忽的道:“我恨你。”
明楼握着阿诚的手不易察觉的颤了一下,耳边那声“我恨你”有些飘忽,大脑似乎被这一句话瞬时扰乱了记忆的分野,半年多前,在南京,阿诚的轻声细语,一个半月前阿诚对明镜“是不是喜欢明楼”质问下的仓皇退避……那些记忆的画面在脑中划过,但最后,只剩下了一句如此清晰的“我恨你”。
抬起头,阿诚的眼中有似乎早已燃烧殆尽只余死灰的愤怒,无力、哀痛,看着明楼,眼泪从那对很安静的眸子里静静的流下来,阿诚有些恍惚的道:“抑制剂可以让坤泽在雨露期保持清醒,可是……抑制剂很贵,我查过这段时间报纸上关于坤泽抑制剂的报道,和香烟还有很多药品一样,都被宣布为政府专卖,进货的渠道已经被那几个大的家族把持,当然,这对明家来讲不是个事儿,只要明家想,钱,渠道,都不会是问题,但是那也意味着如果我相用抑制剂让自己的在雨露期保持清醒,我还是不得不依附你们明家。”
明楼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但是阿诚没去理会明楼,他自顾自的自言自语,道:“就算你们明家因为……因为愧疚或者什么其他的原因,愿意免费的长期的供给我大量的抑制剂,可是很多研究报告上说,抑制剂对身体是有伤害的,而且长期使用会让人体产生抗药性,目前最强效果的抑制剂,最长也只能维持不到十年的药效,那也就意味着,未来,我还是不得不依附着你明大少爷过活……”
站起来,阿诚把明楼握住他手指的手剥掉,阿诚不再流泪了,那对很漂亮的总是水汪汪的眼睛,现在剩下的只有坚硬和锐利,还有些不易察觉的恨意,控制着那微微颤抖着僵硬着的肌肉,阿诚缓缓的坚定的站起来,像一株随时会被风雨吹折的竹子,细弱的身躯让人担心下一秒就会倒下但又十分顽固坚硬的矗立在那里,宁折不弯,看着明楼,阿诚近乎带着一股刻骨的仇恨和疯狂的轻声道:“我不是一个只能靠着你操弄才活得下来的□□,不是,我会活下来,不靠着你们明家,你明大少爷我也会活下来。”
把明楼的手指甩掉,阿诚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自己的肌肉,自己的节奏,转身从书桌旁走出来,和明楼擦肩而过时,阿诚轻声道:“如果老天有眼,我真希望再也不要和你和你们明家扯上任何关系了。”说完这话,阿诚走出了书房。
明楼没动,没阻止阿诚,也没说话。
☆、第 41 章
擦身而过,那个曾经用调皮的眼神看着自己带着撒娇回答自己说:“我就知道你喜欢这个牌子的酒的少年,那个会用指尖轻轻的按摩自己额间的穴位的人,那个会看着自己说“弱国无外交”会说“报国是本分”的“战友”,即将和自己擦肩而过。
突地,明楼伸手抓住那人的手腕,让那个人顿住,然后一把把那个人拉进怀里,骤然释放了自己的威压,让那个人反抗不得,然后一把那人按在书桌上。
他是一个乾元,他是一个十分强大的乾元,他是一个平时总是收敛自己威压的十分强大的乾元。当他毫不收敛的释放自己的气韵时,一个坤泽,一个被他标记了的坤泽是不可能扛得住的,他当然能制住这个坤泽,很轻易。
然后他可以撕开这个坤泽的衣领,咬住这个坤泽的腺体,曾经接受过的特工训练告诉他,这样可以让自己的信息素最快速最直接的在坤泽身上起作用,怀里的人受伤的手指会扯着他的胳膊他的衣袖,但是却不可能扯得开他。
渐渐的,在信息素的侵染下,怀里的坤泽会慢慢瘫软,拼命扯着他衣袖的胳膊的受伤的手指会渐渐无力,那对他很喜欢的小鹿一样的眸子会慢慢被□□熏染开来,理智会从这对眸子里褪色,随即氤氲开来的是空茫的驯服。
他会听话的,再怎么挣扎还是会听话的,因为那是那样的强大的生物本能。
不管多么强大的人,都会有那么一两刻臣服于自己的本能。
但,然后呢……
第一次臣服于自己的本能,弟弟没有了。
第二次臣服于自己的本能,姐姐一夜白发。
第三次臣服于自己的本能,他毁了和自己心爱的坤泽之间本该拥有的幸福的未来。
现在,他第四次放纵自己的本能,他会真的彻底的打碎阿诚。
他可能会得到一个驯服的空洞的没有灵魂的坤泽,一个像人偶一样的坤泽,也可能……会得到一个死掉的坤泽。
他的理智足以让他看清这一切。
眨了眨眼,眼前空空荡荡是书桌,书桌后面的椅子上空无一人,方才坐在那张椅子上的那个人早已离去。
与他擦肩而过。
理智看得清,所以他什么都没做,放纵那个他爱的人……
放纵那个他爱的人,与他擦肩而过。
擦肩而过。
阿诚租下来的那座二层小楼,忽的有人敲门,昏昏欲睡的阿力听到敲门声,很懒散的下楼开门,但待得看到门外的人,一个激灵,慵懒尽消,阿力惊呼道:“阿诚哥!”
