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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节

    貔貅饲育指南 作者:玄楼重霄

    第1节

    《貔貅饲育指南》

    作者:玄楼重霄

    第1章 墨翠貔貅

    凌晨3点钟,320国道上行车寥寥,一辆明黄色的吉普尤为扎眼,更令人咂舌的是这车火烧屁股一般的速度。

    “杜少你再坚持一下,也就不到一百公里了!”开车的大哥操着本地口音,扭脸朝后座上的男人讨好地笑笑。

    “……”被称作“杜少”的男人杜子聿恹恹地挑动眼皮,漆黑的眸子里没有半点神采,张张嘴想要说什么,胸口忽然一阵起伏,他忙用湿巾捂住口鼻,眉头紧蹙,额角立刻渗出汗来,顺着他苍白如纸的侧脸滑到下巴尖儿。

    “我说杜少爷您还能行么?我看你这不像是晕车啊!有点癌症晚期那意思呢?”说话这人叫李戊,是杜子聿的姐夫。人高马大一身腱子肉,浓眉大眼的,长得倒是周正,就是嘴上没个正经。他帮着杜子聿捋了捋背,满脸戏谑:“你这出儿要是让你姐看见了,心不心疼先放一边,我反正多少得被她剥掉层皮!”

    “行了,她知道不了。”杜子聿白了李戊一眼,气若游丝的。

    车窗外蓝色指路牌一晃而过。瑞丽,56k。

    杜子聿吁了口气,轻轻摩挲着左手拇指上一枚玉扳指,上好的羊脂白玉润泽如膏腻一般,血红血红的沁色脉络似的盘满玉面,透出一股子妖冶的魅惑。

    云南瑞丽,中缅边境的一座小城,国内缅甸翡翠最大的流通地,正是他们此行目的地。

    “一会儿到了地方,你们就不埋怨咱出来的太早了!看吧!到时候整条街上全是货头,随便挑!”司机大哥黝黑的脸上笑出了褶,一脚油门,车速直逼150。

    最好如此。

    杜子聿按了按眉心,对司机口中那个“中缅翡翠一条街”倒没太大的憧憬。

    说起他们杜家,其实算不上文玩世家,家里是做进出口生意的,从爷爷那辈发际到现在,父亲接管爷爷的生意,一直做得风生水起,吃穿不愁。

    这回来云南,是他三姐的意思。三姐经营着一家拍卖行,说最近几年翡翠行市不错,年年看涨,这就让姐夫来这边踩踩点。他杜小少爷呢,从小跟着三姐混大,耳濡目染对玉石翡翠很是衷爱,自己也开了一家小古玩店,如果这次有看上眼的好东西,正好可以补补货。

    车子又开了将近两个小时,终于在五点钟天色发白的时候抵达瑞丽傣寨。杜子聿在李戊的搀扶下跌跌撞撞下了车,司机大哥打了个电话,立刻有人过来接应——翡翠行业水深得很,没有地头蛇引路,行家也难免失手。

    “李哥、杜少,这位先生姓茅,叫他阿茅就成!缅甸国籍,流着中国人的血!”司机大哥眨眨眼,把人引荐给他们:“翡翠他可是行家,比我高上好几个段位呢!”

    李戊点点头,和阿茅一番寒暄,几人鱼贯着朝中缅街走去,狭长的街道蜿蜒而去一眼望不到尽头,映入满眼的尽是鳞次的大小摊位,一块布铺在地上,琳琅的翡翠错落码放,摊主除了当地的少数民族和汉人以外,还有不少缅甸人、孟加拉人、印度人、巴基斯坦人……傣语,普通话、缅语……南腔北调的讨价还价声此起彼落。

    “汉人,不吃苦。”阿茅笑呵呵的朝着李戊他们摆摆手:“下次,早来,抢货头!”

    所谓货头,就是这一批货里品质最高的,来晚要被人挑走的。杜子聿随着人流细细打量着摊位上的货品,多是手镯、平安扣、戒面这种工艺简单的饰品,还有很多未经切割的毛料原石或者只切开一角的毛玉。阿茅把他们带到一个小铺位跟老板说了几句缅语,老板立刻从包里掏出一个纸包,里面全是一只只翠绿透亮的手镯。

    “老坑,冰糯种,满绿。”阿茅指了指货品,裂开嘴笑起来。以现在的行市,这种品质的手镯,如果是真品,起码上百万。

    既然只是踩点,李戊没打算多进货,他只是点了点头,拿起手镯仔细把玩了一会儿:“什么价格?”

