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色 作者:宁远

    第6节

    张静欣忍不住去看陈千语的脸，却发现陈千语的眼睛里聚着泪。

    “张静欣，你有想过以后吗？”

    “以后？”

    “喜欢上一个人，嫁给他，然后就这样一日复一日，直到双鬓斑白，他也先你而去，你所有的亲人、朋友都慢慢离开这个世界时……你却还活着。”

    耳机里传来带着湖南乡音的话：就一个人活着了……

    “未来的事你倒是担心得挺早。”

    “时光流逝得太快了。今天拼命争取到的一切，重视的一切，一转眼就会随着生命的逝去荡然无存，想一想还真是有点莫名的恐慌。”

    “这些都是很正常的情绪。”张静欣的笑容近在咫尺，“但至少你努力过，并拥有过。”

    不知道什么时候陈千语睡着了。大概是连轴转了太久，返程时紧绷的那根神经松懈下来，身体的疲累也都纷纷找上门来，拉着她进入了梦乡。

    待她醒来，发现飞机着陆，已经到b城了。

    而自己竟是从张静欣的肩膀上起身的……

    “睡得还真香。取材很累吧？都打呼了。”张静欣笑得简直邪魅狂狷！

    陈千语：“……”

    张静欣站起身活动活动胳膊：“看着瘦，结果脑袋还挺沉。”

    “喂！”

    张静欣拿了行李，回身一笑。

    下了飞机陈千语去拿行李，张静欣说她朋友会来接，要不要一起走。

    陈千语警惕：“是那位姓桑的小姐，你女朋友？”

    张静欣：“哟，消息挺灵通，名字都被你知道了。”

    “不去当电灯泡了，你们走吧。”

    “那好，回见了啊陈老师。”

    张静欣要走，陈千语想了想还是决定再三八一回：“喂，张老板。”

    张静欣为她驻足。

    “就当我八卦好了。你那个女朋友……你自己留意点。”

    张静欣说：“看来陈老师手里的八卦够多。多谢提醒，我会小心。”

    张静欣第一次默认了，陈千语心里有点小小的失落……

    张静欣接着道：“如果我有朝一日真有女朋友的话。”

    “？！”

    张静欣上了下行电梯，陈千语愣在原地。

    一颗心独自飞过万水千山，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嘿巴扎嘿！

    ☆、第20章 腌制（5）

    真是怪怪的，回程时那个累，腿都要迈不动了，结果一下飞机拉着箱子健步如飞，心情欢悦脚步都轻快起来了呢。

    难道是因为在飞机上睡了一觉？嗯！一定是这样！

    陈千语回到jeanne家的时候晚上八点，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的争吵声。

    “你他吗的再说一次！你今天去哪儿了！”

    “我都说了多少次了，还让我说什么。”

    “你就编吧啊你就编！告诉你，我今天去店里了，根本就没你人影！你还敢说你去了？”

    “……你嚷嚷什么啊，楼下都听见了好么。”

    “听见怎么了？最好让大家都听一听你是什么货色！你这么窝囊还怕别人知道？”

    陈千语站在门口——又吵架了啊？

    卫风突然暴怒，大声道：“你以为你好到哪里去!你对着镜子好好看看！你就是一泼妇！”

    jeanne也怒了：“泼妇？那你是什么——你就是一个靠女人吃饭的穷鬼！”

    摔东西的声音、歇斯底里咒骂的声音传来，陈千语身心俱疲，拉着箱子又下楼去了。想要去酒店过一夜，找到停在小区里的车刚上车就收到高幼薇的电话。

    “亲爱的，你回来了呀？想我没有？”

    每次高幼薇用这种话开头，陈千语有很多话题可以转移：“回来了，累死了，正准备睡觉去。”

    “这么早就睡觉？不出来吃一顿？我在吃日料，有没有兴趣？”

    说吃的陈千语自然是有兴趣，高幼薇说的那家店也是她颇为中意的一家。飞机上没吃饭，这时候的确是有些饿了，干脆直接开车去找高幼薇。

    到了餐厅见高幼薇对面坐着那位“决战舌尖之巅”的王制作，王制作笑着向陈千语打招呼：“陈老师来啦？”

    高幼薇笑眯眯道：“快过来坐。”将一只刚从冷水里捞出的松叶蟹摆到她面前，为她将肉挑出，“尝尝，从鸟取直接空运来的，鲜着呢。”

