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卖狗粮夫夫的发家日常 完结+番外 作者:未妆
第9节
一路询问着找了半日,才总算找到芝麻大的漕运所,因为它实在是太不起眼了,门面还稍显破落,两人抬头望了望匾额,许是年代久远,风吹日晒,上面书写的漕运所三个大字已经模糊不清了。
江宁再三确认那几个字确实是漕运所之后,两人这才进了院子,只见到一个中年男子站在窗户下,手里拿着半扇脱落下来的窗扇,愁眉苦脸,努力试图将那半扇窗户装上去,谁成想手还没拿开,另外半扇也歪了。
眼见着这窗户实在是装不上,那中年男子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了一声什么,将窗扇放下,转过身来,见着江宁两人,诧异道:“二位是……”
江宁微笑着拱手作礼,将来意说明了。
那中年男子哦了一声,慢腾腾地道:“原来如此,我就是漕运所的管事,你们随我来。”
两人遂跟着他进了屋子,屋子里很暗,光线不太好,人从外面进来,一下子就变成了睁眼瞎,好一阵子才能适应,屋子里堆放了大量的书册,摆放得到处都是,桌子柜子都塞满了,有的甚至直接放在地上,摞起来到人腰那么高,靠着墙堆了一排,场面十分壮观。
江宁便见那名管事在屋子里东翻西找,最后从架子下面翻出一个火折子来,点亮了一盏小小的油灯,小心翼翼地举着到了桌案旁。
他转而又看到桌案后方那个坏掉的窗户,一拍脑袋,又索性将油灯吹灭了,这一系列的举动看得江宁与韩致远摸不着头脑,直到看到他将剩下的半扇窗推开,借着透进来的些微光线找出册子……
江宁盯着他手中开叉得跟刷子似的毛笔头,还有挤满了蝇头小字的册子,心里不由想到,这才叫真·抠门。
漕运所管事借着窗外的微光,眯起眼来翻册子,那册子正反两页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找来找去,总算找到了半页空白能写的,他这才慢吞吞地问道:“运的什么货?”
江宁答道:“茶叶,一共二百石。”
“运去哪里?”
“锦州城。”
那管事听了,嗯了一声,用手指搓了搓开叉了的毛笔字,凑到册子上开始写起来,还没写两个字,一拍脑袋,停了下来:“瞧我这记性,”遂抬头看两人,扬了扬下巴示意道:“先交税钱,一共二两银子。”
江宁也不多话,直接付了钱,他这才满意地点头,揣好了银子,继续写,一边还不忘絮絮叨叨地抱怨道:“生意人嘛,就该这样利利索索的,从前总有人跟我扯这几文钱的税钱,我们这清水衙门,还能多讹你的钱不成?”
江宁听着他嘀嘀咕咕的怨言,微笑不语,那管事嘀咕够了,伸手道:“公验取来。”
两人交了公验,那管事登记过后,将公验还了回来,又取了一个巴掌大的木牌递过来,嘱咐道:“运货时,将这个交给船家,东部码头与西部码头皆认此牌。”
江宁接过木牌,许是因为被长年累月地使用,木牌边缘已经别磨得光滑无比,上面刻着的花纹几乎都要看不清楚了,他收了木牌,与韩致远一同道谢之后,这才告辞离去。
两人走后,那漕运所管事慢慢地收了册子,不一会,门外便来了一个中年人,穿着一身褐色公服,背着一双手站在门口,也不进来,探头往屋里一瞧,叫了声:“杨管事在否?”
那漕运所管事听了,抬头一瞧,立刻满脸堆起笑来,起身行礼道:“原来是崔掌事,崔掌事今日来得早啊。”
那位崔掌事嗯了一声,这才开口道:“杨管事,刘大人明日在府中设宴,漕运所内所有官员都要到场,你刚休沐完毕,怕是不知道这事,所以我特地来知会你一声。“
杨管事听了,面色一滞,心里顿时直骂娘,又是设宴,刮了漕运所里的油水还不够,变着法子往别人兜里掏钱,什么清水衙门,呸!
心里拼命骂娘,面上却分毫不显,他恭恭敬敬地赔笑道:“这个卑职自然省的,还要多谢崔掌事提醒了。”
崔掌事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背着手正准备走,忽然又想起一事,随口道:“从前天开始,漕运所不再外放牌子,运河封锁,不通货船了。”
杨管事一怔,问道:“这是为何?”
崔掌事语气略带不耐烦道:“谁知道呢,听说是去年北方一带有些地方又是发瘟疫,有些地方又是闹饥荒,要调公粮,公文已经发下来了,你一个小小管事,问这么多作什么,只管照办就是了。”
他说完,背着手转身便走了,杨管事忽然想起刚刚那两个年轻人来,只怕是拿着牌子也过不了船了,但这个想法也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片刻便被抛到了脑后,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呢,连忙找出算盘,开始噼啪算将起来,这回赴宴,又要被刮去多少血肉。
江宁与韩致远两人到了东部码头,不知是不是清晨的缘故,码头的人不多,河岸靠着十来条大船,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在水上显得十分壮观。
靠边的一条船上,有一个工匠模样的人正在垂头修理船舷,江宁扬声喊道:“大叔,能否询问一下,船家老板在何处?”
那人左右看了看,抬起头来,对江宁指了指右侧,提高声音回道:“往这边去,最尽头有一个茶摊,他约莫是在那里了。”
两人道了谢,又去了茶摊,一个满脸胡须的大汉正大马金刀地坐在凳子上喝茶,呼噜噜的,一口气就喝了大半碗,眼见着两个陌生年轻人过来,眼睛一斜,粗声粗气地道:“做什么的?”
