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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4节

    君临城/丞下 作者:扶风琉璃

    第24节

    如此过了一个多月,元生正在冷水中洗碗,又被管事叫了去。

    管事见他一直懂规矩,便从没有对他疾言厉色过,这次更是添了几分温和:“随我去前院。”

    元生并不知道是什么事,去了才知道竟是二公子要挑一个书童,他与另外几个八九岁的孩子站在一处,看到架子上满满的书籍,忙垂下眉眼掩住心底的怅然。他一直记得,父母曾说过要送他去私塾念书,可没多久就遭遇了胡人的游骑,他也再不敢由此奢望。

    陆子修只朝他们打量了几眼,似乎并未多想,很快便挑中了元生。

    其余几人很快被带下去,元生抬眼时不经意间看到他们临走前眼底流露出的嫉恨,愣了一瞬,似乎有些明白自己这些时日处境艰难的原因,一时情绪有些低落,沉默地咬了咬唇,再次垂下眼睫。

    管事临走时对他耳提面命:“之前那书童手脚不干净,被打出去了,我瞧你是个老实的,才愿意带你过来。今后在书房伺候,更是要懂规矩,明白吗?”

    “明白。”元生老老实实点头。

    管事一走,陆子修立刻走过来,拉着他的手将他带至书案前,笑道:“其实我原本就想直接叫你过来的,不过这么做不合规矩,怕你遭人嫉恨,我只好叫管事带几个来给我挑。”

    元生盯着被他拉住的手,莫名有些紧张,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又被他的话勾起了疑惑:他怎么知道管事一定会叫我过来呢?

    陆子修朝他看了一眼,噗嗤笑起来:“这次要是你没来,我可以说挑不中,没有一个满意的。”

    元生忘了自己的紧张,诧异道:“二公子怎么知道小的在想什么?”

    “你想什么都写在脸上了。”

    元生一愣,随即有些不好意思,面上微微发起烫来。

    陆子修松开他的手:“会磨墨吗?”

    元生点点头:“会一些。”

    “以前写过字?”

    “写过一些。”

    “那正好,你来给我磨墨吧。”

    元生忙上前一步,在案前规规矩矩跪坐下来,往砚台里倒了些水,执起墨锭轻轻研磨。

    第九十八章 元生番外2:元生,你长大了。

    陆子修坐在一旁看着元生,见他低垂着眉眼一脸乖巧,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喜欢,便忍不住好奇起他的事来,问他何时入的府,之前都做了些什么,在这里习不习惯,又问是谁教他习字的。

    元生一一作答,最后低声道:“习字是父亲教的。”说着想起父母对他殷殷教导时的模样,忍不住面露怅然。

    陆子修虽然不清楚他父母究竟如何了,但他既然被卖到府中,想来是不大好的,又怕他伤心,便没有多问,轻声安慰道:“你别难过了,以后我教你读书习字可好?”

    元生猛地抬头,有些受宠若惊地看着他,面露纠结地抿了抿唇,又连连摇头:“这不合规矩,要挨骂的。”说着心里有些慌,忙垂眼继续磨墨。

    陆子修见砚台里的墨都快溢出来了,心里觉得好笑,忙按着他的手不让他动:“你怕什么,不说出去不就好了?”

    元生似乎没听到他说什么,只瞪着眼看砚台,急得都快哭了:“二公子,小的手拙……”

    “不碍事。”陆子修将他指间的墨锭接过来放在一旁,也不知怎么了,握着他的手竟不想松开,看着他笑道,“今后你就跟在我身边,我学什么,你也学什么,我偷偷教你就是了。”

    元生不知所措地低着头,想拒绝,又舍不得开口,想接受,更是没有那个胆子。

    陆子修只觉得他这副犹犹豫豫的模样也惹人喜爱得紧,忍不住取出一本书来:“你念给我听听,看你识了多少字。”

    元生一脸茫然地接过去,定了定神,翻开书磕磕绊绊地念起来,念了几页竟然有半数都是认得的,这让陆子修诧异之余又有些惊喜,他如同捡到宝一般,又将笔塞到他手中:“再写几个字我瞧瞧。”

    元生紧张得手心出汗,他虽不清楚书童究竟应该做些什么,但知道绝不应该拿着二公子的笔写字,他心里感激二公子的温和,可又对这样的温和有些惶恐,一抬眼对上对方殷切的目光,脑中嗡一声,似乎什么都不会想了,下意识便蘸墨写起来。

    陆子修见他笔锋起转间缺少章法,但写出来的字却颇为端正,更加觉得他是一块值得雕琢的璞玉,忍不住便挪到他身后,执起他的手温声教起来。

    元生吓得手一抖,转头怯怯地看着他:“二公子……”

    陆子修目光正落在纸上,闻言抬眼朝他看过来,二人靠得极近,对方清浅的气息迎面而来,陆子修看着他茫然又带怯的漆黑双眸,莫名觉得心尖上有些发痒,似有一只爪子在挠,挠得他屏住呼吸怔怔发呆。

    此时他还是个少年,对忽然而来的心悸有些不明所以,只知道这个书童一定要常带在身边。

    陆子修说到做到,自此每日都要他在旁伺候,却并不让他做太多事,反倒一有闲暇就兴致勃勃地教他读书写字,见他天资聪颖、领悟极快,更是恨不得琴棋书画样样传授与他,而元生果然不负他所望,教什么便会什么。

