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异悬疑:《志怪者》 作者:西境
第41节
“你也知道,我并不是齐谐,真正的齐谐已经死了。”依巴索委婉推脱。
“正是这一点对我们最为有利。”唐守城转负为正,神情沉稳,“依巴索先生的能力强过齐谐太多,如果您利用此种形貌乔装回齐谐的样子,必然使不知情的人放松警惕。我们明面上做出帮忙的姿态,暗地渗透进中科院,对其造成打击,到那时,不仅能助力归心堂攻下这座城池,您这一副齐谐的身体,也可免除被那些人体实验组觊觎的危险了。”
旁边两个人听完,各自消化了一下话里的信息,卫远扬揣测着那些志愿者的手段和目的,谢宇在怀疑这一段陈述究竟有几分真假。
“当然还有一点。”唐守城喝上一口茶,“那些流窜的志愿者已构成极大的不安定因素,迄今有数位民众因此丧命,此事关系到全社会的安全,慎之也是出于责任感让我们前来相邀,希望先生不吝相助,以免更多无辜之人受到牵连。”
不知是不是这番话打动了依巴索,他沉默片刻,问向客席里的二人:“看来我得去北京走一趟了,你们有什么打算。”
“这还用问?当然是一起去!”卫远扬斩钉截铁,谢宇也以默认代答。
“那么就此定下。”依巴索起身宣布,“我们即刻启程。”
☆、瓮孔达
长发结在脑后,换上齐谐的旧衣服,依巴索的神貌气质仍与从前大不相同。他淡然望着空旷的漠河机场,一双黑眸子毫无悲喜,丁隶隔着候机室的座位见到阿静这副神情,心中又是一阵愧疚,喉头发堵狠狠咳嗽起来。
三只手指轻轻搭上他的左腕,花河号着他的脉搏:“似乎是感风受寒,你不该跟来,多多休息才是。”
“没事,刚才吃过感冒药。”丁隶哑声,礼貌地拨开他的手。
卫远扬用胳膊肘捣了捣谢宇,小声问:“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老齐以前都不喜欢别人掺和他的事,这次却主动问我们什么打算。”
“也许是他想替我们节省路费。”谢宇一本正经地开玩笑。
“你觉着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阴谋!”卫远扬表情严峻。
“没阴谋我就不来了。”谢宇语气轻松,前来接应的军用飞机在跑道上准备妥当。
几小时后,军机准时降落在京郊的某座军用机场,一名士官走上前敬过军礼,收走了几人的通讯器材,领他们登上一辆迷彩房车。车厢密不透风,玻璃全被黑膜贴上,完全看不见外面的景象。坐在压抑的闷罐里,气氛也跟着凝重起来,在沉默中又行驶了一个多小时,车子渐渐减慢了速度,接着走走停停似乎正过着一道道关卡,直到一阵缓刹之后终于熄火。
士官拉开门,伴随着滑轨移动的声音,夜风灌进来。
扶着门框跳下车,丁隶不由得挡了一下眼睛,适应之后才发现那刺目的光源是几只大功率探照灯。然而除了这些氖灯,四野一片漆黑,一排排铁丝网挂着高压警示牌,顶端无数倒刺戳破夜空,坚固的反坦克锥在壕沟前方拦成一片,一些训练有素的士兵来回踱步,厚重的军靴碾过地表,寒光划过枪/口。
“我靠!这是军/事基地啊!”卫远扬低呼。
“更可能是中科院的秘密科研基地。”谢宇笑道,“这下我倒是热血沸腾了。”
卫远扬手搭凉棚望向远处一个标牌:“那是这个基地的代码?”
“不要东张西望,走了。”依巴索不动声色地提醒,跟着士官进入一栋守卫森严的营房,穿过重重岗哨来到会议室,屋里已经坐了不少人。一个穿白大褂的老者首先站起来,捏了一下金丝眼镜腿,瞳孔发光地打量了他好几遭,嗓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你就是齐谐呀!”