韩致远开口道:“我们想租一条货船。”
那船家老板放下茶碗,拎起茶壶加茶,道:“这几日没有船。”
江宁一怔:“这是为何?”
船家老板头也不抬地道:“运河前几日便封了,漕运所不让通货船,你们来晚了。”
江宁皱眉道:“漕运所方才给我们放了牌子。”
船家老板哼笑了一声:“有牌子也没用,码头告示已经贴出来了,谁敢给你们出船?”
听了这话,江宁与韩致远对视一眼,皆是意外不已,他想了想,又笑着道:“一条船都没有?那如今要是想运货,就没有旁的办法了?”
船家老板简短答道:“走陆路。”
江宁看了看这个简陋的小茶摊,略一思索,忽然在他面前坐了下来,手指轻叩桌面,笑道:“老板,给我们来一壶茶。”
船家老板这回终于抬眼看向他,放下茶壶起身道:“等着。”
过了一会,风炉上的水咕噜咕噜沸腾起来,船家老板一边揭开壶盖,一边开口道:“你们要是想走货,也不是全没有办法,我这里就有一个,端看你们能不能办到了。”
第41章
听了船老大的话,江宁笑道:“愿闻其详。”
船家老板漫不经心地往茶壶里撒了一把茶粉,又倒了点佐料,加了半瓢水继续煮,眼皮子也不抬,口中道:“看到最左侧的那一艘大货船了吗?红顶的那艘,明日清早便会出发,不过那是私船,你们若是能想办法让他们捎带你一程,怕是连船费也不用出的。”
两人遂抬首望去,果然看到一个冒了尖儿的红色船顶,船老大拎着煮好的茶水,过来道:“那是上京一位富商的货船,往江南宜城去的,昨日途经冕阳,在我们码头这里临时停靠,我估摸着他们明日一早就会走。”
他将茶壶放在两人面前,看着他们道:“办法我是说了,能不能搭上船,端看你们有没有那本事了。”
这话一说完,他便大马金刀地往旁边一坐,端起他的茶碗继续大口喝起茶来。
从茶摊出来之后,江宁与韩致远便往那红顶货船去了,走到近前时,才发现那货船不止一般的大,比旁边其他的货船整整大上一轮,排在它们前边,好似一只母鸡带着一溜儿小鸡雏,看上去颇是有趣。
大货船上此时有人来来往往,整理船上物事,吆喝呼喊响成一片,船下还有不少人搬了木箱,准备运到船上去,有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人站在一边指挥,江宁看了一会,与韩致远一同过去,对他拱了拱手,那管事模样的人见了,随意地回了礼,面色微带疑惑:“二位是……”
江宁笑道:“借问一下,您是这船上的管事?”
中年男人打量了两人一会,这才点头道:“不错,你们有什么事吗?”
“请问你们这船,是往宜城去吗?”
管事点了点头,江宁笑着道:“在下姓江,手里有一小批货物,想要往锦州去,不巧正逢运河封闭,不知贵船能否捎带我们一回?”
那管事听了,客气道:“眼下我们的补给还未装完,这样,不如你们下午再来看看吧。”
虽然没有明确拒绝,但是他语气中的漫不经心还是非常明显,这也是意料之中的情况,江宁并不气馁,又笑着同他拱手道了谢,这才与韩致远一同离去。
回了客栈,正好到了用午饭的时间,江宁又让客栈伙计给车队的人准备了饭食,这才与韩致远回了房间,道:“下午我们再去码头看看,说不定能有点转机。”
哪知到了下午,天公不作美,居然又下起瓢泼的大雨来,等到了三四点的时候,雨势虽然已经转小,然而仍旧有蒙蒙细雨落在青瓦上,细润无声。
韩致远站在窗口,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回头对江宁道:“雨看起来还要一阵子才能停,我一个人去看看就行了,你在客栈等着吧。”
他说着便拿了雨伞下了楼去,过了一会,江宁看着那面小小的油纸伞出现在楼下,一路往码头的方向去了。
江宁想了想,趁着这个空档,准备去检查一下货物,雇来随车的那十来个人手正在屋子里闲侃,见江宁进来,便纷纷起身与他打招呼,其中有一个人年纪很轻,看起来与沈振差不多大,名叫李跃,平日里很多话,性子活泼。
江宁同众人说了几句话,李跃便笑嘻嘻地问道:“江掌柜,我们什么时候能出船?”
江宁笑了一笑,答道:“约莫就是这几日了,你们好好休息,到了船上可不轻松。”
李跃嘿嘿笑,好奇道:“我长这么大,还没坐过船呢,坐船好玩吗?”