阿诚淡淡的扫了他一眼,道:“很闲?”
阿力有些尴尬的道:“这不是没事儿吗。”
推门进来,阿诚扫了眼这处二层的小楼,道:“没事儿?那看来我该给你找点儿事儿了。”
同一天,明楼再次与张月印联系,直接抛出一句能把人砸懵的话:“我要入d。”
张月印有些懵,懵懵的看着明楼,忍不住问道:“你是说着的还是替你们军统打入我们内部呢?”这话问完,张月印拆点儿忍不住想扇自己一耳光,这话问得太傻了。
明楼似乎没有注意张月印的表情,他微微有些迷失在自己的世界里,低沉的嗓音带着些许茫然的情绪道:“我……不是那么在乎你们的主义,只是最近我做错了一件事。”
张月印的好奇心被挑起来了,也许是因为明楼这突如其来的入d的要求,也许是因为明楼这个一向强大的乾元此时少见的脆弱和茫然,他问道:“什么事?”
明楼没有直接回答张月印的提问,他似乎还没从自己的茫然中恢复过来:“我最近……最近才意识到一件事情,你们说的阶级是真的存在的,我做错了事情,但是没有人会因为我的错误惩罚我,即使我想认错,想受惩罚,也不会有人,没有人有这个胆子来惩罚我,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想来想去,也许只有一个答案,因为我身处的这个阶级。”
张月印满是疑惑的看着明楼,他能感受到明楼此时的情绪的真实,那样真实的脆弱和迷茫,但是他听不懂明楼说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疑点重重,但张月印却觉得明楼说的话是真的,毕竟,从这么多年和明楼打交道的经验判断,张月印知道明楼这个骄傲的乾元在有些时候是不屑于说谎的,因为他足够强大也足够骄傲。
张月印知道明楼在军统内部的级别,一个这样级别的人投诚……良久,张月印道:“这件事情我不能做决定,我要向上级汇报。”
军统上海站第二区块负责人的一处中转站外,王天风拎着一个皮箱静静的走进来,但是刚才推门进来,他立刻神色一变,转身就向后退,但是突地袭来的一个拳封主了他的退路,王天凤马上抬脚就踢,对方极快的躲过直接袭击他的颈项,王天风低头躲过,与此同时快速的伸手入怀掏枪,对方趁此机会直直的往他的怀里撞过来显然是要阻止他掏枪的动作,他一个闪身躲过,对方与从他身侧擦过,就是这一个擦身而过的动作,让一缕幽香从他鼻尖划过,让他一愣。
就是这一愣,让他的动作反应出现了一瞬间的延迟,很短,也许只有零点几秒,但是就是这样零点几秒,却让对方比他早了片刻拔枪,然后王天风的额头上,便顶上了一个冷冰冰的枪口。
能被明楼称为疯子的人,肯定有其过人的……疯狂之处,在冷冰冰的枪口抵在脑袋上的时候,王天风没有惊慌,相反,他笑了,笑得安静且疯狂,道:“被枪口指着不奇怪,但被一个坤泽的枪口指着,却是少有的香艳经验。”
握着□□低着王天风的额头,阿诚轻笑着道:“疯子,名不虚传。”
王天风微微挑了下眉毛,道:“你知道我叫疯子?”
阿诚道:“你现在的心里一定在想,知道你这个疯子外号的人不多,你一定在心里默默的猜测排查,在这些知道你的外号的人里排查猜测我的身份。”
王天风笑了,嘴角默默的有了一个压抑不住的笑容,轻声道:“有点儿意思。”
阿诚看着王天风,目光平静蕴藉锋芒,道:“你不用猜我是哪条道上的人了,因为只要你同意我的条件,我就是你这条道上的人。”
王天风眼神微微挑动了下,道:“什么意思?”
阿诚道:“我要入军统。”
☆、第 42 章
王天风眼神微微挑动了下,道:“什么意思?”
阿诚道:“我要入军统。”
王天风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上下打量了下眼前人,道:“你要进军统?”
阿诚笑了下,收枪,退了两步,和王天风保持了几步的距离,瞬时在身后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道:“我要进军统,我要你们帮我解决我的档案问题,我还要和你一样的军衔,对了,我还要限定任务的方向,还有,有些事情我不做,至于是什么事情,你应该明白。”
王天风没动,他就站在那里,微微挑着眉,听着眼前的坤泽说着这近乎天方夜谭的诳语,嘴角带着一丝略带调侃的微笑,道:“凭什么?”
