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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节

    年上:《杀死一只金丝雀》 作者:木子萌

    第5节

    陈冉来不及思考也来不及抗议,他咬牙承受着沈宜修一次一次更加猛烈的撞击,觉得自己很快就会失去意识。

    铃音结束之后,过了好一会儿,地上的手机又传来叮的一声。沈宜修和陈冉这边也终于完事了,他温柔地亲吻陈冉的脸颊、嘴唇和锁骨,陈冉却有点疲于应付,清醒过来想着大晚上谁给他打电话呢。

    他从沈宜修身上下来,随便套上衣服,走过去把手机捡起来,心里不太高兴,小气地想不爽也不能随便扔我手机吧。

    他解锁手机,未接来电是个陌生号码,他刚想看看后面跟进来的那条短信说了什么,手上忽然一空,手机已经被沈宜修夺走了。

    沈宜修站在他身后,一边打开灯一边不爽道:“谁呀那么讨厌,打扰爷的正经事。”

    陈冉:“你干嘛?!”气得去抢手机。

    沈宜修把手机高高举起,陈冉跳起来也没够着,沈宜修一边笑一边仰起头,念着那条陌生号码的短信:“hi 陈冉,我是曾陌晨,今天真的谢谢你。他们两个明天下午就要回家了,不知道你明天中午有没有时间,我们一起吃个饭?”

    陈冉听见“曾陌晨”这三个字的时候,心里徒然一紧,不安地看着沈宜修,羞恼地说:“快给我!”

    沈宜修也没觉得怎么,逗小猫一样把手机藏在背后,又好气又好笑:“不错嘛,明天有饭局啊!这人谁呀?”

    陈冉抢不回手机,没办法,丧气地说:“今天去店里,有个顾客急性肠胃炎,我送他们去医院了……”

    沈宜修听了,也挑不出太大的毛病,但他还是沉下脸来,正儿八经道:“什么人啊,你就随便把手机号给他们。”

    “就是几个学生,人家只是想谢谢我,请我吃饭,我没道理拒绝,再说开门做生意,人家好歹是顾客。”陈冉真心诚意解释道。

    沈宜修撇撇嘴,一时也没词了,准备把手机还给陈冉。

    就在这时候,手机又“叮”的一声,沈宜修动作顿了顿,陈冉还来不及反应,就见沈宜修拿起手机看了看,脸色瞬间就变了。

    陈冉的心慢慢地往下沉,沈宜修阴沉着脸,把手机递给他,紧接着双手环抱在胸前,眯起眼睛看着他:“你现在说谎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了是吧?陈冉?”

    陈冉默默拿起手机,见曾陌晨的第二条短信上写着:陈冉,本来那天看完电影我就想要你电话的,其实我在市民广场注意你都好久了,一直想要认识你,昨天你没去,我还怕再也见不到你了呢,幸好今天又碰到了。嘿嘿,明天一定要出来呀,等你回复。

    陈冉不敢看沈宜修的眼睛,低头小声说:“我没说谎,你可以去问店长。”

    “这就是你说的,对于请你看电影的男同学,没留联系方式,以后也不会见面了?”沈宜修一眨不眨地盯着陈冉。

    “今天真的是碰巧……”陈冉无力地辩解道。

    “碰巧?人家可不这么觉得吧,人家注意你很久了,第一天一起看电影,第二天等你你没去,第三天一起去医院,第四天还要一起吃饭……第五天是不是就该上床了?”沈宜修刻薄地说,语气听上去讽刺又危险。

    “你……你讲不讲道理?这个人我刚认识两天,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陈冉气得声音都在发抖,脸颊通红。

    “是吗?!”沈宜修是真的生气了,他气陈冉三番两次的骗他,但他更气自己居然为了这点小事三番两次的生气!还像个小朋友一样在这里跟陈冉吵架,这根本不是他该干的事!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脸上一片漠然,冷淡地说:“普通朋友都算不上,你都要这样隐瞒,那要是个不普通朋友,你打算怎么着?”

    陈冉无话可说,过了好半天,他才抬起头,迎着沈宜修的目光,说:“我这么做难道不是因为你吗?袁艺也是我的普通朋友,你怎么对他的?你忘了吗?”陈冉的声音沙哑,带着近乎绝望的颤抖。

    ☆、袁艺

    袁艺以前是星宜旗下的小艺人,刚在娱乐圈崭露头角,带着意气风发的少年轻狂,爽朗可爱,自信满满,大概觉得自己分分钟就能接大片拿大奖,圈粉无数,光芒闪耀,红透半边天,登上人生巅峰。

    有一次陈冉无聊,沈宜修带着他去片场看拍戏,袁艺演一个小配角,这小孩儿挺机灵的,不仅看出来陈冉跟沈宜修关系不一般,还看出来沈宜修对陈冉比一般的不一般还要不一般。

    也不知道他是有意攀附还是单纯好奇,一来二去就结识了陈冉,经常叫陈冉出来玩,去趟国外还给他带原版漫画、唱片,两个人年纪相仿,志趣相投,渐渐的就成了好朋友。

    沈宜修不让陈冉进娱乐圈,也不愿意他交娱乐圈的朋友,跟他提了几句让他不要和袁艺走得太近,陈冉没当回事。

    袁艺轻浮爱玩,偷偷带着陈冉出去泡吧喝酒,甚至还想撺掇他跟自己去找小鸭子。陈冉说到底不过是二十出头一个小男生,又没什么朋友,寂寞无聊的时候很容易就被袁艺带跑偏。有一次两人在gay吧玩到半夜,袁艺跟人争风吃醋打起来了,陈冉去帮忙,受了轻伤进了医院。