    “有心了啊。”陈千语见到王制作就想起上次见面时的尴尬，多少有点不自在。幸好有美食在侧，肚子也饿，打了招呼后先装忙再说。

    蟹吃完，高幼薇又拿来蓝鳍金枪鱼腩刺身；刺身吃完高幼薇又拖过来海胆鱼籽饭；鱼籽饭消灭，神户和牛又出现在她面前……

    陈千语已经有点饱了，看见神户和牛有些腻，想着上回吃炸猪排造成的灾难，决定先放到一边歇会儿。

    陈千语擦擦嘴，眯起眼看高幼薇——这么殷勤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高幼薇含情脉脉：“这就吃饱了？美食大神怎么能有一个这么小的胃？”

    王制作也跟着笑：“陈老师放开吃，今天我请客。”

    陈千语：“上次的事不好意思啊，今天该我请客才是。”

    王制作笑得油光满面：“哎呀陈老师就别客气了。先吃，吃完咱们再谈。”

    “我吃饱了，要谈什么直接谈吧。”

    高幼薇道：“陈老师今天刚刚为新书取材回来有点儿累，要不咱们就长话短说吧。”

    陈千语道：“还是说那个节目的事儿吧。”

    这次方老板和桑青雅都没来，王制作说他已经和方老板那边谈妥了，只要陈老师露面，收视率肯定不成问题。聊了聊节目的一些流程，就是和普通的厨神争霸节目差不多，几家大厨上来轮番做菜，然后给评委嘉宾试吃，评委嘉宾们来点评、给分，分高的晋级。陈千语就负责毒舌那部分就好了，到时候剧组会出剧本，每期节目录制之前两天会把剧本给到陈千语的手里。可以直接按照剧本来说，当然了，像陈千语这样的知名美食家也可以自己来写剧本，有自己的特点嘛，这都好说，到时候一起和编剧沟通就好了。

    既然已经到了这份上，陈千语也没什么好拒绝的，大不了从明天开始好好减肥，不至于上镜太招人嫌。

    王制作拿了份合同过来说，走个程序，里面也有关于陈老师的报酬，陈老师看看，不满意可以再谈。

    陈千语拿过合同认真看了看，和普通的合同没什么不同，报酬也很丰厚，就签了字。

    看陈千语把字签了高幼薇和王制作都眉开眼笑，高幼薇要了酒助兴，王制作去卫生间，陈千语说她开车来的还是别喝酒了。

    “没事，一会儿我叫人送你回去就好了。还是住在jeanne那儿吗？”高幼薇问道。

    “今晚不去那儿了。”

    “怎么了这是？”

    “每天都和男朋友大战，我去了彼此都堵心。”

    “那简单呀！去我那儿住呀我那儿大——哎哟千语呀你怎么不跟我说，还住什么酒店呀！你就是跟我太客气了，咱们谁跟谁呀，我的就是你的！”

    陈千语嫌弃道：“还是得跟你客客气气的才好。不去，看见你爸妈我胃疼……”

    高幼薇大哭：“千语呀你又不爱我了么——不能不爱我呀！”

    陈千语：“……”

    小喝了一点酒，送走了王制作，高幼薇叫了人来帮陈千语开车。陈千语刚坐进车里高幼薇就也钻了进来，陈千语：

    “哎？你干嘛呢这是？”

    “你一个人住酒店我不放心呐！我要跟着我家千语！”

    “你跟着那才是不让人放心！别闹了好么我累着呢。”

    “千语——你又不爱我了么——千……”

    “好好好！别拖长音了！跟拉防空警报一样！去！去！”

    高幼薇“喵”一声扑入陈千语的怀里，下一秒就被推了起来。

    两个人到了酒店，高幼薇欢欢喜喜地办了入住，陈千语刷卡时说再来一间房。

    高幼薇：“！”

    陈千语拿了两张房卡：“你住我隔壁。”

    高幼薇：“千语——你又……”

    陈千语拎箱子已经走到拐弯口了。

    高幼薇颠颠地跟在陈千语后面打算冲进她房门，被陈千语一脚踢出来。

    “高幼薇你别这么……”刚说一半似乎听见卫风的声音从拐弯后面传过来。

    “真他吗的气死我了。”