阿诚也眉眼含笑看着王天风,道:“凭什么?凭我能揭破你这个军统上海站第二区块负责人的中转点,凭我是军统分支张黎生的下线,凭我了解整个上海滩军统、中统整个上海滩的情报网。”
听到这话,王天风依旧只是挑了挑眉,没说话,但眼神中有些玩味之意。
阿诚自然看到了,也没生气,摸了摸眉毛道:“王站长是三年派驻上海的,当时上海gd猖獗,王站长,或者我该叫您王副站长在上海剿灭gd功勋著卓著,当年三月,您破获gd密电,捉拿gd分子三人,同年四月,中统上海站有人变节,王副站长负责清楚行动……,次年二月,日本人在上海滩活动日增,王副站长奉命刺探……”
阿诚很是从容的将王天风到上海后的经历一一背诵出来,而随着他的背诵,王天风眼中的玩味之意便越来越淡,虽然不易察觉,但是王天风眼中的寒意和杀意却是越来越重了。
不易察觉,但是阿诚却是察觉出来了,所以阿诚抬手做制止状道:“王副站长也不必如此恼怒,这样吧,您也熄火,我说过我了解整个上海滩的军统、中统外加一部分gd的情报网,恩,让我想想,我该说点儿什么呢?就拿王副站长来上海当年组织的那次行动来说吧,你一定不知道你逮捕的三名gd分子中一名姓吴的老师本来不姓吴,他姓赵,家里还有一个儿子两个女儿,不过现在人都已经在解放区了。”
王天风此时才正视的也有几分认真的看着眼前这个眉目俊秀的坤泽,问道:“你是什么人?”
阿诚听到这话,竟是有些自嘲的笑了下,道:“我是什么人?王副站长你可以暂且把我看做一个用我知道的这些情报谋取利益的人吧。”
王天风眉峰微微压低,随即又微微挑了下,道:“情报贩子?”
阿诚微带自嘲的笑了下,道:“算是吧。”
王天风很安静的打量阿诚,这次他打量的颇为认真,道:“上海滩的情报贩子有很多,如果你想洗下你身上的这层皮进政府里某个职位,视你能贡献的价值而定,我倒是可以安排安排,但是你开的价码太高了,和我平级,你不配。”
“不配”这两个字,王天风轻轻的念出来,可是从眼前这个疯子口中说出来,哪怕只是轻声细语的吐出来,也没有人敢有半分的轻视。
阿诚静静的听着王天风说出这两个字,没有生气,反而有点儿扭曲的愉悦。
王天风一直是那个王天风,骄傲到近乎张狂。
阿诚的眼眸微微有些飘忽,良久,嘴角的淡淡的浮现出一个莫名的笑意,道:“不管我配不配,你都必须同意我开出的条件,除非你想永远被毒蛇压上一头。”
王天风面色不变,但是心里确实一跳,一直镇定自若的他在眼前的坤泽提到毒蛇时,有片刻失去了他的镇定。
阿诚也许看出来王天风心中的混乱了,也许没有,但是这都不妨碍他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道:“王副站长您刚才有没有从记忆里排查出来,知道您疯子这个外号的人到底有几个?”
王天风眉头一跳,然后他回忆起方才与眼前人擦肩而过时,闻到的对方身体上的那一抹幽香,准确的说,应该是坤泽的香韵,用洋鬼子的话说,就是oga的信息素,这一抹对很多乾元来讲很是诱惑的味道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他熟悉的恼怒的气味掺杂其中……联想到眼前坤泽说出的关于他的“疯子”的外号,一个人名从脑中划过,王天风近乎震惊的脱口而出道:“这不可能。”
阿诚的眼神微微深沉起来,一对小鹿一样的眸子此时像不见底的古井,寒冷且幽暗,他就用这样的眼神淡淡的看着王天风,道:“这世界上本就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几乎在差不多的时间,gd上海地下党三号线负责人张月印向上级禀报了关于明楼入d请求的报告,更上一层,gd特科的直接负责人向gd上海地下党的第二号线直接下达命令,一份关于明楼家庭生活的调查报告。
来与苏医生接头的黎叔拿着一张旧报纸,一份被撕开的旧报纸合拢了,苏医生打量着眼前的鬓发斑白的男子,深吸一口气,竭尽所能的稳住自己。
静默了太久,她几乎快忘记了她的另一重身份了。
黎叔看着她,似乎理解她此时的激动,所以他微微的有了一丝安慰的笑,道:“我代表组织,向你传达你解除静默的第一号指令。”
三天以后,第二次碰面的阿诚与王天风在一处空旷的塔楼见面,站在那里俯瞰小半个上海滩的王天风道:“我以前不知道,原来那条毒蛇不仅是条毒蛇,还是条好色的色蛇。”
黄浦江的江风没有海风那么腥咸,但依旧很湿润,静静的感受铺面湿润的江风的阿诚道:“这话,你信吗?”