    元生觉得,自父母离世后,二公子是这世上对他最好的人,这也是他过得最开心的一段日子,即便私底下还是会受到其他人的嫉恨捉弄,也丝毫不影响他眼底逐渐明媚的光彩。

    元生私下面对陆子修时再没有最初的拘谨,甚至有时会露出清浅羞怯的笑容,眉眼弯弯,细白的牙若隐若现,看得陆子修心尖颤栗。

    元生在陆子修身边一待便待了数年,有时夜里都会梦到他俊逸的面孔、温润的双眸,醒来后翻过身侧躺着,睁大双眼在黑暗里出神半晌,揉了揉饿得咕咕叫的肚子,过了很久才再次沉沉睡去。

    近日来,他时不时就要饿肚子,因为每回等到他去用饭时,基本都剩不下多少了,他知道是有人嫉恨他,只好将陆子修赏的糕点留下来,等夜里饿了再吃,只是没想到不久后糕点又不翼而飞,他不得不再次挨饿。

    元生一向能忍,本想忍忍就过去了,可连着几天夜里饿得睡不着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将此事告知了管事。

    管事原本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他口中的规矩仅仅是家仆要对家主守规矩,而家仆之间的小小纷争在他看来实属平常,不过想着元生很受陆子修的看重,还是为他去调查了一番,最后却在那些人的互相推诿中不了了之。

    自此后,元生只能将委屈吞进肚子里,他从没想过要告诉陆子修,陆子修对他足够好,他不希望拿这些琐事去扰他。

    元生的一味忍让,使得别人对他的所作所为变本加厉,他会一边磨墨一边偷看陆子修沉浸在书中时低垂的眉眼,看着看着便觉得,什么委屈他都能承受。

    正在此时,府中的管事突然求见,元生连忙起身挪到陆子修的身后。

    陆子修诧异道:“何事?”

    管事朝元生看了一眼,从怀中掏出一方精致的砚台,恭敬道:“回二公子,有人在元生的榻上看到这个……”

    陆子修一看,面露笑容,转头问元生:“你何时拿回去的?”

    元生一脸茫然地摇了摇。

    陆子修笑容微微一顿,沉吟片刻,对管事道:“究竟何事?你直说吧。”

    “是!这砚台是二公子书房里的,如今却被元生藏在自己的住处……”管事朝元生瞥了一眼,那眼神中透着几分惋惜,“按照府里的规矩,元生应该被逐出去,不过他毕竟伺候了二公子整整六年,这还是头一回偷窃,老奴便来问问二公子的意思,究竟该如何处置?”

    元生听得面色发白,愣愣地看着他手中的砚台,不知所措。

    那砚台原本就是陆子修送他的,不过他要用也只能在这书房内,因此从未拿走过,昨天还在架子上的,今天突然就被人从自己的住处翻了出来,这次又是谁动的手脚?

    陆子修听完管事的话,面色阴沉下来,正要开口,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随即便见陆温走了进来。

    陆温皱了皱眉:“你方才说什么?谁偷窃?元生?”

    元生被他目光一刺,吓得全身僵直,虽然并非自己的错,还是下意识垂下头去。

    陆子修微微侧身,抓住他的手轻轻捏了捏以示安抚,又回头看向管事,冷冷道:“这砚台原本就是我送给元生的,只是一直放在书房里。”

    陆温诧异地朝元生看过去,不经意间看到他们交握的手,心里咯噔一下,面色顿时难看起来,板着脸斥道:“你要包庇元生也不能胡说八道,他一个书童用得上这么好的砚?”

    “的确是我送给他的。”陆子修面色也不大好看,又对管事道,“这是谁找到的?你去查清楚,是不是他偷的,如果不是,那究竟谁进过我的书房?此时与元生毫无关系,但查出来的人必须严惩!陆府容不得这样兴风作浪的小人!”

    管事没想到此事会恰巧被陆温撞到,他只好向看向陆温,希望家主做个决定。

    陆温点点头:“你去查吧。”待他走后,又将元生屏退,目光沉沉地看向陆子修,“你说句实话,是不是元生偷的?”

    “不是。”陆子修答得笃定。

    大晋男风盛行,陆温早就知道他对元生十分看重,再加上方才看到的一幕,心中不得不多想:“一个家仆而已,你包庇他做什么?”

    陆子修无奈地叹息一声:“并非包庇,他当真没有偷窃,这六年来他循规蹈矩,父亲也是看在眼里的。”

    “当真是你送他的?”

    “是。”

    “你……”陆温顿了顿,怒火渐起,“一个书童而已,你送他砚台他会用么?胡闹!”

    陆子修不想再生事端,便没有多加解释,只是等陆温离开后却陷入了沉思。

    他对元生的心意十分明确,恨不得将最好的送给他,却又担心他太过招摇惹人侧目,因此刻意收敛不少,没想到还是出了这样的事。元生性子软弱,他会不会还受到其他的委屈?

    陆子修越想越心慌,看到元生走进来,一把拉住他的手:“元生,不必担心。”

    元生看着他温润的眼,连忙点头。

    陆子修笑了笑:“元生,我替你除掉奴籍吧。”

    元生一愣,这原本是他年幼时最期盼的事,可此时听来却有种莫名的心慌,不由愕然道:“除……奴籍?二公子可是要赶我出府?”

    “并非赶你出府,只是希望借此恢复你良民的身份,如此别人也不敢再随意欺负你了。”

    元生连连摇头:“我不需要民籍,我想一直伺候二公子。”

    陆子修面露微笑:“你打算做书童做到何时呢?”

