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踪 作者:沈四宝

    第七十一章 赤焰旧事

    结界外，横七竖八躺着五头血淋淋的豹妖尸身，因为已经被杀死，再无法力维系形神变化，五头赤焰豹妖都现出了原身。陆正看得清楚，五头赤焰豹妖中有两头是三尾，其余三头都是二尾。他们五个脑袋被堆在了一起，怒目圆睁，流露出无比的惊恐，却永远凝固在了眼眸之中。看脖子上血肉模糊的断口，参差不齐之状，看来这些脑袋都是被活生生拧下来的。而他们的尸身之上，肚子都被挖开了，所有的肠子都被缠绕在了一块，形成了一个大球。

    陆正大是震惊，这几头赤焰豹妖正是平时为全族出去打猎、收集食物。本来负责族内打猎的只有那两头三尾的赤焰豹妖，其余的三头二尾的则是最近才增加的。原因正是因为最近陆正的烤肉，让族内的赤焰豹们喜欢上了吃肉，一时间需要的猎物大大增加，才有着三头二尾赤焰豹妖主动出来打猎，没想到却因此葬送了性命！

    赤先大长老站在一旁，而赤灵则跪在这些尸身之前握紧拳头，发出低声的嘶吼，显然是在压抑着极度的愤怒。原本在他们手中的烤肉，此时已经被丢弃在了一旁，无比的沉默透露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愤。

    陆正心中也是十分难过，看这情形，出手杀死这些赤焰豹妖的凶手，不管是修行人还是其他的妖物，不仅修为都远远高于这几头赤焰豹妖，而且手段之残忍。简直令人发指。要知道那三尾赤焰豹妖几乎相当于是修行人之中知道境的高手了，加上其他的三名二尾赤焰豹妖。居然没有一个逃出来，可见那凶手的修为。

    而凶手杀死他们之后，不仅毫不掩饰，甚至还公然将这些尸身扔回到了这结界之外，显然是为了故意挑衅。这说明，杀死这些赤焰豹妖的凶手与赤焰豹一族有着极深的仇怨。而赤焰豹一族显然也会知道，凶手是谁？陆正心中猜测，看情形应该就是那天逼近结界的黑气有关。也就是赤灵跟他说的赤焰豹一族惹上的邪修。陆正后来曾经还想细问赤灵关于邪修，只是赤灵却并不愿多说，陆正也不好勉强。

    此时，赤先大长老和赤灵都没有说话，久久沉默。过了一会儿，陆正忽觉身后有什么动静，却是赤丁和赤解钻了出来。这两个小家伙显然是听见了风声来看热闹的。但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时候，陆正赶紧拉住他们，不由分说就将它们左右抱起，任由他们乱蹬蹄子，直接就抱回了结界之中。

    走到半路，却见有一头灰色小鹿迎面匆匆跑来。看见陆正抱着赤丁和赤解，先是一愣，旋即一转身就往回跑走了。陆正知道，这是赤惠，看样子他是来找赤丁和赤解的。看见陆正带他们回来了，也就放心回去了。

    赤丁和赤解一路挣扎。陆正将他们一直带到火灵神树下面，面色严肃的将事情跟他们说了。两头小鹿妖一听之下，却是从原地蹦了起来，呦呦叫个不停，显得十分躁动，声音之中既有恐惧不安，又有怒意，一个劲地要往结界外冲去。陆正不知道两个小家伙这是怎么了，死命将它们拖住，脸上鼻子上被他们连蹬了好几下。

    这时，前方赤惠突然出现，迈着沉稳的步子走过来，对着赤丁和赤解叫了两声，赤丁和赤解忽然就站着不动。然后赤惠走到他们面前，用脖子不断与赤丁和赤解的脖子互相磨蹭起来，两个小家伙的眼中忽然落下了大颗大颗的泪珠。陆正心里顿时明白过来，这三头小鹿是想起了父母被残害的事了。

    连续两天，赤焰豹一族内都没什么人说话，到处流动着的是悲伤的气氛。陆正这两天没有烤肉，也没有赤焰豹来主动要烤肉吃。众赤焰豹仍旧一如往常一般做着该做的事情，但是却没有多余的一句话，石头屋子虽然盖好了，所有没有山洞可以居住的赤焰豹们都有了安身之所，但是整个结界之内没有一头豹子为此而庆祝。

    不过奇怪的是，原本这样的氛围应该显得十分压抑和沉闷，但是陆正却并没有一丝这样的感觉。所有的赤焰豹，哪怕是没有成妖的豹子，虽然都比往常显得安静而没有任何的欢笑，甚至做一切事都尽量不发出过大的声音，但是却并不显得太过沉重，而是保有着淡淡的伤感，却不失该有的生机活力。

    两天之前，赤焰豹大长老为那些死去的赤焰豹妖举行了葬礼。赤焰豹一族的葬礼十分特别，举行的地点并不在其他地方，就是在火灵神树下面。赤先大长老召集了全体赤焰豹族的族民，将那死去的五头赤焰豹妖的尸身摆放在了树下。在此之前由赤灵和其他的赤焰豹妖先将死去的赤焰豹妖的尸身整理好了，洗去了他们身上的血迹，将肠子塞回肚子之中，再将脑袋也重新缝回了身体，五头豹子看上去就跟只是睡着了一般，静静躺卧在神树下方。