王天风道:“除了这种解释,我实在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弄到了那么多机密的信息。”
阿诚笑了,道:“如果你的这种解释成立,那么gd那边一定也有很多好色的地下党。”
王天风转身,看着阿诚,微微挑眉,道:“你……”
阿诚转身,看着王天风,道:“承认一个坤泽很能干,很难吗?”
王天风没说话了,良久,他转身继续看着塔楼外的风景,道:“你提出的条件,组织内没有这种特例。”
阿诚笑了,道:“你肯来见我,而不是直接宰了我,就证明,我的条件,你们已经通过了。”
王天风微微压低了眉峰,眼神也微微有了寒意,但声音依旧轻柔,道:“对于很多有钱人来讲,上海滩是纸醉金迷醉生梦死的销金窟,可是对我们这种人来讲,这里是战场…………”
王天风的话没说完,但阿诚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道:“自今年二月起,日本在上海的测绘行动频率翻了三倍,而且还在增加之中,在上海滩活动的日本间谍,在我知道的部分,就有增加的四倍有余,跟别提骤然增加的日本商社,那些披着商社外衣的是什么我想你们比我更清楚……这里是战场,而且会是越来越残酷的战场。”
我曾经在此阵亡过,而且不止一次,我知道,阿诚心中道。
这话说完,一时间,阁楼上很安静,良久,王天风才道:“入了这个局,是没有后悔的余地的。”
阿诚静静的看着那奔流的江水,道:“不悔。”
半个月后,在苏医生将明楼或者说她所知道的明家这段时间的一切情况完整的汇报上去后,gd上海地下党三号线负责人张月印接到上级指示,批准他接受明楼的入d申请,这个决定让张月印大为吃惊,在反复向上级核实后,上级仍旧坚决命令他,吸纳明楼入d。
张月印不知道的是,在gd特科内部,明楼入d的申请也引起了一些人的怀疑和反弹,但是在综合了张月印平时汇报上来的关于明楼个人的情报,还有gd上海地下党二号线汇报的情报,gd特科一号负责人,力排众议,接受明楼的入d申请,并下达了张月印的接引指示。
比gd特科略早,王天风亲自给军统戴局长发电,将阿诚的调查报告完整的呈报上去,并附上了私下建言,大意如下:
明家在上海是世家,根基深厚,在政府内部有很深厚的人脉,明家的生意遍布大江南北,家大业大。明家明镜这一房,明楼是唯一的男性乾元,是这一房唯一的继承人,明楼是军统的人,但是如果明楼的坤泽也是军统的人,那么无疑给军统掌控整个明家更多了一分筹码。
这份报告打上去,戴局长给了王天风特批,允许他答应阿诚的一切条件。
收拾了上海的生意,这一年,阿诚带着阿力和阿正,离开了上海。
这一年,本该被明镜送去巴黎读书躲开汪曼春的明楼,留在了上海。
☆、第 43 章
两年后。
天很黑。
天总是会黑的。
但是让人害怕的从来不是天黑,是这黑天里的人。
桂姨在月色下,沿着一条黑色的小路向前走着,越走越怕,越走就越想回头。
其实她已经想回头很久了。
在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和她说,回头吧,回头吧,回头回去她就可以接着过她安稳富贵的日子,可是她没有回头。
每次想到回头时,有些画面会在她的脑中划过。
那是一个蜷缩在墙角的瑟瑟发抖的俊秀的男子的身影,那是她养的孩子,她扔下的孩子……
然后一阵抽痛的就会在她心中划过,逼得她立刻把思维移开,不要去想于那有关的一切,只有这样,她才能坚持下去,或者说,正是由于这种抽痛,这种不想去想,这种下意识的逃避,让她不愿意回头,逃避回头,让她坚持把这条路走下去。
走到目的地,两个拿着枪守门的男人大喊道:“谁!?”
桂姨答应了一声道:“我是鲁嫂,送饭的!”
守门的其中一个男人走进,借着手中提着的灯打量了下眼前四十几许的女人,然后道:“哦,鲁嫂啊,你是替冯婶的那个吧。”
桂姨点头道:“是,我是新来的,替冯姐的。”
守门的拿枪的男人点头,道:“口令。”
桂姨有些紧张的攥着握着的食盒,道:“十五。”
对面的男人对口令道:“点灯。”男人满意的点头,放行了。
紧紧的握着餐盒的桂姨走进男人转身打开的大门,然后跟着那引路的男人走到屋里,走到桌子前,把食盒放下,摆开菜。
屋子里还有一个男人,等在那里,见到送饭的来了,道:“可算来了,我可是饿死了!”
桂姨摆好菜,转头,下意识的扫了眼屋子角落里,那个被绑着的全身是血的男人,只是这一眼,却让惹得身旁拿起筷子要吃菜的男人注意,怒喝道:“看什么!”
