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卖狗粮夫夫的发家日常 完结+番外 作者:未妆
第12节
江宁点头:“不错,若是想要吸引客人来的话,酒楼最好还是要有自己的独门菜式,才能将名声打出去。”
李师傅沉默许久,半天不吭声,江宁笑着对他们道:“两位师傅浸淫厨艺这么多年,都是酒楼的顶梁柱,想来应该能拿主意的。”
李师傅又想了一会,这才闷声道:“你容我想一想吧。”
“这个自然,”江宁微微一笑:“如今三少爷将酒楼交给我,我自然是想将酒楼打理好的,然而酒楼还是以菜色为主,只要菜式好,不怕没有客人来,所以还要请二位师傅多多费心了。”
他态度谦虚,说话又诚恳,很容易引起人的好感,甘师傅立刻点头道:“是是,请掌柜的放心。”
李师傅面上若有所思,过了一会,才对江宁道:“这事我知晓了,只要你别让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来后厨瞎搅和,我们就谢天谢地了。”
江宁说这个自然,然后三人又就新菜式讨论了半日,两位师傅这才离开。
到了傍晚,江宁从屋里出来,外面的天色已经擦黑了,丁余正在柜台后擦酒坛子,见了江宁,招呼道:“掌柜,回去了啊?”
江宁点点头,照例吩咐道:“打烊之后,记得检查门窗。”
丁余忙应下了,江宁这才离开酒楼,慢慢地顺着街道往城北走去。
走了半个多小时,熟悉的院子近在眼前,江宁开了锁,眼睛一瞟,见着门缝里夹着一封信,露出了小小的一角,他推门进去,那信封便落到了地上,发出一声轻响,江宁弯腰拾起来,小院静悄悄的,只有麻雀在树上聒噪地叫嚷着,叽叽喳喳个没完,给这死气沉沉的院子增加了一点生气。
江宁推开屋门,吱呀老旧的门轴声发出一声惨嚎,打破了满屋的沉寂,而后又归于沉寂,他看着昏暗的屋子,正面墙上有一大团被水浸染过的痕迹,泛着浅浅的青苔,像一只盘踞着的怪物,向他张大了口。
江宁望着那墙,沉默半响,走到窗前去,将窗推开,然后拆开那封信,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看完之后,他思索了片刻,将那信纸依旧叠了起来,用镇纸压住,从旁边拿过一张宣纸,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起来……
第二日一早,江宁正在酒楼账房间看账,没看多久,便听见账房间的门被人砸得哐哐响,可见来人的怒火,几乎隔着门板就要烧到他身上来了。
他来酒楼一个多月了,还是第一次有人敢砸他的门,江宁合上账册,颇感意外地听了一会,那砸门声停了下来,估计是砸得手疼了,中场休息。
江宁这才慢悠悠地站了起来,过去开门,门外是个怒气冲冲的陌生中年男人,一张马脸,一双倒三角的眼,八字胡子,个子稍矮,目测只有江宁的肩膀高,他半仰着头,满面怒容地瞪过来,江宁往他身后扫了一眼,几个好事的伙计立马缩回了头,擦桌子的擦桌子,扫地的扫地,装得一本正经。
江宁好笑道:“都留神点,打扫干净了,我虽然不爱罚人月钱,但是苍蝇腿也是肉,酒楼若是有别的进账,也不失为美事一桩,你们说是不是?”
众伙计听了,手上打扫的动作愈发卖力了,生怕被这位掌柜盯上。
那中年男人见自己被无视得彻底,不由怒道:“你就是新来的掌柜?”
江宁嗯了一声,这才微微低头看他:“我是,你是哪位?”
中年男人本就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态度,这回听了他这话,差点儿被噎个半死,他怒不可遏地瞪着一双三角眼,骂道:“我是哪位?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清楚,我是这间酒楼的管事!”
江宁抱着肩,靠在门框上,轻描淡写地道:“抱歉,我来了酒楼一个多月,不记得见过你,你是哪位管事?”
这态度完全是没把他放在眼里,中年男人顿时气得七窍生烟,怒道:“你又是哪个旮旯里面冒出来的?我在酒楼这么多年,也没见过你!”
江宁懒得跟他吵,只是默不作声地从上到下将他打量了一会,只看得中年男人浑身都不自在,汗毛都要竖起来了,仿佛是动物遇上了天敌一般。
江宁皱着眉,索性道:“我听说过你,陈金,从前的陈管事,不过从昨日起,就不是了。”
陈金跳脚骂道:“当年我可是大少爷请来的!你一个黄毛小儿,凭什么解雇我?”
江宁笑了一声,道:“先不说沈氏商行的规矩,陈管事,我来问你,御昭二十一年二月连同七月八月,这三个月的入账,你可清楚?”
陈金听得这话,一头雾水:“什么清楚不清楚?”片刻后,他反应过来,表情急怒,厉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我昧了酒楼的银钱?”
江宁不答,只是慢慢地道:“你再想想清楚,此后从御昭二十二年正月开始,每隔一个月,酒楼都会多出一笔含糊不清的账,因为没有掌柜,所有的账只经了你与王账房的手,此事你当真不知道?”