    老板比了个五,李戊挑起眉,掏出强光手电,去照翡翠里的杂质。杜子聿扫了一眼旁边摊位,摊主是中国人,难得摆了几件雕刻的吊坠,杜子聿随手捡起一只白底飘绿的貔貅吊坠来看。

    摊主见他衣着讲究,气度不凡,拇指上还带着上好的血玉扳指,立刻热络地起身介绍:“老板好眼光啊!您拿的这只叫霸王貔貅,是我们云南独有的雕刻法,你看它头和身子成直角,头横身子正,头横叫‘人无横财不富’,招偏财,身正是‘江山永固’,招帝王正财。王道霸道全占了,保您腰缠万贯!”摊主说着,拿出强光手电给他照料子:“而且你看这底料也是好料,看这透明度,这水头……”

    杜子聿把玩着翡翠貔貅,翡翠翡翠,先看色,再看水,这块料的确水润清透,但是只在貔貅头顶飘了一丝绿色,不够好。而且……杜子聿失笑,也不吉利得很!

    摊主看杜子聿摇头,转手从大包里又拿出几块吊坠让他挑,这次除了貔貅,还有观音、弥勒佛、如意、葫芦……

    “你这个霸王貔貅倒还算新鲜,这些就算了。”杜子聿还是摇头。

    “小老板你别急,看看这个!”摊主拉住杜子聿,从自己口袋里又摸索出一块,这块料子黑黢黢的,虽说雕刻的也是貔貅,可这颜色就古怪了:“小老板,这个可是稀罕货,全看你识不识货!”

    翡翠,绿为翠,红黄为翡,绿色越正越好,翡色越多越贵,而纯黑的翡翠和纯白的翡翠却是不怎么叫得上好价格。杜子聿反复细看,先不说料子,这只貔貅雕工却是相当精湛——头横身正,头大臀圆,额头饱满,面相凶恶,一双阴阳眼,一对锋利犬牙,背上还精细地雕刻一串九星连珠,屁股上一只如意,脚底踩着铜钱……让人越看越喜欢。

    “看什么呢?”李戊这时候凑过来,瞥了一眼杜子聿手里的东西,瘪嘴道:“黑翡翠?”

    “不是。”杜子聿眼睛微微眯起来,拿着强光手电打在貔貅上,本来是黑色的地方透过光呈现出墨绿色,几个人都是一愣。

    这可是墨翠,矿坑打到了低,翡翠挖绝,才会挖出来的黑色透绿的翡翠。

    “诶!杜少你要是喜欢墨翠,让阿茅多找几个咱们挑!”司机大哥拉了拉杜子聿,对他耳语:“这家新来的,不知根知底,不好做生意的。”

    杜子聿看着手心里的貔貅,强光之下,料子清透干净,几乎不见杂质,绿色也非常均匀。关掉手电,自然光下,又是黑得发亮,润泽如发。

    这挑东西也是看眼缘的,杜子聿也是生在古玩之都,好东西没少见,真正让他能一眼看上的东西,可是不多。但偏偏这只墨翠貔貅,竟是越看越可心。

    “出个价吧。”杜子聿叹了口气。

    “这就要了?”李戊不由得一愣,抓了抓杜子聿的胳膊:“小爷爷你可别看错了货回家跟你姐姐哭!”

    “不会。”杜子聿勾勾嘴角,倒是自信得很,目光扫到摊主身上,朝着他摊开手。

    这是北方古玩市场出价的规矩,买家握住卖家的手指,卖家在买家手心里比划数字,不唱价。

    摊主笑呵呵地在他手心里比了一个二,又比了两个零,竟是开价二百万。杜子聿不动声色,忽然摊开手,轻笑:“你玩我么?”