    还有一女的声音：“别气别气，今晚我好好伺候伺候你……”

    一听那女声无比熟悉，陈千语心中一紧马上拉着高幼薇进屋，一个转身把高幼薇压在墙上让她别乱动别出声。

    高幼薇将手臂摊在墙上，笑得不可置信：“千语……没想到你热情起来这么猴急呀。”

    陈千语认真听，那女的声音的确是artha……

    听见开门的声音，陈千语偷偷探出个脑袋看了一眼，卫风和artha走进了走廊尽头的尾房。

    等一下……这情况……

    陈千语不小心看到了这么奇妙的一幕一时有点恍惚，突然身子整个更恍惚，高幼薇将她拉到床上，快速脱外套旋到衣架上，舔唇眼迷离：

    “小甜心，我来了~”

    高幼薇又一次被踢出门，连带她的外套……

    ☆、第21章 腌制（6）

    陈千语将高幼薇赶出去之后，心中有一丝的混乱感。

    为什么卫风会和artha在一起？

    jeaha从大学开始就形影不离，在陈千语看来artha就是jeanne的小跟班，两人感情好的像连体婴。可没想到……

    手机推进一条消息提醒，陈千语一看，是高幼薇给她发的微信。

    “要告诉jeanne吗？闺蜜抢男友，真是一出好戏。”

    陈千语没好气地回过去：“你别添乱好么？这种事外人不好说什么……看看再说吧，说不定有什么误会的。”

    “是、是，我家千语说什么都是对的。千语呐，真的不要人家过来陪你么？你真的不会害怕么？”

    陈千语把手机丢到一边打算洗澡，高幼薇发过来一张浴室照。她的长发盘在脑后，垂下几缕搭在泡沫里，高幼薇的脖子纤细光滑，锁骨很是漂亮。

    “到了交换入浴照的时间啦！”高幼薇追过来一条语音。

    “幼稚。”陈千语说给自己听，没回复。

    陈千语去洗澡回来，一边擦头发一边发愣，心里那种不愉快的感觉将她胸口堵得严严实实。她拿手机上微博看了一眼jeanne的微博，最新一条是两天前她和artha一起吃饭的照片，两个人脸贴脸嘟起嘴，配字是“今天又和闺蜜在一起吃了好吃的pasta，开心！”。

    陈千语将她的私信拉出来，望着jeanne的头像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关闭了……

    去湖南这段时间陈千语根本就忘记了还有微博这种东西，看了看留言大多数都是在询问她去了哪里，为什么这么久没发美食图了。一日不见陈老师毒舌一日不得安生。

    留言太多，陈千语刷来刷去没刷到用盆吃饭姑娘的留言，估计被淹没在茫茫人海中了。习惯性在搜索里打上用盆吃饭，进入到她微博里看看。

    没想到，盆姑娘发了一条微博。

    陈千语整个人从床上弹了起来！

    那条微博就四个字：好久不见。

    陈千语怎么看都觉得这条微博相当微妙……在她消失的这近一个月时间内盆姑娘注册微博两年多后第一次发言了。陈千语的微博一直保持着更新率，无论是为了杂志社也好为了出版商也好，有的没的都要写一点，才不至被人遗忘。在湖南的这段时间里她实在太忙，况且关乎新书内容她也不好提前曝光。新书宣传计划莫岚还没给出，于是微博就这样荒废了。