    “我……”元生忽然意识到,此事并非自己说了算,顿时哑然,怯怯地看着他,“二公子不要我做书童了?”

    “不要。”

    陆子修回答得斩钉截铁,元生顿时全身发凉,心慌得不知如何是好,眼圈逐渐泛起赤色,嗫嚅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陆子修见他被吓到了,顿时后悔不迭,忙将他双手一起握住:“你别瞎想,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不再低人一等,你还可以待在我身边。”

    “我……”元生乌黑的眸子瞬间湿润,直直盯着他,哽咽道,“我不要!我只要能继续做二公子的书童就好了。”

    陆子修见不得他伤心,心疼不已,忙将他搂住,低声安慰道:“别哭别哭,是我说错了,你还是我的书童,做到你不愿再做为止。”

    元生的伤心倏地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心口杂乱无章的跳动,他不知自己怎么了,耳中听着陆子修低沉温和的嗓音,周身萦绕着陆子修身上清浅的气息,一时竟觉得头晕目眩。

    陆子修在他耳边温声道:“此事随你心意,可好?”

    元生面色怔怔,一点火星忽然从耳根燃起,瞬间烘上脸颊,也不知对他的话听进去多少,口中无意识地喃喃道:“二公子……”

    “嗯?”陆子修听他声音有异,忙拉开距离看他,这一看顿时看傻了眼,忍不住抬起手,指尖轻触他又红又烫的面颊,心神微动,轻声道:“元生,你长大了。”

    第九十九章 元生番外3:我会等你再长大一些,那时你再做决定

    元生长大了,长成眉清目秀的少年,陆子修摸着他滚烫的面颊,指尖若有若无地在他唇边擦过。

    这个少年陪伴了自己整整六年,看向自己的眼神始终透着信任与依赖,而自己对他倾囊相授,也终于让这块璞玉透出了莹润的光泽。这块玉是他雕琢打磨的,自然只能属于他。

    陆子修眼底藏着炙热,忍不住再次将他拥住,双臂收紧,轻声道:“元生,我太高兴了!”

    元生尚未回过神,额头抵着他的下颌,目光直直落在他颈间,感受着周身的热度,只觉得自己被一团烈火烘烤着,热得晕晕乎乎、站立不稳,听到他的话后懵了片刻,小声问:“高兴什么?”

    陆子修轻轻笑了笑:“你以后会知道的。”

    元生莫名觉得胸膛里砰砰跳得厉害,却又一时想不明白,只是当夜又梦到了陆子修,梦境有些模糊,与以往似乎不同,隐约透着令人遐思的旖旎,醒来后只记得那种口干舌燥的感觉,慌乱而心虚。

    砚台的事最终查得一清二楚,陆子修眼底冰如寒潭,下令将那人打得几乎只剩半条命,最后只给他留了一身破旧衣裳便赶了出去。此事在陆府引起一片惊涛骇浪,曾经欺负过元生的人无不战战兢兢,元生的日子总算恢复了一些平静。

    谁都不曾想到,向来温润如玉的二公子竟然还有如此狠辣的一面,就连管事都大吃一惊,不仅惊讶于陆子修的另一面,更惊讶于元生在其心中的份量,他有些后悔当初元生前来求救时自己的敷衍了事。

    此事过后,陆子修隐约感觉到元生对自己的态度不如之前亲近,似乎一朝又退回了六年前,恭敬中透着拘谨与小心翼翼,甚至连目光都不愿意投到自己脸上来。

    陆子修心里有些慌,在一次教他作画时忍不住从身后将他抱住:“元生……”

    “啊!”元生惊得一颤,手中的笔落下,在画纸上晕出一片墨迹,随即便挣扎着想要退出他的怀抱。

    陆子修眸色微黯,想要抱得更紧些,却又不忍强迫他,最终还是缓缓松开双臂,将他转过来面相自己,直直盯着他:“元生,你可是……不喜欢我那样?”

    元生一愣,微微抬起头,目光转过来又迅速错开,不解道:“哪样?”

    “我下令将人打得几乎废掉,又一文钱都不给……你可是觉得这惩罚重了?觉得我……”陆子修这句话说得十分艰难,他目光直直定在元生的脸上,生怕看到他流露出一丝一毫厌恶或畏惧的神色。

    元生却听得莫名奇妙,不得不抬起黑白分明的双眼看着他,疑惑道:“罚得重不重不是家主决定的吗?我只是一个下人,并不清楚这些……”

    陆子修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忍不住握住他的手,神色温和,眼底却透着几分紧张:“那你……可是不喜欢我?”

    元生一愣,迅速垂下眼睫,连连摇头。

    陆子修追问:“那你,喜欢我么?”

    元生心神一晃,连忙将手抽出,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只觉得一团火从脚底一直烧到头顶,脸颊迅速红成一片。

    陆子修愣愣地看着自己空着的手,他明明觉得元生是对自己有意的,可最近又隐约觉得自己猜错了,或许那只是一厢情愿。

    元生几乎是落荒而逃,没想到出门时差点与人撞上,恍惚抬眼,触到陆温冰冷锐利的目光,顿时惊得魂飞魄散,直到陆温抬脚离开都没回过神来。

    几个月后,陆府忽然热闹起来,媒人来了一个又一个,陆温三番五次地将陆子修叫过去,问他可否有看中的女子,陆子修一再拒绝,终究惹得陆温大动肝火。

    “逆子!不过是个书童,竟然将你迷得是非不分!你是打算断子绝孙不成?你的心思我清楚,可你瞧瞧整个吴郡,有谁是为了一个娈宠连家室都不要的?你若实在舍不得,可以将他养在后院,我不为难他,只要你娶一位深明大义的贤妻,免得家宅不宁!”