    这事最后还是没瞒过沈宜修,他知道以后气得火冒三丈,劈头盖脸把陈冉骂了一顿,严禁他再去酒吧夜店之类的地方,晚上超过十一点必须回家。然后直接把袁艺的经纪人和助理都开了,袁艺当时正在拍星宜自制的偶像剧,好不容易混个男二,在片场春风得意,结果直接被沈宜修从上海召回北京,已经投了几百万的电视剧立刻叫停,换人重拍,袁艺从此就被全面封杀。

    一开始,袁艺还血气方刚地叫嚣,有什么了不起,老子不干了!可没过几个月,他就撑不下去了,找陈冉来帮他求情。

    陈冉想着都过了好几个月了,沈宜修气也应该消了,就想找个他心情好的时候,跟他提一下。

    那天两个人在外边吃海鲜大餐,喝点小酒,气氛正好的时候,陈冉软软地对沈宜修说,袁艺他知道错了,这都好几个月了,能不能放过他?

    沈宜修拿着酒杯的手举起来又放下,拈着餐巾擦了擦嘴角,定定地看着陈冉,陈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手不由自主地就攥紧了桌布的角。

    沈宜修看了他片刻,勾唇一笑,清淡地说:“好啊。你去问他,愿不愿意陪我睡?要是愿意,这件事可以考虑,不愿意就免谈吧。”

    陈冉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沈宜修这不仅仅是在羞辱袁艺,也是在羞辱他,他气恼地盯着沈宜修看了几秒钟,却也知道自己毫无办法,最后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这话算数吗?”

    沈宜修耸耸肩:“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

    陈冉最后还是去把沈宜修的话跟袁艺说了,他到底念着他们之间的情意,想帮帮他。袁艺几乎没怎么犹豫,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当场就答应了。陈冉看着袁艺俊秀的面孔上那种不合时宜的欣喜,那种在他面前都已经懒得伪装的急切,心彻底的凉了。

    陈冉知道,沈宜修这是把他以为美好的东西撕碎了揉烂了给他看,把最残忍的真相摊开了晾出来给他看。他好像都能听见沈宜修在他耳边轻声说,看看,这就是你所谓的好朋友。

    然后沈宜修让陈冉亲自把袁艺送到他房间,陈冉面无表情想要退出去的时候,沈宜修又叫住他,轻描淡写地说:“冉冉,你要不要留下来一起?”

    陈冉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觉得自己胃里翻江倒海,都快吐了。

    沈宜修冷淡地看着他,又问袁艺:“袁艺,你觉得怎么样?”

    袁艺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也不敢看陈冉,过了半天,才勉强笑了下,小声说:“好啊。我都行。”他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陈冉,几乎是在哀求:“陈冉?行吗?”

    陈冉闭上眼睛,忍着随着情绪翻涌而来的眼泪,甚至忘记了自己是怎么逃出门去的。

    后来沈宜修确实放过了袁艺,但是资源什么的没有一点关照的意思,在瞬息变化的娱乐圈,袁艺这种一个水花都溅不起来的小角色,又沉寂了好几个月,谁还会记得。他只能在小烂片里跑跑龙套,想跟大咖合个影蹭版面都没人让他蹭,袁艺年轻气盛不甘心,又闹着要解约,赔了星宜一大笔钱,在新公司混的也不如意,慢慢的就彻底沉寂下去了。

    前段时间,陈冉听说,袁艺现在专门混各种打着奢侈品品鉴交流之名,行淫乱大趴之实的展会酒会之类,成了名副其实的社交名媛。

    ……

    沈宜修紧紧抿着嘴唇,嘴角牵动,露出一个凉薄轻蔑的笑:“我没忘。你最好也别忘了。”

    陈冉又生气又有点害怕,咬着嘴唇,想争辩又不知道说什么。

    沈宜修又咄咄逼人地说:“这事本来不想提了,陈冉,就你看人那眼光,我还真是不放心。袁艺是什么东西?从头到尾利用你,带着你乱七八糟不学好,我没整死他那是看你面子……”

    “本来也不能都怪袁艺……”陈冉被他这么一骂,忽然就没底气了,小声抢白道。

    “是。不怪他,怪你,他是替你受过的,懂吗?”沈宜修寒气森森地逼视着陈冉,片刻后,不露声色地叹了口气,抄起上衣摔门出去了。

    陈冉在影厅里站了很久很久,一直到腿都麻了,才慢慢回到房间去。那天晚上,他跟沈宜修分房睡的,他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沈宜修招呼没打,已经走了。陈冉犹豫再三,给孙阳打了电话,孙阳告诉他,沈宜修开始到各地给《人鱼传说》做宣传,估计要十天左右才会回来。

    陈冉在西山别墅吃过早饭,开车回市区,一路胡思乱想犹豫不决。他怕曾陌晨再找他,直接把手机关机了。其实跟他们去吃个饭也确实没什么吧?沈宜修生气主要还是因为他说谎骗他了。但是曾陌晨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什么叫“注意你很久了,一直想要认识你……”陈冉想到第一次见面时,在路灯底下,曾陌晨看着他的眼神,还有昨天临下车的时候,他欲言又止的那个样子,不由得一阵心烦意乱。

    算了,陈冉最后无可奈何地想,人家就是觉得有眼缘想结识个朋友,只可惜自己连个做朋友的资格都没有,即便沈宜修大发慈悲不找别人麻烦,以他现在的不堪身份,他永远不能做到坦诚相待,就他这样的人还谈什么友谊?……

    回到丁香公寓之后,陈冉开机,曾陌晨又给他打了两个电话,还有几条短信,说地方都订好了,问他到底去不去,为什么不回复还关机了,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陈冉下定决心,很快地回复了一条短信:对不起,我今天有事去不了了。饭就不用吃了,钱也不用还了。祝你们一切都好。

