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怪胎 作者:悠斋闲人
第16节
苏浅醍踢踢脚下瘫软的人的手腕,那上面缚着一串铃铛。“莫家和苏家终于闹掰了?”
莫镶接过琥伊递过的手帕,边擦血边说:“得了吧!我也莫名其妙呢!我去最近忙得我都连轴转了根本没心思找他们茬,突然就埋伏我了!妈蛋老子一定要报复苏家!!!”
篱术还在愤愤不平,“他们埋伏你关我屁事,你干嘛把我牵扯进来,吓死了!”
天知道,刚才一转头看到莫镶那副模样扑过来,他还以为莫镶变丧尸了。
“你以为我愿意呀,我是在这附近被埋伏的,躲得时候就看到你个小笨蛋站在大路上招眼,我要不出来,你死都不知道谁干的。”
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篱术也知道莫镶是为他好,只是为他说自己笨不甘愿地撅着嘴。
无聊够了的商略拖着剩下的人过来了,“先把这些东西拉回去吧。”
苏家的人被他们捆巴捆巴随便扔到储物间,与上次熊姑娘强烈要求买的“宝贝们”堆在一起,类似如下——马桶塞一个,红酒架一台,儿童内裤两包,不同长度的假发三顶,所有款式的马克杯各一个,各种类型的置物盒若干,还有成堆的白菜包菜西兰花等等。
☆、苏家傀儡
小黑屋,白炽灯泡冷白的刺目灯光直直打到人脸上,一张桌子——这是给审问的人用的,三张椅子——这也是给审问的人坐的,至于被光一照哗哗掉眼泪连眼都睁不开的人就老实站着吧,没叫你蹲着算尊重人权了。
长方桌后,苏浅醍坐在中间,一左一右分别是琥伊和莫镶。
苏鬼王回归警官模式,冷淡的笑意与洞悉一切的目光。
“为什么要袭击莫镶?”
“……”
提审是一个一个进行的,对面那个苏家的汉子虽然克制不住生理上的男儿泪,但是始终闭着眼木着脸封着嘴。
莫镶怒拍桌子,“都到这地步了你还不老实交代?!快说干嘛暗算我!不说信不信老子严刑逼供!”
苏浅醍擦冷汗,大哥你当古代三堂会审啊?“我觉得他信。”
“啊?那怎么办?”莫镶窘迫地看向他,头挤过来小声嘀咕。怎么可以这么有骨气呢好捉急,一点都不按照剧本走嘛!
“先不提他招不招供的问题,你们难道不觉得他看起来有点奇怪吗?”苏浅醍也窃窃道。
琥伊虽然这辈子都没这样偷偷摸摸过,但看着他们,也情不自禁地跟着凑在一块儿。
“我刚才就已经在观察,从他们醒过来,到被带过来,他的样子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好像没有感情的木偶一样。”
“而且我明显感觉他们的战斗力要比以往的苏家同辈要高,要不然凭八个人不可能让我那样狼狈!姨奶奶,你最有见识,你能看出是怎么回事吗?”莫镶不知廉耻地攀亲戚,脸皮比篱术的智商扎实多了。
琥姨被他叫得囧了一下,但想到篱术那副欲迎还拒的娇羞模样,也就咽着唾沫勉强接受了。
“单单这样看,我还无法确定,但这些苏家人显然是被人下手魔障了心智。”
“什么人胆子这么大?手段这么厉害?”莫镶蹙着眉语带关忧,他倒不是在乎苏家,只是三大家族唇亡齿寒,况且若有人能够对苏家的人下毒手,那么无疑他也可能威胁到莫家。
苏浅醍分析道:“现在主要是要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为了挑起莫苏两家的矛盾,还是有其他的阴谋。”
莫镶揪着脑门上新长出的一丁点头发茬,“这尼玛什么事!老子都忙成陀螺了也不给我消停下!”
“说到这个,最近怎么会这么忙呢?”
一被问及这个话题,莫镶就自带咆哮体,“我去根本不能忍啊!什么乱七八糟八辈子没见过的鬼玩意儿都冒出来了啊!而且都不是小喽啰打得我肝都要裂了啊!”
最近莫家的主业生意量暴涨,如果是些小鬼也就算了,偏偏每次派小辈去都是被秒的节奏,为了保住家里的招牌,很多多年不动手的长辈都纷纷出了马,莫镶这个少家主虽说年纪小,但因为天生神魂、天赋超群,自然也就成了到处救场的苦逼劳动力一枚。
这就好像明明一直老老实实一本正经地打怪升级打怪升级,虽说一开始开了点外挂但因为系统不太智能所以一直都是顺风顺水,可是突然有一天系统就机智了,然后各种犯规的大boss就都不要钱地往外冒。
难道是因为我不小心出发了什么隐藏任务?莫镶默默地忧桑着。
“真是多事之秋。”琥伊感叹一声,心中也很是不解目前情况的出现。她对驱邪界的消息比苏浅醍灵通,大概知道最近道上很不太平,有些地方还因为来不及处理而不小心把动静闹大了差点惊动政府和媒体,幸而驱邪界内人员发展广阔,才将将压了下来。
失踪千年的铜面具现世,一向被冥府严打的紫河婴作乱,各地恶鬼并起,苏家人被控制刺杀莫镶……这么多事凑在一块儿难道真是一句多事之秋就能够解释的吗?
苏浅醍冷着脸道:“绝没有太过恰好的巧合。”
“你……(这是什么意思?)”商略的话被突然推开的门给打断了,篱术冒失地举着莫镶的手机冲进来,“你爸找你啦!”
