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难戏 作者:落孤
第1节
书名:美人难戏
作者:落孤
文案
这是一个爱与美人插科打诨的翩翩公子想要调戏美人却反而被美人抱回家的故事。好吧,反正都是得了美人,虽然这美人装得好了点、心机重了点,但左右还是不错的,不过他怎么瞒了自己很多事情的样子?而且那些事情居然都和自己有关?!
“我这辈子算是栽在你手上了,说吧,你还瞒了我多少事?”(无奈脸)
“没多少,就一件了。”(狐狸笑脸)
“什么?”(认真脸)
“其实在很早以前……”
“很早以前……”
“我就想上你了。”
cp:影帝腹黑深情攻x能说会道深情受
ps:本文中涉及的动植物及各种医理药理等理论,部分为架空幻想,无科学依据,无从考据tt
内容标签:强强 江湖恩怨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郑千澜、叶临寒 ┃ 配角: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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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无遇镇是个不怎么出名的小镇,平日里一到夜晚便冷冷清清的,这一日却不知为何来了许多江湖人,镇中唯一的酒楼内人声鼎沸,掌柜的与小二忙得不可开交。
“去去,再去镇头弄几坛女儿红来。”
“是是。”
小二连连点头,一路小跑到酒楼门前,也不知是谁将水洒在了门槛处,脚下一个趔趄,小二眼看就要摔倒。
“小心点。”手肘下突然被人一托,清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下意识地抬起头,只见一白衣男子立在门前,那人身形翩然,引人的黑眸里含着幽幽的笑意,像文士一般儒雅,却又没那股子弱气,整个人如轻云出岫,轩然霞举。
自打娘胎出来就没见过这般风姿的人,小二一个晃神,竟连声谢谢也忘了说。
那人也不在意,只是将自己托住的人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片刻,他轻轻地摇了摇头道:“可惜不是美人呐……”
小二脸上一窘,讪讪地笑了笑,急忙跑开了。
将酒楼内的景象匆匆扫了一遍,白衣男子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坐下,前脚刚落,后脚掌柜的就屁颠屁颠地送上了一壶酒。
在这酒楼里混迹久了,什么样的人需好生相待,即便是用鼻子想也知道。
“哐当——”
突然,喧闹不堪的大厅里响起了东西碎裂的声音,众人转过头去,只见一桌酒菜被摔得滚滚烂,油渍糊了满地。几个彪形大汉围站在木桌旁,领头的那个左眼上有一道刀疤,肌肉虬结在一起,整个人看上去孔武有力,却也丑陋不堪。
“兔崽子,你奶奶的什么意思!”领头的大汉走到中间,单手一提,拎出了被团团围住,淋了一身菜汤的男子。
“大哥……大哥息怒,我没别的意思……”被提起来的男子衣衫褴褛,乍眼望去身材弱小,眼下嘴里还含着一波血,顺着嘴角直往外流。
眼前一副惨状,那大汉却丝毫不为所动,他用力一摔,将手里的人扔到几米开外的桌子边,怒目道:“老子告诉你,这应血匣爷爷要,帮主的位子也绝不会让出来,你少在这儿白日做梦了,不过是我爹和外面的臭婆娘生的杂种,给你口饭吃就不错了!”
“果然是为应血匣来的……”
“大言不惭,那哪是他说要就能要的……”
旁边响起窃窃私语的声音,白衣男子听着,拿着酒壶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地倒起酒来。
大汉不依不饶地冲到那摔得一身狼狈的人面前,刚想要再好好教训他一番,眼角的余光却忽然瞥到一抹紫色的影子,转过头,狰狞不堪的脸上即刻堆出了一个让人反胃的笑容。
桌子边坐着一个身着明紫色长袍的男子,那人黑发如瀑,眼尾微微上挑,眼色极深,仿佛一汪随时能将人吸入的深潭。他薄唇轻扬,唇角在发丝的掩映下颇有几分慵懒而暧昧的意味,远远望去便知是风华绝代之姿。
白衣男子眼前一亮,顿时连酒都顾不上喝了。
众人看看那大汉,又瞧了瞧那男子,暗道不好。
果不其然,大汉将摔倒在地的人无视了个彻底,他跑到那男子面前,咧嘴道:“在下七武帮帮主赤全,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那男子放下手里的酒杯,悠悠起身:“在下区区之名,不劳赤帮主相问。”
赤全一笑,耐心倒是出乎意料地好:“诶,怎能不问,公子如此风姿,实在叫人心动。不知公子今晚可有闲暇,我想邀公子赏月。”
此话一出,酒楼内一片唏嘘。
“早知那赤全偏好男色,想不到如此露骨。”
“可不是嘛,我都快吐了。”
“哎,想那七武帮里养了多少禁脔啊……可怜人家好好的公子……”
议论声此起彼伏,赤全却没工夫理会,眼看着对面的男子但笑不语,心里更是按捺不住,他上前一步,几乎就要用强,忽然间,眼前一道劲风刮过,回神时,那男子竟已被他人搂住了腰。
赤全怒火中烧,刚要破口大骂,定眼望了望对面白衣翩然的人,气焰顿时消了一半:“你是……郑千澜?!”