    陈冉发完短信,马上把曾陌晨的号码拉黑了,不管曾陌晨是生气质问,还是莫名其妙骂他神经病,亦或是焦急追问他出了什么事……总之他的任何回复陈冉都不想再看到了。

    ……

    过了好几天,沈宜修没联系陈冉,晾着他。陈冉也没像以前几次冷战的时候,积极检讨,认错道歉。他是真的有点疲了,这个生日一过,好像什么都没变,却又好像什么都变了。陈冉随手刷刷微博论坛,随着《人鱼传说》全面上映,各种八卦话题也炒的热火朝天,有传男女主欧涵和夏纯假戏真做,如火如荼的,就有人跳出来反驳,说夏纯是沈宜修新的猎艳对象,被潜规则抱金大腿的,然后又有人整理了《沈宜修不得不说的女人们和男人们》,《那些年,沈宜修睡过的女神们》,《比“你穿越回过去杀了你妈,你还会不会出生”还要悬的世纪难题—论男神沈宜修的性向问题》……

    一堆一堆,看得陈冉哭笑不得,刚开始的时候,陈冉对沈宜修的桃色新闻还在乎,嘴上不说心里到底不舒服,到现在他对这些亦真亦假的八卦已经基本免疫了,说到底他有什么资格不舒服?但是今天他在这些浩瀚如烟海的帖子和回复中,还是看到了几条十分惊天地泣鬼神的消息。

    一个是说,疑似沈宜修私生女患自闭症惨遭遗弃。

    还有一个是说,沈宜修包养美少年长达数年,囚禁虐恋上演五十度灰?

    ……

    陈冉觉得自己的三观再一次经受了血雨腥风般的洗礼,他煞有其事地认真想了想,包养确实,美少年也勉强算得上,囚禁虐恋还五十度灰?这个,真是,我怎么不知道啊?!

    陈冉内心咆哮了一千零一次,心想,要不要告诉沈宜修一声?其实他陈冉的存在,以及他们之间的关系,在核心圈子里不算太高级的秘密,大家心照不宣,也没人敢触沈宜修的霉头,主流点的媒体也不会去惹沈宜修,疯了吗?嫌活得太好还是命太长?

    陈冉又转念一想,沈宜修也用不着他去提醒,以前非主流狗仔们也不是没拍到过他们,都被沈宜修动动小手指头的功夫就摆平了,道理都懒得讲,花钱买回来照片完事,就当给孩子们发压岁钱。照片拿回来,沈宜修还少不得调侃一番,什么光线不够柔和啊,陈冉的侧脸拍得不够美之类……

    更何况这几个脑洞如此清奇的造谣帖……陈冉自嘲地笑笑,关了网页,看一眼外边,天空乌云密布,树叶纹丝不动,像是闷着一场大雨。陈冉懒洋洋站起身,心想趁着还没下雨,赶紧出去吃个饭吧,天气不好,就别给外卖小哥增加工作量了。

    陈冉随手拿了把伞,快步出门,快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了,陈冉无奈地看一眼天,撑开伞——

    他的目光掠过小区门口的岗亭,见一个年轻矫健的身影大步跑进遮阳伞下,紧接着摇头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

    陈冉看见他,一时进退为难,心想怎么又是曾陌晨?他正犹豫着,曾陌晨一抬头,两个人四目相对。

    曾陌晨脸上的表情既有无法掩饰的惊喜,又有隐隐的愤怒委屈,他静静地看着陈冉,没说话也没动。

    陈冉不知道怎么面对他,神情有些黯然,他僵立在原地好一会儿,才终于走到曾陌晨面前:“你怎么来了?”

    “我来把钱还给你。没有欠人钱的习惯。”曾陌晨冷冰冰地说,说着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一把钱,200多块,有零有整的。

    陈冉没接,别过头去:“不用了……”

    曾陌晨把钱塞进他手里:“也不是我的钱,我替肖乐还的,不要找他说去。”

    陈冉无话可说,默默把钱装起来,想着要不要跟曾陌晨解释或者道歉……

    “那……也就没别的事了,是我自讨没趣,打扰你了。我走了,就这样吧。”曾陌晨装着轻松随意的样子,说完这话吹了声口哨,大步跨进暴雨中。

    “哎……”陈冉赶紧追出去,在哗哗啦啦的雨声中大声道:“这么大雨你没伞怎么走啊!”他跑上前把曾陌晨拢在一把小伞下:“先去我那里,等雨停了再走吧。

    曾陌晨停下脚步,转头看了陈冉几秒钟,见他半个身子淋着雨,斜飞的雨滴很快打湿了他的头发,赶紧上前一步紧紧贴着他,又把伞往回推,嘴里不自然地小声道:“方……便吗?”

    陈冉点头,拉着他的胳膊往小区里走去。

    ☆、赴约

    虽说没有几步路,但是回到家的时候,陈冉和曾陌晨还是一个人湿了半身。曾陌晨浑身滴水,站在门口不好意思进来,陈冉给他找备用的拖鞋,被雨淋了一下整个人反而神清气爽,笑着说:“没事,进来吧,我给你找件我的衣服穿。”

    曾陌晨进来,四处看看,就在客厅中间站着,刚才的小情绪也基本被雨浇灭了,发自内心称赞道:“你家布置得很温馨很用心啊。”

    陈冉淡淡一笑,小梨涡忽隐忽现,转身进卧室去,不一会儿拿着一件t恤和毛巾出来,递给曾陌晨:“擦擦头发,把衣服换了吧。这是我最宽松的一件了,不知道你能不能穿。”

    曾陌晨笑着接过,也不避讳,当着陈冉的面,把湿了的t恤脱了,灯光下他赤裸的肩上水珠莹莹闪闪,胸前和胳膊上的肌肉随着动作一起一伏,无声地散发着年轻健康的力量。

    陈冉脸红了,他掩饰地轻咳一声,走到吧台去倒水:“你喝什么?”