    陆子修目光沉沉地听他说完,坚定道:“我不会娶妻。”

    陆温气得面色发黑:“你怎的这么固执!”

    父子二人的争执旁人不知,但府上开始给陆子修说亲的事却早已传遍,元生怔怔地看着面前走了一半的棋盘发呆,听见动静见陆子修面带微笑地走了进来,忙起身,磕磕绊绊道:“二……二公子……还接着弈棋吗?”

    陆子修进门前原本面色阴沉,此时却一如既往地和煦如风,温声道:“不了,我有话对你说。”说着便要去拉他的手。

    元生迅速侧身避过,慌乱道:“那……那我将棋盘收了。”

    陆子修再次盯着自己的手,他已经记不清元生躲避他究竟有多久了,似乎自从上回那件事后,自己伸出去的手就再没有牵到过他。

    元生收好棋盘,心神稍稍平稳了些,微垂着眼睫走到他面前:“二公子,你要说什么?”

    “元生,最近府里的动静你是知道的。”陆子修缓声说着,没有再伸出手,只是盯着他的脸瞧,“我只想让你相信,我不会娶妻。”

    元生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为什么?”

    陆子修看着他黑白分明的双眼,心里悸动着,却只能苦笑:“我对你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吗?”

    “我……我……”元生神色紧张,眼神有些慌乱,半晌说不出话来。

    陆子修抬手想要抚摸他鬓角,却再次被他后退半步躲开,忍不住轻叹口气:“元生,你明白吗?我不会娶妻,我只要你。”

    “我……”元生不知所措地看着他,怔怔道,“二公子是……是画中神仙一般的人物,我只是个书童,我这样的身份怎么担得起二公子的抬爱。我……我只要能做二公子的书童,一直待在二公子身边伺候就已经心满意足。二公子千万不要因为我一个微不足道的家奴……”

    元生的话说不下去了,他有些惶然,明明句句是实话,为什么心口一直疼得厉害?

    陆子修神色黯然,在元生看来句句是实话,可听在他耳中却更像是拒绝的借口,那个在自己面前随性自在的元生消失无踪,如今站在这里的人,一如年幼时的诚惶诚恐,哪里还看到半丝亲近之态?

    元生在沉默中抿抿唇,轻颤的眼睫遮住慌乱的心绪。

    陆子修实在忍不住,上前一步狠狠将他搂紧在怀中:“元生,我说的话你记住,我会等你再长大一些,那时你再做决定,可好?”

    元生再一次头晕目眩,脑中一片空白,也忘了闪躲,只知道二公子说什么都是对的,下意识便点点头。

    第100章 元生番外4

    陆府客来客往了许多日子,陆温见陆子修不为所动,不得不对元生重新估量,他原本并未将这个身份卑微的小书童放在眼里,因此一直不屑于去寻他麻烦,可眼下见陆子修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架势,才知道自己低估了他。

    元生听说陆温叫他过去的时候,心里惴惴不安,他虽然沉闷木讷,心思却玲珑剔透,知道陆温挑陆子修不在府中的时候找自己,十有八九是没有好事。

    果然不出所料,陆温见到他时,面色异常冷肃,如同挑剔牲口一般对着他上下打量半响,轻哼道:“原本我看你模样乖巧,以为你是个明事理的,想不到竟学了一身竟狐媚惑主的本事,害得子修至今不肯成亲。你若当真为他好,就不该如此拖累他!”

    陆温是读书人,言辞已经算是十分克制,但元生天生面皮薄,心思又敏感,只听了这么寥寥数语便觉得摇摇欲坠,脸上青白交替。

    陆温见他这么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想着或许就是这样才迷惑了自己的儿子,不由面露嫌恶,皱眉道:“你想想自己的身份,不要妄想凭借子修的宠爱就能享受富贵荣华,我还活着呢,陆府轮不到子修做主!”

    元生听得面色惶然,明明知道不是自己的错,却还是因为他提到了身份而羞愧得恨不得钻入地底下去,最后在陆温严厉的目光下嗫嚅着辩解:“小人自知身份低微,不敢奢望二公子的情义,更从未想过贪图陆府的富贵。小人只是……只是感念二公子的恩情……只是……”

    元生说不下去了,垂着头,硬生生将眼泪逼回去。

    陆温又道:“子修还年轻,他对你也不过是一时迷惑,待到以后乏腻了,自然还是要娶妻生子的,即便对你仍有情意,也不过当你是个随手可扔的玩物罢了。我瞧你是个有心气的,到了那时,你又如何自处?”

    元生盯着自己的足尖说不出话来,他觉得陆子修并非薄情之人,却还是忍不住顺着陆温的话设想了一番那样的将来,只觉得遍体生寒。更何况,他原本就从未打算与陆子修以那样的关系相守……

    说到底,他的心结不过“身份”二字。

    “你若真心感念子修的恩情,便要为他考虑。他总要找个人相伴一生,若是没有你,我会为他挑最好的人家,身份与他相配,仕途上更是有所助益。你呢?你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小男宠,除了在床笫间讨好他,还能做什么?”