莫镶接过手机,先是一串“恩恩是的我没事对没有错……”,接着就陷入了震惊的沉默中,脸色凝重阴沉,看得篱术都不敢大声喘气了。
商略熊姑娘跟着篱术进的房,此时这屋子里肉体凡胎的就一个傀儡,一个接着电话的莫镶,剩下的都不用特意费劲,就听见了莫家老家主告诉莫镶的消息——莫镶被袭击并不是偶然,当天,许多驱邪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受到了苏家人的攻击,尤以另外两大家族莫家姜家为多,遇害、受伤的都不少,两大家族的情况要稍好一些,但也仍是损失了一些小辈。
直到莫镶放下手机,屋内都再没人说一句话,篱术失神地喃喃:“苏家真是疯了,他们这是要跟整个驱邪界为敌。”
这已不仅是和驱邪界为敌,一旦所有驱邪师联合起来围剿苏家,届时,妖界和冥界也很可能会有些不安分地来掺上一脚。苏家这么多年驱邪除魔得罪的妖鬼可不少,虽说其他驱邪师也有份,可是这种时候,还不是越乱他们越高兴。
琥伊将他们的发现说了出来,“这样看来,是有人在利用苏家捣乱。”
熊姑娘走到那个一直像个木头人一样毫无反应的苏家人面前,先掀开对方的眼皮,接着又各处敲打琢磨了一番,“不错,这是心魂被摄,已经完全沦为了毫无心智的傀儡,被控者会发挥出超出以往的实力,可那都是通过燃烧生命达成的,持续不了太久,就算我们没有抓住这些人,他们也时日不多了。”
“这么阴狠的手段,到底会是谁干的……”
众人心中不约而同地浮现一个结论——驱邪界要变天了。
苏浅醍隐约觉得事情可能比他们现在看到的更加可怕,似乎冥冥中有一条线将一切串到了一起,种种异常的接连发生,是否预示着什么?
甚至更早,也许煮鬼一族未遂的阴谋就是其中的一个征兆。
虽然这个想法很突然,也没什么证据,但是苏浅醍就是有这种强烈的预感。
商略站在苏浅醍身边,看到他怔怔的表情,轻声询问:“你想到了什么?”
其他人都看过来。
苏浅醍深深地吸了一口子,“我想,去苏家看一看。”
众人一怔,但都很快反应过来,苏家之前突然的闭门不出,现在又都被控制,靠他们在这里单想是想不通的,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深入敌营,看看这个传统大家族的内部,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当然他们不可能让苏浅醍一个人,商略是不用说了,熊姑娘持赞成意见,琥伊则是迟疑。
其实琥伊也明白其中道理,只是她毕竟还要为妖虎族负责,很多事不能说做就做,而且她保守的性格也决定了在搞不清楚具体情况没有绝对把握的时候不轻易深入敌方。
反而是向来爱凑热闹的篱术这一次并没有吵吵着一起去,小狸猫精也看得透轻重,知道这不是可以给添乱的事情。
琥伊还是反对他们涉险,莫镶考虑了片刻,突然道:“这样吧,你们也别着急,我和家里沟通一下,也许不用只我们自己涉险!”
“你想让莫家的人一起去?”篱术惊讶,他以为莫镶绝对会首先保证莫家人的安全。
莫镶自得一笑,“当然不止是莫家,这是整个驱邪界的事,凭什么光我们出力?就连姜家藏头露尾这么多年,这回都被苏家惹急了,何不合理利用资源呢?”
“有道理!可以联合多方一起想办法,你们如果自己行动了,别人不一定领情。妖虎族里也可以出力!”琥伊立刻赞同。
商路冷哼,“就那几个老顽固,能让你拿族人犯险?”
这一次,却是苏浅醍第一次看到琥伊对商略强硬,从来温柔宽容的婉约女子正了脸色,立刻显露出一族之长的气势,“你就是族人!妖虎族不可能放任你一个人冒险!”
商略撇开了脸,沉默隐隐透出不屑,却也不再反对她。
事情说定,莫镶便雷厉风行地去和他爹沟通,莫老家主也对这个想法很支持,迅速地联系了姜家。
姜家作为三大家族里最为神秘的一家,一直保持着那种闭塞的行事风格,他们不与其他任何同道打交道,大家除了基础的了解外,连姜家除了驱邪外还有什么发展都不知道。要说他们是最孤僻的一脉,但同时也该是最与世无争的一族,好像几百年来他们就是在一心一意地驱鬼,对于其他生物则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而这样一个家族,却在莫家联系之后立刻给了同意联盟的回复,可见这次姜家真是动了怒,要跟苏家不死不休。他们才不管你是不是被控制了,动了姜家的人,就要付出以血还血。
☆、搭讪
苏家的本家在邻市,大家也就约在邻市碰面,见面的位置在一家酒店,商略一行人是开车去的,在莫镶的指路下到了酒店门口,商略去停车,莫镶带着好奇宝宝篱术进酒店,琥伊并没有跟他们一起来,而是回族里商量去了。
苏浅醍和熊姑娘无趣地站在门外等商略。
“美女,这条丝巾是你的吗?”
身后一个清朗,略显流气的年轻男声传来。
熊姑娘扭头,一个桃花眼的瘦高男子顶着头黄毛正对她绅士地微笑,手中一条流光溢彩的织云绣丝巾美轮美奂。
那男子看见熊姑娘的正脸,眼中更亮。
苏浅醍在一旁看得明白,撇过头幸灾乐祸地偷笑,也不知他是在笑熊姑娘也有被人搭讪的时候还是在笑那男人的倒霉。只是他却没看到那陌生男人偷偷往他送了一记得意的目光,对方还道他是自惭形秽,连正视的勇气都没有了。
反而是闭塞千年的熊姑娘一时没有多想,诚实地否认了。
男子故意用遗憾的口气夸张感叹:“这是真的吗?我还以为这样美妙的丝巾唯有小姐这样的美人才配得起呢!”
这样的把戏他是屡试不爽,那丝巾当然不是他捡的,只是一种他管用的工具罢了,正宗的高级织云绣价值不低于普通的珠宝首饰,又不至落了俗套,再配上他出色的外表,通常那些被他搭讪的妹子要么受不住诱惑说丝巾是她的,要么也会被他哄得喜笑颜开,最后被他钓到手。
刚才他在酒店里远远的看到熊姑娘的背影就被吸引了,至于熊姑娘身旁的苏浅醍,那是直接被他心高气傲地忽视了——只要他出了手,不管有没有主的还不都是手到擒来。
当然也不是没有背杀的可能,只是他纵横情场多年,看人的眼光就没差过。果然,熊姑娘一转过身来,他就被惊艳到了,居然比他想象得还要美艳,而且那种带了些野性的美更激起他的征服欲。
男子这番话说出口,熊姑娘还还能不懂对方的打算,她狡黠一笑,登时引得男子眼中精光大盛,心中以为稳操胜券,便打算乘胜追击。
“不知道在下是否有幸认识这位美丽的小姐?”