    “有可乐吗?”曾陌晨没觉得怎么,大大咧咧问道,把陈冉的衣服抻了抻,还是有点小。

    陈冉把可乐递给他,又问:“你吃饭了吗?”

    “没有。”

    “那在我这随便吃点?要不叫外卖?”

    “随便做点吧,泡面就行。”曾陌晨随口道,饶有兴趣地看着墙上的挂钟和置物架,颇有设计感的小鹿台灯,新鲜有趣的各种小摆件。

    “我也不会做别的。”陈冉打开冰箱,拿了蛋和青菜,真的煮了两碗泡面。

    两个大男孩对坐在餐桌两头,伴着窗外的雨声,心不在焉地吃泡面。陈冉若有所思,曾陌晨欲言又止。

    “你怎么还不回家?学校早放假了吧?”陈冉终于问。

    “我……我家教的小孩,他家里还想让我再帮他补补数学。”曾陌晨口不对心地道,低头捞面:“我每天给他上完课,回学校的路上正好经过你们小区,就过来看一眼,今天还真碰到了。”

    陈冉嗯了声,不再细问。

    吃完面,雨也差不多停了,曾陌晨准备走,临出门的时候,他慢吞吞地换完鞋,靠在玄关墙上,眼神闪烁,好像下了好大决心似的,有点尴尬地问:“陈冉,这里你一个人住吗?”

    陈冉知道他在问什么,刚才他去洗手间,肯定看见了双份的毛巾、牙具还有剃须刀什么的。陈冉吞咽了一下,喉结上下滑动,他想了想,坦然道:“我男朋友有时候会过来,这是他的房子。”

    曾陌晨好像并不惊讶,明亮的眼睛深处好像有既窃喜又失望的情绪一闪而过:“哦。”他盯着陈冉的眼睛,狡黠地一笑,略带轻蔑地说:“你该不会是因为这个拉黑我的吧?怕他生气?不至于的吧……”

    陈冉大窘,好像被当众戳穿了拙劣谎言的小孩,而且这个谎言在大人眼里荒诞不经莫名其妙非常没有必要,就像一个大而空的肥皂泡。

    陈冉不置可否,索性低头不说话了,曾陌晨撇撇嘴,一手越过陈冉的肩膀,撑在对面墙上,凑近他的脸,坏坏地一笑,在他耳边轻声道:“你看你,跟个受气小媳妇儿似的。”

    曾陌晨离陈冉非常近,他说话时灼热的气息拂过陈冉的耳垂,微湿的头发几乎贴到他脸颊上,陈冉的心猛地狂跳几下,不自在地往后退了一步,舔了舔嘴唇,生涩地道:“别瞎说……”

    曾陌晨微眯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陈冉,两个人四目相对,一时间周围的空间好像在无声无息缩小,而空气陡然升温,随时都会把仅有两个人的无形空间点燃一样。

    过了几秒钟或者一万年,曾陌晨站直身子,长出一口气,无所谓地耸耸肩:“没关系,不过就是想认识个朋友呗,你不愿意,我不勉强。”说着,就要推门出去。

    陈冉一时没反应过来,还飘在刚刚诡异又暧昧的氛围里,他怔怔地看着曾陌晨走出去,连话都忘了说,也没有关门。他看着曾陌晨的背影,呼吸有些急促,好像莫名其妙的在期待着什么。

    曾陌晨走到电梯门前,扭头看了他一眼,莞尔一笑:“怎么了?”

    陈冉说:“你还穿着我的衣服呢。”

    曾陌晨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哦,对,等我回去洗了还你。”

    陈冉嗯了一声,有一点淡淡的惆怅。

    “再约吧。我号码你拉黑了,要不加个微信哪?”曾陌晨笑道,没有理会打开的电梯门,转身走了回来。

    ……

    又过了两天,沈宜修要回来了,孙阳给陈冉打电话,问他要不要去接机。

    “我……不去了吧,他又没叫我去。”陈冉无聊地按着遥控器,电视停在一个正火的宫斗剧上,他无可无不可地说:“他都好多天不理我了,我去了自讨没趣。”

    “……”孙阳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小会儿,耐着性子道:“我可是一片好心……冒着暴尸街头的风险给你通风报信。”

    陈冉知道这是孙阳在给他铺路搭桥找机会,也顺便给沈宜修个台阶下,这样的戏码不知道玩过多少回了,可这次陈冉一点都不想配合着演戏,真心累。

    电视里传来某公公尖细的声音:“娘娘啊,最近这天气酷暑难耐,陛下又政务繁忙,难念心绪烦乱,夜里总也睡不好,说是最近要去避暑山庄住一阵子,您可准备着点,万一要随御驾过去,可少不得在饮食药物方面多费点心。”

    那位娘娘便娇滴滴地道:“多谢公公提点。”

    陈冉看到这里忍不住噗嗤笑了,学着电视剧里娘娘的声音,娇滴滴地对孙阳:“多谢哥哥提点。”

    孙阳当然也听见了电视里的声音,在电话那边恨不得扑过来把陈冉掐死,他鼻子里哼了声,烦躁地说:“爱接不接,我可告诉你,这几天老板天天沉着脸,动不动就生气,哥哥我日子也不好过。你就作吧,早晚大家跟着你一起作死。”

    陈冉无所谓地摇头,心想你真是太抬举我了,我哪有那么大本事,少不得又说了几句安抚孙阳的话,草草地挂了电话,最后也没答应去接沈宜修。

    陈冉挂了电话,失神地盯着电视屏幕发呆,好半天才茫然地想,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沈宜修晚上回来,陈冉不知道他会不会来,多半不会吧,冷战之中他没低这个头,沈宜修是不会给他这个脸的。

    忽然手机响了一下,陈冉抓过来看,是曾陌晨的微信:明天回家,今晚出来吃个饭吧。

    紧跟着又发了一个贱兮兮的暴漫表情过来。

    陈冉笑笑,回复:好啊,你挑地方。

    然后他去洗了把脸,穿好衣服出了门。

    陈冉开车很快到了b大后门,曾陌晨已经早早在那里等他了,这几天他们没事就会随便聊两句,曾陌晨每晚还给他发个晚安短信。

    陈冉停在曾陌晨身前,打开前车窗,探头出去叫到:“曾陌晨!”