随着他说的话,陈金的面色渐渐变了,盯着江宁,表情跟见了鬼似的,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刻转头去看门口的柜台,然而只能看见王账房在账本堆里奋笔疾书的背影。
江宁轻笑:“王账房这些日子做账很仔细,他是做了几十年的老账房了,你若是还有不明白的,尽可以向他讨教一二。”
陈管事的脸霎时灰白灰白的,跟他身旁的墙壁一个样儿了,嘴上仍旧在死撑:“那么多账,又过了这么久,谁还记得清楚?”
江宁呵的一声,轻描淡写道:“陈管事,人的脑子会不好使,但是账本可不会说谎的,难道当年你记账的时候,也没有记清楚吗?”
他说到这里,微微直起身来,正色道:“既然如此,陈管事可知道,按照大泽律例,编造虚假账册,可是要见官,下大牢的,这一点,陈管事在酒楼做了这么多年,不会不清楚罢?”
陈管事脸色一白,神色慌乱,退了一步,八字胡子抖个不停,口中语无伦次地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当年的账……当年的账并不是我做的,我全不知情——”
江宁好整以暇:“上面可都是有陈管事的亲笔签字的,白字黑字,清清楚楚,怎么会不知情?难道是有人假冒陈管事的笔迹?”
“我、我今日还有别的事,懒得与你纠缠不休。”陈管事一边说着,一边就急急地往外走。
江宁也不阻拦他,只是抱着双臂,看着他脚步慌乱,匆忙离去了。
那些账虽然是他与王账房两人做的,但是,以他们的胆子,又怎么敢一口吞下酒楼半年的盈利呢?
江宁在门口站了一会,正要回账房间,忽然见章安同丁余在前面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丁余皱眉,摇了摇头,章安见了,立刻道:“你这不是让我去找挨骂吗?要不然,这酒,你送上去得了。”
丁余辩解道:“我们卖的酒一直都是这个样儿,怎么换?”
章安眉毛一竖,眼看着就要发脾气,但是硬生生按捺下来了,粗声粗气地道:“不行,这酒我不能送上去,你看着办吧,凭什么得罪人的事要我去做?”
两人正僵持着,忽然听见江宁出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丁余一缩脖子,章安闭嘴,两人顿时都不说话了,江宁微笑:“说说,怎么回事?”
章安以眼神示意丁余,丁余眼见着江宁也看过来,只好压低声音道:“庚寅号桌的客人,点了一壶西市腔。”
“没有这酒了?”
丁余立刻摇头:“酒是有……就是……“
章安看不惯他这吞吞吐吐的样子,索性自己接了口,道:“这酒不能送上去。”
江宁诧异:“这是为什么?”
章安回道:“西市腔是我们这最贵的酒水了,客人说了,不能瞎糊弄他,否则要我们好看。”
江宁立刻扫了一眼丁余身后的大酒坛子,问道:“我们酒楼的酒有问题?”
这回丁余老老实实地点头,道:“是,是有问题,这酒送来酒楼的时候,就都是掺了水的,这要是送上去,只怕……”
江宁微微皱眉:“为什么要买掺了水的酒?”
丁余压低声音道:“酒同菜蔬一样,都是由刘管事采买的,这酒本来就有问题,掺了水,放不了几天就会发酸,所以我们酒楼的酒,每隔几日就要买一次,都有小一年了。”
江宁沉默片刻,吩咐丁余道:“先把这事解决了再说,你立刻从王账房那里支钱,去外面买酒回来,速度要快。”
转而又对章安道:“你去客人那里,将时间拖一拖,务必等丁余把酒买回来再说。”
两人都应声,赶紧分头忙活去了。
江宁想了想,将那个西市腔的酒坛子揭开来,从里面舀了一勺酒水,取了一个小碗,尝了尝,眉头便皱了起来,酒水寡淡无比,基本上只有一点酒味儿在里面,根本不能算是酒。
紧接着,他将所有的酒都尝了个遍,这才发现,西市腔的味道还是最浓的,其余的,恐怕都是一份酒里面兑了七八份水,这种酒,竟然也能拿来卖,还一卖就是一年多,客人又不是智障,怎么可能会再次光顾?
江宁放下碗,沉思片刻,丁余已经买了酒回来了,满头大汗地对他道:“掌、掌柜,买回来了,正宗的西市腔。”
江宁应了一声,吩咐道:“称量出来,让章安给客人送过去。”
章安送了酒回来之后,说客人觉得很满意,并没有多说什么。
江宁想了想,对章安道:“你去告知其他跑堂伙计,从今日起,若是有客人点酒,只管说,酒楼这几日清理酒窖,暂时不供应酒水了,过一阵子再说。”
章安应声去了,江宁又对丁余道:“刘管事从前是在哪里买的酒?”
丁余回道:“是城北的一家酒坊,他们家的酒水价格极其低廉,但是质量……”
江宁点头表示明白了,又问道:“你卖酒多久了?”