苏浅醍扭着头,也看不见他们的表情,只是一个劲儿憋笑憋到内伤,他原本以为熊姑娘会立刻教训那不长眼的小子一顿,但没想到却听到熊姑娘娇羞地应了对方的话,深谙熊姑娘阴暗心理的苏浅醍立刻在心底为那个倒霉蛋默哀。
这时停好车的商略往他们这走来了,他老远的就看到苏浅醍无声大笑的怪异表情,心中疑惑。
苏浅醍招招手,“快来!”
有免费的好戏自然是要一起分享。
倒霉蛋看到商略,立刻心中警钟大鸣,警惕地关注着他。
苏浅醍一直背对着他们,倒霉蛋因为他身上那过于柔和的气质而自动地没把他划作对手,可是商略一来,他就感受到对方那种隐藏在沉默下的危险力量,何况商略的外形条件犹在他之上。
熊姑娘一看就是御姐女王路线的,看起来还真就只有商略这种气质的能hold,两人站在一块儿,当真挺配的。
倒霉蛋心里冒着酸水,忍不住询问熊姑娘:“这位先生是你的?”
“我家晚辈。”熊姑娘依旧如沐春风地甜笑。
倒霉蛋被她笑得心都要化了,听了这解释更是欣喜若狂,语带亲昵道:“这我真是想不到了,他看起来也就跟你一般大!”
“人家辈分大嘛~~~”熊姑娘说着还抛了个娇嗔的媚眼。
商略让她这一声语气玛丽苏至极的“人家”雷得寒毛尽竖,惊悚地看着熊姑娘,努力辨认他们家祖奶奶是不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上身了。
此时苏浅醍调整好表情,终于转过身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倒霉蛋看着他的脸一时吃惊,商略浑身的气压立时直掉下负数。
还没意识到自己身处陷阱的倒霉蛋直盯着苏浅醍片刻后,遗憾地移开了视线。可惜啊,他是直男,不然这样气质难得的极品可一定不能错过。
这人的表情倒是丰富,熊姑娘和苏浅醍正好笑地看着他,就见莫镶骂骂咧咧地从里面出来了,“去他大爷的不是说在门口接吗!玛丽隔壁的哪有人?!”
直到看到与自己人站在一处的金毛倒霉蛋,莫镶脚步一顿,然后怒发冲……光的跳了起来,“卧槽人在这你们怎么不告诉我!卧槽我在里面连厕所都翻了!”
“什么?”三人齐齐一愣。
倒霉蛋也错愕了,“莫镶?”
“姜与年你出来了也不跟我打声招呼,害我听他们说你来接我们,在里面一直找你。”莫镶气哼哼。
“我没看到你嘛。”姜与年心虚地小声解释道,其实从他到了酒店大堂就一眼盯上了熊姑娘,眼中哪还有旁人,更是将接人的任务忘得一干二净了。不过这么说来……
“你们是一块儿的?”
“当然啦!这位就是妖虎族大名鼎鼎的商略。”
“什么?!”姜与年大吃一惊,他居然和那个传闻中一路开外挂根本停不下来的妖界怪胎站得如此之近。
想到来之前家中长辈关照的“千万不要招惹商略”,姜与年气短地反省刚才有没有把敌意表现地得太明显。
等等!刚才那位小姐说商略是她晚辈,难道……“这位小姐呢?”
“咳……这个,”莫镶犹豫了一下,“你叫她熊小姐就好。”
要是直接告诉姜与年这位就是五千年前的妭公主,这小子会不会直接晕过去?
姓熊?还好不是妖虎族的,难不成是巨熊族?不不不!巨熊族的都是丑八怪,怎么可能出这样妙人。
在心底安慰了自己一番,姜与年又看向苏浅醍,莫镶还来不及介绍,熊姑娘就巧笑倩兮地拉过苏浅醍:“这是我儿子哦!”
“哗……”
是谁脆弱的少男心碎了一地?
苏浅醍心中幸灾乐祸、表面怜悯地看着姜与年崩溃的表情,礼貌的伸出手,“你好,我是苏浅醍。”
没成想手伸了一半就被商略霸道地截住了。
姜与年看着二人自然交缠的双手,脑中闪过之前听到的传闻,“啊!原来你就是那个商略去冥府抢回来的人!”
见众人都默认了,姜与年“啧啧”感叹:“真没想到那传说竟是真的!能为爱至斯,商先生真是好魄力!”
商略傲慢地扬着下巴,“不过是个冥府。”
姜与年摇头不语,他心底知道,商略这样天不怕地不怕却又与世无争的妖怪,能为了苏浅醍去招惹冥府那个庞然大物,也是难得情深。他自己虽然流连风月,从没认真谈过恋爱,但其实很敬佩专情之人。
“我带你们进去吧。”
往大门里走时,熊姑娘问莫镶:“篱术呢?”
一提起这那不省心的,莫镶就心口抽痛嘴角抽搐,无奈地指向休息区,只见篱术正坐在沙发上飞速地喝着杯中果汁,一喝完就又用那水灵灵的大圆猫眼盯着前台小姐,满脸凌乱的前台小姐默默地再次给他倒满。
自家小狸猫怎么可以这么没见过世面,连个冲泡果汁都这么稀罕,真是特别的丢脸!