    元生听得面红耳赤,心里难受得如同刀割。

    陆温并未与他说太多,只是敲打一番便作罢。

    他考虑过将元生赶出府去,但那样陆子修必定会想方设法将人找到,自己反倒失去了对元生的控制;若是直接取了元生的性命,以陆子修的性子,恐怕极有可能与自己心生嫌隙。

    元生浑浑噩噩地回到自己的住处,对旁人的询问打探毫无反应,失了魂般坐了一整夜。

    自此以后,元生再一次清晰地认识到自己与陆子修的差距,他见不得陆子修每次期盼过后失落又无奈的神色,下意识便想一如既往地亲近他,可想到陆温的话,又硬生生止住念头,如此反复,折磨得自己心神俱疲。

    陆子修看着他六年,对他极为了解,即便一开始有所误会,时间久了也能看出他拒绝自己的真正原因,不知该为他喜欢自己而高兴,还是为他心结难解而叹息。

    陆子修对元生有着超乎寻常的耐性,耐心地等他长大,耐心地开解他。

    三年时间匆匆而过,元生本就不是铁石心肠,只是起初年少,感情尚可压下去,但随着年岁的增长,他对陆子修的仰慕变得愈发不可遏制,见陆子修三年如一日地关心着自己,期待着自己的回应,他如何撑得下去?

    元生几乎在做最后的挣扎,差点就要妥协,可惜世事总不顺他意,陆温将他名字添在礼单上,轻描淡写便决定了他的未来。

    他要被送去丞相府了,离开吴郡,离开陆子修……

    临走前,元生收拾自己的衣物,想着以后去了丞相府,砚台用不上了,便打算翻出来送到陆子修那里。自从上回被人栽赃以后,陆子修干脆就让他将那砚台拿回去放在自己的住处,用以告诫其他人,可这回他将住处翻了个遍都没找到。

    砚台竟不翼而飞了。

    正在他急得满头大汗时,有人告诉他,砚台被扔出去了,扔在不远处的湖边。那人看着元生黑沉沉带着怒气的眸子,讽刺地笑了笑:“你都要去丞相府了,还拿砚台做什么?”

    元生无力与他做口舌之争,着急慌忙地便往湖边赶去。

    只是没想到,迎接他的竟是陆府几名家奴的欺辱。

    那些人对元生嫉恨日深,只不过一直不敢下手,这回听说他要被送走,且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想着他再没有二公子庇护,不足为惧,便再无顾忌,竟将他绑起来又打又骂。

    寒凉的深秋,元生被剥光上衣,随着鞭子的呼哨声,身上翻出一道又一道伤,一通折磨下来,也不知是太疼了,还是太冷了,就那么硬生生晕过去。

    那几人打的时候解恨,等看到他不省人事后,一下子就慌起来,他们原本想着元生是个闷葫芦,受到委屈也不会说,便不怎么担心事情败露,可没想到元生竟十分能忍,等实在忍不下去晕过去时,那几人想收手已经来不及了。

    元生是被陆子修抱回去的,这番寻找几乎花了大半夜,陆子修借着火光看到他满身伤痕趴在地上不省人事,又急又怒,连夜将大夫叫到府中给他诊治,同时吩咐将此事彻查清楚,不能有一个漏网之鱼。

    没等到元生苏醒,那几人就被陆子修抓了回去,等到他醒过来后,那几人早已生不如死。

    元生对此一无所知,只是睁大眼茫然地看着陆子修赤红的眼眶,下一刻便被他紧紧抱住。

    “元生,对不起!我带你出去住,不去京城了!对不起……”

    陆子修悔恨交加,他当日回来之后才听说元生要被送往丞相府,惊讶之余更是对父亲心生不满,想着元生留在陆府反倒受父亲的控制,自己倒不如放他离开,随后也赶往京城去找他。

    虽然元生在他心里是无价之宝,可在旁人看来不过是个身份低微的家奴,想必在丞相眼里也是如此。丞相一直希望他入仕,他倒是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将元生讨回来,如此也免了自己与父亲的冲突。

    他自认考虑得周全,最后却抵不上一个意外。

    此时面对满身伤痕的元生,陆子修后悔得恨不得割自己一刀。

    元生失血过多,再加上受了凉,昏迷太久,自此落下了极重的病根。

    陆子修带着他出府,替他寻了个气候得宜之处养病,与他过上了闲云野鹤的日子。

    元生最终未能撑得下去,炎炎夏日的某一天,当京城发生叛乱时,远在山水间的元生费力地睁开双眼,万分不舍的目光在陆子修的脸上流连。

    他握着陆子修的手,轻声道:“若有来世,哪怕成了乞丐,我也会答应与你在一起。”

    第101章 丞相番外1

    司马嵘登基为帝,动乱了许久的朝局终于安定下来,大晋上下一片喜气洋洋,再加上北方的胡人正忙着解决内乱,暂时无暇南顾,朝臣们很是过了一段舒心日子。

    接连两个月,外无纷争,内无烦扰,朝堂上商议的都是一些芝麻大的小事,颇有些大材小用的感觉,朝臣们欣慰之余又觉得有些怅然若失,夜深人静时细细思量,总觉得忘记了某件大事,直到景王大婚……

    景王娶了谢家娘子为妻,司马嵘感念兄弟情义,也为了拉拢谢家,赏赐了大批厚礼,彰显皇恩浩荡。

    大臣们看看满面红光的景王,再看看一如既往神色冷清的皇帝,狠狠一拍脑门:想起来了!皇上尚未娶妻,后位还空着呢!这是大事!大事啊!