三字一出,本来一群对调戏“良家妇男”毫无兴趣的人纷纷转过头来,郑千澜暗自叹了口气,本来还想低调行事的,现下……
抬眼看了看身旁的男子,郑千澜笑得一脸餍足,现下倒也不错。
“郑千澜,你这是何意?”赤全皱着眉头,却比方才冷静了许多。
郑千澜轻轻笑道:“爱美之心人尽有之,赤帮主坐拥天下美人,可否让予晚辈这一回?”
赤全怪哼一声:“连穎山庄郑翊天号称江湖第一豪侠,想不到他弟弟却是个好男色的主,也不知他知道后会不会吐血而亡啊。”
郑千澜目光一冷,皮笑肉不笑地应道:“赤帮主这话倒是说得奇怪,若说我好男色,我大哥就要吐血而亡的话,那七武帮早已作古的数十位帮主岂不是无血可吐,诈尸不成?赤帮主,这随不了祖先的心愿,可是要摊上不孝之名的啊。”
赤全被气得脸色发青,吼道:“郑千澜!你莫要以为有郑翊天撑腰就可胡作非为,他闭关已两年,谁知是不是在里面走火入魔了,你这黄口小儿牙还没长齐就想来抢赤爷爷的人,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赤全越吼越带劲,到后面竟开始运起功来。
郑千澜轻笑,搂着那男子退后一步,掌心微微翻动,说道:“我自幼孤苦无依,倒也想认个爷爷,不过若是帮主的话……那便算了吧,只怕有违风化啊。”
赤全听着郑千澜的话,怎么都觉得有些古怪,还未及多想,突然就听到绢帛撕裂的声音,紧接着四肢一凉,只觉身子空空如也。
“啊!”在场不少女子在看明白之后纷纷发出尖叫声,就连后方想要上前助阵的七武帮弟子也尽是一副瞠目结舌的模样。
赤全的上衫尽数崩裂,膀圆腰粗,脖子往下处处都留有深深浅浅的红痕,足以用不堪入目四字来形容。
郑千澜挑挑眉,一脸揶揄道:“瞧赤帮主这模样,平日里过得未尝不销魂,又何必与我相争?”
“你!”所谓树要皮,人要脸,饶是赤全这样的江湖莽夫,眼下也是老脸通红。
郑千澜正兀自沉醉在自己的杰作里,手上却感受到了一阵阵微微的颤动,往旁边一看,竟是那男子在笑。
美人在怀虽是乐事,但看了看酒楼里的那一众好事之辈,郑千澜思忖着怎么也要给人家公子一点面子,当下准备松手。
“现在松手,不怕我被他抢了?”男子突然道。
郑千澜停下了收手的动作,又朝那俊美男子的脸上多望了几眼,这越看越是收不得,最后索性又将人搂得更紧了些,笑道:“放心,我定护你周全,不叫那样的事发生。”
男子轻笑道:“公子果然侠义心肠。”
郑千澜道:“只对美人。”
这一头正是风花雪月,你侬我侬,那一头光着膀子的某人却是怒目圆阵,赤全自知不是郑千澜的对手,就打算放下几段狠话“郑千澜,今日之仇我若不报……”
复仇的豪言壮语还没念完,就被毫郑千澜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帮主是名字倒过来写也好,誓不为人也罢,在下管不着,在下只愿帮主报仇的时候能多穿上几件,免得被外人看到,以为在下和帮主……那我大哥可真要吐血而亡了。”
四周传来笑声,赤全的脸像是浸了染缸一样,他一拳打碎了身旁的木桌,领着七武帮的一众人匆匆往楼上去了。
郑千澜笑得一脸开怀,正打算好好跟身旁的美人说上几句,却发现有几个始终在静观其变的人作势就要朝他走来。
“各位前辈。”郑千澜退后半步说道:“在下本想和众位前辈好好探讨下近来江湖上发生的大事,顺便也一解各位前辈对在下和家兄的关怀之情,只是这春宵一夜值千金,如今美人在怀,各位前辈都是过来人,所以……”
看着那些个只踏了半步就僵在原地不动的人,郑千澜笑道:“所以在下就先告辞了。”
众人还是一片云里雾里,郑千澜却是一个瞬身,片刻就与他那美人没了踪影。
“还什么过来人呢,咱们师父倒还好,他让少林寺的各位高僧情何以堪啊。”人群里突然响起了低低的笑声,少林各僧仿若未闻,只是一味念经,但不知是将郑千澜的祖宗十八代都超度到哪儿去了。
大堂里的人碰了一鼻子灰,二楼某小间里的两人却是清闲得意,紫衣男子看着正在斟茶的郑千澜道:“武当莫虚道长,少林玄空方丈,峨眉静尘师太……这旁人巴结都来不及的人物,公子何以躲得如此之快?”