    曾陌晨正在翘首张望,猛地低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摸了摸后脑勺:“我没看错吧?我正在满马路找你那辆拉风的兰博呢。”

    “先上来再说。”陈冉笑了笑,见到曾陌晨,心情顿时轻松不少。

    曾陌晨坐进英菲尼迪的副驾驶,四下打量一圈:“你男朋友是卖车的吗?”

    陈冉一笑,眼眉弯弯:“那跑车太扎眼了,我开着那个过来,估计会被以为是来你们学校泡学生妹的小开吧?”

    “嗯。”曾陌晨煞有介事的点点头:“也有可能是泡帅哥。”

    陈冉推了推墨镜,发动了车子:“想吃什么?”

    曾陌晨长吁了一口气,抓了抓脖子:“清凉酸爽的吧?快他妈热死了。”

    陈冉转头看他一眼,发现他脖子上一片一片红通通密密麻麻的痱子,心想宿舍里没空调,夏天确实太难过了。

    “我带你去吃韩料吧,我知道有一家冷面做的特别好。”

    曾陌晨笑嘻嘻:“晚上有时间,我请你去看个电影呀?漫威的复联上了!”

    两个人去吃了韩料,看了电影,一路有说有笑,曾陌晨很活跃,对什么话题都知道点,偶尔贱兮兮地耍贫嘴,跟他在一起陈冉很放松也很开心。

    陈冉全程关机,带着那种死前吃顿好的绝对不能被打扰的决绝。

    从电影院出来,已经快十一点了,陈冉在地下停车场的时候,就感觉有点奇怪,好像有人在暗处看着他,他警惕地频频回头,却又找不到什么。曾陌晨在一旁全无知觉,还在点评剧情,陈冉也不好表现得太异样,赶紧催他上车,径直送他回了学校。

    “这次回家就要等开学再回来了吧?学校太热了,看你起了那么多痱子。”快靠近b大的时候,陈冉心神不宁地说,看一眼后视镜,有一辆可疑的黑色商务车一直跟着他。

    “不一定。”曾陌晨撇嘴:“在家也无聊。说不定住几天就回来继续做兼职了,还能挣点看电影的钱。”

    “你父母做什么的?”陈冉随口问。

    “我爸是公交车司机,我妈早病退了,身体不好。”曾陌晨无所谓地道。

    陈冉点点头,没说什么,把车停好,跟曾陌晨道别。

    曾陌晨恋恋不舍地下车了,又趴在车窗上,可怜巴巴道:“真舍不得……”

    陈冉:“……”

    曾陌晨:“你车里的空调。”

    陈冉笑着捶了他一拳,无奈道:“滚滚滚。”

    一直看着曾陌晨连跑带跳地进了学校大门,陈冉才深吸一口气,拉开车门下了车,向着停在他不远处的黑色商务车走过去。

    ☆、狗仔

    车里的人看见陈冉走过来,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陈冉直接绕到副驾驶位,敲了敲车窗。

    车窗降下来,一个又黑又胖,满脸胡渣的男人笑眯眯地看着他,那男人穿着优衣库那款著名的“爹t”,i’ your father几个字闪闪发光。他胸前挂着一个单反,长焦镜头都快杵到陈冉脸上了。

    陈冉冷冷看着他,挑眉问道:“筒子哥,你这是几个意思?”

    黑胖子名叫江为,是贵圈有名的狗仔,又壮又胖且酷爱打牌,人称“筒子哥”。江为笑得一双小眼睛眯成两条缝,无辜地摊了摊手:“也没别的意思,养家糊口的,压力大呀,不像你……”说着手指点了点陈冉的胸膛,揶揄道:“有大老板养着。”

    陈冉站直身体,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地说:“是呀,大家都不好混。我听说哥你最近流年不利犯太岁啊?”

    陈冉听人说过,这个江为冲动任性,也算个性情中人,做事常常剑走偏锋不规矩,在圈子里毁誉参半,也得罪了不少人,前段时间不知道怎么,被供职的某新闻网站给开了。

    江为的嘴角抖了抖,干笑两声,又满不在乎地说:“不瞒你说,哥哥我开了自己的工作室了!”,他看着陈冉,挤挤眼睛:“工作室刚开,需要搞个大新闻。”

    陈冉失笑:“那让你失望了,我跟朋友吃个饭,这点芝麻绿豆大的事,倒贴钱也没人想看。”

    江为笑道:“新闻不大,有钱也行。别人不看,有人想看。冉冉好歹给哥几个出个车马费,今天拍的照片,我保证不发给你家霸道总裁沈大公子。怎么样?”

    陈冉皱起眉头,脑子里飞快地过了一遍他跟曾陌晨刚才在一起的林林总总,确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也不怕,沈宜修真生气了,大不了不要他,他求之不得。陈冉定定神,淘气地一笑:“发吧。谁不发谁是孙子。”说完,大步走回自己的车旁边,进去用力关上了车门。

    江为气得骂了一句,心想有日子没注意,这小屁孩儿长能耐了嘛。以前他也拍过陈冉跟沈宜修,那时候这孩子畏畏缩缩地躲在沈宜修身后,像只躲在母鸡身后的小鸡崽子,现在小鸡翅膀也长硬了,能不能飞的也要先蹦跶两下子。

    旁边司机问道:“老大,还跟吗?”