有个叫王老二的汉子听了这话,嘲笑道:“你那细胳膊细腿,连站都站不稳,放这船上颠簸那么一回,只怕回头要爬着回去找娘了。”
众人顿时哄笑起来,李跃的年纪在他们当中是最小的,身形确实也很细瘦,但是他人又不算矮,放在一群粗壮的汉子中间,好似一根伶仃的瘦麻杆,看起来一碰就倒,然而江宁挑中了他,自然是有理由的。
李跃平日里最恨的便是旁人嘲笑他的身形,可是吃什么都壮不起来又不是他能决定的,他听了这话,当时就沉了脸色,然而那群汉子们欺他年纪小,只一味地哄闹着,并不将他放在眼里。
大家伙儿正大笑间,只听啪嚓一声脆响,王老二坐着的那条长凳登时就散了架,他一时不防,狼狈地跌坐在地,李跃面无表情地收回脚,望着众人面上各异的表情,一会又嘻嘻笑了:“一时激动,对不住,对不住。”
他说着,朝王老二伸出手去,王老二丢了个大脸,面子上过不去,哼了一声,铁青着一张脸,打开他的手自个爬了起来。
这就是江宁为什么要雇佣这个细瘦少年的原因,李跃天生神力,当时在他们与牙行伙计面前,单手便轻松举起了半人高的大水缸,并且别看他平日里干什么都笑嘻嘻的,一遇到正事就很能动脑子,也很能卖力气,所以挑人的时候,江宁当时就拍板留下他了。
经过王老二这一摔,众人表情都有些讪讪的,也不敢再小瞧这个看似毫不起眼的少年了,屋子里一时间鸦雀无声。
就在江宁想要开口调解的时候,客栈伙计闻声进了门来,一看那散了骨架的长凳,立刻嚷嚷道:“损坏我们客栈的东西可是要赔偿的。”
江宁歉意笑道:“对不住,一定赔,等我们退房时一并算来便是。”
客栈伙计又啰啰嗦嗦地絮叨了几句,这才离开,尔后江宁正色对李跃道:“他拿话挤兑你,固然是他不对,但是你拿这凳子出气,总是不行的。”
李跃颇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鼻尖,道:“我赔就是了。”
他说着就要掏钱,江宁出言阻止道:“暂且不必,日后从你工钱里扣吧。”
然后他又转向王老二与其他人,略略提高声音道:“我们做生意的,讲究的是一个和气生财,李跃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他与你们出一样的力气,干一样的活,拿一样的工钱,你们从前怎么攻讦他我不想管,也管不着,但是有一条,所有人都要记好了,在我的商队里,不允许再出现这种情况,若是再犯,就休怪我翻脸无情,不顾情分了。”
王老二听他这番训斥,面上不由有点挂不住,只顾着沉默不言语,江宁见他如此,又缓和了语气,对他道:“随车这些天以来,干活王大哥你是最为卖力的,这些我们大伙都看在眼里,你年纪又是最长,经验最丰富,一干小辈说话做事,还需要向你请教才是。”
听了这番话,王老二面色总算缓和了,也赔笑向江宁道:“今日之事是我鲁莽了,还请江掌柜不要见怪。”
江宁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李跃,不动声色地给了个示意的眼神,李跃瞅见了,立刻意会,也认认真真地向王老二说了几句软话,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立刻一扫而光,众人又开始说说笑笑起来,总而言之,表面上看起来已经十分融洽了,至于背地里各人怎么想,那江宁也管不着了,对于他来说,只要不影响商队就好。
江宁离开屋子后,走了几步,便听后面传来呼喊:“江掌柜,请等等。”
江宁停住脚步,回头一看,果然是李跃,他一边喊着,一边小步跑了过来,在江宁面前站定,摸了摸头,嘿嘿一笑,竟然有点腼腆的模样。
江宁心里好笑,这个少年平日里的性子看起来很大大咧咧,又爱与人自来熟,但是实际上却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不然也不会当场给王老二难堪了,他笑问道:“你叫我有什么事?”
李跃挠了挠鼻尖,有点局促地笑:“刚刚多谢江掌柜解围了……”
江宁听了,微微一笑道:“我可没有给你解围,反而扣了你工钱呢,你还要谢我?”
李跃顿时有点急了,又用力地挠了挠鼻尖,有点找不着词一样语无伦次地解释:“今天是我冲动了……不该踢那凳子,扣工钱是应该的……冷静下来想想,若是、若是没有江掌柜解围,以后我在商队可能就不好过了……”
听他这样说,江宁忽而笑了,道:“既然如此,日后须得时时记着你今日这话,不要再让自己陷入这般被动的局面。”
李跃大力点头:“江掌柜说得是,我会记住的,多谢江掌柜。”
江宁摆了摆手,与他道了别,便往后院门口走去,雨已经停了,从客栈后院出去,正好是要往东部码头去的路径。
他还未出院子门,就听外面的巷子里,有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充满威胁地道:“你站住!站住!别再过来了!你再过来,我就、我就弄死你!”
然后下一刻,便传来凌乱的脚步声,还有什么重物倒地的声音,以及伴随着男子一声惨叫响起,江宁一怔,蓦然停住脚步,心里顿时如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卧槽,这外面不会正好是凶案现场吧?!
第42章
正当江宁心里揣测之时,巷子里忽然传来一阵狗吠,尔后便是那年轻男子愤怒的声音:“你别过来了!你再过来我就动手了!”
“汪汪汪!”
“退开!我身上没吃的!你总不能想吃我吧?”
“汪汪汪汪!”
“怕了你了,狗大爷,求你给我让条路。”
“汪汪汪汪汪!”
江宁:“……”
他在门里站了一会,没想到外面的情况竟然还维持了挺长一段时间,最后没办法,他清了清嗓子,巷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江宁这才走了出去。
只见巷子里边果然是有一人一狗在对峙着,那人是个很年轻的男子,穿着一身蓝色的袍子,手里握着折扇,正指着他面前那只蹲坐着的大黄狗,架势虽然很威风,但是奈何那狗压根不把他放在眼里。
大黄狗站起身来,抖了抖一身毛,绕着他转了一圈,仿佛是在挑选下口的地方。
一人一狗听见有人过来,便同时抬起了头,男子容貌意外的俊朗,江宁一个没忍住,老毛病又犯了,在心底默默地给他打了一个七分,这才向他开口道:“这位兄台,是否需要帮忙?”
年轻男子立刻点头,有点紧张地道:“要要要!能否帮忙将这恶犬赶走?”