    赤先大长老拄着拐杖，站在众族民的前方。陆正也在赤焰豹妖一族的旁边站着，就在三头小鹿的边上，看着赤先大长老满面的严肃，手中拐杖上的绿叶显得十分没有生机。赤先大长老对着全部族民说了一番话，他既没有为他们的死表现出过分的沉痛和哀伤，也没有号召族民去为了这死去的赤焰豹妖报仇。在率领族民们对死去的赤焰豹妖表示了哀伤之后，他说了这样一段话。

    赤先大长老道：“我们是赤焰豹一族，由天地而生，在火灵神树之下开启灵智。我赤先，作为赤焰豹一族的大长老，我的眼睛曾注视你们在大地上的丛林中的奔跑的身影，我的耳朵曾听见你们在天空下的高岗上的咆哮的声音。从这一刻起，就算我走遍大地之上每一处的丛林。也不会再看见你们的身影。从这一刻起，就算我找寻天空之下每一处的高岗。也不会再听见你们的声音。因为你们已经回去了，回去了你们来到这天地之间的地方。我们赤焰豹一族，从火中诞生，亦终将回归于火。但这并不是最终的结果，在我赤先以后，将有另外一双眼睛，见证你们再次来到天地之间的身影，将有另外一对耳朵。再次听见你们在高岗上咆哮的声音……这，是属于我们赤焰豹的不朽！”

    赤先大长老说完这些，随后一挥拐杖，火灵神树之中飞起了五朵火苗，落在了五头赤焰豹妖的尸身之上，顿时尸身燃起了熊熊大火。一时间，所有的赤焰豹都发出了低沉而悲痛的吼声。向死去的赤焰豹妖们告别。不一会儿，烈火就将五头赤焰豹妖烧得干干净净，连一点儿灰烬一没有留下。陆正在之前看得清楚，从神树上飞落的五朵火苗，是位于神树树梢之处的蓝青色的火苗，也是神树上最为厉害的火焰。

    陆正对这个葬礼的感触十分深刻。尤其是赤先大长老的那番话，让他有着一种莫名的感觉。整个葬礼显出的那种悲伤而肃穆的气氛，以及之后平静之中的伤感，让他感受到了一种有别于单纯悲痛而更显得有力量的东西存在。这让陆正感到十分的惊讶，这些豹子简直就是老师李仪教出的一般。面对多么惨痛的变故，竟然还能显得这样的柔和平静。而不失真诚。

    在这样气氛的渲染之下，就连赤丁和赤解也显得稳重了许多。而陆正这两天也没有闲着，白衣人师父竟然教了他一手非常实用的法术，那就是定身术。白衣人师父告诉陆正，这法术正是他领悟了身有所止之后自然就能做到的。

    形神变化一动一静，自有其极，所谓定身之术，正是以自身正定之念，定住一身神气变化。那既然可以定住自身，以神识法力施展之后，自然能够定住其他生灵。陆正既明其理，自然没多久就学会了，他首先就用赤丁和赤解这两个小家伙来试验，没想到定身之术的法力打中两个小鹿之后，居然失效了。

    陆正不明缘故，白衣人师父却告诉他，原来这赤丁赤解不同于其他普通妖物，天赋之能便是自由穿越天地之间的各种结界无碍，以普通的定身法术自然定不住它们。要想定住它们，必须明白何为心有所止，达到那样的境界才行。陆正这才恍然大悟，没想到赤丁赤解两个小家伙竟然还有这样的本领，倒是有些不敢小看它们了。

    又过了三天，陆正演练定身之术越发的成熟，正在摸索所谓心有所止，忽然领悟到心正是止于一身，顿时浑身形神法力再度发生奇妙的变化。他立即有信心能够定住赤丁赤解，当即跑出山洞要去找两个小家伙一试。哪知才刚出动，就看见了赤灵远远冲他走过来。

    陆正见他的意思分明就是来找自己的，而且双眼通红，精神有些萎靡，知道他为了死去的五头赤焰豹妖的事而伤心，便上前将赤灵迎入了自己所住的山洞。

    赤灵坐下之后，打量了四周道：“老弟你帮着我们族民造了那么多石屋子，自己也应该挑选一间。这石头屋子到底比山洞哟舒服多了。这几天我心情不好，也没有好好关心你，是我疏忽了！”

    陆正道：“赤灵大哥哪里的话，发生这样的事连我也感到很难过，更不用说是你了。大哥今天过来，好像是有话要对我说，就不必拐弯抹角了。”

    赤灵嘴角一抽，干笑一声，道：“呵呵，老弟真是痛快人。其实我今天来，是来向你道歉的？”

    陆正奇怪道：“道歉？大哥你对我有什么好道歉的，我来到这里，多亏你的照顾，感激你还来不及呢？”

    赤灵赧颜，略低了低头道：“老弟，我要向你道歉是因为，因为……其实，我一开始撒谎骗了你。”

    陆正心中一动：“大哥，你是想说，其实你认识六辩对吗？”

    赤灵一听，愕然道：“老弟，你老早就知道了吗？”

    陆正看着赤灵的表情，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第七十一章 赤焰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