依巴索平淡点头。
“这位是中科院的柳教授,此次实验的总负责人。”一名身着军装的中年女性介绍道,“我叫杜沙,是基地的军方代表,上级要求我方配合调查,由我协助你们的行动。”
“多谢贵方配合。”依巴索扫过她的肩章,两杠两星,中校军衔,“我们归心堂会尽力解决此事,这三位是我的助手,卫远扬,谢宇,丁隶。”
丁隶没想到自己会以这种身份被正式介绍,掩饰住惊讶向周围点了点头,却见座中几人不屑地移开了视线。
“人都到齐了,开始会议吧。”杜沙对属下吩咐。
围绕长桌落座,每人拿到一份封盖了“机密”红章的牛皮纸文件袋,杜沙声明袋中资料只能现场查阅,不得拍照记录,也不可带出会议室,接着她调暗灯光,打开幻灯片,开始说明情况:
“这次事件源于中科院的蜂群计划,柳教授的课题组意图在人类身上开发某种潜能。受试志愿者代号工蜂,在实验成功获得异能之后,他们野心膨胀、集体出逃,成立了犯罪组织。工蜂的作案手法娴熟隐秘,反侦察能力极强,到目前为止,警方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们曾经犯案。然而近日北京发生了一连串离奇的死亡事件,中科院有理由怀疑都是工蜂所为,高层命令不惜人力物力,务必回收这些工蜂,万不得已时,也可直接剿杀。”
回车啪地按下,幻灯片一闪,画面出现两排证件照,有女有男,有老有少,统一的白底蓝衣、面无表情。
杜沙敲了敲投影幕,抖动的布料带得那些脸孔扭曲起来:“这就是蜂群计划的样本,工蜂,起初共12人,在复制实验中死亡5人,7人存活并逃了出去,具体名册详见你们手里的资料。”
幻灯片再一闪,毫无预警出现一具肮脏腐败的尸体。
“这是我们所知的第一起案件,死者吴晶晶,女,十四岁,生前与父母弟弟住在北京西郊红云村的一栋自建房。其母称,12月21日早晨她去屋里喊子女起床,发现两个小孩失踪了,中午11点,儿子自行回到家中,与此同时,女儿的尸体在三百公里外石家庄某县城河中被发现,死于溺水。警方调查显示,孩子失踪时家里大门和院门都从里面闩住,且没有外人入侵的痕迹,换言之,这是一起密室失踪案。死者弟弟说,当天夜里他正睡觉,看到一个影子站在床前,将他们姐弟二人背了起来,他动不了,无法呼救,再醒来时自己躺在离家不远的马路边,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下面是第二起案件。”
杜沙简洁地介绍完几宗案子,和失踪溺水相似,都是一些莫名其妙的死亡事件,死者生前与工蜂志愿者并无任何瓜葛,看不出作案手法,更猜不透杀人动机。
“情况就是这样,各位有什么问题。”杜沙关了幻灯片,门口的士兵打开顶灯,一时亮得刺眼。
一个穿夹克的男人随便抬了抬手:“我问三个问题。刚才你说那些工蜂获得了异能,异能是指什么,还有工蜂是怎么逃出去的,最后,什么是蜂群计划。”
“关于蜂群计划及具体实验得问柳教授,他是第一负责人,我只能回答第二个问题。”杜沙言简意赅,“12月20日23时,工蜂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控制了实验组某科研人员的行为,利用他盗取柳教授的权限卡,带他们混出了基地。”
提问的男人在纸上记了几笔,催促柳教授:“到你了。”
柳教授阴阳怪气地丢出二字:“保密。”
“呵。”男人嘲讽地嗤笑,“这次是中科院出了岔子,让别人给你们擦屁股,我劝你还是配合一点。”
柳教授从鼻子里哼一声:“工蜂跑了是军方的安全漏洞,跟我课题组有什么关系?蜂群计划可是国家机密,怎么能因为这点小事泄露出去?我丢了一只钱包,报案让警察找回来,警察能趁机问我家里有多少存款吗?”