江宁看了看他面前那只虎视眈眈的狗,略一思索,便掏出一个油纸包来,里面有两个大白馒头,腌菜肉馅儿,原本准备给韩致远带去的。
江宁掰开其中一个,霎时间,一股诱人的肉香气弥漫开来,那狗果然动作了,抽着鼻子嗅了嗅,然后看了过来,江宁晃了晃手,下一刻就将馒头朝远处扔过去,大黄狗登时就身形如箭,猛地窜了出去,追着那馒头跑了。
年轻男子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走过来对江宁拱手:“多谢兄台出手相助。”
江宁一笑:“小事而已,不足挂齿。”
那年轻男子也笑起来,自报家门道:“在下姓顾,名鸿云,不知兄台贵姓?”
江宁答道:“免贵姓江,单名一个宁字。”
“原来是江兄,”顾鸿云笑着打开折扇摇了摇,端的是一派翩翩公子的气质,他看了看那狗离去的方向,踌躇道:“江兄也要走这条巷子?”
江宁点头说是,顾鸿云登时喜出望外:“太好了,不如我们一同走吧?”
江宁心道,你大概是怕那狗还回来吧?
巷子很长,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一会,前边的顾鸿云搭话道:“江兄看起来不像是冕阳城的人。”
江宁笑着反问:“怎么不像?”
顾鸿云哈哈一笑,摇着扇子道:“说来这冕阳城我也来过好几次了,这里的百姓非常有意思。”
这话听得江宁终于有了点好奇:“怎么个有意思法?”
“说个趣事与你听听,”顾鸿云打开了话匣子,笑道:“我从前有一次路过此地时,见到一位老人摔了,便上去扶了一把,还将人送去医馆,结果老人反而诬赖我,说是我将他推倒的,要讹我的银钱,我若是不愿意付,他便躺在地上大哭不止,围观众人也有从头看到尾的,他们也并不觉得这位老人有什么不对,反而来指责我,后来无法,我破财消灾,这才得以脱身,等回了客栈,发现我的随从是被人扭送着回来的,一问之下,原来他也扶了一位老人,只不过出门没带钱罢了。“
说到这里,他哈哈大笑起来:“这冕阳城的百姓,真真是有意思极了,我走南闯北这么久,还真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规矩,各个人家商户将整座冕阳城画地分割,还各有各的名号,江兄日后走路时可要小心了,你就算是掉了个铜板,落到这冕阳城的地头上,下一刻就改名换姓,不再是你的了。”
江宁:“……”原来扶老人这个梗竟然从古代就开始有了?
顾鸿云笑完,这才摇着扇子道:“江兄古道热肠,所以我才觉得你不像是这里的人。”
这个人似乎特别会说话,一番恭维的话在他口中说出来,十分自然,且不会让人觉得排斥,应该是个生意人,想到这里,江宁笑道:“顾兄过誉了,我是越州人士,只不过途经冕阳罢了。”
顾鸿云闻言,又回头看了他一眼,面色迟疑,尔后摇头:“也不太像,江兄是后来迁至越州的?”
这个人还真有点厉害,江宁心中大为诧异,这才道:“不错,确实是去年迁来的,不过顾兄是如何得知的?”
顾鸿云哈哈一笑,道:“不过是见识的多了,我十年前便离开家,四处闯荡,说句不自谦的话,这大泽,从南到北,从东往西,就没有我没去过的地方,听江兄说话,其中带了北方宿州的腔调,又混杂了越州的口音,十分好认。”
江宁笑眯眯:“顾兄见识颇广,佩服佩服。”
说话间,这段巷子便走到了头,那狗也不见再跟上来,顾鸿云长舒了一口气,这才向江宁道:“江兄要往何处去?”
江宁答道:“去码头接人。”
顾鸿云收了扇子,拱手道:“那我们就此别过了,相逢即是有缘,改日再遇,必定要请江兄喝一杯水酒。”
江宁笑了笑,欣然应了,顾鸿云便告辞,摇着扇子往右边的酒楼去了。
江宁在码头转了几圈,没找到韩致远,便只得又回去客栈,一进大堂,韩致远正向跑堂伙计问话,见他进来,松了一口气,道:“回来没见着你,你去哪里了?”
江宁把手中的油纸包扔过去,回道:“看你中午吃得少,给你送吃的去了,怎么样了?”
韩致远面色立刻多云转晴,上下抛了抛那油纸包,与他一同往楼上房间走去,一边道:“没见着人,船上也没什么动静,我等了一会,就回来了。”
“唔……”江宁略一思索,道:“既然这样,傍晚的时候再去看看,总要想想办法,这种天气,茶叶不能拖,每拖一天就是损失。”
韩致远点点头:“不下雨的话,我们一起去吧。”
然而下午的时候又下了三场小雨,断断续续的,幸好到了傍晚已经停了,两人便稍微收拾了一番,出门往码头去了。
到了那艘大红顶的货船下,果然见着那管事站在一旁督工,一边掏着耳朵,一边与工人嘱咐着什么,看到江宁他们过去,便摆了摆手,结束了那场对话:“去吧,我刚刚说的事项你要记住了。”
江宁等他说完,这才拱手,笑着道:“抱歉,又来叨扰了。”
那管事看了他一眼,道:“船上的货已经满了,怕是要让你白跑一趟。”
江宁笑意不减:“若不是实在困难,也不敢麻烦贵船队,劳烦管事帮帮忙吧。”
管事有点不耐烦了,道:“都说了已经……”
他的眼睛一瞥江宁袖子中微微露出的手,声音顿时消减下来,立刻不动声色地改了口:“咳咳……那我再帮你上船看看吧,等着。”
那管事似真似假地让两人等候,自己上了船,江宁微微一笑,将手心的银子收回袖袋,自古以来,有钱能使鬼推磨,老祖宗的真话。
他与韩致远在船边等候着,顺便观察来来往往的搬运工,那管事去的时间有点长,直到那些搬运工人都快要将补给搬完了,他这才匆匆下来,神色略微奇怪地看了看两人,说话的语气也不再像之前那样颐指气使了,反而多了一点谦恭的意味:“先前是我错算,还请二位不要见怪,我们的货船明日清早便出发,不知二位何时将货物运送过来?”