丁余嘿嘿一笑,答道:“我家里从前便是做酒坊的,后来酒坊关了,这才出来做工,别的不敢说,卖酒我少说也卖了十年了。”
江宁笑道:“既然如此,你下午同我出去一趟。”
等到了下午,江宁便带了丁余往城北去了,两人在市集转了几圈,转进了一个巷子,刚走没几步,便闻到一股子浅淡的酒香气传来,再往里面走,那酒香立刻浓烈起来,仿佛这个巷子里所有的空气都染上了酒香气。
丁余看着巷子两旁的店铺,有点兴奋地道:“我们家从前的酒坊也是在这里,只不过后来被拆掉了。”
江宁笑道:“你知道这里哪一家的酒做得最好吗?”
丁余嘿嘿笑了,半点不客气地道:“自然是我们家的。”
他想了想,又叹了一口气道:“酒坊早没了,说这些也没用,现在的酒坊,大概是赵记酒坊和柳翁酒坊的酒最好了。”
江宁点点头:“那便去这两个酒坊看看。”
丁余往前面指了指,道:“就在前面,两个酒坊斜对着,很好找。”
两人走了几步,果然见到了一个赵记酒坊,酒旗招展,门口有个汉子正在卸车,见了有人停在酒坊门口,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过来问道:“两位可是要买酒?”
江宁点头,问道:“可以看一看吗?”
汉子热忱道:“自然,二位请随我来。”
第54章
江宁两人随着他进了酒坊,才一进门,便有浓浓的酒气袭来,充盈在鼻尖,在夏季炎热的天气中,更加显得热烘烘的,不一会,便蒸得人身上都冒出一层汗来。
汉子一面带路,一面问道:“我是酒坊的掌柜,姓赵,不知二位想要买什么酒?我们酒坊的种类齐全,大部分的酒,我们都有。”
江宁看了看院子里的景象,道:“你们这里最好的是什么酒?”
赵掌柜笑着答道:“我们赵记酒坊最好的,自然是三味酒了,在越州城内小有名气,我带二位去看看。”
他说着,推开一间屋子的门,颇有些自豪地道:“我们酒坊所有的酒都在这里了,不是我自夸,越州城内还没有哪一家酒坊的酒,比我们这里的多,不知客人想要买哪一样?”
屋子里整整齐齐地堆了几排大酒瓮,半人多高,酒翁之间的缝隙里塞满了干燥的茅草,江宁看了看,问道:“可以尝一尝吗?”
赵掌柜豪爽道:“这个自然。”
他说着,便取来一个粗陶碗,从旁边的一个小酒坛子里面舀出一勺酒来,递给江宁道:“尝尝,这个就是我们酒坊最好的三味酒了。”
江宁道了谢,接过酒碗,赵掌柜又倒了半碗递给一旁的丁余,笑道:“这位小哥也来尝尝。”
江宁看了看手中碗里的酒,酒液色泽泛黄,看起来有些浑浊,他犹豫了一下,抿了一口,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头,然后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了,那滋味,有点难以言明。
他知道古代的酿酒技术还不成熟,甚至可以说是很落后的,制作过程很简单,一般都是把麦子高粱等谷物和制酒曲放在一起,封闭发酵,然后过一些日子,过滤煮沸之后,就能食用了。
这样的酒,浓度很低,酒色浑浊,而且甜中带苦,苦中泛甜,乍一喝起来根本没什么酒味,对于江宁来说,这个酒的味道有点类似于馊掉了的谷物,简直难以入口。
他放下碗来,问道:“还有烈一点的酒吗?”
赵掌柜一愣:“烈一点的?这个不够烈吗?”
江宁看了看手中的碗,有点讶异地道:“这个是最烈的酒了?”他发誓他只尝到了一点点麻味,像吃到花椒的感觉,然后一瞬即逝,如果,这就是所谓的烈酒……
一旁的丁余喝完了酒,砸吧砸吧嘴,开口对江宁道:“三味酒的烈性确实不够,味道先甜后涩,客人也不太爱喝,况且,这个酒的酒曲放多了,发酵时间也长了点,过头了。”
听了这话,赵掌柜立刻辩解道:“发酵太过是因为最近天气炎热导致的,其他的酒都没有这种问题。”
江宁闻言,便知道丁余说中了,他微微一笑,对赵掌柜道:“叨扰掌柜了,我们先去看一看别家的酒,若是没有合适的,再回来这里。”
见他主意已定,赵掌柜也无可奈何,只得点头道:“这个自然,客人慢走。”
江宁与丁余两人出了赵记酒坊,斜对面第三间,便是柳翁酒坊了,他们正要过去,丁余忽然咦了一声,紧走几步,道:“原来这家酒坊还在。”
江宁跟过去,抬头看了看,只见那家酒坊门上的匾额写着三个大字:醉来坊。
醉来坊的门扉半掩着,能看到半扇院子,里面静悄悄的,丁余探头看了看,对江宁解释道:“这一家酒坊,从我记事的时候起,便在这儿了,没想到如今竟然还在。”
听了这话,江宁问道:“他们家的酒如何?”
丁余摇了摇头:“不知道,从前我们家的酒坊还在的时候,我爷爷便不让我尝他们家的酒,而且他们家的酒,也不往外面卖。”
江宁诧异:“这是为什么?”
