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策 作者:弗离

    第 120 章

    盛亦想了想，答道：“回父皇的话，臣媳觉得六爷最好。”

    “哦？是因为他帮你骂了朕？”齐尚远笑问道。

    盛亦笑了笑，道：“也是，也不是。六爷他敢骂父皇，是因为那一刻他不将您当做是一位皇帝，而是将您当做成了一位普通的、做错了事的父亲。也是因为他骂了您，臣媳才知道他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所以臣媳才觉得六爷最好。”

    “是啊，朕今天虽然被他狠狠的骂了一遍，但朕并不生气，反而高兴的很。从小，朕就教育他们，骨肉之间要相亲相爱，莫要再重演朕与裕亲王之间的夺嫡惨剧。”齐尚远的笑容带着丝暖意。

    这是一位父亲美好的愿望，可盛亦知道，他这个愿望很难实现，齐君巳今日出言救齐君斐是因为念着手足之情，可到那时，手足之情也会变的微不足道，夺嫡之争迟早是要上演的。

    “你先起来吧，跪了半天了还没跪够？”齐尚远笑说道。

    盛亦刚想站起身，却听齐尚远又道：“照你这么说，君巳才最适合做太子咯？”

    要命！

    齐尚远转过身，见盛亦仍跪着，不解道：“朕要你起身，你为何还不起？”

    盛亦哭丧着脸道：“回父皇的话，臣媳实在是站不起来了，即使是站起来了，也会因为腿软而倒下，索性就跪着说话。”

    齐尚远朗朗一笑，道：“赐座。”

    盛亦磕头道：“父皇，您饶了臣媳吧。”

    “这怎么说？朕赐你坐，反倒成了朕想害你了？”齐尚远浅笑道，却目光如炬，难掩睿智。

    “臣媳此行来的目的是要带回君斐，但父皇一直不与臣媳说重点，反而一而再再而三的与臣媳说这朝堂之上的事。臣媳是妇道人家，哪里会懂，但是又不敢不说。每说一句话臣媳都要斟酌斟酌再斟酌，确定无误才敢言。这心灵战术，臣媳实在是受不住了。”

    齐尚远眯着眼问：“你是在怨怪朕了？”

    “是。”盛亦老实道，反正今天她是不会有好日子过了，她是生是死齐尚远心里早就有数，干脆有什么说什么，痛快一点。

    齐尚远沉默了半晌，道：“你凭什么要朕放了君斐。”

    盛亦抬起头，对上齐尚远幽深的黑眸，这对黑眸与齐君斐的像极了，同样的波澜不惊，深不可测，“凭父皇对君斐还有些父子之情，凭父皇为六爷所骂却感到欣慰，凭父皇想做个好皇上，但更想做个好父亲。君斐虽有大错，可行孝无错，父皇您废了他的太子之位是行国法，是君臣之礼，可是如今释放他回去则完全是父子之情。臣媳是民间来的女子，朝堂之事虽不懂，但这天伦之乐却是知道的，难道父皇您舍得让他在监事房受苦吗？他自幼失母，又是认贼作母二十余年，心中本就如莲子，他对父皇定有不少依慕体贴。如今他只想为自己的母亲争个清白，但是他的父亲非但不理解，反而加罪于他，他该有多伤心？说句实话，父皇您是个自私的父亲，您从来只想着自己如何，却不理会他心中究竟如何想？您已经对不起他一次了，难道您还想对不起他第二次？”

    “放肆！”齐尚远怒道，双拳紧握，青筋暴动，咬着牙一字一句道：“这也是你字字斟酌之后讲出来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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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亦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头贴在了地上，眼泪已经汨汨而流，沉声道：“臣媳知道臣媳刚才的话大逆不道，但臣媳讲的都是真话。”随后从袖口拿出了那块玉牌，缓缓抬起头来，“臣媳知道，父皇是天子，您的一举一动都在天下人的注视之下，您做任何事都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所以，臣媳愿意用自己和这块玉牌换取君斐的平安无事。”

    齐尚远面色肃然，目光如水，淡淡的凝视着盛亦，道：“为什么？”

    盛亦咬咬牙，道：“两害相权选其轻，臣媳只有这样做，父皇才不会为难，君斐才会没事。君斐是臣媳的丈夫，臣媳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受苦，更何况他还不是臣媳一个人的。方才父皇问臣媳六爷是不是最适合做太子，臣媳想说，六爷好虽好，但是为人太直，转不了几个弯，性子又是散漫，他撑不起这个天下。而父皇心中其实一直都有人选。”

    “你不怕君斐他怪你？他的平安无事竟是由你的牺牲换来的？”齐尚远淡淡问道。

    盛亦苦笑着摇摇头，在这条道路上，牺牲的人还少吗？当年的先皇后和贤妃不都是为了齐尚远牺牲的吗？只是她现在不敢说这话，于是轻声道：“他会理解的。”