这句话把提问者噎得不吱声,会议室的气氛更僵了三分,杜沙等待少时没人发言,抬头看了看墙上的电钟:“今日已晚,各位先回去拟定追捕方案,明天早上九点之前呈给我们。中士,带他们去招待所,按贵宾待遇安排。”
这一句贵宾待遇当真不低。
套间里除了客厅餐厅吧台这些标配,主卧的隔壁更是为屋主的贴身保镖配备了两间警卫室。
归心堂一行六人围坐客厅,唐守城从包里掏出了牛皮纸文件袋,卫远扬瞥见上面的“机密”红章吃了一惊,问他是怎么把这玩意带出来的。
“这不是刚才的文件。”唐守城拆开封条,取出一叠发皱的档案递给五人传阅,“根据我们掌握的消息,蜂群计划于2004年正式启动,保密级别为一级,几乎所有实验都在这个基地的实验室秘密进行。三年前,柳教授设想了这个僵尸实验,需要一个孤岛作为场地,就把地点设在了华中分院,由特种信息部的科研所负责,后来韩部长倒台,科研所被归心堂收编,这一部分机密文件就到了我们手里。”
依巴索随意翻了翻,将文件传给谢宇,后者刚刚扫过几页就了然地哼笑一声。
“我靠!”卫远扬反应比他强烈得多,“原来科学岛的僵尸是这么回事!老齐你又忽悠我!”
唐守城有些意外:“二位也知道uv32的事?”
“略有耳闻。”谢宇一页一页浏览着,掠过一张志愿者名单。
“不会吧!”卫远扬眼疾手快地翻回去,瞪大眼睛指一处,“这个杜义群!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无头司机!还有这个窦文杰,是他那个失踪的表弟!”
“无头司机么,我倒是听清洁所的人说过这件怪事。”花河回忆着,“去年这个杜某报名当上志愿者,被注射了uv32,起初没有什么反应,几天过去却渐渐丧失理智,变得疯疯癫癫。那天夜班,他开着出租上路,听到后面的车按了几下喇叭,当时他神志不清,把头伸出窗外去看,谁知对面一辆卡车加速超车,两车相蹭,被撞飞了头颅。然而由于uv32的作用,杜某的残躯没有及时死去,继续开着出租穿梭在大街小巷,清洁所的人接到报警,立刻追踪到那辆出租,并找回了滚落绿化带的头颅,连同他住所内可能的证物一起销毁了。”
“那他表弟呢?”卫远扬追问。
谢宇不带情绪地念:“受试者注射uv32,28分钟后死亡。”
“靠,这什么操/蛋实验,根本是草菅人命!” 卫远扬立刻不顾场合地大骂。
谢宇不置可否,直接翻到最后读道:“实验结论:1、uv32的间接感染证明瓮孔达存在;2、不同个体与瓮孔达的易和性h差异较大;3、易和个体特征见下表。”
再往后却是撕断的半张白纸。
“后面的内容已然丢失,我们拿到手的资料只有这么多。”唐守城说。
“瓮孔达……”谢宇一字一停地重复。
“什么鬼玩意。”卫远扬抢过实验报告来回翻了好几遍,连个名词解释都没有。
“可能是某个具有神秘力量的物体吧。”花河推测,“科学岛上本来没有僵尸,也没有uv32病毒,隔离者却因为相信它的存在出现了被感染的症状,甚至让自己的血液也产生了病毒的功效,得以间接感染完全不知情的志愿者。可以说‘相信’使一个原本不存在的东西成为了现实,而这个过程,就是通过瓮孔达的力量实现的。”
“托马斯定理。”谢宇立刻接上,“如果人们把某种情境定义为真实,那么这种情境就会造成真实的影响。不过这只能形成主观的心理影响,无法创造出客观物质。”
花河闻言一笑:“在我所认识的人当中,几乎没有谁还坚持着这种狭义的唯物观。”
谢宇推了推眼镜:“我不会轻易推翻长期建立起的认知模型,但如果它的确与事实相悖,我会及时做出修正。”
“那么你如何解释间接感染这件事?”花河问。
“排除‘受试者期望效应’的干扰,那只有一种解释:就像善鼎族的鼎文可以‘改变历史’,心理影响是超越时空存在的。虽然我对神鬼之说不敢苟同,却能轻易接受科幻的说法,例如人类一直生活在虚拟的矩阵里,通过后颈的接口与某个母体相连,那么当程序出现bug,个体思维互相影响就不足为奇。”
卫远扬挠了挠后脑勺:“你这是《骇客帝国》啊。”
“谁又能证伪呢?”谢宇信手翻着桌上的实验报告,“最初听到蜂群计划,我就对这个名字非常在意。蜂群二字很可能源于蜂群思维,意指一种集体思维模型,即点与点高度联结、实行信息共享的云系统。打一个比方,如果人类的大脑是一台□□立计算机,蜂群计划的就是要用wifi把它们连接起来,让个体间共享记忆和思维,实现云存储和云计算,届时人类的智能将实现质的飞跃,进化为一个新物种也不是没有可能。”
卫远扬消化了一下这段话:“按照你的说法,瓮孔达就是那个wifi了?”