莫镶高声招呼篱术,篱术主要是见到商略、苏浅醍和熊姑娘在等他,也不敢耽搁了,麻溜屁颠颠地过来。
见到明眸皓齿、顾盼生辉的篱术,姜与年又是一番捶胸顿足,开始认真思考让自己变弯的可能性,直到他看到莫镶搂过篱术时警告的眼神,姜家才俊内牛满面,同人的世界太凶残鸟,他还是当个老老实实的异性恋吧。
莫镶给自家人开了三间房,但是现在他们要先去与驱邪界的其他人汇合。
在一间超大套间内,他们见到了莫姜两家的代表与其他杂七杂八的人。
莫镶的父亲莫泓一见到他们就亲切地过来欢迎,莫镶没有公开熊姑娘的身份,可是他爹是自然早有消息的,再说了解了商略和苏浅醍的实力,他也不会怠慢。
意外的,这位莫家家主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是同苏敏山一样的老派人物,他看起来竟就如普通的商人一样,富态而充满市侩,个头倒是挺大的,仔细观察五官也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采,只是总也笑眯眯,让人很难相信他与莫镶是父子。
姜家的家主并没有来,来的是二当家姜锦声,一位四五十岁一本正经的大叔,据说他是姜与年的三伯。
莫泓热切地招呼他们几人坐下,似乎令其他看见的人有些意外,莫泓不仅看起来像商人,他的行事作风就是无利不起早,也有很商业头脑,这些年社会日新月异,姜家不说,苏家因为太过守旧也渐渐走了下坡路,唯有这位莫家当家不仅将驱鬼的事业商业化,其他多方面也都是全面发展,令莫家的家业蒸蒸日上。能让这么位人物殷切对待的,可见商略他们的身份不一般。
熊姑娘不爱多暴露,坐在了最边上,商略不善言辞,也没坐主位,反而是最默默无闻的苏浅醍代表他们坐在了前面。
就连莫泓都不禁多看了他两眼,虽然从莫镶那听过一些,但他的注意力还是着重落在商略和妭公主身上的,想不到关键场合,他们却让苏浅醍全权负责。
☆、妖虎
“这位年轻人是?”
对与商略,大家还是普遍知道的。而毫不意外,马上就有人对苏浅醍的身份提出了疑问。
“在下苏浅醍。”
“你姓苏?”
不能怪他们敏感,只是但凡驱邪界里出个姓苏的,多半都跟苏家有些关系。
苏浅醍但笑不语,姜锦声沉声道:“听说二十几年前,苏家长房长孙生了个夭折的儿子,我倒是知道一些,似乎那孩子并不是死了,而是被苏家抛弃了。”
苏家虽然做的隐蔽,但三大家族互相牵制,不可避免的暗藏了一些信息渠道。
“那孩子的确死了,却是今年初死的。”苏浅醍浅笑暗示,年初时若说最令三界印象深刻的事,那么无疑是商略的壮举。稍加联系,便可猜到面前温润青年的身份。
虽说苏浅醍是苏家弃子,只是毕竟出自苏家,不了解具体事宜的驱邪界众似有些不安,看起来对苏浅醍并不信任。
莫泓朗笑着站出来打哈哈,“好啦好啦,过去的事切莫再提,我们还是看看当下该如何对付苏家吧!”
“说的不错,近来驱邪界之动荡,实为诡异,我怀疑,各地恶鬼突然暴增等异常,也与苏家的人被控制有关系。”姜锦声分析道。
“今日召集大家一块儿,就是考虑着,安排一些人进入苏家老宅一探究竟,说起来,这还是小苏提出来的是吧?小苏,你有什么想法想说呢?”莫泓很自然地对苏浅醍表达了身为长辈的和蔼慈祥。
“这事越快越好,去的人也不宜太多,我和商略都会参与,其他同行的人,不说别的,至少实力上不能落后我二人太多。”
苏浅醍虽然自负,但这番话的确是在陈述事实。可是这落在旁人耳中,那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商略也就算了,你一个死了不到一年的鬼物,就算被商略用不知名的方法磨炼成一个不老不死不入轮回的怪物,那从本质上来说,这里的人还不都是专克你这种东西的,居然也敢大放厥词,对着他们发号施令?
“年轻人就是锋芒毕露,话说的太满,小心迟早要吃亏。”
“是啊,说的这么轻巧,谁知道是不是苏家的卧底,要将我们的人骗进苏家自投罗网。”
姜与年从进来开始,就一直老实地坐在姜锦声身边,对于身后其他人的质疑,他充耳不闻,只是双眸晶亮地盯着商苏,战意满满。他的为人作风玩世不恭,可是身为姜家年轻一辈最优秀的俊杰,姜与年的实力并不容小觑。
对于那些人讥讽苏浅醍的话语,商略看起来并没有动怒,而是微微扬起下巴,低敛着眉眼,唇角似笑而非,用一种轻蔑至极的表情对着他们。
莫镶不好在众人面前太过亲近篱术,故而坐回了他爹身边,只是此时却与篱术不约而同地用目光表示对对方的同情。
不论面对怎样的敌意,苏浅醍都好像这一切与他无关,他只是一个看客而已,那淡雅的笑容丝毫不减,令嘀嘀咕咕的众人都有一种自己是胡搅蛮缠的幼童一般的尴尬感觉,不仅恼怒苏浅醍看轻他们。
这时,看起来一直很冷静,没有展露出丁点心思的姜锦声开口打破了僵局:“我倒是一直很好奇,苏玉伦那么疼爱他的长孙苏云蒸,却为何要抛弃这个曾孙,你知道吗?”
他对着苏浅醍,问了个看起来毫无关联的问题。苏浅醍笑意似深,也礼貌地回答道:“我只晓得,那孩子天生异魂,本体是噬鬼吞魂,因逃避冥府的追杀才躲入长孙媳妇的肚中转世为苏家的孩子,可是被苏家当做怪胎抛弃。”
“哦?吞魂我却真不太了解了,只听说那是恶鬼中的王者,千百年都不出的奇魂!”很怪异,姜锦声看起来又沉稳又有本事,却自顾与能当他儿子的青年聊天,更是表现出向苏浅醍求知的谦敬。
“您知道的不错,吞魂罪孽深重,为天地所不容。”
“不必这么说,我倒是觉得,既然存在,就自有其道理,天地诞生了吞魂,也许正是在靠他来维持一些冥府办不到的平衡。”
苏浅醍笑眯着眼点头赞许。
姜锦声侧首,对刚才怀疑苏浅醍的几个人说道:“我觉得小苏的主意不错,诸位怎么看?”