郑千澜用手抚了抚杯口上的热气,叹道:“无外乎就是与我寒暄几句,再问问我对应血匣一事的看法,我这儿自己还一团乱呢,哪里顾得上他们。”
“公子也是为应血匣而来?”
郑千澜抿了一口茶,看了看紫衣男子道:“难道阁下不是?”
紫衣男子笑道“在下只是一江湖散客,也是偶然路过这里才得知武林至宝应血匣重现江湖,还到了南炎阁阁主手里,听说那阁主广邀群雄要破这应血匣之秘,所以这无遇镇才一夜之间多了这么多人。”
郑千澜放下茶杯,望着紫衣男子叹道:“可不是,谁让这里是去往南炎阁途中唯一像样的落脚处呢。”
“只是不知这应血匣里究竟有何秘密,传闻得应血匣者得天下,只可惜几百年来无人能解其谜啊……”
郑千澜轻笑,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说道:“指不定里面是什么富可敌国的财宝,或者是能把那天下群魔之首的琼绝宫宫主一掌劈死的武功秘籍,诶,也说不定是些美人图……”
紫衣男子微微扬唇,目光变得有些深邃,他笑道:“公子是为了美人图才来找应血匣的?”
郑千澜摆摆手“在下就是来凑个热闹,这宝贝谁不想要呢,若是美人图最好,不是的话……倒也无妨。”
“哦?”
郑千澜的眼神在紫衣男子的脸上逡巡了片刻,笑道:“依我看阁下的风姿堪称天下第一,怕是什么美人图也比不过,但不知阁下尊姓大名,怎会在这江湖中沉寂许久?”
紫衣男子道:“在下姓叶,单名一个“华”字,区区江湖一散客,也就会些三脚猫的功夫,公子没听说过也是应该的。”
郑千澜打量着对面的人,沉吟片刻,起身笑道:“相逢即是有缘,只是眼下夜已深了,在下今日一路奔波,确实有些乏了,阁下不如……”
叶华不为所动,只是回以一笑“公子都说春宵一夜值千金了,在下如今出去被人撞见,岂不让公子下不了台面?”
郑千澜愣了愣,他是爱美人没错,不过也不到一见面就要办事的程度,想不到这人竟如此主动,顿觉有趣“那阁下是想……”
叶华走到床边坐下,就在郑千澜暗忖该如何是好之时,对面的人突然道:“我知公子风度翩翩,定不会真行那事,不过为了不让外人对公子的某方面有多余的揣测,在下还是决定留下来……”
“既不行那事,那……”那你上床干嘛?
“实不相瞒,在下腿脚早年受过些伤,地下阴凉恐对旧伤不利,我知公子风度翩翩,定不会与在下计较……”
郑千澜再次吃瘪,从一旁的壁橱里拿出一床铺盖扔在地上,他头一回知道风度翩翩也不是什么好事。
烛光渐消,夏蝉低鸣,二人一地一床相背而躺,意味深长的笑容被掩映在浓郁的夜色中……
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发文,请各位多多指教0
☆、第二章
郑千澜在一片喧嚣声中醒来,通夜浅眠,双眼尚且半开半阖,耳畔就传来有人踹门而入的声音。
那几人身着黑色布衣,各个提刀扛锤,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郑千澜不为所动,悠悠地从地上那一方被窝里起身,笑道:“诸位早起练功堪为武林众人之表率,只可怜在下这门脆弱难塑,实难体现各位大侠功力之精湛,听闻这酒楼茅厕前的门乃用金铁所制,诸位不如……”
“郑千澜!你少在这儿废话,给我把人交出来!”将手里的刀插在地上,其中一个大汉怒目圆睁地吼道。
郑千澜心里一动,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却见床上空剩被褥,本应躺在那儿的人不知何时已没了踪影。
沉默片刻,郑千澜叹道:“美人多薄情,这一夜风流过,在下也不知去他去了哪儿……”
门口的人啐了一声,刚想再往里面踏上两步,身后却突然传来了笑声:“谁说在下薄情了,在下对公子矢志不渝,天地可鉴。”
在场的几个黑衣人先是一惊,随后对着来人怒道:“你还有脸出来,哼,杀人偿命,今日就要让你为我们帮主陪葬!”