“也可能是无线猫。”谢宇比喻。
“那易和性h就是指‘带宽’吗?”花河说,“这个比喻倒是有意思。”
“比喻没用任何用处。”谢宇反手合上资料,“现在需要的是细节和证据。”
“这就是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了。”花河笑道。
☆、恩古拉实验
花河话音刚落,门铃一响,屋内几人顿时收了声。
“不必紧张,是送餐的人。”依巴索起身拉开门。
想必是基地的规定,三位服务生板着脸连招呼也不打,默不作声地摆着饭菜,手法利索到碗碟都不发出磕碰声。
等她们关门离开,谢宇来到餐桌前:“连服务员都这么训练有素,这地方果然不简单。”
“哦对了。”卫远扬突然想起来,“刚才会议室另外那些都是啥人啊?”
“是高层派来督查的。”唐守城并未多说。
“我想你下车时看见了那块标牌。”依巴索提了一句。
“啊?”卫远扬意识到他在问自己,“你说那个205?”
谢宇霎时一顿:“205?”
“这个基地的代码是205。”依巴索言外有意,“不过这只是个巧合,你不必多想。”
“我了解。”谢宇面色镇定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卫远扬不明白这个暗号,左右看看两边的人,他们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忽听哐咚一声响,丁隶一个不稳踢在椅腿,身形一晃差点摔倒。
“喂,你还好吧!”卫远扬急忙扶住他。
丁隶撑着桌面坐下:“不要紧……”
卫远扬一摸他的脑门,滚烫:“这还叫不要紧?”
丁隶勉强笑了笑:“我可是来给齐谐当助手的,关键时候怎么能掉链子……”
“链子就在那,掉不掉不以你的个人意志为转移。”卫远扬抓起屋里的电话就要拨内线。
依巴索先一步按下了挂机弹簧:“整个基地都是中科院的人,现在叫医生等于引狼入室。”
卫远扬觉得不妥:“那咋整?他病这么重总不能不管吧!”
“丁医生。”花河敛起右袖,提三指作号脉状,“不介意的话,可否让我诊断一二。”
“不必劳烦。”依巴索抬手回绝掉,对丁隶说,“你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下,晚些时候我替你看看就好。”
丁隶嗯一声,尽力打醒精神拿起筷子。
唐守城继续刚才的话题:“明天一早就要提出追捕方案,各位有什么想法?”
“我觉得事情很简单啊。”卫远扬第一个说,“老齐你叫那个点头摇头鬼出来问问,就什么都知道了。”
依巴索否定了这个提案:“那是齐谐的手段,于我并不适用。”
联系到荀老板也否认过点头摇头鬼,谢宇认定这其中必有异样,于是在心里建下这个优势灶,清了清嗓子开始分析案情:“我认为调查最关键是确定破局点,这次事件的破局点有两处,一是事件的始端,即中科院的实验,二是事件的末端,也就是那些离奇的死亡事件。我建议从这两方面着手调查,汇总之后或许可以得到不少情报。”
“我看这提议靠谱。”卫远扬十分赞同,“我们可以兵分两路,老齐你们留在基地,继续打探蜂群计划的内/幕;我跟谢宇去案发地直接追踪罪犯,先逮住一两个审了再说!”