桂姨急忙低头唯唯诺诺的不敢多说什么,然后按照这几天一直的那样,拎着空了的食盒转身就要走,却突地被叫住。
“鲁嫂,你等一等。”吃菜的男人突然道。
这一下子,桂姨整人心里突突突的狂跳,下意识的驻足,呼吸有些乱,咽了下口水,桂姨强自镇定的转身,只见那男人一边吃菜一边很随意的道:“把这几天的碗筷拿回去,顺便洗下,我们这里都是大老爷们,这种活计干不好。”
桂姨暗自微微舒了一口气,道:“好。”言毕,便去收拾一旁堆在角落里的碗筷。
桂姨离开这间屋子半小时后,此处山外镇上的旅长下属的直属团正式开始了对整个山头的土匪的围剿行动,正吃着桂姨送上来的好酒好菜吃的高兴的几个男人,听到外面一连串的枪炮声,先是一怔,随即纷纷拿着枪窜了出去。
外面打成一团,自然没有人能顾忌到这屋里被绑着扔在角落的那个男人,就在这时桂姨悄悄的潜了回来,解开了绑着男人的绳子,拉着男人就沿着事先谈好的小路跑去。
全身伤痕累累的男人,此时虽然脚步踉跄了,也没搞懂眼前的女人是谁,但是能够脱困,当然要拼命的跑。
及至到了一处地方,有身穿军服的人接应休息,男人才回神,瘫在地上对一路拉着扯着自己的年长女人道:“这位……这位大姐,你……你……”
桂姨听到这个男人喊她大姐,瞬时眼泪就流了下来,道:“你不能叫我大姐,你不能叫我大姐啊,我是你妈妈!”
男人傻了。
同一时间,旅长的指挥部内,听着进山剿匪的下属的进展汇报,旅长笑着对一旁的另一位身着军装且明显品级不低的人道:“阿成兄弟,您看我们这部队的战斗力还是不错的,而且对党国忠心耿耿,尽心尽力,有命必达啊。”
转头看了旅长一眼,阿诚嘴角有一丝浅笑,道:“当然,邵旅长的忠心,我会传达给戴局长,戴局长也一定会将邵旅长对党国的忠心,传达给委员长的。”
☆、第 44 章
于老板有些懵。
任何一个人,在被土匪绑票拷打了很长时间,突然脱困后,然后一个颇有年纪的女人冲上来说是你妈,都会懵的。
披着那些穿军服的人递过来的棉服,听着眼前这个哭得涕泪横流的女人诉说过去,于老板默然良久。
这个故事很荒谬,而正因为荒谬,才让他产生了几分如此荒谬的故事似乎不是轻易就能编得出来所以可能是真的的错觉。
年长的女人在那里哭,一旁来来回回在忙着什么的军人中,有一个似乎是军官模样的人瞥了他们一眼,道:“小子,这位大妈说的应该是真的,我们这次进山剿匪缺内应,这位大妈冒着丢命的风险自告奋勇的应征来当内应,如果不是亲儿子,我可不信谁这么大度,豁出去命都不要都要救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于老板听到这话,更沉默了。
旅长的指挥部内,得到了承诺很是满意的旅长正和上面派来的这位军统要员开了几瓶名贵的洋酒,觥筹交错的庆祝着呢,而指挥所外面,守卫着的旅长的心腹警卫正在外面辛苦站岗。
警卫中有人不忿了,道:“那上面派来的小子,一看就是个小白脸,年纪轻轻的,在咱们旅长面前摆谱,旅长还那么恭敬他,凭什么?旅长还为了他搞了这么个剿匪,咱们镇子里谁不知道,这帮悍匪熟悉地形,盘踞在山头多少年了,很不好收拾,咱们旅长就为了这小子的几句话,就拍板接了这么难的活计。”
另一个显然军阶略高的警卫兵不屑地瞟了一眼说话的人道:“你懂什么?你知道里面的那位是谁吗?军统戴局长的心腹!听说这几年很受戴局长器重,升官升得快着呢。”
前面开口的那个警卫道:“那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咱们就在咱们这一亩三分地上,军统?戴局长?天高皇帝远,管得着咱们?”
军阶略高的那个警卫道:“要不怎么说你只能在这里站岗而旅长是旅长呢,你说什么天高皇帝远?那是以前!你没听说咱们省里的那位李军长前不久中风了吗?为什么?气的!被黄埔系排挤的,以前威风八面,现在处处受气,能不生气吗!现在上面那位重用黄埔系的心腹,咱们这些讲武堂出来的越来越受排挤,明的暗的架空的□□的鼓动下面人造反并吞的,以前好多天高皇帝远的地方现在中央政府都伸手了,你以为现在还是以前咱们能躲在一旁独逍遥的时候啊。”
被鄙视了的警卫皱眉,道:“那……哥,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小白脸能帮旅长保住现在的位置?”