    没想到竟炸出了盆姑娘的微博！

    盆姑娘真是一个内敛又暖心的姑娘……

    陈千语最近的心情起伏有够大，这一天情绪相当于经历了春夏秋冬。看见盆姑娘这条微博后心情转暖，也是真累了，打算睡觉。

    睡觉前她想要关注盆姑娘……想来想去还是罢了；那不高调地关注，点个赞好了，但万一这条微博和自己没关系那不是丢脸丢大发了么，也罢了。

    思来想去，分享了同名的歌到微博。

    睡前敷面膜再来眼霜晚霜精华各种往脸上招呼，涂涂抹抹保养完了打算睡了，打开微博进来几百条留言，刷刷往下翻，没有盆姑娘的。

    陈千语带着一点点失落的情绪入睡，睡意到来之前嘴角微微上扬。

    不知是不是睡酒店不习惯的缘故，陈千语做了一个梦。

    梦中张静欣在一个很破旧的小楼里做饭，大团大团的油烟飘出来像是着火。陈千语站在楼下透过裂了一半的玻璃窗往上看，见张静欣还很淡定地做饭。

    “张静欣——！张静欣——！”陈千语大声喊她的名字她就像没听见，再也忍不住，临空抓来一条湿毛巾捂着口鼻就往里冲！

    “你不要命了么！起火了怎么不跑！”陈千语终于在浓烟中找到了张静欣，拉着她就要带她走。张静欣挣脱，陈千语看着她，见她脸上的表情十分古怪，手里拿了一个大铁盆，盆中满当当如小山一样的腊肉炒饭……

    “吃完它，不能浪费。”张静欣的表情严肃万分，就像是高中时的班主任。

    “我……我吃不完！”这把陈千语给为难的，“谁要用盆吃饭！我不是猪！”

    “你不是？你真的不是？”张静欣慢慢靠近她，沉甸甸的腊肉炒饭不像是食物，倒像是会伤她性命的武器。

    面对张静欣咄咄逼人的质问，陈千语竟无言以对：“我……”

    那盆炒饭突然自己悬空旋来，如同传说中粘杆处的血滴子！陈千语大惊抬手抵挡，一盆炒饭不知何时变成了热油，洒在她的手臂上。钻心剧痛之下她猛地醒来，一身薄汗。

    窗帘之后已有晨光，陈千语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走到窗前将窗帘拉开。

    酒店二十层往上，景致还算是不错，今日的天气也好，白云悠闲地浮动，马路上行驶的车变得很小，很缓，车流声被距离隔开了，有些不真切。

    陈千语手掌压在玻璃窗上，梦境带给她的激烈情绪慢慢得到了缓解。早晨温柔的阳光照在她右臂的烫痕之上，似乎还残留着一丝灼热。

    那个梦的结尾很恐怖，但张静欣端着一盆炒饭是什么意思！

    炒饭的香味像是从梦中飘出来纠缠她的味觉，陈千语立刻奔去洗漱下楼去中餐厅吃饭。

    肚子饿的时候就是想要吃米饭，这种习惯也是从小到大饮食习惯养成的。

    陈千语来到中餐厅，一眼就看见了高幼薇在这儿守株待兔。

    “好迟啊千语，今天你不是还得去杂志社？”

    “是得去，一堆事等着我呢，给我杯牛奶！”

    “明天剧本给你拿过去，没问题吧？”高幼薇试探道。

    “这么急？”

    “能不急吗？本来是赶国庆档没赶上，方老板都发飙了。拖一天就是一天的钱，早录完早卷钱了事。”

    陈千语摇头：“你人生处处充满了敷衍。”

    陈千语上午去了杂志社，上一期的稿件由副主编负责，这一期的新稿早早就堆到她邮箱了。

    为了赶下场时间她一直看稿件到下午两点半，开了个短会决定了二审过稿，陈千语胃隐约有点痛，匆忙去吃饭了。

    到了滇菜馆，菜才上来就接到莫岚的电话，说剧本给陈姐你传过去了，有时间看看，明天下午进摄影棚。

    “这么快？不是说明天才给剧本么？”

    莫岚也为难：“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我就是个传话的，不然陈姐您自己问问高老板？”

    陈千语也懒得再问，反正剧本拿来看看背背就是了。

    吃完午饭后胃痛稍有缓解，陈千语又回到公司接着处理一些其他琐碎的事情，下班之前将剧本下载打印装订好，丢包里往回走。

    下停车场拿车，陈千语想起自己的行李箱还在车后备箱里……

    卫风和artha那档子事不知道jeanne知道多少，不想回她那儿，说不定小两口又在吵架。

    陈千语调转车头，直奔张静欣的花前月膳。

    陈千语心血来潮没曾想堵在半路，好不容易到了巷子口哪也找不到停车位，人又多，车轮子都不敢摆大了。

    龟速前进到巷子口前两条街才找到了收费停车的地方，她下车再往回走，胃痛的感觉越来越清晰。

    忍着痛走进花前月膳，时过九点，餐厅已经进入到喝茶聊天的时段，人不少，但不算喧闹拥挤。

    “哟，陈老师，稀客。”张未童笑盈盈地走过来，“好久没来了呀，有想我吗？”