丁余压低声音,窃窃地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他们家是前朝皇宫的御用酒坊,专门酿造贡酒的,当时风光了好一段时间,不过后来喝死了人,就被抄了家,后人回到越州,又开起了酒坊,还是日日酿酒,只不过酿出来的酒,再也不往外面卖了。”
江宁失笑:“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丁余嘿嘿一笑,摸了摸头:“听说,有好几百年了吧。”
他说完,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这种明显就是捕风捉影,没根没据的事情,两人正说话间,那半掩的门扉忽然被人拉开了,里面出来一个青年人,同他们打了个照面,有点愣住了,尔后才道:“不知两位,有何贵干?”
江宁也没想到正听着人家的八卦呢,主人就从门里出来了,一时间也有些尴尬,尔后才坦然回道:“我们想要买酒。”
青年人颇感意外地看着他,道:“买酒?”
江宁点点头:“不错,贵店的酒,卖吗?”
青年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和气地笑道:“我们酒坊不卖酒。”
听了这话,江宁也没怎么失望,正欲告辞时,那青年又道:“不过我们酒坊从不会拒绝品酒之人,两位来此,也算是缘分,不如进来小酌一杯?”
江宁想了想,施了一个礼,微笑道:“那就叨扰主人家了。”
青年摆了摆手,失笑道:“不过是小酒坊而已,客人不必拘束。”
他话说得十分谦虚,为人也和和气气的,领着两人进了门,里面是一个露天的院子,院子中间摆放了几个盛了清水的大缸,墙角摆着一溜儿整齐的酒坛子,只不过坛子都是空的。
左侧的耳房似乎有人,水流声音不时响起,白色的热气从窗隙里袅袅地溢出来,走得越近,酒香就越浓,沁人心腑,似乎就要醉了人。
这时,耳房的方向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念寅,你尝尝这个酒怎么样。”
三人皆应声来处看去,耳房门后转出来一个老人,发髻斑驳灰白,青布的衣裳沾了许多水迹,手中端着一个小碗。
青年一面应了,一面忙走上前去,接过老人递过来的小碗,尝了尝,尔后笑道:“爷爷,这个比之前酿的那一缸要好多了,味道要浓些,也要香一些。”
“是么?那就好,那就好。”老人呵呵笑着,面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转了头,这才意识到院子里有两个陌生人,他疑惑道:“这两位是……”
“他们是过来品酒的,”青年解释道,转而又向江宁两人道:“我姓陈,名念寅,不知二位客人贵姓?”
江宁回道:“我姓江,单字一个宁。”丁余也跟着报了自己的名号。
老人点点头,也不多说什么,转身就进了耳房,陈念寅有些歉然地笑着道:“我爷爷就是这个脾气,几十年了,还望客人不要介意。”
江宁表示不会在意,四下打量这座小小的酒坊,似乎除了这爷孙两人,就没有旁的伙计或帮手了。
陈念寅带着两人进了堂屋,屋子里摆了许多架子,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每一个隔间里,都放着一个酒坛子,一眼望去,颇为壮观。
江宁有点惊讶地道:“这么多酒?”
陈念寅笑着解释道:“我们家世代酿酒,到如今已经有近一百年的光景了,这些酒都是父辈们酿造出来的。”
“原来如此。”江宁点了点头,继续打量着那些挤挤挨挨的酒坛子,如果这些酒都是不同品类的话,粗略一看,至少有几百种,不知道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
陈念寅从一个架子上取下一个小小的酒坛,才两只拳头大小,他熟练地撕开封泥,一阵浓郁的酒香味从里面飘了出来,顿时满室生香。
丁余忍不住夸赞道:“这酒好香。”
陈念寅听了便笑起来,摆了两只小碗,将酒倾倒进去,分别递给两人,才说道:“这酒名叫罗浮春,乃是我家的祖传技术酿出来的,可惜,以后喝的机会便少了。”
他的话里带着说不出的遗憾,丁余惊讶道:“这是为何?”
“客人有所不知,”陈念双手捧着那只小小的酒坛,笑容中微带苦涩,道:“祖辈有训,酒坊从不卖酒,这罗浮春酿造过程极为繁杂,时间又久,所需材料也精细,所以……这一坛,还是去年年底酿造的。”
他抬头看看两人,语气有些郁郁而愁苦:“今日我见着两位客人,想着,也许这酒以后也不会再酿造了,让人尝尝,也好知道,这酒,曾是我家的独门配方。”
听到这里,江宁又看了看碗里的酒水,酒液是浅浅的黄色,虽然看上去有些不够清澈,但是胜在酒气芳香幽雅,浅浅地喝了一口,味醇浓甜,入口时有点刺麻麻的,但是……
他沉默了一会,对着碗里的酒水又看了一会,酒确实很香,就这一会的功夫,满屋子都是充盈着带了点甜味的酒香气,挥之不去,可是酒喝起来却没什么酒味,与之前赵记酒坊的三味酒一样,这罗浮春浓度很低,不会超过二十度。
江宁将碗中的余酒一饮而尽,刚放下碗,便听陈念寅问道:“这酒如何?”
丁余砸吧了一下,回道:“好喝。”
江宁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有没有浓度更高,味道更烈一点的酒?”