“不然你以为呢?如果不是事成了,旅长会喝得这么开心?”高阶的警卫一脸你懂了没有的表情。
阿诚算是蛮能喝的,和这位旅长喝了一会儿酒,待得觉得微有酒意的时候,便要告辞,也是在这个时候,有旅长副官领着几个姿色不俗的女人走进来,旅长笑着对阿诚道:“小地方,粗陋,坤泽没有,但是有姿色的中庸还是……”
阿诚笑了笑,道:“多谢,但是我不好这口,旅长的美意,无福消受啊。”言毕,做踉跄状,抓着身后阿力的手臂,道,“酒意醉人,再耽搁下去我可就要失态了。”
和这位上面派来的名为督导员实则是“监军”的人物打了一段时间的交道,旅长倒是真觉得眼前这人作风还是少见的正派,不是清正的近乎迂腐,该吃的吃,该玩的玩,该拿的呢,也拿,但是不过分,不像个死命捞钱的人,一来二去的,旅长倒是也明白眼前这位的度了,知道这推拒的话不是客道,便也不强人所难,差人将醉了的这位送回了住所。
阿诚抓着阿力的胳膊,看似颇有醉意踉踉跄跄走回到了自己暂住的地方躺下,原本朦胧的醉眼,在阿力确定了周围没有外人后,再睁开来时,一片凌冽的清明。
阿诚道:“人安排得如何了?”
阿力回应道:“差不多了。”
阿诚把自己支撑起来,道:“这个小旅长,还不错,不祸害老百姓,能力一般,没有大的野心,只想守住自己这一亩三分地,给上面的报告好写了,这个时候,他肯安分,对大家都好。”
就在阿诚说话的时候,门外响起敲门声,约定的规律暗号,让阿力很放心地开了门,门外,阿正推门进来,悄声对阿诚道:“阿诚哥,那边一切顺利。”
听到这话,阿诚的眸子微顿,有些别样的情绪从眼中划过,然而,终于归于平静,阿诚轻声道:“知道了。”
大约半个月后,于老板的伤势好了一些,这段时日,这位自称是他母亲的女人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做饭送饭,帮忙上药,扶着他跟着军队撤下来,让他很是有几分感激,但另一面他也很尴尬,毕竟他还没搞清楚这个女人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然而所谓真相,总是瞒不住的。
那个年长的女人看着他眼中那样浓烈的情感,让于老板很难去想象,这是演出来的。
带着这个女人回家,伤势好了一些后,于老板找遍了昔年家里的老人,家中的老管家、他已经年老的奶娘、族中的一些年长的族叔。
最后,不管真相如何让他难以接受,他的父母,他叫了二十年的爹妈的父母,原来根本不是他以为的那样——那个从小叫他做人要方正的父亲,是一个会哄骗少女产子换子的人渣,他慈爱宠溺他的母亲,却根本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与他没有半分血缘关系。
得知这一切的于老板有些呆愣,一时间,他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然而,也许真的是他那对伪善父母教养得成功,再难接受,于老板仍旧是接受了。
跪在桂姨面前,对这个受了那么多苦的女人,他叫了一声:“妈。”
桂姨哭了,这两年四处寻子的日子过得不容易,在于老板喊出妈的一刻,她哭了,不知道是为了眼前的亲生儿子,还是那个她扔在明家的她抚养了二十年的养子。
亲生儿子认她了,她却想起了养子。
而桂姨不知道的是,她怀念的养子,却是在于家老宅附近,一辆汽车中,静静地听着窃听器里传来的于家老宅里的监听录音,目光幽寒中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但最终微微叹了口气,阿诚道:“叫阿正把人撤了吧。”
到此为止,我仁至义尽。
我终于从对你的爱恨里挣脱出来,分道扬镳,仁至义尽。
桂姨,在这个世界里,从此我们作陌路人吧。
将此处的工作彻底收尾,与旅长告辞,眼见接受整编换了军服的这一个旅的国军,阿诚神色平淡,该打进去的钉子钉进去了,未来,如果这支国军是一只忠于国家卫国守土的真正的国军,旅长还是旅长,但是如果不是,埋下去的钉子自然有办法让这位旅长变成死人。
在旅长搞的一场颇为正式的送别宴后,阿诚一行人上了车,车子平稳的从镇里开出去,在路过最近的一座颇为繁华的小城时,阿诚忽地叫开车的阿正停住,阿正有些诧异的刹车,却见阿诚推开车门下了车。
车停下来的地方,正是这城里的花柳街,阿诚信步走至一处极为热闹的花楼前,许是他很是洋派的穿着,加上身后的汽车,跟着的一众人的排场,让花楼里的人以为来了一位大人物,门口招呼的龟公高声喊了一声,就想扑过来拉客,却被阿正一手挡住,隔在了离阿诚几步远的地方。
阿诚信步走到那个一身褴褛肮脏不堪瘫倒在花楼旁边的女孩子身前,蹲下来,看着女孩子被走至身前的自己惊动,看着一脸脏黑的女孩子抬头,女孩子奄奄一息,但是那对眼睛,那对眼睛迸发出的光芒分明在说——我想活,救我,我想活。
阿诚看着那对在顽强诉说着生存渴望的眸子,没动。
世界不同了,很多事情也因为这种不同而改变了轨迹。
这个花楼里名叫锦瑟的□□,在被他的养父卖进来的时候,妓院里用土法子测过,这个女孩子是中庸,不怎么值钱的中庸。
但是在锦瑟挂牌接客后,在锦瑟得了花柳病后,也许是被病毒激化了身体里的荷尔蒙,因为贫穷挨饿而发育迟缓一直没有分化的第二性别,终于显露了出来。
锦瑟是个坤泽,一个很值钱的坤泽。
妓院的老鸨后悔了,后悔死了。
早知道锦瑟是个值钱的坤泽,这么一个摇钱树,怎么也不能让她这么快就废了。
所以,老鸨请医问药,希望把锦瑟治好。
可惜,花柳病不是那么好治的。
一个坤泽很值钱,但是一个得了花柳病的坤泽可就没那么值钱了。
最后,锦瑟比阿诚记忆里的很多世里,晚了两年才被从妓院里赶出来,流落街头,也必然的,她和于老板擦身而过。
看着眼前的女孩,看着这个周身香韵因为花柳之病被侵蚀的几乎已经闻不出来了的女孩,阿诚眼中神色幽深,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无数个锦瑟,而每一个,每一个,都为了明台而死。
我挣脱了,你是不是也试着挣脱出来?