    “老板你是懂行的!”摊主也不生气,对着杜子聿挑起拇指,继而手一伸,让杜子聿再次握住。这一次,出价砍一半,方才那番狮子大开口,并不是诚心卖货,只是测试你懂不懂行的。

    两个人轮番比划了好几次,摊主愈发面露难色,杜子聿最后一次出价后,摆了摆手,表示没得讲了。

    “我这个价钱已经很客气了。”杜子聿冷眼打量着摊主:“别把内地人全当冤大头,你这块料值多少自己心里清楚,我给的高是出于对雕刻师傅的尊重,的确是好手艺!”杜子聿说着,嘴角忽而勾起来:“但要真论手艺,内地藏龙卧虎的玉雕师多得是,你这个不算上等。只是我喜欢,情人眼里出西施罢了。”说罢,他看向李戊:“姐夫,你挑的怎么样了?”

    李戊点点头,立即懂了杜子聿的意思,拍拍摊主的肩:“差不多得了!我们这就去拿钱,跟这个一起结了。”

    天还没亮就出门,等到拿了货回到车上,竟然已经是中午了。

    “赶紧找个地方吃饭,下午不出来了!”李戊一上车就让司机打开空调,他抹了一把汗,扭头看见杜子聿还在摸那只貔貅,哈哈笑出声来:“一会儿你就研究它吧,没准能治晕车!”

    杜子聿白了他一眼,整个人倚靠在椅背上,嘴唇动了动:“也不知道是不是真能招财……”眼波一转,他朝着李戊笑开:“吃完饭,打麻将。”

    来的时候三缺一,现在副驾坐了个缅甸华人,刚好凑一桌。

    第2章 陌生男人

    点踩过,货也进了,一车人心放宽,困倦随之而来。车窗外下起了雨,豆子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动静,杜子聿倚靠在后座一角,昏昏沉沉打起瞌睡。

    他梦到一个男人。

    这人身着靛青长衫,墨色锦袍,锦缎料子上金丝绣龙,衣角则是一团一团的祥云,一头乌黑长发齐腰,背身而立,左手反手背在腰间,手心里不知握着什么。

    男人孤身伫立在一团雾气召召之中,浑身散发着庄重威严之气。雾气一团一团飘过,隐约可见男人脚踩黑色长靴,似乎是站在波澜不惊的水面之上。

    杜子聿闻到一股很好闻的气味,不是香味,也不是其他可以用语言形容出来的味道,他只觉这股气味让人心神安宁,身子舒坦至极,并且被这气味勾得忍不住一步一步追随着那神秘男人而去。忽然,杜子聿觉得脚下一凉,竟是踩到水里。再抬眼,他才惊觉这男人竟是真的站在水面之上,涟漪从他的脚尖一点点朝着男人扩散开来,水面的平静被打破,忽然翻起波浪,杜子聿惶然后退,却发现自己一寸一寸被水淹没,他挣扎起来,只见这时,男人慢慢放下手,转过身……

    杜子聿在一震剧烈的晃动之中惊醒,还没完全从梦中情境脱身,额头就是闷声一响狠狠撞上前面座位,接着细碎的玻璃渣砸落在他身上,然后便是天旋地转,等到一切归于平静,就听耳边有谁骂骂咧咧地喊道:“妈的翻车了!”

    杜子聿整个人倒立着窝在车里,从破碎的车窗看出去,只能看到一小片柏油路以及洒落一地的玻璃碴子和一块儿巨大的石头。很快,他被人从车里拉出去,所幸没受伤,只是眉骨被撞出一片乌青,而且刚刚从车里爬出时,手不小心压到玻璃碴,虎口那里破了个口子,蹭的玉扳指上满是血。

    “我艹这车翻下去了!”李戊站在盘山道上往下张望,山道下几十米的山涧里,一辆皮卡车一头扎进去,刚刚他们就是和这辆车相撞的,没人出事真是命大。

    司机大哥开始打电话报警,杜子聿也走到李戊身边,皱眉朝下巴望,他们距离皮卡车足足有三层楼高,也不知里面人的死活,正在犹豫要不要想办法下去救人,就听见阿茅喊他们。

    “过来看!翡翠原石!”阿茅蹲在地上,一手拿着一块石头,神色竟然有些雀跃。再看这片公路,以他为圆心,散落了大大小小十来个相似的石头。

    李戊也是一愣,扭头看了一眼翻倒的吉普,一个挥手:“赶紧把车翻过来!先弄上车再说!”