第55章
听了江宁的话,陈念寅有些诧异,尔后便道:“有,客人稍待,我去取一些来。”
他走后,丁余问道:“掌柜,这酒不好吗?我从未见过这样香,味道这样好的酒了。”
他说到这里,还有点儿遗憾地道:“从前便听说这醉来坊有个怪怪的规矩,每月初一十五,都会拦住路过酒坊的第一个路人,请他们品酒,我爷爷还让我躲着他们点儿,没想到,他们家的酒竟然这样好喝,早知道我就该每月掐准时间过来晃悠一回,白白错过了这么些年。”
江宁微微一笑,正要开口,这时门外忽然传来陈念寅的声音:“爷爷,还是我来拿吧,我可以的。”
老人拒绝道:“行了,我自己来。”
少顷,之前在耳房里的老人走了进来,他身形有些微的佝偻,手里抱着一个酒坛子,在桌边站定,陈念寅跟在他后面,手里同样捧了一个酒坛,冲两人歉意地笑:“不好意思,耽搁了一下,望客人不要见怪。”
老人把酒坛小心地放在桌上,这才抬起眼来,慢腾腾地说:“听念寅说,客人是觉得,我们酒坊的罗浮春,不够烈?”
江宁笑道:“不,罗浮春已经很好了,只不过,我想尝尝更烈的酒。”
老人摸摸手下的坛子,看了他一眼,还是慢腾腾的:“我们酒坊虽然小,别的没有,酒还是管够的,烈一点的酒,也不是没有,”他说着,侧了侧脸,向身后的陈念寅示意道:“念寅,来,给客人把酒倒上。”
陈念寅应了,将手中的酒坛放下,接过老人递来的,还是摆了一只碗,揭开坛子口的封泥。
一时间,酒香四溢,随着酒水汩汩流出,老人缓缓地说:“这酒名叫醉八仙,原名鲜酒,乃是北方传过来的,在北方边疆,将士就是喝这酒暖身的。”
陈念寅低声道:“请。”
江宁端起碗来,白瓷的碗里,浅红色的酒液微晃,香气馥郁,喝起来味道鲜爽,较那香销雪要浓烈一点点,余味微苦,他放下碗,并不作声。
老人见状,面色微变,示意陈念寅再换另一坛酒,道:“善酿酒,前朝的传统酒,只是如今技艺已经失传,客人再试一试。”
江宁道了谢,端起酒来一饮而尽,踌躇片刻,不待他开口,老人观其表情,便知道结果了,略带惊诧道:“这两种酒的烈性已经算是上乘了,客人难道喝过烈性在其之上的酒?”
江宁坦然答道:“确实喝过,五两酒即可醉人。”
闻言,老人大惊,尔后才愤愤道:“客人莫不是在说笑?我们醉来坊酿酒这么多年,从未听说过世上有烈性如此之强的酒!有话直说便是,何必戏耍于我门?”
江宁拱手道:“老人家息怒,我说的句句属实,正是因为尝过那样浓烈的酒,才会觉得这些酒水味道寡淡,或许是各人口味不同罢了。”
听他这样说,老人勉强镇定下来,又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我同你争执什么。”
他说着,不再搭理江宁,转身出门去了。
陈念寅歉意笑道:“我爷爷性格如此,还请客人不要介意。”他说着,又道:“不过,客人所提过的酒,我们还真是从未听说过,不知客人是在哪里喝的?”
江宁想了想,只能道:“是前些年随商时,路上遇见的一位游人给的。”
听了这话,陈念寅不由有些神往,笑着道:“五两即可醉人的酒,不知喝起来是个什么滋味?有生之年若是能品上一品,才不会遗憾。”
江宁略作思索,承诺道:“若是哪一日,我得了这样的酒,必然赠送于你。”
陈念寅摆手笑道:“我们酒坊再过些日子就要卖掉了,只怕到时候,客人也找不到我了。”
闻言,江宁立刻明白了缘由,酒坊只酿酒,不卖酒,还持续了这么多年,而酿酒又需要花费极大的财力,如此下来,酒坊能撑到现在,只怕早就掏空了老底。
于是江宁道:“你们酒坊如今已经盘卖出去了吗?”
陈念寅摇摇头,道:“暂时还没有,不过,只是早晚的事情罢了。”
江宁在脑中盘算了片刻,问道:“既然还没有卖出去,不知你们能否卖给我?”
一旁的丁余惊讶道:“掌柜,你要买下这个酒坊?”
陈念寅也是十分讶异,他想了想,有点不确定地道:“可是可以,不过,你真的要买?”
江宁笑了下,道:“是的,如果我买下了酒坊,你们可还愿意在这里酿酒?”
闻言,陈念寅略作犹豫,江宁见他这般表情,又温声道:“放心,你们只需要每日酿酒就可以了,工钱自然也不会少了你们。”
陈念寅语气中有点为难,道:“可是祖上有训,我们家酿的酒水,不能往外卖的。”
江宁一笑,对他道:“你可以这样想,我出钱请你们为我酿酒,这酒自然是我的,同你们的祖训并不相冲突,既能继续酿酒,又可以凭此维持生计,何乐而不为?你们身负酿酒的绝技,却因为生活所迫,不能再酿造美酒,岂不是人生一大憾事?”
他见陈念寅面上仍旧迟疑不定,继续加重了砝码,道:“我这里有一个方法,可以酿出我所说的那种烈性极大的酒水,不知道你们是否感兴趣?”
陈念寅听了这话,眼前顿时一亮,语气有点急切地道:“此话当真?”