    张静欣正在收钱，往陈千语这边看了一眼。

    陈千语手中拿着手提电脑的包，要是放平时这点重量根本为难不了她，但此刻她的胃就像是被谁大力拧着，钻心地痛，电脑包都快滑地上了。

    张未童也发现她的异常，赶紧扶住陈千语：“没事吧陈老师？”

    张静欣结完账快步走过来：“怎么了这是？”

    “疼……”陈千语整个身子软在张静欣的怀里，张静欣一摸，后背都湿透了，“胃疼……”

    “快坐着。”张静欣将陈千语扶到一边的空位上坐好，让张未童去药店买药。

    “胃痛怎么不回家，还往外跑？”张静欣为她倒了杯红茶缓解一下胃痛，陈千语喝下后胃疼稍有减轻。

    陈千语跟张静欣说了不回家的理由，只是略过卫风和artha的事情。

    “本来想过来吃晚饭的，看样子晚饭是吃不了的……给你添麻烦真不好意思。”

    张静欣道：“说这种话没意思了，你一会儿吃了药休息一下。”

    张静欣也没走就坐这儿陪着陈千语，让小叶先去收银。

    陈千语瞧着张静欣这张素日里不爱笑的脸，怎么都觉得现下是温柔万分。

    吃下药待到快十点也不见胃痛有缓解，眼看要打烊陈千语也不好再打扰下去，起身要走。

    “你这样还怎么走。”张静欣叫住她，“胃痛还开车，不要命？”

    “那我也不能住你店里……”

    “我送你。”张静欣去拿包，“你这样也别一个人住酒店了，今晚上我家住吧。”

    ☆、第22章 腌制（7）

    “去你那儿会不会太打扰了？”陈千语今天来花前月膳其实就是有点想见张静欣，现在直接被邀请去家里了，陈千语反而怂了。

    “怕打扰了小杜？”

    “……”

    “来吧，陈老师趴我家栅栏时我就知道你不是那么矫情的人。”

    又是小杜又是栅栏的……陈千语怎么有点儿想扇她呢？

    张未童买来了胃药给陈千语吃下，半晌都没什么起色。张静欣让张未童负责关店，她先带陈千语回去。

    张静欣把陈千语扶到副驾，为她扣好安全带问道：“你车停哪儿了？”

    陈千语的所有注意力和精力都在死扛胃痛，刚才走这几步颠得胃存在感又反复，惹了她一脑门子汗。

    车内开着灯，张静欣微微靠上来，脸庞上都是车内的柔光，陈千语发现张静欣没有化妆，但睫毛浓且密，还卷翘着。

    陈千语运了半天气，张静欣见她终于要开口了，有礼貌地撑着车门保持身体平衡不至于靠对方太近，转了耳朵贴近陈千语的耳边好让她虚弱的声音更好地进入到自己的听觉内。

    她说：“你睫毛……夹过了吗？”

    张静欣：“……”

    换成谁都不会想到陈千语在每个关键时刻都能将仅存的一点精力和体力放在相当奇怪的地方。

    张静欣实在忍不住笑：“陈老师，上次熬夜你都困成那样了还不忘耍流氓摸我的手，现在胃疼得都冒冷汗了还在观察我睫毛，陈老师你……”张静欣叉着腰往后退了一步，想要再说什么却有些词穷。

    被张静欣这么一说陈千语也觉得自己太离谱，笑了两下没曾想被唾沫呛着大咳特咳起来。这一咳牵动了胃，疼得她扒着车门都不敢大喘气。

    张静欣：“陈老师您都这样了别作了，赶紧的我带你回去歇着吧。车停哪儿了呢？”

    “停……前面小区了。”

    “有收费吗？”

    “有。”

    “有就行，明天再给你开回来。”

    车从狭窄的巷子里缓缓钻出来，红灯停绿灯行了半天，终于上了五环。

    “张老板，你能开慢点儿吗？我怕我这会儿经不起折腾，颠了得吐。”

    张静欣道：“行，我开车还算稳，再慢点儿就当散步了。”

    这个点钟不奔三环去哪儿都不太堵，从五环往沿海公路走一路顺畅。

    “陈老师好点儿了吗？”张静欣将车顶拉开，海风吹进来很凉爽。陈千语迷迷糊糊地都有点儿睡着了，被风一吹清醒了些。

    “没那么疼了，但还是非常有存在感……”