    说也怪了,他们的吉普虽然打了个滚儿,却只伤了皮毛,发动机什么的都没事。等到救援队赶来,警察向他们询问情况时,皮卡里的司机已经重伤昏迷,被救护车拉走了。

    “杜少,还别说,是不是你买的这只貔貅真能辟邪招财啊?”做好笔录,回市区的路上,李戊开起杜子聿的玩笑:“来!给我摸摸!壮壮财运,待会儿回去好好验验那几块白捡的原石!”

    “杜少、李哥,咱今天不急着‘开天窗’。”车子在一家酒店门口停下,司机大哥回过身劝道:“好手艺的工匠不在市里,等咱开过去,他们也收工了。咱们啊,安心吃饭,打麻将,睡一觉,明天一早直接奔城外!”

    “开天窗”是行内术语,说的就是切开原石,看里面翡翠的成色。

    司机大哥说得不无道理,今天为了抢货头,昨晚几乎没怎么睡,大家也需要休息。杜子聿和李戊交换一下眼神,纷纷点头。

    “那行!咱们先住下!”李戊拉着行李往酒店里走,到前台直接开四间房:“别跟我客气,咱都住这儿,晚上我屋里搓麻将,谁也不许跑!”

    “幸好杜少这只貔貅还没开光呢!”司机大哥打趣道:“要不咱谁敢跟他打麻将,找输钱呢?”

    “怎么开光?”杜子聿听得兴起,眨了眨眼。

    司机大哥笑起来,故意卖了个关子:“这个可讲究,待会儿咱吃饭时慢慢说……”

    到底还是当地人精明,直到几圈麻将打完,司机大哥才把貔貅开光的法子说完,只可惜杜子聿天生财运极好,就算貔貅不开光,他照样大杀四方,十三幺、大三元轮着胡,几把下来,其他三个人输的烟都抽了好几盒。

    “不玩了不玩了!唉!杜少你还是早点回去给貔貅开光吧!”司机大哥叼着烟,又是皱眉又是叹气。

    杜子聿赢了钱,高兴得很,等司机和阿茅走了,把一沓子钞票分成两份,推给李戊,扬了扬下巴:“临走时,给他俩当小费算了。”

    “嘿!你倒是大方!”李戊眼睛都瞪圆了:“这里头可有不少我输的钱呢!”

    杜子聿嘴角一勾,施施然站起来,眼神扫过他:“行了!明儿那几块破石头有你赚的!”说罢,捻着貔貅打道回府。

    按照司机和阿茅的说法,想要貔貅认主就必须开光,而这开光也是麻烦,先要用无根水或者阴阳水给貔貅净身。无根水指雨水,阴阳水指井水,哪种水现在也弄不到,杜子聿把玩着貔貅,开光的事情只好先放一放。他打了个呵欠,放下貔貅,起身走进浴室。

    李戊还算地道,酒店选得不差,杜子聿整个人浸泡在浴缸里,舒坦地闭目养神。没多久,客房里传来古怪的动静,杜子聿眯起眼,外面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消停。

    客房服务?还是进贼了?

    杜子聿哗啦一声站起身,简单围上浴巾,穿上拖鞋走出来,眼神蓦然一沉。

    他的床上坐着一个男人,陌生男人,而且……一丝不挂。

    “这是唱的哪出?”杜子聿好看的眉头锁紧,瞥一眼房门和窗子:“谁让你来的?李戊?”

    他杜子聿喜欢男人,从十几岁开始就是杜家心照不宣的秘密。这些年,他在性向上一直颇为坦然,身边从没缺过玩伴,李戊给他往房间里送人,也不是第一次了。只不过……在这种边境小城市,能找到这种质量的b,也真是难为李戊了!

    一边推测着,杜子聿几步逼近男人,居高临下地打量——这是个20出头的年轻男人,目含星光,鼻若悬胆,麦色的皮肤紧致而光滑,难得的一副好皮相。杜子聿的视线往下游弋,扫过他横阔的胸膛,结实的小腹,落在他生机勃勃的男性特征上,啧了啧嘴。

    “当地人?”杜子聿为美色所惑,态度缓和了几分,不由得伸出细白的手指顺着男人瘦削的侧脸蜻蜓点水般滑到下巴窝。

    啧,这张脸真是性感!