江宁微笑颔首,陈念寅按捺住心中的激动,想了想,道:“我需要同爷爷商量一下。”
江宁笑着点头:“这个自然。”
陈念寅道:“那就请二位稍等,我去去就来。”
他说完,便出门去了,一旁的丁余立刻热切地问道:“掌柜,你真的会那种酿酒的方法吗?”
江宁沉吟片刻,这才回道:“我只知道一个大概的过程罢了,其中详细的方法还需要再好好琢磨一番。”
丁瑜顿时双眼放光,道:“酿酒的技巧从古流传至今,我还从未听说过能酿出那样烈性的酒,”他说着又江宁讨好地嘿嘿一笑,道:“掌柜,若真是有,不知我是不是也可以……”
江宁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只是微笑道:“若是你做活儿卖力的话,或许会有机会。”
闻言,丁余立刻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道:“请掌柜的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干。”
两人正说话间,陈念寅从门外进来了,他的面上带着笑容,向江宁道:“我爷爷答应了,”说到这里,他略有一点踟蹰:“不过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江宁道:“但说无妨。”
陈念寅道:“若是有我们不想酿造的酒,还请不要逼迫于我们。”
江宁有点诧异,问道:“何为不想酿造的酒?”
陈念寅回道:“比如往酒中掺水,行偷工减料之事,这种事情,我们是万万不会做的,还望见谅。”
江宁恍然一笑:“原来如此,这个自然,你们放心便是。”
陈念寅这才放下心来,笑道:“那此事便妥了。”
两人又就酒坊的价格谈了一阵,敲定之后,江宁以八十两银子的价格,将酒坊盘了下来,陈念寅取了房契地契,两人一同前往官府办理了契本之后,这醉来酒坊,自此归于江宁名下,改了个名字,叫做余年酒坊。
酒坊买卖的从头到尾,陈老翁再也没有出现过,仿佛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般,耳房中仍旧传来汩汩的水流声音,不紧不慢,陈念寅望着酒坊的小院子,叹了一口气道:“想不到……”
他说到这里,在没有往下说了,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们家世代酿酒,似乎骨子里对于酿酒就有一种近乎病态的执念,然而又因为祖训约束,他们平常的生计只能靠别的工作来维持,攒下几个月的工钱,才敢酿一次酒,若是父亲在世时,酒坊倒还勉强可以支撑,可是如今只剩他们爷孙两人,酒坊关闭,不过是迟早的事情罢了。
江宁看了看天色,向他道:“时候不早了,关于酿酒一事,我们明日再做详细商量。”
陈念寅自然是满口应了下来。
江宁带着丁余出了酒坊,丁余砸了咂舌,这才一会的功夫,就把一间酒坊给买下来了,掌柜真是好魄力。
江宁对丁余道:“你去知会石头一声,最近几天,酒楼的酒就暂时从赵记酒坊购买。”
丁余赶紧应下了,两人这才往酒楼而去。
次日一早,江宁安排了酒楼里的一应事宜之后,便一个人去了城北的余年酒坊,刚一进院子,陈老翁正在慢腾腾地晾晒麻布,见他进来,点了点头,便算是打招呼了。
江宁回了礼,陈念寅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爷爷,这些三十年份的新丰酒我都拿出来了,等会一起带走吧。”
陈老翁嗯了一声,将手中的麻布搭在竹竿上,慢慢地扯开,口中道:“都带走。”
过了一会,陈念寅从门里出来,见了江宁,怔过之后笑道:“掌柜来得好早。”
第56章
江宁微微一笑,同他打了招呼,又看了看他怀中的酒坛子,陈念寅忙解释道:“这些东西我们都收拾得差不多了,今天上午大概就能全部带走,库房也空了下来,还望掌柜见谅。”
江宁笑道:“这些都是小事,不必着急,我今日是来同你商量酿酒一事的。”
说到酿酒,陈念寅双眼顿时一亮,忙将手怀里的酒坛子放下了,道:“那我们进屋去说吧。”
江宁颔首,两人一同进了屋子,陈念寅不忘回头道:“爷爷,你也过来吧?”
陈老翁像是没听到一般,目不斜视,继续慢腾腾地扯着麻布,等眼角瞟着他们都进了屋子,这才将木盆中余下的麻布往竹竿上一搭,木盆也不收了,径自跟了过去。
刚进了门,便听江宁道:“你们这酒曲,是如何制作的?”
这话一听就是个外行人,陈老翁重重一哼:“你连酒曲的做法都不知道,谈何酿酒?”
他话说得毫不客气,江宁也不生气,只是微微一笑,反问道:“陈公喝茶吗?”
陈老翁一愣,尔后才答道:“每隔几日会喝上一壶。”
江宁道:“那陈公是否知道,究竟是山南的茶好,还是山北的茶好?泡茶的水,是清泉水好,还是井水好?”