众人呐呐称是,再无二话。
“只不知,商先生又是以怎样的身份参与到驱邪界的事宜的呢?”
姜与年的话甫一说完,房门就开了。
“商略作为妖虎族支援驱邪界的先锋代表,各位要是有什么意见,或是不欢迎我们,那么,妖虎族可以立刻退出此次活动。”琥伊大步流星地走进来,身后一串五名分外魁梧的冷酷西装男成队列之势鱼贯而入。
那五个男子除了五官生的不一样,简直就跟五胞胎似的,行动整齐划一,像军队出身。
屋内驱邪界的人脸色都变了,苏浅醍含笑瞟了商略一眼,商略冷着脸。
琥伊走到近前,苏浅醍自动往边上靠了靠,让她坐到他与商略之间。
琥伊微笑对各位惊愣的人类说道:“怎么?妖虎族不请自来,也是想要为人界同仁们做一臂之力,还是各位信不过我族?那么我马上带着商略离开。”
篱术暗自偷笑琥伊的虚张声势。苏浅醍在这,商略当然不会跟她走,可是其他人不知道呀!他们一听琥伊这么说,客气的笑容都僵住了,得罪了商略不说,这一不小心可就是得罪了整个妖虎族啊。
莫泓探过身子,感激地与琥伊双手交握,“伊族长说的哪里话,你们愿意援助,真是我驱邪界之幸!欢迎都还来不及,又哪来信不过一说?”
“莫家主还是这般快人快语。”
姜锦声也立刻接话,向琥伊示好:“感谢妖虎族的慷慨伸手,相信有了你们的加入,这一切将更容易解决。”
妖界中除了如煮鬼影子这种邪派外,普遍与人界交好,妖虎族身为妖族中的皇族,更是驱邪界不敢得罪的对象,毕竟人类再怎么努力,先天缺陷摆在那儿,千百年来如莫镶前世一样成神的少之又少,即便如此也不是就不会死了,无论从身体素质还是生命力来说,都和妖类没得比,这样强大的存在自然是秉持着友好为上、不可得罪的信条。
妖虎族一向不爱管闲事,对于人界的态度是互不干扰,也不深交,这次却主动提出帮忙,那是多么难得的机会啊。
只是总有那摸不清局势的,在角落里嘀嘀咕咕:“商略不是早就被赶出妖虎族了嘛,这也能做代表?”
莫泓笑嫣如菊花的老脸颤了颤,姜锦声抿着嘴——卧槽这他妈就叫猪一样的队友!
反观琥伊,丝毫看不见岁月痕迹的标准古典美人,樱桃红唇在瓜子脸上抿着精致的弧度,若非瞬间转冷的目光,她就像是书中走出的三从四德、毫无脾气的古代女子,“这是说的哪儿的话,略儿只是生性潇洒,受不惯族中繁杂的规矩,我这个做母亲的,爱子心切,才放任他在外自在生活,如果因此惹得一些莫须有的误会,那也全是我这母亲溺爱孩子的错了。”
那人脸色发白,看也不敢看琥伊身后一字排开的妖虎族人,缩着身子。
姜与年及时解围:“伊族长言重了,商略这是难得的逍遥洒脱,我倒是一直很敬佩他呢。”
琥伊对他微笑颔首。
“哈哈哈,好啦,话既说开了就好,大家心底都敞亮嘛!既然伊族长来了,那么我们也听听妖虎族的意见吧。”和稀泥捧场王总是莫泓。
“小苏的话,就是我妖虎族的意思,关于深入调查苏家一事,我族就派商略行动了,至于其他族人,自然会在外围待命,以避不时之需。”
莫泓摇头晃脑,“如此甚好,甚好。”
而直到这次琥伊说完,商略才正视了他的母亲,之前解围早有预料,这一次琥伊要支持他们的决心有目共睹,族中长老虽说死板顽固,可族长当真强硬起来,说不得还是要让步的。只是他没想到,琥伊居然将一切行动的事宜都让他负责,这不仅仅是信任,还是呵护,她带来的那五个族人,必然也是族中的中坚力量,让他们加入行动不是不行,可是琥伊知道,等进了苏家,这五人就不一定会听商略的了。母亲的良苦用心,商略也许不领情,但不是没看在眼中的。
等到一切谈妥后,大家站起身各自回房,琥伊与五个妖虎族人走在前面,苏浅醍突然笑出了声,商略敏感地看向他。
苏浅醍但笑不语。目光在商略与那五个魁梧汉子之间徘徊。
商略本来在他看来是挺高的了,可是个子竟还不及那五个族人中最矮的,而且看起来块头也比他们精瘦些,本来挺高大的人,突然就显得纤弱了。
他知道,这是受商略身上那一半人血的影响,虽然商略的人形看起来不及他的族人强大,可若换成兽性,那比商略威武的就没几个了。
☆、死宅
黑夜的降临,代表着普通人一日忙碌后的清闲,而对于某些生命来说,这伴随着他们的出生的保护色,才意味着一切热闹的始端。
平静地享受夜晚的人们,幸而有一双缺憾的眼,才看不清那些活跃在他们身周的罪恶,即使两个世界的界线如此模糊,而正如太聪明的人才活得更累这个道理一般,那么多绝顶聪明的人,正是嫌太过聪明,才总也找不到自己了。
对于真相的了解,并不在于多,知道自己该知道的,能接受的,便足以勇敢且坚强的活下去了。不论是妖魔鬼怪乱舞的世界,还是凡人肉眼可见的社会,类似人性中丑陋的东西总是存在的,可是只要你看不见有很多因为讨要工资而被逼死的可怜人,就能理所当然地认为这社会一片祥和,国家欣欣向荣,继而心安理得地拿那一份薪水了。
高高地立于城市大厦的尖顶上,此时苏浅醍比绝大部分人站的都高,看的也要更远,可是夜凉如水,这高空中的风利得连他这副石头脸皮都感受到了。
恰逢黎明,本该是最黑暗的时刻,这片天空却仍映照着城市永不熄灭的红,狂歌劲舞、声色犬马的人们多么陶醉啊,他们在狂欢中,就好像已经看到了人生的全部,好像天亮以后的世界,已不再属于他们,亦不知道,就在自己热烈地挥洒生命的同一时刻,在同一座城市里,有那样一批他们这辈子也不会了解接触的人,同样挥洒着生命,用自己的鲜血。