    虽然最近王丞相对皇帝异常恭敬,不怎么喜欢玩“大权独揽”的手段,可大臣们还是习惯了万事以他马首是瞻,想着立后这么重要的事关乎未来储君、关乎国运,实在是有必要私底下先商议一番,于是一个个踌躇满志地赶往丞相府。

    丞相府上方那片天前一刻还阳光明媚,下一刻便闷雷滚滚。

    王述之斜坐着摸了摸下颌,阴测测地笑了两声,随即恢复一脸正色:“立后啊?这的确是一桩大事,需得慎重。不知诸位大人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大臣们莫名感受到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飘摇感,抬头看看王述之的神色,怀疑是自己多心了,忙谄媚地笑着推却。

    “这么大的事,当然要先看看丞相是个什么意思。”

    “对对!丞相若是有合适的人选,那下官自然是万分支持的!”

    “此事由丞相说了算!”

    ……

    王述之笑若春风,用一种“孺子可教”的目光看着他们,摇了摇头叹息道:“皇上天人之姿,又聪慧过人,本相觉得……天下间怕是没有哪位女子能配得上他呀!”

    大臣们:“……”

    王述之继续笑着看他们:“不妨先听听诸位大人的意思?”

    大臣们面面相觑,心里逐渐涌上一阵狂喜,彼此询问的目光猛然变成互相较劲:看来丞相是不打算掺一脚了!哎呦呦!那正好!老夫家有位堂侄女生得花容月貌,总算有机会给家族争脸了!别跟我争啊!争也争不过的!

    大臣们目光如箭,你来我往了好一阵才消停,又装模作样地彼此谦让一番。

    “你先!”

    “不不,还是你先!”

    “好好,那就我先。”

    “……”

    王述之笑眯眯听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明里春风暗里秋刀,始终不曾表态,见他们还没到朝堂上正式上奏本,就已经用言语和眼神厮打得天翻地覆起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拿如意在额头敲敲:“唉……诸位大人稍安勿躁,皇上金口未开呢,你们急什么?”

    斗得你死我活的同僚们听得一愣,总算清醒过来:丞相不打算掺合,那皇上的意思才是最重要的,在这里争来争去有什么意思?得留着精神明日朝堂上再战!

    大臣们热热闹闹地来,又欢欢喜喜地离开,甩开膀子奔回家准备写奏本去了。

    王述之看着空空荡荡的厅堂,幽幽叹了口气,走到院子里望着皇宫的方向面露忧伤:“唉……”

    王亭亦步亦趋地跟着,小声安慰:“皇上一定不会答应立后的,丞相千万不要挂心伤神。”

    王述之再叹一口气,似乎更忧伤了:“王亭啊,你说皇上不会立后?”

    “一定不会!”王亭斩钉截铁,神色间一派大义凛然,“皇上对丞相情深似海,情比金坚,情意绵绵,情深意重,情……”

    王述之抬手打住他费尽心力的安慰,再叹一声:“你说的很有道理,可……皇上不会立后?”

    王亭:“……”对啊!说了那么多就是想安慰您老人家皇上不会立后,您都觉得有道理了,还叹什么气啊!

    王述之抬袖擦了擦眼角:“他怎么能不立后呢?”

    王亭深受震动:咱家丞相实在是太深明大义了!他都恨不得为皇上去死了,竟然愿意眼睁睁看着皇上成亲和别人洞房花烛夜!咱家丞相真是为情所苦、为情所伤、委曲求全、可歌可泣!

    王亭正搜肠刮肚地感叹着,就听王述之幽幽道:“他答应要立我为后的。”

    王亭:“…………”

    当夜,王述之再次留宿宫中与皇上“商讨机密要事”,待一干伺候的宫女太监退下之后,满脸委屈地抱着司马嵘亲了一口:“晏清……”

    司马嵘听着他拖得婉转缠绵的尾音,眼角狠狠一跳,抬手在他脸上摸了摸:“怎么了?”

    “晏清……”王述之继续委屈,伸手开始解他的衣带。

    司马嵘任他动手动脚,目光深深地盯着他看了片刻,疑惑道:“你究竟怎么了?”

    “没什么……”王述之神色幽怨,手下却不耽误事,三下两下就将人撩拨起来。

    司马嵘难耐地动了动,抬起手臂搂住他肩背,依然不忘心里的疑惑:“出了什么事?”

    “我就是……唉……没什么……”王述之慢吞吞应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胡乱抓起两人身上凌乱的衣裳擦擦眼角,同时身下一动,幽幽一声叹息,隐隐透着不易察觉的满足。

    司马嵘倒吸一口气,待回过神来,连忙扯下他手里的衣裳,就着明晃晃的烛火打量他,见他眼角干干净净,哪里有半分伤心的模样,再加上他实在慢得太折磨人,忍不住抬起身在他肩上咬了一口。

    “嘶——”王述之吃痛,再次委屈地看他一眼,干脆不动了,“晏清,你好狠的心呐!”

    司马嵘忍无可忍,一个翻身将他压在身下。

    王述之深感欣慰:“我负伤了,你自己动也好。”

    “……”司马嵘只觉得有一团火瞬间烘烤在脸颊上,羞愤地朝他瞪了一眼,“快说,究竟出什么事了?”

    “没事。”王述之深深地看着他,虽然躺在下面,还一脸被抛弃的怨妇模样,可双手照样不规矩,嘴里也不消停,“快替我瞧瞧,咬出多少血了?”