    “这车速不会想吐吧？”

    “你开得稳，没想吐的感觉。”

    “那就成。马上到了。”

    “我知道……我之前也住这儿。”

    张静欣看着前方笑：“是啊邻居，我都有点儿忘了。那天我从二楼阳台看下去，见你家重装进度挺快的，估计再没多久你就又能搬回来了。”

    自从鹿山小区这套房被烧了之后陈千语真是有点儿居无定所的意思，走哪儿都遇上事儿就算了没想到现在身体又出了问题，是不是应该去查查黄历看看运势最近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宜做的事惹了哪个道上的大鬼小鬼了？

    张静欣将车停好扶陈千语下车。虽然胃还是疼，但也能自己走了，她摆了摆手，示意没关系能自理。张静欣走在她身前穿越院子时小杜听觉陌生的脚步声大声吠起来。

    “小杜，坐。”张静欣一个指令下来小杜就乖乖坐下，一双雄赳赳的眼睛盯着陌生人陈千语，一刻都不放松。

    “嗨……小杜，你还好吗？”陈千语自小就怕狗，更不用说杜宾这种烈犬。虽然小杜现在跟乖宝宝一样蹲在草地上不吭声，但陈千语脑中已经幻想出一百多出小杜突然跳起从各种角度和方式将她咬死的画面了。

    听陈千语这个逞强的招呼里带着颤音，张静欣放慢了步子卡在陈千语与小杜之间：“怎么，陈老师怕狗？”

    陈千语无论都到院子的哪个角度都忍不住回头“监视”小杜的一举一动：“怕……不怕上次我能被你家小杜定在栅栏上一个小时？”

    张静欣笑道：“住在海边荒无人烟的，养只烈犬看家护院的比较安心。”

    “是……我知道……”陈千语快步闪进屋内，张静欣将门关上的那一刻她才算是彻底安心。

    卸下了对小杜的恐惧后胃离开又来刷存在感，张静欣让陈千语坐在鞋柜的小沙发上，蹲下身来为她松鞋带。

    陈千语看出张静欣是要为自己脱鞋，羞赧之下面红耳赤将她拉起来：“张老板……别这样我……我还是可以自己来的。”

    张静欣没再继续，走到一边打开鞋柜拿出一双浅粉色的棉拖鞋，商标还挂在上面。她从抽屉里拿出剪刀将商标剪掉，摆好在陈千语面前。

    “看你现在精神比刚才在店里时好点儿了，估计有胃药的功劳也有小杜提神的功劳。现在还不适合进食，你先休息一会儿，等迟些时候觉得饿了我再给你弄点吃的。”

    是当真欲哭无泪，陈千语怎么都没想到她先前千方百计想要吃到张静欣做的菜却怎样都吃不到，而现在终于有机会能吃到了却又胃痛，依旧没办法吃。

    陈千语穿了拖鞋要往屋里走，张静欣站在转角处回身对她道：“陈老师，别介意，见一下我妈妈。”

    “啊——？！”陈千语这一惊吓非同小可，她一直都以为张静欣是自己一个人住的，没想到她和她妈妈一起？妈妈也太安静了吧怎么从来都没感觉到她的存在？突然就要见妈妈……双手空空什么都还没准备呢妈妈肯定会觉得这姑娘有点没礼貌。

    忐忑地走到屋内前陈千语默默在脸上练习妈妈们会喜欢的那种温婉的笑容，走进屋内却见张静欣手里拿着三根香面对着一张黑白照闭眼鞠躬。相片里的女子年轻美丽，嘴角含着微笑，整个人非常柔和，带着满足，和张静欣的五官有八分的相似。祭台上放着三个盘子，盛着水果、面和猪肉，两个酒杯一杯满的一杯空的。

    原来张静欣那位传奇的菜场一枝花妈妈已经去世了……

    张静欣将细香插在铜炉里之后没回头，险些撞上陈千语。陈千语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拿过三根香一并鞠躬。

    张静欣望了陈千语片刻，回了神赶紧拉住她：“陈老师您胃还疼着呢，别这么讲究了，快些坐下来歇息吧。”