站在这处脂粉艳香的花楼前,阿诚伸出手握住了女孩子颤抖着伸出的求助的手。
让你没了一个会救你命的于大哥,陪你一个会救你命的大哥吧。
☆、第 45 章
天亮了,天黑了,时间过去了。
坐在火车上的明楼静静地看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看着天亮到天黑,空间和时间同时流逝的过程有一种奇异的美感,让人会有几分迷醉其中,久久难以回神。
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风景,耳边,是门开的声音。
明楼没有动。
火车车厢的门开了,一个穿着长衫的人走了进来,坐在明楼对面。
明楼依旧没有动,也没说话,依旧眼神沉静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一个有些轻柔的声音道:“你倒是很沉得住气。”
明楼的声音很平静,道:“沉不沉得住气都没有什么区别,此间事,岂是由你我决定。”
王天风微微扬眉,道:“这有些不像你会说出来的话。”
明楼此时终于转头,看向王天风,道:“不过诉说事实而已。”说这话的时候,明楼周身的气韵不自觉地微微外放,对面同是乾元的王天风自身的气韵威压也有升起来的趋势。
两个乾元,而且同是非常强大又多年针锋相对有竞争关系的乾元,同处一室,有一个词可以很好的形容这种情形——灾难。
王天风和明楼曾经制造过不少这样的灾难,但是如今的他们,年纪渐长,在军统内部的份位愈来愈高,这样会让下属看笑话的灾难,却是越来越少了。
彼此都微微克制了下,收敛了气韵威压,两人同时静默,良久,待得这处贵宾级别的包间里的气氛微微缓和下来,王天风才开口,道:“我听说上面要给你配一个搭档。”
明楼波澜不惊,道:“上一次他们给我配搭档,最后证明是一场灾难。”
王天风和明楼曾经是搭档,却不是生死搭档。
当年他们加入军统的时候,军统还不叫军统,叫做蓝衣社,那时的蓝衣社许多东西都在摸索草创阶段,还没有所谓的生死搭档这一回事儿,那时,许多规则尚未建立。
也许可以说,王天风和明楼,他们是帮助蓝衣社或者说是军统建立规则的一批人。
生死搭档这样的规则,是在他们投入实际的战斗后才摸索出来的一套结合了实践和理论的战斗方法……
王天风和明楼,他们两人曾经是搭档。
明楼,豪富之家出身,书香门第教养,自幼聪明,虽然家中父母横祸,有过波折,但这并没有磨损他的骄傲与优秀,反而洗掉了他身上富家公子多少都会有的些许轻浮与骄纵,留下的是一个经历过磨难浴火而生的坚毅、自制、聪睿、冷静的明楼,明楼身上很多东西改变了,但是不改的是他依旧的骄傲。
王天风,出身不是很好,当然这个出身不是很好是和明楼相比,说到底,王天风家里虽然穷,但是也没到要饭的地步,最起码,他还是能够有条件读书的。但是相对清贫的家庭,极为耀眼的聪明才智,当这两种特征同时在一个人身上汇聚,加上其人极为张狂骄傲的性格,必然的,有句古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考试总是考第一的王天风总是受班上富家子第的欺负,不服输的个性导致他总是会反抗报复,然后又受更严重厉害的欺负……这样的经历,导致王天风有点儿仇富。
后来,王天风加入了蓝衣社。
然后,同样优秀也同样骄傲的两人做了搭档,谁也不服谁。
王天风不服明楼,但是他却又总是比明楼落后那小小一步。
毕业的比武上,王天风输给了明楼,因为……平时一直收敛乾元气韵,也就是那些西洋鬼子所称的信息素的明楼,在两人拳脚相搏到了要紧时候,突地释放了乾元气韵。
对于王天风这样的人来说,乾元的气韵威压其实算不了什么,意志坚定的中庸很多根本不受乾元威压的影响,不然,明镜也不可能会能够以一个女性中庸的身份顶起整个明家,在上海滩上那吃人不吐骨头的乾元把持的世界里立住脚跟。
王天风的意志当然不会不如明镜,他当然不会那么轻易地被乾元的气韵压迫住,但是问题在于,在整个受训的过程里,明楼一直将自己的气韵收敛得半点痕迹也无,简直都快让人怀疑这人是个中庸了,可是此时此刻,却骤然释放自己的乾元气韵威压,即使不能使王天风屈服,也必然让王天风微微有些分神,而旗鼓相当的两人过招,这细微的分神就立时让胜负立分。
王天风输了,只能给明楼这个富家子弟当副手了,然而,诸位可别忘了,王天风他仇富啊。
必然的,后面两人搭档的过程,虽然任务完成率不错,但是闯的祸也是足够多。