    江为烦躁地说:“不跟了!掉头去名都会所转转。”

    ……

    陈冉回到丁香公寓,在楼下看见七楼他房间亮着灯,心里顿时一阵烦躁,一步都不想往前走了。他靠在苗圃边上,从曾陌晨给他的半盒烟里抽出来一根,点燃,深深吸了一口。烟圈在闷热的夏夜袅袅而上,烟头忽明忽灭,树叶纹丝不动,草丛里传来一刻不停的蛐蛐叫声。

    陈冉抽完一根烟,打开手机。出乎意料的,只有一条曾陌晨的微信问他到家了吗,沈宜修没给他打电话。

    陈冉回复了曾陌晨并说晚安,然后把两个人的聊天记录全都删了,这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先忐忑不安地走了几步,又破罐破摔地走了几步,最后视死如归地上了电梯。

    回到家,开了门,屋子里居然没开空调,沈宜修的行李箱随便丢在门口,陈冉诧异地皱起眉头,紧走两步,往客厅看去。

    沈宜修浑身无力地斜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脸色灰白,一点精神都没有,脑门上全是汗水。

    陈冉吓坏了,赶紧过去轻轻摇了摇他:“这是……怎么了?”

    沈宜修缓缓睁开眼睛,目光空洞地转了转,终于聚焦在陈冉脸上,嗓子完全哑了:“冉冉……我想喝水。”

    陈冉手忙脚乱地给他倒了一杯水,一边喂他喝,一边摸了摸他额头:“一休哥,你发烧了,咱们去医院吧?怎么回事?孙阳呢?怎么一回来就病了?”

    沈宜修定定看着他,却没力气掩饰声音里的虚弱:“孙阳还没回来,他安排司机去接的我。你知道我今天回来吗?冉冉?”

    陈冉不敢作声,他从没见过沈宜修这个样子,印象当中,沈宜修几乎没生过什么病,在外面永远都是一副神采奕奕,淡定优雅的样子。

    陈冉看着沈宜修苍白憔悴,满面病容,心里一揪一揪的,这些天,他跑了十个城市赶场做宣传,几乎天天在路上奔波,夏天又热天气又不稳定,飞机延误估计也是常有的事,天知道他这些天有没有好好睡过一觉,安心下来吃一顿饭。

    肯定是累的。

    “我不想去医院。我可不想被媒体写成‘沈宜修为新戏拼命宣传累病就医’。唉,老了……”沈宜修叹了口气,鼻涕险些流进嘴里。

    陈冉赶紧拿纸巾给他擦擦,妥协了:“那我给你找点药去。吃了药早点睡吧。你吃饭了吗?饿吗?”

    “我没吃饭你会做?除了煮泡面你还会什么?”沈宜修眼皮都懒的抬,拖着声音半死不活地道。

    陈冉不服气地小声道:“我还会打包和叫外卖。”

    沈宜修无奈地一笑,摇了摇头:“没胃口,算了。”

    陈冉把沈宜修扶进卧室,喂他吃了退烧药和感冒药,又给他擦了擦身体,头上敷了个毛巾。

    等陈冉去洗澡出来,沈宜修迷迷糊糊地喊头疼,陈冉在手指上抹了点清凉油,盘腿坐在床上,让沈宜修枕着自己的腿,给他按摩太阳穴。

    按了好久好久,陈冉自己都快睡着了,沈宜修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陈冉轻轻把他的头挪到枕头上,甩了甩酸麻的手指。

    陈冉看着沈宜修睡梦中依然微微蹙起的眉头和因为鼻子不通而微张着的嘴,在那一瞬间,有点心疼,他自己有事没事犯个小毛病,不知道每一次,沈宜修是不是也是这样看着他,照顾他的?

    可是过了那一瞬间,陈冉又想,小猫小狗生病了,主人还会喂个罐头,给个抱抱,带着去看看兽医呢。

    陈冉收拾起自己没用的小心思,躺在沈宜修身边。他不敢开空调,屋子里闷热得像个蒸笼,沈宜修翻了几次身,浑身冒汗,睡得非常浅。陈冉只好又起来,满屋子翻找,终于找出来一个写着某某不孕不育医院的小广告纸扇子,拿来给沈宜修扇风。

    左手累了换右手,右手累了换左手,到半夜陈冉实在撑不住,抱着扇子睡着了。

    ……

    凌晨四点,陈冉被沈宜修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吵醒,他迷迷糊糊伸手摸了摸沈宜修的胸膛,发现烧不仅没退,反而更烫了。

    陈冉缩回手,完全清醒过来,吓得脸都白了。

    “一休哥……”陈冉轻拍沈宜修的脸,焦急地叫道。

    “嗯?这个好吃吗?冉冉……你跑哪去了?”沈宜修完全不清醒了,嘴里含含糊糊地说着,陈冉完全没心思去听他在说什么,心急如焚。

    “咱们必须得去医院了,好不好?要不林亦晖,孙阳,你爸妈,还有你的粉丝们会来把我烧死的。而且现在凌晨四点钟,狗仔们也都回家睡觉去了哈……”陈冉哄孩子一样在他耳边道。

    沈宜修没反应。

    陈冉跳起来,给沈宜修的御用私人医院打了电话,十五分钟以后,救护车停在了楼下。

    ……

    第二天早上七点,沈宜修在病房里输液,陈冉坐在他身边打瞌睡。林亦晖来了。

    “怎么回事?!”林亦晖一掌重重拍在陈冉肩上,压着声音道,差点把陈冉从椅子上打翻下去。

    陈冉一个机灵,跳起来,愤怒地瞪了林亦晖一眼。

    “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林亦晖低吼道:“他好几年没进医院,怎么一回你那里就生病了?”