叶华微微扬唇,问道:“阁下何意?”
大汉冷哼道:“你装蒜也没有用,我们帮主就死在你房里,今日若不将你千刀万剐,实难解我帮众心头之恨!”
郑千澜整理着身上的衣服,听到那大汉的话时忍不住看向叶华,笑道:“我就说你风姿无双,瞧人家堂堂七武帮帮主,为了得你一眼青睐,不惜做起了这采花大盗。”
叶华说道:“还好我在公子这儿一宿未归,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啊。”
大汉见叶华和郑千澜将他无视了个彻底,一怒之下拔刀而上,寒光烁烁,刀锋携着风声劈向二人,郑千澜目光一凛,刚要出手,就见刀刃在半空中被人徒手捏住了。
那人一身灰色布衫,郑千澜定眼一看,正是那昨夜被赤全揍得半死的人。
“怎可对郑公子无礼?”那人蹙着眉头,四指一个用力,竟生生地把那大汉的刀给压了下来。
大汉一惊,赶忙道:“二帮主!”
郑千澜和叶华对视一眼,双双都有些惊讶,且不说这先前被赤全整个半死的人竟是七武帮的二帮主,单从他刚才的动作来看,其功力必然不俗,恐怕还在赤全之上,竟会乖乖挨打,实在让人费解。
“在下七武帮二帮主赤何,郑公子有礼了。”那人转过身对郑千澜拱了拱手。
郑千澜笑道:“赤二帮主有礼,但不知贵帮的人一大清早往在下这房里一站是何用意?”
赤何道:“郑公子方才也听到了,实不相瞒,我大哥今早被店小二发现死于非命,而这身亡之处……”
赤何看了看站在郑千澜身边的叶华,接着道:“身亡之处便在这位公子的房里。”
郑千澜说道:“他昨夜一直在我房里。”
赤何露出一个笑容,说道:“眼下全武林都知郑公子对这位公子有意,即便郑公子这么说,恕在下难以相信。”
郑千澜凑进叶华,轻声道:“看来人家是盯着你不放了。”
叶华低声笑道:“眼下全武林都知我是公子的人了,还望公子能护我周全。”
郑千澜看了眼叶华,摇头叹道:“罢了,为美人两肋插刀也是应该,谁让我急公好义呢。”
赤何看郑千澜与叶华嘀嘀咕咕半天,忍不住道:“郑公子,还有这位……”
“鄙姓‘叶’。”
赤何接着道:“还有这位叶公子,我等在此多说无益,既然郑公子一口咬定叶公子是清白的,我七武帮也并非蛮不讲理之徒,还请两位公子移步,当着众位武林同道的面给我帮帮众一个解释,若是我们误会了叶公子,我七武帮上下必向公子磕头致歉。”
郑千澜听那赤何掰得一套又一套,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看着赤何有些尴尬的脸色,郑千澜故作奇怪道:“二帮主怎么还不带路?”
赤何嘴角一抽,伸出手道:“两位公子请。”
一众人出了屋子,几个七武帮的大汉跟在郑千澜与叶华身后,俨然一副押送犯人的模样。
叶华看着一脸自在的郑千澜,问道:“公子当真相信不是我做的?”