    “我怎么觉得我胃好多了。”陈千语摸摸胃的位置，还有点隐隐作痛，但的确精神头都上来了。

    “好多了就好，我还怕你胃一直顶着我也没办法，也只有塞药这一条路了，可是药三分毒，这胃想要治是有点难，还得靠养。”

    “我今儿就是忙了一阵忘记按点吃饭才疼起来了，很久没犯这毛病有点疏忽。”

    “压力也有可能造成胃痛，最近陈老师为了新书满奔波的，要注意休息才是。”

    陈千语点点头，胃痛褪去最难忍的锐痛感之后一拨拨困意袭来，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困了？要不要先洗澡？”

    “可我……什么都没带呢。”

    “介意穿我的吗，有新的。”

    “哪说得上介意，是我打扰你才是。”

    张静欣拿来换洗的衣裤和浴巾：“还累的话就歇一会儿再去洗，能洗就去洗了早点休息睡觉，一觉醒来明天就能好了。”

    ☆、第23章 腌制（8）

    张静欣家的装修相当简约，以白色为主色蓝色为辅色有点儿地中海的感觉。她家在地势比较高的7栋，无论是阳台还是院子的海景都更开阔。

    张静欣叫陈千语自己上楼去洗澡，陈千语还想说这不像是张静欣的风格，能弯腰给人松鞋带的家伙怎么会放任第一次来家里的客人自己上楼洗澡呢？

    “你到二楼就能看见浴室了。”张静欣似乎看出陈千语的担忧，补充道。

    陈千语走到二楼马上就明白了。虽然房屋结构和陈千语之前住的8栋是一样的，但她将二楼卧室打通，安上玻璃门成为书房，大大的圆床就在书房对面，占据整个二楼的正中，脚底对着落地窗，这每天醒来第一眼就能看见浮云和大海。圆床边上是悬挂式cd机，连接着两个小音响；正上方有个玻璃天窗，此时百叶窗没拉起来，能看见星光。

    圆床的前方的淋浴房和浴缸都在木制阳台上，淋浴房由玻璃隔开，浴缸的左手边架着花洒，右手边放着一个铁艺置物架，上面摆满各种沐浴产品，甚至还有酒杯和塞了酒塞的葡萄酒。阳台不仅是浴室还是花房，浴缸四周全是被照顾周到的花花草草……也就只有这比别人高出一层多的地理位置敢这样大剌剌地摆上浴缸。躺在浴缸里沐浴时的视野比在床上更好。

    蒲团、散落在地上的书、一条布满鹅软石的健康步道……能看出张静欣是个非常会享受生活的人，二楼每个空间都被精心布置。方才在楼下的时候因为主人在陈千语有点不好意思仔细观察家居布置，此时她独自在二楼难免被这间随意又充满了情趣的装修风格所折服。

    半天都没听见动静，张静欣往楼上低喊：“你还好吧陈老师？热水往左手边转。”

    “嗯嗯，我没事！马上就洗！”

    浴缸四面全露，陈千语自认不算是保守的人，但面对这种太多open的沐浴方式还是有点束手束脚。

    她一边放水一边脱衣服，脱衣服的时候老是往楼梯处看。实在不放心又将衣服穿起来，走到楼梯边往楼下说：“张老板！你不会突然上楼来吧？你家浴室也太性感了我怎么有点儿害怕啊。”

    张静欣的声音带着点儿笑意：“陈老师你放心洗，我从来不觊觎你的身体好吗？”

    “……”

    张静欣的话陈千语相信，但此时此刻怎么那么不想相信啊！

    陈千语懒洋洋地脱掉衣服将身体浸入热水里，盘起头发枕在浴缸枕窝里。

    不得不感叹，张静欣家真是个谈恋爱的好去处，单单这个大浴缸……若是和自己喜欢的人一同沐浴其中，抬头就能看见海上明月。放点音乐，喝点红酒，再做做……

    好了，够了，陈千语想到恋爱这种事儿又有点胃痛。她从浴缸里爬起来去淋浴。

    都说沐浴的时候总是喜欢思考一些人生大事，大概是因为洗澡的过程如此漫长又无法做点别的什么事，只好将以前的、现在的、未来的所有值不值得思考适不适合回忆的事都翻出来洗一洗晒一晒。