他甚至还拒绝了江宁的贿赂,这个转变倒是令人万万没有想到,江宁与韩致远对视了一眼,均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江宁略一思索,笑着对那管事道:“如果贵船不介意,我们现在就可以将货物运送过来。”
那管事笑了:“自然可以。”
虽然一波三折,发展出乎两人意料,但是这事总算是办妥了,回去的路上,韩致远奇道:“我比较想知道他回了船上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令他的态度发生这么大的逆转。”
江宁戏谑地看了看他,笑道:“说不定是被韩总的气度折服了?”
韩致远一脸的你特么在逗我的表情。
江宁顿时忍不住笑出声来,摆了摆手:“先不管吧,在封河的状况下,他们的船还能照常行驶,看来船主人不是大富,就是大贵,后台肯定硬得很,大概是看不上我们这点货的,再说,如果搭不上这趟顺风车,粗略一算,我们至少要赔个七七八八了,总是要赌一赌的。”
当天傍晚,经过一番忙碌,江宁他们的货物总算搬上了货船,第二日一早,货船便出发了,之前那位王管事再三叮嘱江宁,让他们不得随意在船上出入之后,便匆匆走了。
江宁一行人被安置在最下层的货舱,虽然不可避免地有点闷,但是商队大部分人的神情还是非常轻松的,尤其是李跃,简直是打了鸡血一般,上蹿下跳,兴奋得不行。
他缠着江宁才说了几句话,就被神情严肃的韩致远扯开:“你挡着窗了。”
李跃只得默默退开,这么大的货舱,哪儿没有窗啊?
这时,船突然轻轻地震动了几下,开始缓缓向前移动,终于出发了。
一路顺风顺水,直到船行驶的第三天,江宁与韩致远靠在窗边,往外看去,天气阴沉沉的,乌云如墨,浓得仿佛要滴出汁来,远处的青山都看不分明了,连绵起伏,如同泼了墨的山水画一般。
突然,半空里一个霹雳,雷声滚滚,电光闪耀,大雨如瓢泼,货船顺流而下,行驶到一处狭窄的水域中,沿岸两旁都是大片的芦苇荡,足有一人多高,狂风吹过去,芦苇起起伏伏,如同一片翠绿的海洋,船经行处,不时有野生的水鸭子惊起,刷拉拉地飞走了。
雷声和闪电还在继续,轰隆隆的不绝于耳,然而江宁微微皱起眉来,望着那一片茫茫的翠绿芦苇,心里有了点不详的预感。
滚滚雷声中,夹杂着一两声叮铛之声,像铁戈击石,他低声问韩致远:“你听到了吗?声音不太对。”
韩致远正要回答,就在这时,一个的铁爪从船下被抛了上来,当啷一声,勾住了窗沿,他立刻抓住江宁,将他扯了过来:“船下面有人!”
铁爪霎时就扣进了木制的窗沿中,紧接着有“噔噔噔”的声音传来,几秒之后,一个浑身湿漉漉的人猛地从窗下窜了上来,正对上江宁与韩致远,他还没来得及反应,韩致远反手就是狠狠一肘子过去,正中面部,霎时间鼻血奔涌,和着雨水齐飞,那人惨叫一声,顿时往后栽倒,落入茫茫的大江中,溅起一蓬小小的水花,消失不见了。
货舱内其他人也看见了这个状况,立刻有人慌乱大喊:“水匪!有水匪!”“快去禀报管事!”“水匪来了!”
那边一阵兵荒马乱,而江宁他们这边却形势危急起来,紧接着他们这边四五个窗口,都有铁爪勾了上来,韩致远将江宁靠墙一推:“你待着别动。”
他说完转身便捡起一根用来支船窗的大木棍,往对着旁边一个已经爬上来的水匪,抬手就是狠狠一棍子,将人一下就给敲懵了,紧接着便趁着这空档,将水匪踹出了窗口。
江宁顿时醒悟过来,立刻扑过去,将窗沿上的铁爪使劲扯下来,扔出去,又将通风窗拉下来,同时冲船上众人大喊道:“快关窗!把船窗都关上!”
其余人听了,恍然大悟,纷纷奔走手忙脚乱地关窗,但是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有几个水匪已经爬入了船舱中,亮出寒光闪闪的兵器来。
原本船舱内有不少三五大粗的汉子,平日里牛气的不行,如今一对上兵器,便开始畏手畏脚起来,一个劲往后缩,不敢向前,那几个水匪见状,气势顿时猖狂起来,挥舞着兵器,像赶鸭子一样将人群逼至墙角。
一名水匪肆无忌惮地扬着手中的薄刀,大声冲他的同伙们用方言喊了一声什么,其中有人回答了,虽然江宁听不懂,但还能从他们的突然变得凶狠的眼神中看出,他们要动手了!
这些水匪都是穷凶极恶之徒,杀过的人只怕也不在少数,身上都带着一股长久见血的戾气,此时各自举着大刀朝人群扑过去,随着几声惨叫,滚烫的鲜血泼溅开,人群顿时骚动惊叫起来,攒动如一窝受了惊吓的小鸡仔,拼命地往墙角挤。
江宁两人站在最外边,韩致远一手拿着木棍,一手牵住江宁,往后退了一步,然后瞅准其中一人的空档,猛地一棍子横扫过去,顿时就把人打飞了,顺手抢了那把长刀在手中。
其余水匪见竟然有人敢反抗,一下子就被惹恼了,往他们两人的方向拥来,正在这时,忽然水匪们背后传来一声大吼:“都闪开!”