    陈冉翻了个白眼,心想我比窦娥还冤哪。

    “医生说没事的,就是暑热感冒,输完液退了烧就能回去了。”陈冉争辩道。

    “没事?都烧到快四十度了,脑子都快冒烟了,昨天他下午飞机就到了,你什么时候送他来的医院?”林亦晖质问道,眼里直喷火。

    陈冉实在懒得跟他吵,心想沈宜修是你的大宝宝,又不是我的大宝宝,你不放心怎么不把他随身带包里。

    “别吵了好吧,他刚睡着。”陈冉冷冷地说,转身出了病房。

    刚靠在石栏上想要清静清静,走廊尽头又走过来一个人影,陈冉定睛一看,心里顿时又是一阵天翻地覆,迎面而来的这位阿姨,正是沈宜修的亲妈,赫赫有名的歌唱家周芸女士。

    ☆、照片

    周芸属于全国人民,上到走不动的老爷爷,下到数123的小学生都多少知道点的那种人,陈冉从小就在春晚上看见她。周阿姨现在年纪大了,不怎么唱歌了,在音乐学院收徒带学生。

    陈冉跟了沈宜修之后,也见过她几次,沈宜修还带他回父母家吃过饭的。

    陈冉听沈宜修说过,周芸是老一辈典型的出身贫寒却坚韧不拔励精图治靠自己的天赋和努力改变了一生命运的励志偶像,成名之后嫁进沈家这中间也经历了不少波折,基本可以写一部灰姑娘斗智斗勇反抗大家族打压成功上位嫁入豪门的狗血励志大戏。沈宜修的父亲作为一个有背景有才华有颜值的艺术家,年轻的时候也是很风流浪荡的,周芸的一生可谓是与天斗与地斗,斗完了公公婆婆,又斗老公的小三小四,好不容易老了都消停了,又发现自己生了个不省心的儿子。

    前些年,周芸还软硬兼施地求着逼着沈宜修相亲处对象,像所有可怜巴巴的母亲们一样,想着儿子娶贤妻,再生个大胖孙子。可是在各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机关算尽之后,沈宜修还是我行我素,根本油盐不进。这些年,儿子翅膀越来越硬,周阿姨也就慢慢的放弃了。

    周芸健步如风,走到病房前,陈冉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她。周芸眼看也60了,保养得好,看着像40多,而且身姿挺拔,精神矍铄,面目端正,隐约还能看到当年大美人的风姿绰约。她穿着一身运动衣,像是正跑步呢听到消息,衣服都来不及换就赶来了。

    周芸看见陈冉觉得眼熟,想起来这应该是儿子的一个小情儿,却叫不出他名字了,也没空细想,直接问道:“我儿子呢?”声音洪亮,不怒自威的。

    “周阿姨好。宜修哥在里面……”陈冉指了指门,不卑不亢地道。

    话音刚落,林亦晖听见动静出来了,看见周芸愣了愣,心想这是谁给老太太通风报信了?他马上换了一副天真无邪的笑脸,恭恭敬敬地道:“周老师,您来了,宜修他没事……”

    周芸冷哼一声,边往病房里走边说:“他上次进医院可能还是小时候呢,你跟我说没事?……”

    陈冉没跟着进去,隐约听见里面一直有说话声,沈宜修好像醒了。又过了一会儿,院长和医生护士又呼呼啦啦进去一大批,小护士带着给沈宜修准备的丰盛早餐。刘院长经过陈冉身边的时候,跟他点了一下头,这几年陈冉来过好几次这家医院,跟院长也算相识。刘院长年轻时,做过沈宜修祖父的保健医生,跟沈家父辈的关系也非常好。

    又过了好一会儿,一堆人呼呼啦啦地出来,院长跟周芸又寒暄几句,反复说沈宜修没什么大碍的,让她放心。言罢就要送周芸出去,周芸却笑着摇了摇头,示意他们先走。院长有意无意地看了垂手站在一旁的陈冉一眼,带着医生护士走了。

    周芸转过身,目光犀利地看着陈冉:“你叫什么来着?”

    “陈冉。”陈冉看着她的眼睛。

    “听说,现在我儿子每次回了北京,家都不回就直接往你那里跑啊。”周芸一双丹凤眼圆睁,长眉微挑,毫不客气地说。

    “家?您是说您的家吗?”陈冉淡淡看着她,他对沈宜修可以低声下气委曲求全,因为那是沈宜修,别的人,不是随便就能来欺负他的。

    周芸眯起眼睛,脸上的表情变化莫测:“你跟着宜修多久了?好像挺长时间了吧?”

    “四年多。”

    “真难得。”周芸意味深长地一笑:“你多大了?”

    “23。”

    周芸点点头,走近一步,伸出圆润富态的手,捏了捏陈冉清瘦修长的手,笑着说:“还年轻啊。”

    言毕,周芸抽回手,又进病房跟沈宜修和林亦晖打了个招呼,出来后再不看陈冉,径自走了。

    ……

    陈冉看着她的背影出神,病房里传来沈宜修的叫声:“冉冉——”

    陈冉进去,林亦晖坐在沈宜修身边,正跟他谈工作的事。

    “……都挺好的,刚看了数据,《人鱼传说》昨天18亿,累计票房快20亿了,能破的记录都破的差不多了……”

    沈宜修随便点了点头,看着刚进来的陈冉:“你吃早饭了吗?”

    陈冉摇头:“没事,我不饿。”

    沈宜修把刚才医院送过来早餐推给他,好像没看见林亦晖哀怨的目光似的,随口问:“还有什么事?”