目光在叶华的脸上停留了片刻,郑千澜笑道:“我信。”
叶华微微一愣,他若有所思地回视着郑千澜,但笑不语。
一行人拐过楼梯前的第二个转角,右手边数去的第三间房间房门敞开,还未靠近就有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房间里林林总总地站了好些人。
武当,少林,峨眉,崆峒……
郑千澜看了看眼前的阵势,偏过头对赤何笑道:“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开武林英雄大会呢,赤二帮主好大的面子。”
先头拿到的那个大汉想来是赤全的心腹,听到郑千澜的话后一阵不屑,说道:“哼,就怕你连穎山庄仗势欺人,我们二帮主方才苦求这些武林名宿来做个认证,众目睽睽之下看你们还怎么抵赖。”
赤何这回没接郑千澜的话头,他带着一干人等走进房里,郑千澜顺势瞄了眼躺倒在床上的人,赤全依旧光着膀子,上身那些深深浅浅的红痕却被数道纵横交错的刀伤遮盖,从脖颈一直蔓延到腹部,显得极为狰狞可怖,他的胸口直直地插着一把刀,脸色苍白,眼珠瞪出,嘴巴张得极大,放眼望去给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所谓千刀万剐之刑大抵如此吧,但不知是何人所为啊……”郑千澜微微摇头,脸上浮出叹息般的笑容。
他这一笑与房内其他名门正派子弟沉重哀悼的脸色形成极大的反差,有些刚初出茅庐,本着行侠仗义之色的少年人看不过眼,说道:“是何人所为郑公子心知肚明,又何必徇私偏袒?”
说着,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了郑千澜身后的叶华。
叶华笑道:“各位都觉得是在下所为?”
人群中走出一个手拿铁制禅杖,半披红色袈裟的老僧,他走到叶华面前,抬手行了个佛礼:“阿弥陀佛……”
沉默了片刻,那慈眉善目的老僧突然睁大了双眼,右手高高举起禅杖,风驰电掣间杖头已朝叶华的面门袭去,叶华躲闪不及,踉跄地偏过身子,铁环擦过他的下颚,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
“阿弥陀佛……”老僧放下权杖,躬身道:“老衲失礼了,还望施主见谅。”
叶华不以为然地笑笑,说道:“大师是想试在下的武功?”
老僧颔首道:“施主所言甚是。”
“那结果……”
“依老衲看来,赤帮主更甚一筹。”
此言一出,众人一阵惊愕,少林玄空方丈为当世武林泰斗,武功能出其右者寥寥无几,要在他面前隐藏功力几乎毫无可能,既然连他都说叶华的武功比不上赤全,那他能杀死赤全的可能自然也是……
“诸位!”就在众人感到疑惑之时,一直默不作声地赤何突然道:“我大哥武功虽高,但人在江湖难免有疏忽大意之时,且不说他如今身亡之处是在叶公子的床榻之上,就是他胸口插的那把匕首,据店小二所言也是叶公子的随身之物,这意乱情迷之时稍有不慎……”
赤何言犹未尽,一旁突然传来郑千澜包含笑意的声音:“恕在下冒昧,敢问二帮主可有心仪之人?”
不知郑千澜怎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赤何心下奇怪,却又不好不答,只得道:“尚未觅得有缘人。”
“那赤帮主可有行过人伦之乐?”
赤何面露尴尬之色,干咳一声道:“尚未……”
郑千澜颔首道:“那赤二帮主不了解也是应该的……”
赤何有些招架不住了,他摸摸鼻子,打断道:“公子究竟何意?”
郑千澜走到床边,眼神再次扫过赤何的尸体,笑道:“俗话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瞧瞧赤帮主这模样,大概是鬼还没做成就活见鬼了吧。”
一众人转过头去,看了看赤全那副惨烈的表情,确实即便是行事时突遭袭击,也不该是这般模样。
“再说这把刀……”郑千澜顿了顿,走到叶华身旁轻道:“那刀是你的吗?”
叶华低声道:“公子想让我怎么说?”
郑千澜道:“不是。”
叶华轻轻一笑,朗声道:“这刀是在下的。”
郑千澜看了叶华一眼,他竟没发现这美人还有耳疾,后者低声解释道:“我若说不是,那也只会被当作是狡辩,既然有人想让我承认,那我便承认,相信公子必有办法为我开脱。”
郑千澜望着叶华那张顾盼身姿的脸,转头接着解释道:“即便这刀是我家华儿的,那也不能证明什么,指不定是哪个无耻之徒偷摸到华儿房里将它顺走了呢?”
华儿……
众人只觉后背汗毛直竖,叶华微微眯了眯眼,依旧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
赤何眼见众人的注意力都移到了他处,又接着道:“即便如此,也不足以证明叶公子无罪。”
郑千澜微微一笑,走回床边将赤全向右偏着的头往左扳了扳,四道被掩在其下的指痕暴露在空气中。
“这是?!”众人皆是一惊。
“碎玉断魂手,依在下看赤帮主这一身伤唯有这一手是致命的。”
“阿弥陀佛,据老衲所知,碎玉断魂手的主人紫仪真人早在多年前就已在江湖中销声匿迹,如今怎会……”
郑千澜将视线转向赤何,悠悠道:“这就要问赤二帮主了,听说那紫仪真人在出家前也是位风度翩翩的佳公子,在下对美人向来情有独钟,不知二帮主可否为在下一解心头之惑?”