唐守城权衡片刻:“这个方案大体可行,不过直接暴露在犯罪现场太危险,我带人同你们一起去,花河就留下来,协助依巴索行事。”
依巴索就此拍板:“那便这么定下,我通知杜中校做好部署,明日一早分头行动。”
昏昏欲睡地走进主卧,丁隶随手关上房门,见依巴索拉严了对面的落地窗帘,转回身问:“你之前是不是见过花河?”
“见过几次。”丁隶实在没什么力气,靠在了床头,“我之前脸盲得厉害,就去归心静坊找他看了看,每次治疗完我们都会闲聊一会儿,我觉得……他各方面和你有点像。”
“各方面是指什么。”
“气质……眼神和动作,说话习惯……总之很多地方都像。”
“仅仅因为他和齐谐相像,你就能交出信赖么?”依巴索仿佛在质问。
“怎么?”丁隶不明白他的意思。
“以后不可这么做。”依巴索神色严肃,“在没有完全了解对方之前,绝对不可放松警惕,任别人对你进行什么所谓的治疗。”
“花河这个人有什么问题吗?”
依巴索说句没什么,不再解释。
丁隶皱了皱眉头:“你把话说完,不要搞得我稀里糊涂的,感觉自己做错了事又不知道错在哪。”
“这还不明白!”依巴索突然严厉起来,“在那些异人面前,你交出信任就等于交出了身体的控制权。倘若花河是个恶人,他可以趁你熟睡施放妖法,或者在你的茶里下蛊,那时你当真连自己怎么死的也不知道!”
丁隶低低哦了一声,正要说些什么,突然胃里一阵翻腾,赶紧起身去了卫生间,干呕几声把好容易吃下的食物吐了个干净。
看着他一脸病容难受的样子,依巴索的态度稍稍缓和,扶他回床上躺好,又倒上一杯温水:“你确定自己是感冒吗?”
丁隶抿下两口,将杯子还给他:“医不自医……”
依巴索替他掖好被子:“都这个时候了还有空用典故。”
丁隶虚弱地笑笑,拽拽他的衣角:“都这个时候了,就陪我一起睡吧……”
依巴索犹豫片刻,轻挥衣袖熄灭了灯光,和衣而卧,默默躺在了他的身边。
经过一夜的休息,丁隶的气色转好了一些,时钟指向早上八点整,归心堂五人在招待所大堂碰头,杜沙已带人等在门外的台阶上。
“车子到了,随时可以出发。”杜中校双手背在身后,站姿英挺。
唐守城丝毫没有放松戒备:“把我们三人送到入城高速的服务区就行,我们已经联络了归心堂的车,可以自己行动,就不麻烦军方了。”
“可以。”杜沙答应得干脆利落,“你们出了基地只能通过特定频道跟我们联系,司机会说明使用方法,上车吧。”
谢宇拍过依巴索的肩膀钻进车门:“你们自己小心。”
卫远扬潇洒一挥手:“回见。”
迷彩军车轰响油门,卷起沙尘消失在路口。
“我们也开工了。”杜沙正了正贝雷帽,利落地一引方向,“三位请。”
“你的病况如何了?”身后的花河轻声问。
“哦,没大碍了。”丁隶放慢步伐,和他并排前行,“谢谢关心。”
“那便好。”花河笑了笑。
丁隶原本以为他还要说什么,对方却不再言语。清晨的基地冷清森严,几辆装甲车驶过去,几队士兵整齐划一地跑过来,长长的队尾扫离视线,露出一栋迷彩涂装的大型建筑,楼侧左右各是一架自行高炮,如钢铁雄狮一般防卫着科研重地。
“这就是实验楼。”杜沙不浪费一个字,领三人进入电梯按下b2。
失重,超重,伴随着滑轮的机械声,门扇分开两边。
柳教授大剌剌地堵在电梯口,双手叠挂在肚子前方,眯着的眼睛在见到依巴索的瞬间神经质般亮了起来,而后左右一扫,却换成了满满的嫌恶。
“哎呀杜中校,你怎么把这些人也带来了!”柳教授抱怨道。
“他们是齐谐的助手,你昨天见过。”杜沙说。
“这个我很为难啊……”柳教授将左手背到身后,右手两指捏着眼镜腿抬了抬,“实验室里面的东西都是一级机密,可不敢让那么多人随便乱进!”