乍听此问,陈老翁想了半天都没答上来,江宁遂笑着继续道:“您看,您常常喝茶,不知道这些事情,也算是很正常的,所谓术业有专攻,陈公是酿了一辈子酒的老匠人了,我这外行人不懂的问题,在您看来自然是最基本的小事了,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陈老翁的脸色微微缓和下来,道:“此乃诡辩,”他顿了顿,又道:“如今酿酒的酒曲分为两种,一种叫麦曲,是老祖宗传下来最最传统的一种,以粟米制作而成,另一种叫小曲,原料是糯米和粳米,现在的酒,大多数都是以这两种酒曲酿造而成的。”
江宁又问:“这两种酒曲酿造出来的酒有什么不同?”
陈老翁简短答道:“用麦曲酿造的酒偏甜,小曲酿造的酒水味道稍微烈一些。”
江宁仔细回忆了一下,他的记忆中,外婆家里曾经酿过许多次酒,那些外表白白圆圆的,有些像团子一样的酒曲掰开来,里面有磨得很碎的小麦和豆子碎屑,他不懂事的时候,还曾经拿了几个捏碎了喂给鸡鸭吃,当然,鸡鸭吃了之后都挺嫌弃的。
江宁想了想,问道:“有没有用豆子制过酒曲?”
“豆子?”陈老翁一怔,皱眉道:“从未听说过豆子也能制作酒曲,这是哪里的方法?”
江宁道:“我隐约记得是一种豆子和小麦混合在一起的,暂且先试一试吧。”
陈念寅沉吟片刻,道:“那先用黄豆试一试。”
陈老翁不置可否,三人敲定了这事之后,江宁便与陈念寅一同去了粮铺,买了一些上好的黄豆与小麦来,分成七八份,分别是不同的比例混合而成。
然而混到最后,黄豆却少了许多,加上剩余的小麦混一起,看上去也有些不够,眼见着外面天色擦黑,想来粮铺也都打烊了,江宁随手在旁边的笸箩里抓了几把大麦,道:“先用这个凑合一下吧。”
陈念寅默然地将三样混合物搅拌在了一起,陈老翁眼尖瞅见了,低声斥责道:“做事不严谨。”
陈念寅有点委屈,但是不敢吱声,江宁轻咳了一声,将这些酒曲一一标记好,微笑道:“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便交给你们了,我这几日抽空再过来。”
陈念寅赶紧应了,江宁便离开了醉来坊。
次日,江宁路过福运酒楼大堂时,见章安与丁余正在低声嘀咕着什么,他听了几耳朵,便过去问道:“怎么了?”
丁余回道:“酒楼这几日来了一位奇怪的客人,章安正与我说呢。”
江宁看了看章安,道:“怎么个奇怪法?”
章安望了楼上一眼,答道:“就是上一回点西市腔的那位客人,这几日天天都来酒楼,每次不点菜,光喝酒,每次点酒一点就是七八样,摆了整一桌子。”
江宁奇道:“除了这个,还有哪里奇怪的?”
丁余耷拉着一张脸,向江宁诉苦道:“他喝过就算了,走的时候还要评价一番,每种酒都被挑了一遍刺,这几日买酒的客人都少了许多,昨天只卖出去五斗酒,今日他若是再来,只怕是一斗酒都卖不出去了。”
这人是有点意思,不像是来喝酒,倒像是来踢馆子的,江宁想了想,吩咐道:“今日他若是再来,你们便告知我一声。”
两人皆是应下了。
等到了下午,章安果然来找江宁,说那位客人又来了,就在楼上。
江宁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先去忙。”
章安应声去了,江宁便上了二楼,环顾了一周之后,在靠窗的位置看到了章安口中的客人,他走过去施了一礼,唤道:“这位客官,打搅了。”
那男子应声转过头来,出乎意料的年轻,容貌英俊,眉目疏朗,见了江宁,先是回了礼,尔后诧异道:“你是……”
江宁微笑道:“鄙人是酒楼的掌柜,姓江。”
男子从善如流:“江掌柜,不知有何贵干?”
江宁看了看他面前的位置,温声道:“不知这里是否方便……”
男子立刻道:“自然,请坐。”
这时,章安单手托着一个托盘过来了,盘中放了十来个青瓷小酒壶,他将酒壶一一放下,又看了江宁一眼,对男子道:“客官慢用。”
“江掌柜可要来几杯?”男子慢悠悠地拎起一个酒壶,他口中虽然是这样问,然而已经自顾自地倒了两杯酒了。
他将其中的一杯往江宁的方向一推,道:“贵店的桑落酒,不知江掌柜是否尝过?”
江宁道了谢,将那杯酒端起来,喝了一口,又放下了。
男子一手持酒杯,问道:“江掌柜觉得这酒如何?”
江宁坦然道:“甜味有余,酒味不足,回味带涩。”
男子略微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道:“江掌柜真是实诚人。”
江宁轻笑一声,尔后才道:“听说客官这几日天天都光临小店,不知客官觉得小店的酒如何?”
男子想也不想,不大客气地回道:“唯有一样西市腔,尚可入口。”
江宁听了这话,正色道:“客官此言差矣。”
男子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道:“愿闻其详。”
江宁问道:“客官觉得小店唯一能入口的西市腔,滋味如何?”
男子唔了一声,想了想,答道:“入口爽利,滋味绵长,后劲刚刚好。”
闻言,江宁便道:“与客官恰恰相反,我却觉得西市腔酒味寡淡,入口太涩,后劲不足,客官以为如何?”