赤何抬眼与郑千澜对视,后者怡然自得地站着,眼中尽是笑意,赤何右手微动,片刻,一直坦荡的脸上浮出了一个阴鸷的笑容……
☆、第三章
“二帮主,你……”七武帮帮众睁大了双眼,他们愣愣地看着赤何,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指节发出阵阵脆响,赤何看着郑千澜,笑道:“公子是如何发现那碎玉断魂手是出自在下之手的?”
郑千澜道:“习碎玉断魂手之人指节刚劲有力,二帮主此前替我和我家华儿挡下一刀,这寻常人都是用握,二帮主竟凭几根手指就将刀锋压下,所以在下就大胆猜测了一番。”
赤何笑道:“想不到在下无意间一个举动竟引来猜忌,公子当真心细如尘。”
郑千澜定眼看了看赤何,说道:“那现在轮到二帮主回答在下的问题了。不知二帮主是如何习得这碎玉断魂手的,与那紫仪真人又有何关系?”
赤何道:“公子不妨再大胆猜测一番?”
郑千澜笑道:“难道是紫仪真人与赤二帮主一见如故,见二帮主为人高风亮节,一身侠肝义胆,所以将这碎玉断魂手传于了你?”
赤何道:“一见是真,但并非如故,至于他是否欣赏在下的为人,公子怕只有到阴曹地府才能知晓了。”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人群中传来声音:“难道是你杀了紫仪真人?!”
赤何轻描淡写地道:“我不过是送他最后一程罢了,当年若不是那赤全将我打晕扔到荒郊野岭,我也不会遇到遍体鳞伤的他,自然也就无法从他手中抢取心法。”
郑千澜沉默不言,一旁却突然响起武当掌门愤怒的声音:“紫仪真人一生行侠仗义,当年对我武当亦有大恩,想不到最后竟死在你这小人手里,今日贫道若不为他报此血仇,如何告慰他在天之灵!”
眼见莫虚道长怒极运功,赤何却依旧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脸上诡异的笑容愈发刺眼,他施施然道:“道长还是省省力气吧,只怕现在的你并非在下的对手啊。”
“你说什……”有武当弟子气之不过,刚想与赤何叫板,却突然身子一软,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
莫虚道长一惊,只觉一股莫名的无力感袭上丹田……
越来越多的人瘫坐于地上,包括玄空方丈在内的几大掌门都被迫开始调息,一时间,房里只余赤何一人站着。
“你下毒?!”
眼见目的达到,赤何脸上的笑容更是猖狂:“诸位都是当今武林的中流砥柱,虽然在下用的散功药无色无味,但为了确保将各位一网打尽,赤某人也是煞费苦心啊。”
郑千澜坐在原地思忖了片刻,笑道:“我就说何以要把赤帮主划成那么个惊世骇俗的模样,原来是想用那血腥味做掩饰,如此即便是原来能察觉到点什么,被那味道一冲也就什么都发现不了了。”
叶华接口道:“看来我和公子都被人家当成了幌子,苦求诸位掌门才俊聚集到此,查案是假,下毒才是真。”
赤何大笑道:“如今武林群雄尽栽此地,待我拿下南炎阁,应血匣必成囊中之物,一统江湖指日可待。”
众人万万没想到赤何竟有此等野心,一时间又惊又怒。
玄空方丈刚刚调息完一轮,眼见赤何露出狐狸尾巴,叹道:“阿弥陀佛,老衲先前见赤二帮主言辞恳切,乃是重情重义之人,方才施以援手,想不到施主竟对自己的手足下此毒手,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赤何冷笑道:“下毒手?哼,当年他趁我爹病重时夺得帮主之位,使尽各种手段害我娘惨死,之后又无所不用其极地折磨我,比起他对我和我娘做的事,我这几刀不过是稍加回敬,何况我是先用碎玉断魂手拧断他的脖子,没有将他活剐已经很是仁慈了。”
房内一时沉默,郑千澜轻笑道:“紫仪真人若是知道碎玉断魂手用作于此,不知要作何感想……”
叶华挑挑眉,说道:“公子似乎对那紫仪真人尤其上心?”