杜沙不容分说上前两步:“高层命令尽快回收工蜂,如果实验室不配合耽误了工作,问责下来我会如实汇报。”
柳教授斜一眼丁隶和花河,语重心长唉了一声:“你们要进去也不是不行,但是不能乱动乱摸,里面的实验器材啊资料啊可都是……”
“那是自然。”花河微笑。
眼见说话被打断,柳教授非常不悦,却也拿他没有办法,一拂袖子往里去了。
和一般认知中的科研基地一样,实验室满眼皆白:墙面、天花板、器械、人员着装,一些白色铁笼里关着一些兔子,唯独兔子是青灰色的。
然而这些不是重点。
走廊尽头竖着一扇门,门后依然是一条走廊,却呈现截然不同另一种色调。
阴郁的,浓稠的。深褐,墨蓝,猩红,黛紫,黑,黑,黑。
“这是蜂群计划的专用实验室之一。”柳教授走在最前,身上白大褂被深色污染。
“恩古拉……”丁隶默念墙上的标牌。
“engwura”柳教授教育小孩似的抑扬顿挫,“eng……要把重音读出来,en——g!”
“是什么意思。”丁隶质问。
柳教授得意地伸出一根食指:“engwura是澳洲中部原始人类的叫法,菲吉人管它叫kadjawang,在赛威吉岛则名为atapulega。”
“成人礼。”花河展现出超忆症过目不忘的优势,“我在一些人类学的书中看到过,意指原始部落的一种仪式:适龄男童经过一系列艰难考验,借此成为部族认可的成员。”
“满分!”柳教授指挥家一般划过弧线,绷紧食指指向一个房间。
丁隶透过狭窄的玻璃窗向内望去,里面只有一床一桌,污浊的墙壁好像涂了血,隐隐散出令人作呕的腥臭味。柳教授诡异地笑了几声,直直盯住空屋像是欣赏着最精彩的歌剧:“咯咯咯,这就是国家一级机密!就在这个房间里,人类创造出了奇迹、不、是神迹!就在这里,人类打通了走向神的道路,如果你肯尝试一下,你就能进入神的国度!”
杜沙不理他的亢奋表演,命令道:“请简洁扼要地说明实验内容。”
“来来!”柳教授冷不防抓起依巴索的胳膊,推开房门便往里走!依巴索警觉地一挥袖子轻易挣脱:“这屋中的番狼已饿了数日,你是想送我给它当早餐么。”
“果然如此!”柳教授恍然大悟,“你看得见房里有一只妖怪?”
“三只。”依巴索负手。
“对!三只三只!”柳教授踱进屋子对墙角数,“一、二、三!”
丁隶远远望去,那里根本空无一物,他正想上前看个究竟,却被依巴索一手拦住:“危险。”
“里面有什么。”丁隶低问。
“一种凶兽。”依巴索沉声。
“他为什么不怕?”
“因为我是它们的饲主。”柳教授弓着腰转过身,“你准备这么回答他,是嘛?”
依巴索板着脸孔没有言语。
“啜啜啜……”柳教授遗憾地摇头,“齐谐啊,你还记得微音底下的那朵花吗?如果看见了别人看不见东西,那就看不见别的东西啦,因为它被挡住了,被你的狭隘挡住了。如果你想看得更多,就不能太具体,你得眯着眼睛看,这样就有一种朦胧的美感……”柳教授一边说一边眯起双眼,自得地说,“禁睡,禁食,鞭笞,拔牙,穿刺,放血,虫噬。这就是恩古拉实验的全部内容。”
丁隶难以置信:“这算什么实验,根本是虐待狂!”