江宁眼前一亮:“李跃!”
说时迟那时快,李跃双手举起一根巨大的梁柱,朝着水匪们冲过来,大吼着横扫过去,那些水匪还只来得及转个身的功夫,就被纷纷拦腰扫落在地,等他们捡起兵器再爬起来时,李跃扛着梁柱转个身,准备又是一扫。
那些水匪们顿时醒悟过去,行动整齐划一地扑过去将横梁紧紧抱住,其中有人大喝一声,冲李跃举起大刀来,眼看着就要当头落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不远处传来铮然一声,举刀的水匪动作霎时一滞,一枝寒光泠泠的箭穿透了他的脖颈,大量鲜血顿时如喷泉一般喷溅出来,洋洋洒洒的,甚至染红了天花板。
船舱内顿时鸦雀无声,针落可闻,这逆转的形势看得众人都惊呆了,只听当啷一声,兵器落地,伴随着一个平静的人声响起:“都杀了。”
挤在墙角的众人,包括江宁与韩致远,都转头望去,前面站了整整齐齐一排的汉子,平举弓箭,箭尖处寒光熠熠,说话的人是一个青年人,管事打扮,神色冷静地下达了命令。
接下来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水匪已经全部被清理干净了,通风窗再次被打开,外面的瓢泼大雨不知何时已经渐渐停歇了,细密的雨丝和着清新的水汽猛地灌入船舱,将血腥气一扫而空,水匪尸体被抛入江中,只留下满地鲜血,证明了刚刚发生过什么。
这是江宁与韩致远第一次直接地面对古代的这种惨烈场景,鲜血,野蛮,与厮杀……
江宁继续与韩致远靠在窗边,看着刚刚化身为英雄,解救众人于困境的李跃,此刻正被船上的人围着,拍肩膀夸赞,不再有人敢小看他了,甚至纷纷与他套近乎,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摸着头,嘿嘿直笑。
这时,江宁突然感觉窗外有阴影一闪,韩致远猛地拉住他后退一步,只见又是呼呼几声,有什么像麻袋一样的东西从甲板上被三三两两抛了下来,落入茫茫的江水中,消失无踪……
江宁面色微微扭曲了一下,就当那些都是麻袋吧……
水匪就这样被轻轻松松解决了,众人放下心之余,又对这货船的主人起了好奇心,转而去问那些原本就在船上做事的人。
有人炫耀道:“原来你们竟不知道?我们顾家商行可是上京城内数一数二的商户——”
旁边有人一扯他,斥责道:“什么商户?别瞎说话!”
那人仿佛也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妥,顿时闭嘴,再追问就顾左右而言他了,反正就是不提这一茬。
听到这里,江宁若有所思,姓顾?
接下来又是一路顺风顺水,五天后,货船顺利抵达了锦州城。
向王管事再三道谢之后,江宁他们的货就搬下了船,找了客栈休整半天之后,江宁便与韩致远拿着张公给的信,寻那茶商去了。
茶商姓王,单名一个郸,在锦州似乎也挺有名气,所以他们找路人稍微问了一下,便得知了王郸的住处。
王宅坐落在河边,门口垂杨依依,宅子乍一看上去非常普通,没有华丽的装饰,青瓦白墙,门口挂着两盏半新不旧的灯笼,一位老人坐在门口一面喝茶,一面晒太阳,悠然自得。
江宁再次确认门上的匾额没错之后,便与韩致远走上前去,冲那老人作了一个揖,道:“这位老丈,叨扰了。”
老人抬起头来,眯着眼睛看他们,道:“二位是……”
江宁笑道:“鄙人姓江,敢问此处是否为王郸先生的宅邸?”
老人放下茶,花白的胡子一翘:“不错,二位有何贵干?”
听了这话,江宁拿出张公给的信来,道:“鄙人这里有一封信,要亲手交给他,老丈能否帮忙通报一声?”
“信?”老人瞅了瞅他,伸出手来:“给我看看。”
江宁一怔,只以为他是要看信封上的收信人,便将信递了过去,哪知老人接过信,瞄了一眼信封,便动手拆了开来。
他顿时大惊:“老丈——”
却不防老人看了几眼,便抚着花白的胡须笑了起来,面上的皱纹层层舒展开:“原来是他!”
闻言,江宁转头与韩致远对视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诧,他还未来得及开口,老人便将信往胳膊下一夹,一手拎起茶壶,一手托着茶碗,慢腾腾地道:“我便是王郸,你们随我来罢。”
……
第43章
江宁与韩致远跟在老人身后进了宅子,绕过粉白的影壁,迎面一个中年男人匆匆走来,见了王老,松了一口气,道:“爹,您又去哪里了?我正找您有事呢。”
王老一撇眼:“我去喝会茶,还要向你禀报不成?”
闻言,中年男子面色微微尴尬,他见了江宁两人,便岔开话题:“这两位是……”
王老咳了一声,慢腾腾地道:“他们乃是张公的小友,有些茶叶想要卖,你自己看看吧。”
中年男子微微一愣,便笑着道:“原来是张公引荐来的,失礼失礼,在下王修平。”
江宁微笑拱手:“鄙人江宁,这是我兄长韩致远,冒昧前来叨扰,还望见谅。”
王修平摆了摆手,面上笑吟吟的,说话很和气:“无妨,关于卖茶一事,不如我们进屋详谈。”
江宁两人自然没有意见,随着他进了花厅,三人照例寒暄几句,王老便不耐烦听这些,手里托着茶碗,胳膊下夹着信,一晃一晃慢腾腾地离开了。
等仆从奉上茶水,王修平这才转入正题,问道:“二位有多少茶叶?是何品种?”