郑千澜看了看身旁的人,那双引人的凤眸里含着意味深长的笑意,郑千澜沉默片刻,答道:“我对美人都很上心。”
这边两人聊着无关痛痒的话题,在场其他人却都是一脸凝重,他们已用尽全力调息,可状况似乎依旧没有好转……
“诸位不必担忧,这散功药药效虽强,但决计要不了众位的性命,中毒者大约十天半月便可移动。”
赤何此话一出,人群里立刻传来了怒骂声:“去你的十天半月,赤何,你这卑鄙小人,你以为凭你一人之力就能进得去南炎阁吗!更何况那应血匣几百年来无人能破其谜,即便你拿到了,想用它一统江湖,哼,痴人说梦!”
虎落平阳被犬欺,赤何见那些向来自持甚高的名门正派如今只能在他眼皮子底下逞口舌之能,心下一阵痛快,笑道:“这些事就不劳阁下费心了,只盼赤某人一统江湖之时还能一瞻阁下今日风采,事不宜迟,在下先行告辞了!”
风声噼噼啪啪地打在门上,眨眼间,赤何已没了踪影。
众人调完息停坐在原地,彼此面面相觑。
“如今我等该如何是好?”
“无妨无妨,我们就等上个十天半月又如何,就算那赤何拿到了应血匣,等我们功力恢复了,要将它抢来还不是一如反掌。”
“我等皆为名门正派,怎能强取豪夺,行那小人之举?”
“对付他那种人难道还有第二种办法?”
“可……”
“行了,你们不必再争了。”阻断了自家弟子你一言我一语地争执,莫虚看向正在和叶华浅笑低语的郑千澜,说道:“郑公子有何看法?”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郑千澜,且不说连颖山庄如何,但就刚才郑千澜的那番表现就足以让众人刮目相看。
“哼,他能有什么看法……”武当中年纪最小的弟子有些不满,即使他承认郑千澜有些本事,但少年人总不愿被人抢去风头。
郑千澜倒是不恼,悠悠道:“依在下看,无论那赤何能否拿到应血匣,我们也绝不能在这儿呆上十天半月,且不说十天半月后我们是不是真得能够脱险,就是这十天半月里,要是被人知道我们被困在这儿动弹不得,那那些邪门歪道会做出些什么,就不用在下多言了吧……”
一番话下来,众人纷纷点头,莫虚道长颇为赞赏地看着郑千澜,说道:“公子所言极是。”
那小弟子见向来宠爱自己的师父夸赞别人,心里又开始直泛酸水,哼道:“说得容易,不呆在这儿,那也要有人给我们解毒啊。”
纵然是意气用事说出来的话,却也不无道理,在场一略通医理的崆峒弟子微微蹙眉,道:“依在下看,这药并非寻常的散功药,能在同一时间令我们这么多人毫无还手之力……此毒必然十分难解。”
“哎,如果凌云崖崖主在这儿就好了,听说他那双手有起死回生之力啊……”
“得了吧,江湖谁不知凌云崖崖主漠然无情,这治病全看他兴致如何,即便在这儿也没什么用。”
“啪——”
就在众人又要闹成一团时,房间的门猛然被推开,一褐衣少年灵活地跳进来,神采奕奕的眼睛迅速扫过房内的每一个角落,最后将目光定在了郑千澜身上。
“公子!”几乎是在声音落下的一瞬间,那少年已冲到了郑千澜的面前。
郑千澜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说道:“叫这么大声做什么,见着鬼了?”
那少年急道:“可不是见着鬼了,我看这酒楼大白天大门紧闭,店小二和掌柜又都被打昏了,这随意掐指一算,估摸着是出了事,所以我就直接冲上来了。”
郑千澜看了看那少年,道:“这酒楼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你怎么知道是这间房?难不成也是掐指一算?”
少年咧嘴一笑道:“我拿了桶凉水把那小二浇醒,又揍了他一拳,然后他就告诉我了。”
众人一时无语,叶华对郑千澜问道:“这小公子是何人?”
郑千澜还未及作答,那少年便朝叶华拱了拱手,道:“在下连颖山庄赫楚,你……诶,你们怎么都坐在这里?”
众人再次无语,如何也想不通为何连颖山庄会有这么个傻呵呵的野小子。
“你以为掌柜的和店小二躺在那儿是等着被人临幸吗?”郑千澜悠悠地伸出手。
赫楚心下一个激灵,赶忙蹲下身,右手伸出两根手指搭在郑千澜的手腕上,嘴里不住嘟囔道:“我就说出事了嘛,公子若是等我回来一同出庄,也不会莫名其妙中毒了……”
众人惊讶地看着赫楚,心道这傻小子难不成还精通医理?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赫楚起身,他蹙着眉头摩挲着下巴,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郑千澜笑道:“怎么?你也解不了?”