    男人表情木木的,呆愣地看着他,似乎没有听懂一般,并不回答。杜子聿失笑:“缅甸人?不懂中文?”对面这个男人身材精壮有力,不像是当地人那么干瘦,可肤色又比缅甸人浅很多,还真让人猜不透来历。杜子聿耐心用尽,叹了口气:“先去洗澡。”说着,把浴巾拽开丢给男人,自顾自坐在床上,翘起二郎腿,拿出手机微信打给李戊几个字。

    你弄来的这个人不错,没病吧?

    发送成功,杜子聿一抬眼,男人还愣坐在那盯着自己看,他忍不住挑起眉:“怎么?”伸手在男人眼前晃了晃:“看够了吗?”

    忽然,手被他抓住,杜子聿有些惊讶,用了些力气抽手,却被男人拗着劲儿带到嘴唇边,轻轻吻了一下他拇指上的玉扳指。杜子聿眉头一抖,又用了些力气,可是男人依旧不放手,嘴唇沿着扳指慢慢移动到虎口,那里的伤口没有处理,只是凝成血痂,男人的舌头覆上来,温柔地吮吸着伤口,血痂被他舔掉,唾液接触创口,带来细细的刺痛。

    “喂……可以了……”杜子聿伸手去推男人的头,下意识地放柔了力道,男人抬眼望向他,黑漆漆的眸子波光流转的,恍惚里头藏着星辰大海,杜子聿恍惚间,男人的鼻尖蹭上他的手腕,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竟这么蹭着,手腕、小臂、大臂、肩膀……一路嗅到颈窝,接着,一口含住耳垂。

    杜子聿左耳上带着一颗黑曜石的耳钉,男人的舌头就在那里流恋打转,不多久,竟就这么用牙齿一咬,把耳钉叼了下来,杜子聿不满地张口,但很快又因为耳垂被男人的舌头温柔地讨好而将斥责化作喉咙里细微的一哼。

    很好闻。

    鼻腔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充满了这家伙身上的气味,有些像松香,像雨后的野草,像阳光晒过的棉花?总之……很好闻。杜子聿不自觉松懈下来,最后一道防线就这么卸下。

    “我总觉得你有些眼熟呢……”杜子聿闭着眼喃喃,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下午车上那场梦,长发飘扬的男人转过身,一张冠玉般的脸……

    床头,手机屏幕亮了亮,是李戊回的一条微信:

    我弄来什么人了?还有病没病的……我看是杜少爷你有病吧?

    第3章 血玉扳指

    哗哗水声中,杜子聿站在花洒下闭着眼从头淋到脚。

    从某种程度上讲,他是个洁癖的人,因此在情事上也很挑剔,这不仅仅指挑剔情人,还有他做那种事的奇怪癖好。

    比如他不喜欢接吻,不与来路不明的人上床。

    然而,就在刚刚,他竟然和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擦枪走火,甚至放下身段,循循善诱他如何取悦自己,更丢脸的是……很快就在他手里缴械投降……

    杜子聿懊恼地捋了一把头发,水流温柔地冲刷着他身上的痕迹,并带走残存的热度,理智随之恢复,浴室特有的香气熏得他头疼,便又忍不住回味起外面男人身上干净的气息。

    真的很好闻……

    杜子聿认输似的叹了口气,关掉花洒,擦着身子走出去:“换你……”话音未落,他便愣住了,床上空空如也,除了床单上的皱褶能证明方才的一场荒唐,哪还寻得见半点罪魁祸首的影子?!

    杜子聿失笑,抬手按了按眉心,心底顿时就了然了。脸上挂着一丝嘲讽,伸手去捏起钱包:“嗯哼……钱没少?”他哼声着,目光草草扫过床铺,床头柜,脚下一片地毯,倏忽间,眸子骤然缩紧,指尖也因为愤怒狠狠陷入钱包的皮子里。

    “这混蛋……真识货啊!”杜子聿眼中露出凶狠的锋芒,狭长的眼睛不善地眯起,皮夹一丢,右手慢慢抚上左手的拇指。

    这仙人跳玩得可真溜!一场大保健而已,竟丢了祖传的血玉扳指!