“我承认实验过程给我带来了极大的愉悦。”柳教授讪笑着,咧开一口黄牙,“无论作为施虐方还是受虐方,只要稍微试一下你也会爱上这种感觉。你知道为什么现代文明总要强调自由平等嘛?就是因为这两个词严重违逆了我们的天性,人类天生喜欢压迫和服从,喜欢放弃自我意志,在脖子上套上锁链,或者把锁链套在别人的脖子上。”
丁隶不理这套说辞:“这实验会有什么结果。”
柳教授醉酒一般晃着脑袋:“疲劳饥渴,疼痛困苦……当你虚弱到人格意志丧失之后,就会进入一种神志迷乱的状态,这时你便能看到一个无奇不有的新天地……妖魔仙怪,牛鬼蛇神,时间的开端,宇宙的边缘,三千世界尽收眼底!”
☆、神蜂
“一派胡言。”杜沙对柳教授的说辞十分不屑。
“然而事实证明工蜂正是通过实验获得了异能。”依巴索望进涂血的房间。
“正常人谁会愿意参加这种实验。”丁隶质疑道。
“啜啜啜。”柳教授咂着嘴,“我们才不需要正常人,他们太蠢啦,什么事都做不成!至于志愿者根本不缺,多少人争着报名,比如魔怔的艺术家啦,著名演员啦,狂热的宗教分子啦,还有一个寡妇为了见到丈夫的鬼魂哭着央求咧!”
“简直疯了。”杜沙狠狠皱眉。
柳教授不予理会,笑眯眯盯住依巴索:“齐谐啊,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嘛?”
依巴索依旧冷着脸:“实验过程有录像吗。”
“你想看啊?来来来!”柳教授拽过他的手往前走,“资料室在那边,你可以随便翻,但我只准你一个人进去啊,别人可不能看。”
“这老家伙果然是个疯子……”杜沙站在原地,嫌恶地自言自语。
丁隶逼视着走廊深处,眼见柳教授按上指纹识别器,将依巴索拉进了那扇门。十分钟过去,二人仍未踏出资料室,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烟盒,问吸烟室在哪。
杜沙朝身后一指,说左转第五间。
丁隶道过谢,一边走过去一边掏出打火机,顺手扔进了墙边的垃圾桶。
“二位,麻烦借个火。”抽出一根香烟叼在嘴上,他看向屋里正在说话的两个科研人员。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擦着打火机递过来,丁隶凑过去点了,深深吸一口沉沉吐出来,如释重负地往墙上一靠揉着肩膀,仿佛刚才结束了一段繁重工作,躲进吸烟室偷个懒。
“你们是来调查的?”那男人收回打火机。
“对。”丁隶并未否认,“上面叫我们来调查蜂群计划。”
男人不置可否地嗤笑,向垃圾桶敲掉一截烟灰。
丁隶装作不耐烦的样子:“依我看那些实验就是胡搞,随便把人虐待一顿就能‘开天眼’了?科幻也没有这么写的。”
男人哼哼:“那还真没准。”
丁隶显露一点兴致:“怎么说?”
男人没直接回答,对窗边喊:“大哥,那天你不是在场吗,跟这调查员说说情况?”
“你说18号晚上的事?”穿淡蓝色制服的保洁员靠在窗台,此时抽一口烟回过头来,“那天我打扫完准备回宿舍,看见小牛有点反常,憨不愣登地朝外走,旁边还围着六七个人,我看这些人面生,问小牛是不是来突击检查的,他也没理我。”
“小牛就是带工蜂跑出去的人。”递火的男人替他解释。
“他现在在哪?”丁隶立刻问。
男人叹息一般吐出烟雾:“为了掩护工蜂逃跑,被枪打死了。”
丁隶没空多做同情:“他20号之前有没有反常举动?”
“现在想想都挺反常的,他本来性格蛮开朗,上个月说他母亲得了癌症,回了一趟老家,再回来基地就不太爱说话,还经常一个人在实验室呆到半夜。我们以为他家里变故心情不好,就没多在意,谁知道后来出了这事。”
丁隶直觉般抓住一点:“他母亲现在怎么样了?”
男人摇头:“这不清楚。”
“有他们家的联系方式吗?”