男子毫不犹豫地道:“各人口味不同罢了,这有什么可说道的。”
江宁又道:“就像客官刚刚所说的,各人口味不同而已,客官为何又将自己所认为的缺点,强行加诸小店的酒水之上?一千个人喝同一种酒,必然能喝出一千种不同的滋味来,客官认为的劣处,说不定恰恰是其他酒客喜爱的地方,你说是也不是?”
男子听了这话,略微一怔,尔后才笑起来,对江宁拱手道:“是在下孟浪了,在下师天华,因平日里太过好酒,这几日来了越州,实在没忍住,行此鲁莽之事,实在是对不住,若是影响了酒楼的生意,我在这里向江掌柜赔罪了。”
江宁摆了摆手,微笑着恭维道:“客官言重了,想来客官乃是豪爽之人,小店能得你光顾,也算是缘分了。”
闻言,师天华笑着道:“一个人喝酒实在是没有意思,不知江掌柜是否有空暇,与我畅饮一番?”
江宁欣然应道:“请。”
接着两人便喝起酒来,一边闲聊着,师天华原来是上京人士,这些日子过来越州探亲祝寿,需要逗留一些日子,这几日酒虫被勾动,便出来买酒喝,他本来也去过其他的酒楼,但是因为随意点评,口无遮拦,导致他第二次再去的时候,便被酒楼伙计拒绝入内了。
他说到这里,笑着道:“贵店是唯一一个没有将我赶出去的酒楼了。”
江宁默默然,喝了一口酒,两人又说起了旁的话题,师天华本就是豪爽之人,与江宁相谈甚是投机,不知不觉中,一个下午转眼便过去了,眼见着外面天色擦黑,酒楼要打烊了,他颇有些恋恋不舍道:“江掌柜,我们明日再痛饮一番!”
江宁微笑道:“那我便在此恭候你大驾了。”
师天华笑着离开酒楼,江宁临窗而立,望着他从楼下出来,一路往城东去了,这才收回目光,落在桌面上,面上若有所思,他的指尖在桌沿上轻轻叩了叩,低声自语道:“祝寿……”
第57章
第二日,那师天华果然又来了,照例点了七八样酒水,与江宁一边聊天,一边畅饮,接下来连着十几日,他每日都来酒楼喝酒,风雨无阻,在江宁看来,此人爱酒如命,其程度堪比张公好茶。
这一日,师天华对江宁道,接下来几日,家中长辈大寿,可能都来不了了,等这一阵忙过去,再抽空来酒楼喝酒。
江宁笑着应下了,第二日,师天华果然没有再来找他喝酒,江宁一时间倒显得清闲了许多。
又过了几日,江宁安排了酒楼一应事宜之后,去了城北余年酒坊,他刚进了院门,便看到陈念寅正从屋子里出来,手中端着一个大笸箩,见了江宁来,道:“掌柜的来了。”
江宁微微颔首,看向他手中的笸箩,道:“酒曲怎么样了?”
陈念寅将笸箩摊给他看,里面都是小团的曲面,均匀地铺了一层,他回道:“这几日已经开始全部曝晒,等曝干之后,便可以入室贮藏了。”
江宁拈起一点灰白色的曲面放在指尖碾了碾,还有点潮湿,便道:“晒干需要几日?”
陈念寅想了想,道:“这几日天气好,日头足,晒上整整两日即可。”
江宁点点头,道:“还需要你多多费心了。”
陈念寅笑道:“分内之事,掌柜不必客气。”
两人正说着话,耳房门吱呀开了,陈老翁从门里出来,手中抱着一个大陶瓮,他见了江宁,点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便往院子中央的簸箕架子走去。
陈念寅开口道:“爷爷,那些豌豆你已经放进去了?”
陈老翁不答话,江宁道:“放了豌豆?”
陈念寅有点歉然道:“爷爷觉得同时再用一些豌豆混着小麦制作酒曲会比较好,这几日掌柜一直没有来酒坊,于是爷爷便自己做主另制了几份,还请掌柜不要见怪。”
听了这话,江宁略一思索,微微笑道:“酿酒一事上,我自然是信得过陈公的。”
见他这样说,陈念寅总算是放下心来,他确实担心江宁会责怪与爷爷的自作主张,毕竟如今酒坊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想要做什么,也该向东家请示一番才是,幸而江宁并没有计较此事,松了一口气之余,更是对江宁豁达的品性佩服不已。
江宁在酒坊里转悠了一圈之后,发现陈老翁第二次用豌豆和麦子作原料的制曲方法更加细致许多,步骤也繁杂了不少,他好奇地发问:“怎么与之前的不一样?”
陈老翁一边将拌好的曲面放入木制的曲模中,一边答道:“这种制曲方法是我们家独门所创,自然不同一些,不过你放心,无论如何,也不至于浪费了你的材料。”
老人的脾气还是很有趣的,江宁不由轻笑一声,道:“陈公言重了,材料只管用便是,只要能酿出好酒来。”
陈老翁闻言,转头看了他一眼,又回过头去,一边轻轻拍打着曲模,一边岔开话题道:“如今天气还算炎热,对于制曲是很有好处的,能缩短不少时间,你若是忙得很,再过两个月来一次酒坊便是了,那个时候,酒曲也该制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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