    “查监控,报警,画人像,我不信找不到人!”杜子聿身着丝绸睡袍,翘起二郎腿,冷脸坐在沙发里,手里死攥着墨翠貔貅,狠狠摩挲。

    李戊双手插肩站在他身侧,眼底发青,印堂发黑,顶着个鸡窝脑袋连连点头:“查查查!骗财骗色骗到我们陆少身上,不长眼!”

    杜子聿白了他一眼:“挤兑我是吧?当我听不出来?”

    “您自己嫖娼把传家宝赔进去了,还不许别人看笑话啊!”李戊嘿嘿直乐:“哎呦,你家老爷子可是把那个玉扳指当宝贝,逢人就说是老祖宗跟着孙殿英盗墓传下来的珍品,这里头的血丝儿最值钱!是死人含着时卡了喉咙,上好的羊脂玉沁了血进去……你说你们家三代单传,老爷子才舍得把宝贝给你带,这要是找不回来,回去你就得被扒层皮!”

    “你也别净看我笑话,真丢了,你也没好果子吃。”杜子聿脸色又沉了几分,一是想到回家要被老爷子责罚,二是恨自己色令智昏……

    这会儿,门铃响了,李戊立刻去开门,进来的是酒店大堂经理,杜子聿一看他为难的神色,心就是一沉。

    “杜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我们按照您说的时间段仔仔细细查看过监控,并没有人进过您的房间。酒店外围的监控也看了,也不存在有人爬墙从窗子进来的可能性……”他说着,拿出一个u盘:“这是拷贝的视频资料,您也可以自己再看一遍。”

    “监控没录到人?难道是闹鬼了吗?”杜子聿声音拔高了些,怒意让他有些不冷静,他吁了一口气,朝着大堂经理摆摆手:“行了,等警察来了再说吧。”说完,直接把u盘接到房间商务电脑上,开始专注于录像。

    李戊走过去拉了拉大堂经理,示意他别担心,尽管走就好。杜子聿的脾气李戊吃得极准,看着高冷难讨好,其实他生的是自己的气。

    说是要找这个偷走玉扳指的骗子哪有这么容易?你连人家名字、来历、甚至国籍都不知道,只知道长得好看皮肤好管什么用?警察来了也不过是走个过场,根本不可能找到人。

    李戊由着杜子聿对着监控录像瞪眼,去茶水间打了两杯咖啡,端给他一杯:“子聿,听姐夫一句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指不定咱明天的毛石一打开,能值你十个玉扳指。”说着,拍了拍他的肩:“不过杜老爷子这一顿毒打,你八成是躲不开了!”

    事情的发展正如李戊所料,警察来了,笔录做了,画像画了,还搭上杜子聿通宵看视频,这个神秘男人还是没找到——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公安系统里没有他的资料,监控录像也没有任何他进入房间和离开房间的影像,就像是杜子聿说的,活见鬼了!

    到最后,连李戊都怀疑:“杜少你是不是自己把扳指卒瓦了,怕回家挨打,瞎掰这么个灵异故事啊?”

    “滚!”杜子聿彻底黑了脸。

    老话说情场失意,赌场得意。杜子聿这是情场钱包双失意,没想到还真是老话儿在辙,全从赌场上捞回来了!

    这赌,自然说的是赌石。

    第二天上午,一行人早早来到玉料场找老师傅开天窗,偌大的玉料场里一家家铺子竟都挤满了人。实际上赌石能否赌涨,解石是一大关键,从哪里下刀能出颜色还不伤料子,都是学问。要不怎么行话说:一刀穷,一刀富,一刀穿麻布!