    司马嵘无语地看着他肩上浅浅的牙印。

    王述之眼底晕出笑意,坐起身将他抱住,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晏清,你动情的模样实在勾人,可千万不要给别人看呐!”

    “……哪里有别人?你……你动不动?”

    “我负伤了。”

    “……”

    司马嵘忍无可忍地自己动起来。

    王述之痴迷地看着他漆黑幽深的双眸,看着他弥漫着雾气的眼睫,看着晕染着桃花色的眼角,猛地埋首在他颈间压抑住急促的呼吸,再抬头时依然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再动啊……”

    司马嵘听见他微哑的嗓音,勾了勾唇角,垂首吻着他眉心,狠狠动了动,随即便听到颈间一声粗重的闷哼,紧接着眼前一花,待反应过来时,已经被王述之压在了身下。

    “我的伤好了,我来!”

    第102章 丞相番外2

    司马嵘几乎被折腾了一夜,差点就要做“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昏君,好在佟公公尽心尽职,愣是装作没看见龙榻上王丞相慵懒的身影,小心翼翼地在帐外喊:“皇上,该早朝啦!”

    司马嵘迷迷糊糊醒过来,一睁眼对上王述之的笑眸,顿时咬牙切齿,也不知这一向还算克制的人究竟受了什么刺激,只好黑着脸道:“快起来!”

    王述之俯身在他唇上亲了一口,笑道:“臣遵旨!”

    司马嵘疑惑了一晚上的问题待早朝后很快就有了答案。

    与他的强打精神截然相反,底下的大臣们格外的神采焕发,纷纷递上折子,前所未有的异口同声:皇上该考虑立后啦!

    司马嵘朝杵在最前头的王述之瞥了一眼,想着他昨夜一脸委屈的模样,哭笑不得,扬声道:“此事,丞相以为如何?”

    王述之顿了顿,抬眼看着他,微笑道:“立后虽为国家大事,但更是皇上的私事,臣以为,这皇后的人选首先需得皇上喜爱才是。一切……但凭皇上心意。”

    其他大臣愣了愣,立刻出言附和,心里却颇不以为然,心道皇上喜爱的那是宠妃吧?皇后乃后宫之主,当然是首先考虑其家族如何。

    司马嵘深深地看着王述之,可惜离得远,只看清他脸上的笑容,却看不清他眸底真正的情绪,不过二人朝夕相处,司马嵘对王述之十分了解,猜测他心里未必如面上那么洒脱惬意。

    此刻的王述之的确有些心紧,司马嵘起初迟迟不肯接受他正是因为其皇子的身份,此时二人早已心意相通,他虽然相信司马嵘对自己的情意,可二人毕竟未过明路,如今面对世俗礼法的约束,他依然有些吃不准司马嵘的态度,怕他会向一众大臣妥协。

    底下的大臣们偷眼望着龙椅上的人,一个个琢磨着心思,想着一定要让自己推荐的人选脱颖而出,可等了半晌都不见皇帝开口,再仔细瞧瞧,不由愕然:皇上您盯着丞相做什么啊?丞相都让您自己做主了!

    大晋南迁后,历任皇帝都有一个共同的心愿,就是摆脱琅琊王氏的掌控,如今王述之都摆明态度表示对皇上的无条件支持了,多好的一个机会!可皇上他老人家却迟迟不开口,这可将大臣们愁死了。

    王述之被司马嵘的沉默闹得心慌起来,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勉强,不料司马嵘却忽然弯起唇角,脸上浮起极为浅淡的笑意。

    底下正偷偷关注着他的大臣们惊呆了:自打这位皇帝还是皇子时的头一回露面,直至今日早朝之前,他就从没在人前露过笑脸,大臣们起初以为他是因曾经遭受冷遇而性子沉郁,后来又猜测他是为了维持天子的威严才不苟言笑,不论如何,没人料到会在这种时候突然看见皇帝展露笑颜,虽然那笑极为清浅。

    看来……皇上很高兴啊!

    可皇上看着王丞相笑又是什么意思呢?是丞相的话取悦了他?

    底下的大臣们翘首以盼,似嗷嗷待哺的雏鸟,只等皇上一句话,随时做好以理服人以情动人打败对手获得皇帝首肯的准备。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司马嵘缓缓开口:“丞相言之有理,立后之事非同儿戏,朕还年轻,此事不可操之过急,当务之事还是整顿军务、丰盈国库,以待日后将胡贼逐出中原,收复我大好河山。”

    众大臣:“……不是在商议婚事么,怎么突然又说到打仗了?”

    “皇上,驱逐胡贼与立后并无冲突啊!”一阵短暂的沉寂后,终于有人越众而出,很快引来其他人的附和,朝堂上你一言我一语,再次热闹起来。

    司马嵘淡淡道:“朕不立后。”

    众人大惊,王述之则垂眼,唇边勾起一抹浅笑。

    大臣们没料到自己说得口干舌燥,皇上却是个油盐不进的,目光四下转了转,猛然发现谢氏掌权者谢卓还没开口呢,不由将目光齐齐射向他。

    司马嵘也跟着看向谢卓:“立后一事,不知谢大人有何见解?”

    谢卓始终置身事外的模样,此时被他提名,忍不住嘴角微抽,又很快恢复从容之色:“皇上若不想立后,那就不立后罢。”

    满堂哗然!

    谢大人您这话说得怎么如此轻巧!谢大人您方才一直在打瞌睡吧!谢大人这可关系到您谢氏的血脉传承呐您走走心吧!