苏浅醍只是途径这大厦顶层,现在他们并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他感慨思索人性与生命,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苏浅醍也并不在乎脚底下的前赴后继、倾注成一片汪洋的笑容究竟是发自内心还是用药物酒精灌出来的。所以他只是用那看似情深,但那里面泄露的光芒总是凉薄的目光如夜风一般扫过这方灯红酒绿,何必自扰呢?那些人看不见一些他看见的东西,也看着一些还有很多人看不见的东西,于是自顾挥霍着他们的疯狂,而他,也正走着自己能走的路呢。
那人生来带着笑的唇角,就该是对一切都嘲笑,嘲笑生命的阴差阳错,嘲笑世人的庸庸碌碌,嘲笑聪明人的自误,嘲笑愚钝人的天真。这眼里掺了太多的东西,心眼上开了太多的窍,对自己玩弄于股掌的东西深恶痛绝,他其实嘲笑了自己。而这淡不去的弧度,牵住越发浓郁的黑夜,像一把尖刀,隐在了夜风中。
夜色和着反射的灯光,天空中一片朦胧迷幻,令他身边那个突然出现的扭曲都不甚明显了,一阵模糊中,商略的头突兀探了出来。
长腿一迈,商略从乌光的幕布中踏出来,即将离开那个奇异的黑洞的时候,商略回头一个猛踹,似乎将身后的什么给踢了回去,隐约一声不甘的咆哮从洞中泻出,但很快让闭合的光洞截断了。
“这都第几头了?”
商略凌空而立,一耸肩:“谁知道,早就数不清了。”
他嘀嘀咕咕地,以前还偶尔为找不到能量精纯强大的鬼怪发愁,这现在才知道,食物太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每天到处追杀这些冥府逃犯,他光是看着都要吐了,更别说还有吸收的胃口。
苏浅醍好笑地掐着他的脸颊,“哎呦呦,连我们商大人都没了胃口,那可真是太难得了!该说这些恶鬼是造孽啊,还是积德啦?”
商略霸道地用力一收扶着苏浅醍后腰的手,将人困在怀中,恶狠狠地说道:“吃他们的兴趣是没了,吃你的‘性’趣可一点不少!”
苏浅醍魅惑的笑起来,勾着妖佻眼神,用鼻尖蹭着商略的鼻梁,两人交换着呼吸,一边的炽热,一边的冰冷,缠绵得如此和谐。
就在这样暧昧升级的时分,苏浅醍却用他艳色的唇说出:“不抓到苏玉伦,你有‘性’趣,我却只有小别胜新婚的情趣,你要不要试试?”
商略苦涩地砸了咂舌。
“死就死了还惹出那么多事,我要早知道早把他的魂掐了。你说苏玉伦怎么这么想不开,他闹出这么大乱子还能有好?他当妖界冥界都是吃素的吗?”
目光越过商略宽阔的肩眺向院方,苏浅醍清清浅浅地笑着,“是啊,有些人就是太想不开,这过人的天赋,却只有几十年的时间利用,他们这样聪明的人,怎么甘心呢?却不知道,这样想着的时候,他们已比最笨的人,还要蠢了。还是该你这样的好,才能轻轻松松地活上个几千年。”
商略可不是篱术那只被捏了自己都不知道的软柿子,他点头赞叹道:“还是神志不清的好,都不知道自己活了几千年。”
这一切,还要从几天前,他们夜闯苏家说起了。
临行前,熊姑娘难得不见嬉皮笑脸,认真地交付他们:“我就不跟你们一起去了,相信苏家这些小家伙,还奈何不了你们。”
“你要去哪儿?”当初商量的时候,熊姑娘的沉默就很让苏浅醍奇怪。
“我打算回一趟冥界,这么多恶鬼总不会是一下子凭空冒出来的,哪儿来那么多怨念让他们成长。我怀疑,它们根本就是从冥府里溜出来的。”
商略皱眉,“冥王能坐视这种事发生?”
“所以我要回去看看,究竟冥界是不是出了事。”
冥王的存在根本无从追溯,熊姑娘隐居在冥界那么多年,也跟他打了些交道,算是受冥王照顾的。从紫河婴出现的时候,熊姑娘就隐约感觉不对了,紫河婴都已经几百年没现世了,成熟的几只都在冥府里受刑呢,怎么会突然冒出一只道行那么深的?
熊姑娘离开的当晚,商略,苏浅醍,莫镶,姜与年四人一起潜入了苏家。
苏家好歹是传统世家,百年传承,这老宅的戒备本该极为严备,可四人小心翼翼地溜进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却连一个人都没看到,整个庄园笼罩在黑暗中,一丝灯光,一点人气,都不见。
四人就这么一路畅通无阻地深入,都有种酝酿了好久却发现要拿的东西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重的憋屈。
在苏家主宅坐落的那个院子里,他们看见了第一个人,就坐在进大门的台阶上,明明是初秋微凉的时节,却还在深夜里穿着炎夏的背心,也一点看不出不适,就那样目光呆滞地蹲在在阶梯上,木然地看着前方。
他们原本还在暗中细细观察,最后都走到那人面前了,他也没有动静。
“连老宅里的人都被摄魂控制了,恐怕苏家现在真是一个‘活人’不剩。”姜与年脸色复杂,颇有种兔死狐悲的味道。
再进入大堂,果然,里面或站或坐着的人,都还穿着酷夏的服装,无一不是面无表情,像失去了心。
过了大堂,陆陆续续地再看到一些苏家的人,无一例外,而且,这些跟蜡像一把死气沉沉的人,都是老弱妇孺,还有些孩子,几乎不见年轻人和壮年,恐怕那些有战斗力的都外出去对驱邪界的人进行暗杀了。
就这样一路往里,慢慢的,人又开始少了,在苏家庄园的尽头处,他们看到了一个独立的小院落,有些荒凉,而这院子的附近,已经一个人都不剩了。
可就在他们靠近小院的时候,苏浅醍和商略意外地挑起眉,快步进入了小院中唯一的平房,篱术和姜与年知道他们肯定是发现了什么,于是紧忙跟上。
在那栋可谓简陋的平房里,他们看到了还有一口气在的苏敏山。
上一次见,还精神烁奕的苏老爷子,灰败着青白的脸皮,整个人只剩下骨架,被浓郁的死气缭绕,狼狈落魄地倒在地板中央。
莫镶与姜与年俱大吃一惊,上去扶起他的上半身,“苏老爷子,您怎么样了?”