    陈千语活了快三十年，要说没有任何感情经历那是瞎扯。但这些经历中没有一个能步入到正式阶段就被她挑剔的个性打出了她的世界。她老是说她的要求不高啊，别太丑别太穷能聊到一起去就好。jeanne直言不讳——就你这种说没要求的其实要求最高！人家恋爱可以列出一整个要求list，看上去好像特挑剔，可是只要按照这个list去找，直接配对成功的几率都能接近100。可是陈千语这样的呢？来一个裂一个，能真谈上恋爱就只能靠缘分了。

    jeanne也没觉得糟心，毕竟陈千语妈都没急她急什么，而且人陈千语是优秀大龄女青年，追求者不少，身后还有个傻有钱哭爹喊娘，声援甚高，轮不到她担心。她就是特好奇：若哪天陈千语能谈上一场正儿八经的恋爱，必定是来自星星的他吧？

    不知道是不是一想起终身大事都幻肢痛，这会儿是实打实的胃痛了。

    陈千语从浴室里出来有点儿顶不住，疼得整个人要缩成虾米，往前一步没迈稳，把花洒从架子上撞了下来，落在木地板上好大的声响。

    张静欣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陈老师你没事吧？”

    陈千语胃痛得说不出话，浴巾就搭在浴缸那头的置物架上……按照这个趋势张静欣肯定马上就要上楼了，她总不能跟裸鸡一样和张老板见面吧……

    陈千语伸长了胳膊。

    木楼梯传来脚步声……

    指尖颤抖马上就要够着浴巾了！

    张静欣的头顶出现在楼梯口：“陈老师？”

    等一下喂！还差一点！

    二楼的水汽很重，估计是陈千语在洗澡的时候将窗帘拉上了。

    张静欣又喊了一声，依旧没人回答。她试探地往楼上瞟一眼，余光看见裹了浴巾的陈千语倒在地上。

    “陈老师。”张静欣赶紧上楼将她上半身扶起来，“胃又疼了？有没有摔着哪儿？”

    总算在晕倒之前将身子裹好，陈千语心中大唱感恩的心……

    “我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胃又痛了起来，头也胀痛。”

    “可能是换季了天也凉，你是怕风体质被海风吹一下就虚了。都怪我没仔细，我扶你去床上歇着吧。”

    陈千语还能走两步，在张静欣的搀扶下顺利倒在床上。

    张静欣将床头灯光源方向转向自己再开灯，见陈千语拧着眉，跟着她一同愁了脸：“陈老师我带你去医院吧？”

    “不想去……”

    “怎么呢？”

    “害怕去医院，不去。”

    “……都过完重阳节的人了还怕医院？”

    “讨厌。”

    “胃是没办法了，我再给你倒点红茶和蜂蜜水去。头疼我还是有办法的，虽然不算是压穴高手，但是缓解一下疼痛感还是可以的。”

    张静欣将茶水倒来让陈千语喝下，将她长发铺下，脑袋轻轻搁在大腿上，细长的手指插进她的发丝之间，指尖施力，摁压在一处处发紧的地方，很神奇的是，张静欣手指揉摁过的地方竟慢慢舒展了痛楚。

    “感觉还好吗？”张静欣的声音有些远。

    “嗯……呐。”陈千语知道自己的声音碎得不像话，大概是太过舒服，竟不由得慢慢进入了梦乡。

    入睡前她好像听见了吹风机的声音、柔软的水汽间带着沐浴露的香气……

    胃痛的感觉随着意识在慢慢远去，“张老板好温柔”的想法在脑间飘来荡去，最后彻底归入浑沌。

    醒来时不知几点，海浪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海面上还是一片黑暗。

    饿了——这是陈千语醒来时唯一的感觉。

    她摸黑起身，忽然身边传来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怎么了？”

    陈千语吓了一跳，她本能以为自己是在家，可是张静欣的声音一响起她马上就回忆起自己现在正置身张静欣家里。

    张静欣打开床头灯，她们两人坐在同一张床上，穿着薄薄的一层睡衣。张静欣的黑发有点散乱搭在肩上，眼睛酸涩地眯起，睡意浓浓。

    “我……”陈千语还在思考直言不讳地袒露自己有点饿这件事会不会不妥，肚子突然咕咕作响就将她出卖。

    陈千语尴尬万分，张静欣却笑了：“饿了吧，我给你煮点东西吃。”

    第6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