    齐君斐身穿白袍，人虽被关进监事房，但服饰却干净无尘，威仪不减，一点也不落魄狼狈，只是下巴上长出了几许胡渣，看到盛亦进来，他先是一愣，随后满眼的酸楚与痛苦。

    “皇上有旨，皇四子齐君斐受人蛊惑，犯下悖逆之事，虽有大错，却不是本意。念皇四子一向遵守本分，亦念皇上宅心仁厚，特赦皇四子齐君斐的罪责，免去圈禁之苦，即日起恢复其郡王身份。钦此。”跟着进来的明全看着目光只在盛亦身上的齐君斐，心疼地低声道，“朔郡王，谢恩吧。”

    齐君斐仍深看着盛亦，面目冷淡，却是满心凄苦，许久才一字一句道：“儿臣谢父皇隆恩。”

    明全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走到齐君斐身边低声道：“朔郡王，奴才们先去外面候着。”

    齐君斐目光未移，凝视着盛亦，凄苦地问道：“受人蛊惑？可是受了你的蛊惑？”

    盛亦恍若未闻，莞尔一笑道：“他们应该已经告诉你了吧，今天中午茗姐姐为你生了一位小世子，如今母子……”话未说完，齐君斐猛地将盛亦抱在怀里，紧紧的，压的盛亦踹不过气来，似乎带着凄凉绝望。

    盛亦呆了片刻，双臂紧抱着他。

    齐君斐沉着声道：“你先在这里熬两天，回头我派人送些东西过来，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盛亦轻轻推开齐君斐的身子，笑道：“我是被圈禁，又不是来度假，不用送东西过来。我瞧着这里挺干净的，没理由你能挺过来，我却不能。再说了，我如今犯的是蛊惑皇子违抗圣旨之罪，要不是有玉牌，也许早就不可能站在这里了。你不用费劲心机救我，这里挺好的。”

    “此事因我而起，我绝不能为偷安而留你在这里受苦。你等我，用不了多久，我一定会求父皇放你出去。”齐君斐仍坚持道。

    盛亦轻轻点了点头，心中却明白没用的，她既然进来了，就不会那么容易出去，更何况如今她的罪名是蛊惑皇子。但听齐君斐那么说，她心中仍有许多感动。

    像这样被关在一间小屋子里对盛亦而言反而是好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她不会知道，除了日日会有人送饭菜来外，便再无人进出了。

    她不是傻瓜，齐君斐对她是如何的感情就算她再迟钝也能感觉出来了，但她的牺牲并不是以爱的名义，完全只是对齐君斐的一份报答，让自己的心不再内疚。齐君斐能不能真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要将她救出去，对盛亦而言根本无关紧要。她知道齐君斐不会那么容易就放弃皇位，只怕接下来他们兄弟几个的夺嫡之争会更加激烈，或者说才真正的拉开序幕。既然齐君斐与齐君巳都不愿她被无辜卷入，那现在她被圈禁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正所谓眼不见为净，她现在听不到外面的半点风声，这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今天，天下了一整天的雨，伴着滚滚春雷声入眠，盛亦回想起这两年来自己的所有经历，心有些苦涩，但更多的是对自己的敬佩。原以为离开父母自己会很悲惨，却没想到自己这两年竟活得如此多姿多彩。虽然她的故事到现在为止似乎是以悲剧收场，但谁又能说得准人生下一步会如何呢？

    春夜细雨润无声，盛亦渐渐进入梦乡，第二天一早却是被一阵嘈杂的人声吵醒，明全急冲冲的跑了进来。

    盛亦一惊，她进来已经两天，难不成齐君斐真的为她求情了？按住心思，忙问道：“公公这会找盛亦，不会是出了什么事了吧？”

    明全皱着眉道：“朔郡王从昨儿个早上就跪在清和殿外，足足跪了一天一夜。”

    “啊？”盛亦轻啊一声，昨天下了一天的雨，他在殿外一跪就是一天一夜，怎么可能吃得消？“他人怎么样了？”

    “硬朗着呢，如今正在清和殿里跟皇上斗着气，最要命的是，颐郡王也去了，现在父子三人正僵持着。”明全略带嗔意道，“他们兄弟二人也奇怪，这次竟那么齐心了，偏要让皇上放你出去，说你定是被冤枉的。这颐郡王说的更起劲了，说什么皇上这是欲加之罪，牺牲了你换取了四爷的平安。蛊惑人心只是皇上说了算，皇上根本拿不出证据来。还说什么自己是家有诤子不败其家，国有诤臣不亡其国。听得皇上差点拔剑……”

    盛亦听得心惶惶，这下可坏了，按这个形式，她不但“蛊惑”了齐君斐，现在连齐君巳也一道“蛊惑”了。早知道齐君巳是个急性子的人，可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冲动。“那现在可如何是好啊？”

    “皇上叫您过去一趟呢。现在是六爷比四爷的情绪更高涨，反而四爷当起了中间人。”明全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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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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