苏敏山都不知道在这躺了多久了,居然还能吊着这最后一口气,让两个小辈唤了好久,才悠悠地会了点神,看着也是弥留之际了。
苏敏山是让人吸干了一身的生命力后丢在这的,算是老爷子这辈子还有点积累,性子也够硬气,才能一直坚持到来人。看他这样就知道救不成了,他们也不跟他废话,直接追问道:“老爷子,到底是谁干的?”
听到这话,也不知是不是四人的错觉,苏敏山的眼中似乎多了一点光芒,也不知那究竟是希望的光芒,还是泪光。
苏敏山看着莫镶,艰难地颤动着嘴唇,“大……大哥……”
他突然像是来了力气,死死揪住莫镶的袖子,眼中的凶悍如实型射出痛苦且仇恨的箭,“……大哥!……”
话未散尽人先离,苏敏山无力地垂下了手,留下四个惊愕的人。
“苏玉伦?!”
☆、苏云蒸
走出苏敏山咽气的那间小平房,四个人茫茫然看着这偌大的苏家老宅,一时气氛很有些怅然若失,这流芳百年的驱邪世家,也曾为人界奉献出不知多少力量,彼年时光中,铜铃响起处,苏家男儿的血汗也挥洒了一路,到头来,却被他们有史以来最优秀的家主给毁于一旦了,该说是天意弄人吗。
苏浅醍深深吸了一口气,令凌晨的清凉充斥自己再也不会温热的胸腔。对苏家的感觉从一开始的厌恶,到后来的纯粹见不得他们好过,再到如今,亲眼目睹这一座庞然大物的轰然倒塌,他一时说不出这种心情。
刚刚意识到自己被抛弃时的那种恨意其实早就散去了,若说是认为被辜负了,为了自己短了的亲情而记恨,还不如说是单纯的小心眼,老子被你们扔了也就算了,谁让老子生出来的时候那么不科学,反正他这二十多年也没过得不好,可是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看见他还喊打喊杀、含针带刺的,这就不是苏浅醍可以忍的了。哪怕是个毫无瓜葛的人,这样对他都要被连本带利地算计回来,何况还是你们先对不起他在先的!
就像苏浅醍当初见不得商略高高在上的模样,苏敏山与苏经夏几次三番在他面前拿大,早就把苏浅醍从里子到面子都得罪了一遍,他不折腾你们折腾谁?
这是恨吗?这哪里是恨!这简直就像苏浅醍与商略为自己漫长生命找的一个调剂品,就像闲来无事的野猫给自己找来耍弄的耗子,即使这只耗子的个头可能跟大象一样大,但只要他挠一爪子对方会疼,那就够他自娱自乐了。
所以说,苏浅醍与商略真是很像的,见不得别人好过,你不招惹我我可能心情好时就放过你,可你要上赶着找不痛快那是千方百计也要把你收拾了,这一切都只因为他们就是坏,骨子里就是这么坏,并不非要得到什么,只是想要使坏罢了。
这种人幸而出的不多,不幸的是刚好就凑一块儿去了。
商略倒是无所谓苏家是败是兴,他的心思都放在从一踏入苏家就感到的那股浓郁气息,这种气息对于别人是灾难,可对商略来说,那就是开大餐的信号呢,所以商野兽总像睡不醒的眼中一反常态地一直闪耀着兴奋光芒,当然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几天后他就会闻这些味道闻到吐。
莫镶惆怅地环顾周围,“苏家真是完了,我们还是早些找到苏玉伦吧,也不知道这老东西躲哪儿使坏去了。”
“苏玉伦闭关二十多年,听说原本是想要超越极限,突破成神的,没想到会变成这么个连家人都不放过的大魔头,真不知道这位天之骄子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苏玉伦也算是驱邪界偶像一般的传奇人物,落到今天的地步,姜与年也不禁感慨物是人非,这就好像目睹一个时代的终结,即便他之前并不崇拜苏玉伦,心中也不由感到一种悲哀。
“我真是想不通,成神就成圣呗,折腾别人干什么呀?这苏玉伦莫不是走火入魔了?”
“很有可能,说不定他真是冲击失败,走火入魔,丧失了心智,才干出这些恶事来。”
“啧~走火入魔没准,丧失心智可就难说了。”商略冷哼着。
莫镶不解,“真是什么意思?”
商略朝院中某角落里抬了抬下巴,莫镶走过去,借着微弱的月光观察,慢慢地,他发现有一块泥土似乎和周边的黄土地不太一样,浓黑浓黑的,看起来还十分粘稠,他靠近了更是从上面感受到淡淡的阴气。
“这是……?”莫镶讶然。
姜与年在他身边蹲下,用手捻了些黑土嗅了嗅,“这土甚是奇怪,我还从没见过阴冥之气如此明显的泥土,真不像人界的东西。”
“呵~猜的不错,这的确不是人界的土。”苏浅醍吊儿郎当地插着裤兜晃过来,那种挑着唇角哼笑的样子,让人不禁着恼于对方这种太过溢于言表的不屑与轻视。
姜与年面露羞恼,正要咬唇反击,一个推测电光火石地闪过心头,令他惊讶得一时失语。
早已习惯了苏浅醍脾性的莫镶很快就明白了苏浅醍的意思,愕然道:“你是说,这是冥土?”