    “老板,这块料打算怎么切?”阿茅找的是个手熟的老师傅,老头儿拿起巴掌大的石头反复看,却不敢轻易替买主下手,毕竟是动辄上百万的石头。

    “我看反正这石头不大……咱擦吧?保险点?”司机大哥建议着,擦也是行话,就是用抛光的方法一点点磨皮子,一见到颜色就停手,风险最小。多看不买,多擦不改,这是解石行当里的金科玉律。

    “擦!”李戊点点头,干脆拽了把凳子坐在老师傅跟前盯着。这边开始解石了,马上有人围过来,这些人看着凑热闹似的不起眼,这石头一旦解涨了,跟着就有人喊价买走,一二百万说给就给。

    杜子聿也坐下来,目光落在老师傅手里这块毛石上,这块白沙皮是他们这些毛石里出翠率最高的品种。老师傅铁刷子一刷,石料沙沙掉一层,隐约透出一层白茫。这是解出雾了!

    雾是玉肉与皮子之间半透明的石层,有薄有厚,赌石一说赌雾,根据雾的颜色就能推断出里头肉的品相,白沙皮白雾,玉肉水头足,极易出玻璃种或冰种。杜子聿心里欢喜,急切地想和李戊分享,可转过头却发现李戊还死盯着打磨那一处,似乎自己能使上劲儿似的,表情也是专注,丝毫没有看见白雾的惊喜。

    “李戊,看见没?出雾了!”杜子聿忍不住提醒他。

    “哪呢?哪呢?”李戊一愣,拉着凳子又坐近了些,恨不得一头扎进石头里。老师傅也愣愣停下手里的活儿:“小老板你眼花了吧?哪来的雾?”

    围观的人群里时不时冒出几声窃笑,杜子聿拧着眉,分明就看见那石头上有一层雾。

    “接着擦你的。”负气地摆摆手,杜子聿揉了揉眼睛。

    老师傅于是又开始干活儿,眼看着雾被擦干净,净透无色的玉肉露出来,水头极好。杜子聿眼前一亮,刚要让老师傅停手,就听见人群里有人喊:“还真让他说中了,是有雾!白雾!”

    到了嘴边的话又吞回去,杜子聿戳了戳李戊:“你是不是也没看见肉?”

    “我艹杜子聿你瞎扯什么呢!肉个屁,那是白雾!咱这是要开门红啊!”李戊简直喜上眉梢,没空搭理杜子聿说什么,只一个劲儿地催促老师傅快点擦。杜子聿这才觉得有些古怪,他盯着窗口那片润泽玉肉,看师傅又磨了一会儿,依旧水润透亮,而这时候,老师傅不擦了,抓起石头在水里涮了涮,低声喃喃:“好石头……这是冰种啊!”

    话音还没落,人群马上炸开了,议论的,惊叹的,还有喊上了价码,说要买石头的……

    石头从老师傅手里传到李戊手里,再传给杜子聿,他拿强光手电去照玉肉里面的颜色,立刻发现里面小麻子似的黑点,杜子聿再次看向李戊:“里面你看了?”

    “看了啊!一点杂色也没有!上好的无色冰种翡翠!”李戊把石头拿回去又递给司机和阿茅确认,最后石头传回老师傅手里:“师傅,接着擦!”

    杜子聿皱了一下眉,但是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静观其变一般看着师傅继续擦,几分钟的功夫,石头另一面就呈现出跟刚刚截然不同的状态——一白雾消失了,直接露出一层死灰色的玉肉。杜子聿猛的站起身,一拉老师傅的胳膊:“不擦了!这么多石头得擦到什么时候,我急着走呢!”说着抓起毛石转向围观的人:“出价吧,这石头我卖了。”

    “你是不是有病?”李戊猛的拽了他一下,直瞪眼:“白沙皮壳带白雾的石头,里头还擦出冰种,你要卖?我他妈的想把你卖了!”

    “小老板,我出10万,你卖我吧!”

    “我出20!”

    “50!”

    叫价一声高过一声,李戊看这架势,更是打定主意不卖,杜子聿拗不过他,只好让步道:“不卖也行,现在叫价叫到50万,我分13万5,你们仨把钱凑给我,石头归你们,是切是擦是卖,我不参与。”说着,他把石头递给李戊,又从剩下的五块原石里挑挑拣拣,选了一块最小的递给师傅:“这块不用擦。”这么说着,细白的手指顺着一个角划出一条线:“这样切。”

    “杜子聿你今天怎么回事?”李戊简直要被他弄蒙了,这小子虽说懂些赌石的门道,可之前没见他这样卖弄过,今天这是撞了邪了?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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