江宁略一思索,便回道:“一共有二百余石,上好的明前毛尖,都是今年的新茶。”
闻言,王修平道:“可否一观?”
“自然。”江宁从韩致远手中接过一个小小的粗布包裹来,打开以后里面是一层油纸,层层揭开,露出其中的茶叶,随之一股子清新的茶香扑面而来,顿时在花厅中弥漫散开。
王修平接过茶叶,仔细地查看起来,望,闻,捻,最后还拿起一小根茶叶直接放进嘴里咀嚼起来,片刻后,面上露出些许满意之色来。
他笑着放下手中的茶叶,由衷赞道:“不愧是张公引荐来的,果然是好茶!”
江宁谦虚道:“过誉了。”
王修平摆了摆手,放缓了语气道:“我经营茶叶也有数十年了,经手了无数种茶,这样上乘的明前毛尖,也不是轻易就能见得到的,你们的二百余石茶叶若都同这茶叶一般无二,话也不必多说,我全部收下了。”
听闻此言,江宁正色道:“若是您有空暇,随时可以查验货物。”
王修平呵呵笑了,道:“这个不急,我自然是相信二位的,”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不知这些茶,二位欲作价多少?”
价格自然是来的时候就与张公商量过了的,江宁与韩致远互相看了一眼,回道:“我们定价在三十文钱一升,不知您意下如何?”
王修平挼了挼胡须,略一思索,便笑道:“可以,那此事便算定下来了,明日辰时,我带伙计过去看茶。”
江宁又告知了他客栈地址,便与韩致远告辞离开了。
第二日清早,王修平便带了茶行伙计来,开箱验货,八口大箱子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院子里,箱盖被一一打开,露出其中的茶叶来,满院茶香。
尽管经过了大半个月的运输与跋涉,但是因为保存的方式非常好,所以茶叶没有一点损耗,一如刚刚炒制出来的一般。
王修平仔细检查过之后,便摸着胡子大笑,对江宁道:“好!能将茶叶保存的这样完好,也是不多见,这些茶都没有问题。”
他说着便转向一名伙计:“取契本来。”
双方签好了契本之后,确认没有其他问题之后,王修平便爽快地取出银票,付了货款,着人将茶叶尽数运回去了,末了临走之时,他取出一枚铜签递给江宁,向两人道:“这铜签乃是我们王记茶行的凭证,若你们日后还有茶叶,尽可以带上这铜签,直接找到我们茶行,便可以省去许多步骤。”
他说到这里,便笑了起来:“若是改日二位得空,也可以来寒舍坐一坐,必定扫榻相迎,顺便请帮忙代我与父亲向张公问好。”
江宁与韩致远皆是微笑着应答了,等王修平走后,江宁便对院子里各位随从笑道:“近日来多亏了各位出力,今日我出银钱,请各位吃一顿好酒!”
众人自然惊喜异常,顿时觉得这两位掌柜为人颇是大方,行事也爽快,不由好感便蹭蹭上涨,李跃更是兴奋得不行,跃跃欲试地问道:“江掌柜,什么时候喝酒?”
江宁听了,便笑着问他:“你今年多大了?”
李跃不明所以:“前月刚满十七,江掌柜问这个做什么?”
旁边一直不吭声的韩致远忽然笑起来,戏谑道:“在我们那里有一个说法,听说年纪未满十八岁的人喝酒会变蠢的。”
听了这话,李跃有点被唬住了,忙转头去看江宁,求证道:“江掌柜,果真是如此?”
江宁笑眯眯的:“到时候你多吃一点菜吧,酒还是不要喝为好。”
李跃顿时像个被霜打了的茄子:“……哦。”
见他神情抑郁,江宁转而又道:“等回了越州,我多发你一份工钱。”
李跃听了,眼睛先是一亮,尔后才看了看其余众人,摆手呐呐道:“这、这不合适吧?我也并没有比别人做得更多……”
江宁忽然笑了,稍微提高声音,让周围的随从都听得更清楚一些:“当日我们在货船上遭遇水匪之时,你挺身而出,击退水匪,冲这一份勇气,就已经很值得了,各位说是不是这个理?”
众人听了,连忙点头应和,都说该当如此,李跃挠了挠头,有点羞涩地笑了,小声道:“那就多、多谢江掌柜了……”
江宁吩咐客栈伙计准备好酒菜,让众随从过去吃酒,便与韩致远回了房间。
点了点银票,一共六百四十五两,除去茶叶和运费人工费等本钱,他们这一趟净赚了三百一十两,江宁笑眯眯地将点好的银票收入小箱子里,心满意足地道:“我们的第二桶金,茶叶果然是暴利。”
韩致远见他那模样,不由自主地笑了:“那么高兴?”
江宁放好箱子,转身倒了一杯水,道:“其实钱多钱少对我来说没什么可高兴的,我只是比较享受赚钱的这一个过程罢了,你有没有玩过大富翁?”
韩致远想了想,点头:“你觉得赚钱就像玩游戏?”
“对,”江宁喝了一口水,抬起头笑眯眯地回答:“如果我没有特别的目的,那赚钱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小游戏,蛋糕送到我嘴边来,我肯定要咬一口。”
韩致远在他旁边坐下,很自然地拿过他的茶杯喝水,漫不经心地问道:“什么样的目的才算叫特别?”
江宁皱着眉想了想,话说得很直白:“能让我耿耿于怀,甚至不折手段,就算是放弃我本身的原则也想要做到的事情,就是特别的目的,到了那个时候,我将全力以赴。”
听到这里,韩致远微微挑眉,忽然来了一句:“那我算吗?”