冥土,顾名思义,冥界的泥土,沾染了阴魂幽怨,也就不足为其了。
苏浅醍嫌弃地撇开头,在冥界的那半年,他和商略被熊姑娘使唤伺候一院子的花草,对这种土可是再熟悉不过了。
莫镶与姜与年面面相觑,他们刚才沉浸于苏家惨状,一时忘了,此次前来还有一个目的,查出各处恶鬼作乱是否与苏家有关。现在在苏家发现冥土,难道真如熊姑娘所说,那些阴灵都是从苏家这里逃出冥府的?
要放以前苏玉伦顶峰时期,那是绝不可能凭活人之躯、一己之力打开人冥两界界线的,更别说瞒着冥府放出这些罪魂,那么此时的苏玉伦,究竟该多么可怕?
“我们得立刻通知驱邪界的人,即刻抓捕苏玉伦,不能再放任他逃窜在外了!”姜与年肃然道。
莫镶取出通信用的符咒,反正苏家这副情况,直接杀进来也没什么了。
他正要用符,苏浅醍疾手拦住了他,“慢着!”
“怎么了?”
苏浅醍却并不看他,他紧紧盯着一处,皱着眉冲出了小院,莫镶与姜与年不解对视,跟着商略一起追了上去。
苏浅醍鬼使神差般,什么也看不进去,只一味朝着他的目的地,一片茂密竹林随晚风摇曳,竹海听音,似有空竹碎撞的空灵声起,鹅卵石扑救的鹅肠小道被密竹挡了个严严实实,扒开这枝叶交缠的天然屏障,一间独立世外的小祠堂赫然眼前。
苏浅醍放慢脚步,踱了进去,悄然无声地推开陈旧的木门,他非人的双眼将屋内景象清晰地收入眼底。
红木案台,灰烟袅袅的香炉,熄灭的白烛,一册翻开的经文,与供奉的黑白照中笑容明媚的温婉女子。
苏浅醍从未见过这个女人,可是从第一眼看到照片,他的心底,就隐约捕捉到了什么。
他漠然地迈开双腿,径直绕过香案,进了里间,然后在精贵的黄花梨老床上,看到了一个沉睡的文弱男人,那男子大概四十来岁,生得眉清目秀,他不用开口说话,也不做什么,只是静静地躺在那,就让人认定这一定是一个没脾气的文静温柔男人。
商略三人进来的时候,苏浅醍就站在那男人床头,面无表情,目光也很冷淡,就这么直愣愣地盯着男人干净的睡眼,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叔,睡着了却露出孩子一样空白单纯的表情。
那一瞬间,莫镶和姜与年先是为苏家还有一个幸存者而大惊,紧接着他们就有种苏浅醍马上就会伸手掐死这个男人的错觉。
商略看到外面的照片和这个男人的时候就明白了。苏浅醍其实和他们长得很像,有那女子秀致柔软的眉目和微笑的嘴,有这男人笔挺的鼻梁和削瘦的脸型,但是若非对他的五官熟悉入骨的人是看不出这种相似的,因为只要这三人活着、清醒着站在一块儿,是人都能看出他们的差别,看出苏浅醍更要凉薄的眼神和微笑,以及那不经意间流露的戾气。
苏云蒸和他的妻子都是真正的温和无争之人,苏云蒸更是在他爷爷极度地宠爱保护下几乎成了个透明的玻璃娃娃,不见人间疾苦,不懂名利争端,这辈子就遭受过一次打击,就再也没走出这间祠堂。
关于苏玉伦对这个长孙的疼爱,商略和苏浅醍不会知道,莫镶与姜与年的年龄也不够他们去了解,事实上,他们俩都没怎么听说过苏云蒸这个名字,因为他已经二十多年没有出现在人们的面前了,不论是外人,还是亲人。但只要是两大家族的父辈,都会清楚,苏玉伦这个人,看似谦谦君子,实则心狠手辣,这辈子真心待的,恐怕就只有这个长孙了。
苏浅醍看着他的“生父”,想到当初这个男人一句话,就打消了苏玉伦对他的杀意,改为相比之下仁慈极了的逐出家门。即使到了苏玉伦成魔之后,毁尽整个苏家,就连对他唯命是从的胞弟都没放过,却偏偏没动这个离他最近的孙子,也不只是苏云蒸住的太偏僻,他心神混乱没想起里,还是真对这个孙子疼到骨子里了。
月落西山,将怜悯苏家的仅有一丝银光都收了回去,将这间繁华一世的华丽庄园推入无垠的孤寂中,后山的小祠堂却依旧宁静,似乎早在苏家抛弃他之前,就已经抛弃了这整个世界。
简朴的卧房里,全然是暗,却并不寂静,苏云蒸均有平和的呼吸声缓慢地流淌着,仿佛世间万事都与他不相干。
忽然,苏云蒸在熟睡中似有所感地皱了皱眉,缓缓地掀开了眼帘。
阴暗的屋中,表情模糊、面目如画的青年就在他的头旁,冷漠地俯视着他。
“小……小隐……”
苏云蒸颤抖地伸出手,好像在求苏浅醍赐给他一场救赎,一份他等了二十多年的挽留。
姜与年和莫镶都很好奇地看着这一幕,床上的大叔与苏浅醍认识吗?可他为什么要叫苏浅醍小隐?
只有商略发现,苏浅醍的身体轻轻颤了一下,在听到那两个字的时候。
“隐儿,你终于来接我了。”
苏云蒸还在伸着手,泪眼模糊地喃喃着。他的表情朦胧,带着美梦成真的热切和小心翼翼,他大概还以为自己是在梦中。
直到苏浅醍冷酷的声音打碎了他的幻念,“安仙隐早就死了,被你自己的孩子,你知道的。”
不知道为什么,苏浅醍要俯下身,在他的耳边,用那样一张谪仙般慈悲的脸,说出这样字字带针的冷酷话语。
苏云蒸一瞬间的表情,让莫镶和姜与年以为,他马上就要心痛而死了。
第1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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