    “还有……江为被炒鱿鱼以后自己开了个工作室,号称要当中国第一狗仔,你好歹小心点他,咱们害得他丢工作,说不定怀恨在心呢。”

    沈宜修满不在乎地嗤笑一声:“他活该……这也算个事?”

    林亦晖;“好吧……那没事了,您要是没有别的吩咐,”他斜了一眼在边上喝粥的陈冉:“那臣就告退了,要不一会儿连早饭都没得吃了。”

    林亦晖气哼哼地走了之后,陈冉陪着沈宜修输完液,退了烧,拿了药,离开医院。

    回到家,沈宜修还是病怏怏的,洗了个澡就躺床上去了,陈冉晚上也没睡好,索性躺他旁边。

    “开空调啊……”沈宜修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陈冉:“……”

    “你没感觉医院都开着空调吗?”沈宜修无力地抬起手指着陈冉的鼻子:“你想谋杀亲夫啊……”

    陈冉哦了一声,终于去把空调打开了,顺手把窗帘也拉起来。

    两个人在凉爽的小黑屋里睡得昏天黑地,醒来的时候,天都黑了。

    陈冉醒过来,见沈宜修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喝水吗?”陈冉扭过去摸了摸他额头:“不烧了……”

    “后来你去和他们吃饭了吗?跟你新交的小朋友们?”沈宜修忽然问。

    陈冉看着他稍稍有点肿的眼睛,心想看来他这病是好得差不多了。

    “没去。”陈冉轻声答道,起身去给沈宜修倒水。

    沈宜修嗯了一声,闹了生病这一出,之前的事也懒得计较了……唉,说到底有什么好计较的?沈宜修自嘲地,无力地摇了摇头。

    陈冉在客厅里发了一会儿呆,曾陌晨给他发了几条微信,他没回,都删了,这才端着水杯走进卧室。

    晚上两个人随便叫了点东西吃,继续腻在床上挺尸,放着轻音乐,沈宜修在看九把刀的杀手系列,陈冉躺在他腿上拿着手机玩你画我猜。

    等过了一会儿,陈冉从手机上抬起眼,看见沈宜修手里的书滑在一边,人已经睡着了。

    陈冉轻轻把他的书抽走,把人放平,关了灯。

    到半夜,陈冉正在做一个自己变成鸟在天上飞的梦,忽然感觉身边的人动来动去,他一惊,马上醒了,以为沈宜修又不舒服了,刚要抬手去摸,整个人被从身后紧紧跑住,动弹不得。一个硬硬的东西顶在他后面,不甘心地蹭啊蹭的。

    陈冉欲哭无泪,半醒不醒,声音还是哑的:“你干吗?刚好点别折腾了。”

    沈宜修在他耳边吹气,慵懒又暧昧地说:“白天睡多了,晚上醒了睡不着。这么多天,你都不想我吗?冉冉?”

    陈冉挣了挣,没挣开。心想自己怎么这么不争气,人家生病了都把他吃的死死的。

    沈宜修把他从双臂的禁锢中放出来,两只手却不闲着,把陈冉上下摸了个遍,然后一手探到前面,抓住了陈冉的。。

    陈冉低低叫了一声,浑身发热,只听沈宜修性感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带着笑意:“这么大反应,还说不想我?”

    沈宜修的大手动来动去,忽快忽慢,把握着致命的节奏,陈冉咬牙忍着,呼吸越来越急促。

    终于山崩地裂天地相合激流奔涌,一切又归于平静。

    沈宜修呼了一口气,随便扯了张纸巾擦擦手,继而趴在软软的陈冉身上,亲吻他的脖颈、肩、背。

    ……

    第二天陈冉醒来,抬头见沈宜修靠在床头上看手机,他晃晃悠悠把自己的手机拿过来,发现没电了。

    “几点了?”陈冉有气无力地问,挣扎着给自己的手机接上充电线。

    “十一点了。”沈宜修随口说,“我下午还有事,一会儿要走了,晚上再过来。”

    “你刚好点,不能多休息一天吗?”陈冉埋怨道:“你又不缺钱……”

    “不是钱的事,事业啊,事业懂不懂?”沈宜修轻轻一笑,“不过钱也很重要,没钱拿什么养你啊?是不是?”他挑起陈冉的下巴,在他嫣红的唇边亲了一口。

    陈冉切了一声,打开手机,曾陌晨的微信照旧发着,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问他吃了吗睡了吗为什么不理他之类,两个未接来电,号码不认识。

    陈冉莫名其妙,正想着要不要打过去,邮箱里又提示有新邮件,是早上九点多发来的,在两个未接来电之前。

    陈冉打开,看见里面有三张照片。还有一句话:

    亲爱的冉冉,那天晚上的事真的不考虑吗?不知道这几张照片,沈宜修会不会喜欢。

    落款处是:筒子哥

    陈冉瞬间清醒了,他几乎是机械麻木地打开附件照片。

    第一张是在地下车库,陈冉和曾陌晨靠在车边上抽烟,照片很清楚,而且那个角度非常微妙,拍到陈冉微低着头的背影和曾陌晨的正面笑脸。曾陌晨看着他的眼神含情脉脉,欲语还休,还带着少年的轻浮放荡。

    第二张并不是那天晚上拍的,是下大雨那天,曾陌晨来找他的时候,照片正好拍到他和曾陌晨挤在一把小雨伞下面,贴的非常近,他拉着曾陌晨的胳膊,两个人跑向公寓楼门口。

    第三张照片上只有曾陌晨一个人,雨过天睛的夜晚,曾陌晨从楼道里出来,看上去心满意足很高兴,身上穿着陈冉的衣服。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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