    王述之也没料到谢卓会这么回答,似乎正在商议的不是当今皇帝立后的大事,而是他一个普通远方子侄的亲事,这可有可无又纵容的态度,简直惊掉一地的眼珠子。

    谢卓面无波澜,心中却不停苦笑:我也是被逼无奈啊!皇上可早就说了,此事我若不听他的,他随时就可以扔下龙袍云游四海去,这皇帝爱谁做谁做。

    虽然他有些怀疑司马嵘谋划了那么久才好不容易得到皇位,又怎么可能轻易说舍弃就舍弃,可他实在不敢冒险。再说如今谢家可就指望他呢,那安王虽然身上流的是一样的血,但完全撑不住大局啊!而最最重要的一点是,皇上已经有所承诺,会过继景王的儿子做储君,那还是谢家血脉嘛!从小好好教导,将来必成一代明君!谢家振兴有望呐!

    当天夜里,司马嵘出了皇宫,留宿丞相府,临睡前突然疑惑道:“我怎么瞧着王亭看我那眼神有些不对劲?”

    王述之装傻:“当真?我怎么没瞧出来?”

    司马嵘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想到今日朝堂上的事,忍不住道:“我今日说不立后,只是权宜之计。”

    王述之立刻摆出幽怨的神色:“当真?我心都差点碎了。”

    司马嵘:“……”

    王述之双臂将他抱紧,双腿缠着他的腿,让他动弹不得,一脸伤心地看着他。

    “……”司马嵘定了定神,撇开目光继续道,“朝臣刚刚动心思,我若直接将你推出来,他们一旦大受刺激,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倒不如先磨磨他们。”

    王述之摆出怀疑的神色:“你没骗我?你可是答应要立我为后的,你若是反悔……”

    司马嵘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没必要解释,以二人的默契,他应该早就明白了,眼下再一瞧他这无赖的模样,心下更是肯定,不由好笑地看着他:“我若反悔,你待如何?”

    王述之眨眨眼:“奴家不依嘛!”

    司马嵘:“…………”

    王述之与他鼻尖相抵,柔声道:“谢大人今日与你可是一唱一和啊!你早就与他交待了?”

    司马嵘笑应:“嗯。”

    “晏清……”王述之顿了顿,猛地偏头吻住他,一通缠绵后将他搂得更紧,低声道,“我真有福气,一定是上辈子修来的。”

    第103章 丞相番外3

    立后一事还没来得及掀起浪花就被司马嵘束之高阁了,不过大臣们显然并不甘心,时不时便要拿出来说道说道,苦口婆心地劝诫皇上回头是岸,大小道理讲得唾沫横飞。

    奈何牛不吃喝水,又不能强按着牛头,借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而有这个胆子的王谢两家却根本不将此事放在心上,真是急死个人了!

    之后有人猛然想起了王豫,王豫可是王述之的伯父,若有王豫开口,想必皇上一定会妥协的!于是当即就有人去找王豫搬救兵了,只是没想到事情刚被提起就被王豫毫不犹豫地抬手打断:“皇上心怀天下是好事,你们却急着逼他娶妻,真是岂有此理!胡贼不灭,何以为家!”

    来人:“……”

    等等,胡贼还在,可我们都成家了啊!皇上成个家怎么就不对了?

    王豫望着来人风中凌乱的面孔,冷哼一声,心中骂道:若不是看在咱们王家要出一位皇后的份上,老子懒得跟你们玩!不过这皇后是个不下蛋的,保不住王家几年,老子还得养精蓄锐,继续谋反大业!

    来人碰了一鼻子灰,只能灰溜溜地回去另想他法。

    其实,大臣们之所以对此事如此看重,多数还是冲着皇亲国戚的美梦去的,当然其中也不乏正直之士,完完全全是出于礼法的考量,可眼看着司马嵘毫不在意的态度,不免忧心忡忡:皇上不会是患有什么隐疾吧?

    时日一久,大臣们逐渐分成两拨,一拨人实在是被磨得心力交瘁,也没力气做美梦了,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放弃,而另一拨人则越挫越勇,颇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此类人往往年事已高,古板而又固执,时不时便会冒一出死谏的把戏。

    司马嵘如今已有了自己的势力,对大臣们的一言一行都了如指掌,算算此事拖了将近一年,也该到解决的时候了,再拖下去,恐怕会生变,毕竟自己下面还有几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若有些大臣开始做“兄终弟及”的美梦,私底下与那几个弟弟眉来眼去,那可就麻烦了。

    不久以后,司马嵘开始明晃晃地频繁出入丞相府,甚至常常留宿,而丞相入宫的次数也愈来愈多。

    大臣们起初艳羡不已,感慨王家真是圣宠不衰,不过后来就隐隐觉得不对劲了:似乎不是皇上在丞相府过夜,就是丞相在宫里过夜,这二人每晚都在一起,竟然从未断过!什么样的圣宠能宠到这种地步啊!

    有关系亲近些的私底下跑到丞相府打探,王述之笑而不语,一脸高深莫测。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际,司马嵘忽然改了口风,早朝时缓缓道:“众卿这一年来为了朕的亲事受累了,朕左思右想,觉得诸位所说句句都是肺腑之言,朕决定了,就依诸位的意思,立后罢。”

    惊喜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许多人茫茫然不知作何反应,待缓过神来,顿时悔得捶胸顿足:早知道就让家中堂侄女再等半个月了,如今她已嫁为人妇,说什么都晚了!

    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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