江宁一怔,表情诧异:“你当然不算。”
还没等韩致远表现出不高兴,他便接着道:“你凌驾于这一切之上。”
事实证明,多云转晴仅仅只需要一秒钟的时间,韩致远一下子就笑了起来,狭长的眸子微微眯着,笑声沉沉,放下茶杯,二话不说揽过江宁就狠狠亲了上去:“这话我喜欢……”
在锦州休整两天之后,江宁一行人便启程准备回越州,一路轻车简从,虽然走得是陆路,速度却比来时快了许多,众人咬紧牙关赶路,但是尽管如此,等到他们回到越州地界的时候,也足足花费了近一个月的时间。
六月上旬,江南的梅雨季节终于姗姗来临,眼见着越州城门就在眼前了,原本好好的大晴天毫无预兆地就暗了下来,雷声轰隆隆的,一阵胜过一阵,声势浩大地滚过头顶的天空,紧接着一场瓢泼大雨毫不留情地将商队一干人等浇了个透心凉。
不远处的越州城门隐没在茫茫的雨雾中,看不分明,远远望去,就一只像张大了嘴的巨兽,居心叵测地等待着猎物送上门来,江宁抹了一把雨水,透过重重雨幕看过去,他们离开时,越州城外柳树尚是新绿,如今已然浓绿成荫,团团簇拥着城池,原本应该十分熟悉的越州城,此刻竟然显得异样的陌生起来。
韩致远见他站着不动,便凑在他耳边低声问道:“怎么了?”
江宁微微摇头:“没什么……”
虽然是这样回答,但是不知为何,自从进入越州地界之后,他的心中总有一股不详的预感,此刻在雷雨的衬托下,显得越发浓重了,如同头顶这沉沉的乌云一般,挥之不去。
尽管心中略感不安,但是雨势这样大,车队还是紧赶慢赶,总算是赶到了越州城门口,守城的兵士也不是原来那几位了,皆是陌生面孔,神情麻木,见了他们,便例行公事地伸出手,语气冷漠:“公验取来。”
第44章
越是怯懦的人,被逼急了就越疯狂……
我今天不敢看评论了……顶锅盖遁走……
韩致远将公验递交过去,商队一干人等顺利地进入了越州城,但是江宁心中隐约的不安却没有因此而消退,始终潜伏在心底,仿佛如阴暗的蛇一般,蓄势待发。
将工钱发放完毕之后,众随从皆各自散去,雨也渐渐的小了,江宁正准备进院子,发现李跃站在檐下,眼巴巴地看过来,他一笑,问道:“怎么不回去?”
李跃欲言又止,挠着头,表情很局促。
这可奇了,江宁心中略微好笑,道:“你若是有事,尽可以直说。”
李跃不好意思地搓了搓鼻子,小小声道:“江掌柜,你们粮铺还招伙计吗?”
闻言,江宁有点诧异地道:“你要做工?”
李跃挺了挺背,提高声音道:“是的,江掌柜的粮铺还招伙计吗?”
江宁沉吟片刻,一边的韩致远却接道:“我们的粮铺已经被火烧毁了,眼下不需要伙计。”
李跃听了,毫不气馁,坚持道:“若是这样,难道不是更需要伙计来干活吗?我力气大,做什么都成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大力地拍了拍胸脯,似乎努力想要证明自己所说确实属实。
见他这样,江宁忽然笑了起来,道:“你年纪这样小,为什么想要来我们的粮铺做事?”
李跃听他发问,目光中顿时露出些许崇拜来,低头蹭了蹭地面,略微腼腆地回道:“我觉得江掌柜很厉害,是个好人。”
韩致远:“!”
江宁:“……”
韩致远立刻道:“谢谢,我们暂时不需要伙计。”
闻言,李跃面色顿时露出失望之情来,江宁想了想,却微笑着道:“这样,眼下天色也晚了,不如你明日辰时再过来吧。”
李跃眼前立刻一亮,抬起头来,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好的!多谢江掌柜,那我明日再来。”
他说着,没等江宁来得及阻拦,便一头扎入雨幕中,大步奔跑着离去了。
江宁摇头笑着转身,韩致远正抱着双臂靠在门口,望着他,眼神示意他解释一下,江宁有点无奈,笑道:“店铺刚刚被烧毁,确实需要人帮忙,而且这一路上你也看到了,李跃确实是个可造之材。”
韩致远盯了他半天,这才闷闷地憋出一句:“你能不能别老是对着别人笑?”
江宁:“……都依你。”酸气都冲天了,八百里外都能闻到。
六月黄梅天,江南总是阴雨绵绵,湿漉漉的,因为天气不好,一直没有开始正式修葺被烧毁的粮铺,李弘化特意着人过来说明,既然是天灾,沈家也不向他们索赔,但是修葺费用就必须江宁他们自己负担了。
这一日总算是等到是阴天,好容易不下雨,江宁立刻请了匠人过来修房子,十来个匠人一齐动手,又加上韩致远与李跃这两个劳动力,江宁自己反而没事可做,只是在一边打打下手,递些材料罢了。
尽管如此,房屋的修葺也仅仅只花了一天多的时间,房子的大致架构也建得差不多了,只待第三日上了大梁,铺上瓦片,做上门窗,便算是大功告成了。
到了傍晚,天色已经擦黑了,外面昏昏暗暗的,但是因为担心夜里会下雨,江宁在与邻近的布行掌柜商量过后,三人将造房用的材料尽数搬至他家店铺的屋檐下,准备明日再用。
三人一齐忙活了半天,江宁忽然听到有人叫他:“江掌柜。”
声音有点熟悉,江宁抬起头看去,天色太暗,他借着布行昏黄的烛光看了半天,这才笑道:“原来是曾掌柜,好久不见了。”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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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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