赫楚一听,忙道:“怎么可能,这毒其实问题不大,我以前在师傅那儿看过差不多的,只不过里面有一味草药得来稀奇,所以……”
郑千澜摆摆手,说道:“天下能有什么比眼下这状况更稀奇的,你若再让我在这儿干坐着,我就打发你回山庄念书了。”
赫楚急道:“别别别,我这就去制解药,嘿嘿,听说南炎阁可有意思了,还有应血匣那宝贝,说什么我也不会走的。”
众人听到“解药”二字,心头一阵狂喜,忙冲着郑千澜道:“连颖山庄当真是人才辈出,名不虚传啊。”
“是啊,难怪郑公子游刃有余,原来是留了后手啊。”
“人在江湖最忌碰毒,公子能挑选精通医理者作为随从,实在高瞻远瞩,我等自愧不如呐。”
赞扬声此起彼伏,武当那小弟子轻哼一声,似乎执意要和郑千澜杠到底:“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作为,不过是故弄玄虚罢了。”
赫楚刚要出门,一听这话便不乐意了,转头道:“你不也是小孩子嘛,你怎么知道我解不了这毒,我师父可是凌云崖崖主。”
这回包括那小弟子在内的一众人通通消声,他们睁大眼睛看着赫楚,良久,不知是谁轻道了一句:“合着是遇上小神仙了……”
赫楚咧嘴一笑,步伐飘飘地出门去找店小二买药材了。
☆、第四章
“小公子,这……这我要往里加多少砒/霜啊?”
“一包都下去,然后用木棍均匀搅拌,可得仔细着,务必让药性渗进去。”
“那……那这毒蝎子的毒液呢?”
“谁让下毒液了,把整只蝎子都扔进去,然后捣碎。”
“诶……诶。”
屋里一众人静静打坐,额头却不知不觉沁出汗来,门外店小二和赫楚的对话在一片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看来公子的小神仙把这些侠肝义胆的英雄都吓得不轻呢。”叶华看着对面那些状似面不改色,实则身体已开始轻颤的人笑道。
“阁下难道不怕?”
叶华轻轻一笑,道:“不是华儿吗?”
郑千澜一时语塞,估摸着是不是犯了这美人的忌讳,笑道:“方才一时情急,权宜之计,冒犯了阁下的名讳,还望见谅。”
叶华道:“公子两次替我解围,叶华感恩戴德,区区名讳又算得了什么,若公子喜欢,我就当那华儿也未尝不可。”
郑千澜见叶华松口,心头春水一泛,笑道:“华儿……”
叶华转头道:“澜儿何事?”
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那一声酥到骨子里的澜儿让郑千澜浑身起满鸡皮疙瘩,片刻,他道:“叶兄言重了。”
叶华笑道:“方才只不过与郑兄开个玩笑罢了。”
这一头两人正是“相谈甚欢”,那一头赫楚终于放走了脸色已然发青的店小二,他端着一碗药推门而入,小跑到郑千澜面前,笑道:“公子请用。”
郑千澜接过药碗,状似狐疑地看了看赫楚,道:“砒/霜?毒蝎子?”
赫楚愣了一下,拍着胸脯笑道:“公子放心,这以毒攻毒的本领我可是深得师傅真传,毒蝎子加砒/霜,寻常人喝一口就暴毙而亡,不过眼下这状况,绝对是难得的良药。”
郑千澜端着药碗思忖片刻,转过头对叶华道:“叶兄先用吧。”
叶华眯了眯眼,视线在那药碗上凝固了许久……
“叶兄怎么了?”郑千澜不嫌手酸地端着药碗,目光停留在叶华的脸上。
叶华轻轻一笑,终于接过药碗,说道:“无事,多谢郑兄。”
定眼看了看碗里棕黑色的药液,叶华抬手将其一饮而尽,碗口在唇边停留许久,叶华慢慢放下手,众人屏气凝神地看着他的每一个动作,忽然,他那拿着药碗的手剧烈一颤,碗碎声骤然响起,众人皆是一惊,郑千澜面不改色地看着叶华,后者徐徐起身,不发一言。
“这……”人群中传来惊疑不定的声音。
叶华轻舒一口气,对郑千澜笑道:“果真良药。”
郑千澜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叹道:“那就好,方才看叶兄的反应,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岔子,若让美人因此蒙难,我必抱憾终身呐。”
一旁的赫楚忙道:“怎么可能出岔子,我说暴毙而亡那是对正常人而言,公子可不能冤枉我啊。”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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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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