本来,如果事情照这个方向发展,也许在逐渐磨合的过程里,这两人会慢慢成为亦敌亦友相互提防又相互欣赏关心的“损友”,可是这个世界,这个性别有六种的世界毕竟是不同的。
王天风入蓝衣社的时候,信息素检测法还未传入国内,然后已经成年的他没有明显的表现出乾元或者坤泽的性征,自然的,大家默认他是一个中庸,一个很优秀的男性中庸。
然而,王天风与明楼搭档了一段时间后,他分化了,家庭清贫少年时常常忍饥挨饿导致的发育迟缓,让王天风比明楼晚了很多年分化。
王天风分化成了乾元,一个像明楼一样骄傲强大的乾元。
体检报告出来的时候,王天风很想骂娘,心道:早点儿分化,当年毕业比武我也不会输得那么窝气。
然而这世界是没有如果的,明楼运用性别优势赢了比武,让王天风给他当了副手,然后当王天风也分化成乾元时,乾元天性中的领地意识,让这两位的相处从最初的闯祸发展到了后面恨不得宰了对方的“灾难”。
这时,已经被派驻回上海的两人,被当时两人的直属顶头上司戴局长下令分开负责不同区块。
这才避免两人最终一枪崩了对方的终极“灾难”结局。
这么多年过去了,回想当初两人少年时的意气相争,不论是明楼还是王天风都隐隐地避免提起那一段现在看来极为幼稚可笑的“黑历史”。
几乎同时的,两人都收敛了不自觉微微外放的乾元气韵,待得包厢内气氛平静缓和,王天风道:“这次应该不会是这么轻易就过关了,我得到消息,这次所有的站长级别的负责人回南京述职,除了应对目前的局势,据说很多以前缺漏的流程都要纠正,没有副官的这次都要补上……我听说,上面这次给你配的搭档,是香蝶。”
明楼一听到“香蝶”二字,眉头便皱了起来。
☆、第 46 章
香蝶其人,明楼知道。
香蝶其人,明楼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个人这两年在军统内部升官极快,但是私下里却有许多传言,说这位代号为香蝶的特工,是戴局长的那个。
明楼读过军统内部通报的文件,香蝶这个人的属性是中庸,但是作为一名老资格的军统特务,明楼知道这种内部的档案文件,可以做手脚的地方太多。
军队内部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就是乾元的晋升比中庸快,而中庸的晋升,男性中庸比女性中庸快……不是比坤泽快,军队内部,坤泽根本就没有晋升空间。
坤泽本就稀少,少数的被发现了的,要么被富户迎娶豢养,要么就是沦落到一些声色场,而就是这些声色场的坤泽,也是有很多富人愿意帮其赎身娶会家中的。
军队里,本来是不会坤泽属性的军人和军官的,但是这种情况在军统,却有些不同,毕竟军统是一个情报部门,主要工作是刺探情报,而刺探情报,美色必然是经常使用的一种手段,自然的,军统内部就有许多坤泽的军人甚至军官,而这些坤泽的来源……多数都是一些声色场所出身命运悲惨的坤泽,毕竟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哪有坤泽愿意当特工过刀口舔血的工作,更别提军统内部的坤泽,承担的绝大部分是些不那么上得了台面的工作,好人家的坤泽,怎么可能愿意做这个。
军统内部有人传香蝶是坤泽,但是没有人有确凿的证据,毕竟若是戴局长亲自着手,要改档案这种东西,可是太容易了。
以明楼在军统内部的资格,他要知道什么消息,用心刺探打听,是不难的,但是这几年,明楼却比以前惫懒了不少,少了以前的那股子心气,除了上面交代下来的任务,对于军统内部的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越发的没心思去应付了,自然也就没去打探那些无谓的消息。
反正他的资格和能力在那里,也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对他做什么。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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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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