“人事处可能有吧。”
“知道了,谢谢。”丁隶按灭掉刚抽一半的香烟。
向杜沙反应完情况,她直接联络了当地派出所,半小时之后消息传回,证实牛某的母亲确实得了癌症,近日儿子又因故去世,精神状态很差。
“我可以直接和她通话吗?”丁隶提出要求。
杜沙将话筒递过去。
“同志你好,我是这次事故的调查员。”丁隶知道接下来的对话不合法规也不人道,“现在我们怀疑您儿子协助犯罪分子叛逃,请你如实回答我的提问,不得隐瞒。”
对面当即哭出声来:“他那么好一个孩子,怎么可能犯罪,调查员同志你们一定是搞错了……”
丁隶的言辞十分官方:“目前只是怀疑阶段,如果他有冤屈,我们会还他一个清白,现在请你描述一下上一次见到牛某的具体情况。”
对面勉强收了一点哭腔:“我是15号住的院,他16号晚上赶了回来,一见我躺在床上就开始哭,说他不孝,没陪在家里好好照顾我……后来他又劝我,让我别着急,说我的病很快就会好,然后教了我一个经文,说每天早晚念三遍能祛病消灾,他那些同事都时兴念这个……”
丁隶立即追问:“是什么样的经文!”
听筒里犹豫片刻:“我也不太懂,他说是什么神蜂教的经文……这应该不会是邪/教吧,它没教人违法犯罪啊,而且我这两天念了那个经,也有一点效果的……”
杜沙抢回话筒,一票否决:“未经宗教事务局审查备案的宗教团体都属非法!你儿子已经被邪/教所害,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希望你及时认清真相、回头是岸,不要一错再错!”
驶离基地两个小时之后,迷彩房车在入城高速的服务区停下,换乘的面包车已经等在路边,车前并排站着两个男人。
“马昌,梁冬生。”唐守城向谢宇介绍道,“齐谐要我确保你们的安全,他们从上海连夜赶来的。”
卫远扬道一声辛苦,跟他们握过手,无意看进车里,居然见到一个熟面孔。
车窗簌簌降低,乱糟糟的短发下面,是一边说话一边打呵欠的方寻。
“你来干啥?”卫远扬莫名其妙。
方寻不以为意:“当然是带你们查案啊,不然凭你这种麻瓜能干成什么事?”
“麻瓜?”卫远扬瞬间明白这是在嘲笑他毫无异能,立刻反呛道,“谁要跟你组队了!”
“一大把年纪了还会害羞?”方寻将双手往后脑一背,大剌剌靠在座位里,“快点上来走人,还能赶到城区吃早饭。”
梁冬生将一个沉重手提袋拎进后座:“唐爷,您吩咐的东西。”
“很好。”唐守城唰地拉开拉链,袋底金属锃亮,躺着几把手/枪,“你们会用这个吗。”
“会倒是会。”卫远扬犹豫着拾起一把,“但这是非/法/枪/支吧。”
唐守城娴熟地压进子、弹:“只是以防万一。”
谢宇也拿起一把掂了掂,低声问卫远扬怎么用。
“这是准心,这是保险,这样退弹/匣,不击发的时候食指搭这儿……”卫远扬简单说明注意事项,“你第一次开/枪的话,五米之内深呼吸,瞄准了再扣扳/机。”
“了解。”谢宇谨慎地收进枪/袋。
方寻见几人准备妥当,拍了拍驾驶座:“走吧马哥。”
马昌说声好,拧动车钥匙,仪表盘齐刷刷亮起。
不知是时间近午还是热岛效应,随着面包车渐渐接近城区,尘霾愈加地浓重了。放眼环顾,整个京城都罩在一团化不开的黄雾里,夹道的楼房肃穆着,好似兵佣队列身披尘土伫立千年,低头望着脚下蠕蠕前行的众生。
此时滴一声响,通讯设备突然亮了。
基地传来最新调查结果:工蜂倚仗自身异能,暗中成立了神蜂教,以异端思想腐蚀205基地科研人员,自十二月中旬已传/教半月有余,目前查实狂热信/徒19人全部逮捕,正在审讯中。
“神蜂教……”谢宇喃喃。
方寻嚼着口香糖,噼噼啪啪按完手机:“网上查不到,应该是那些中二病工蜂自己发明的。”
卫远扬摸不着头脑:“他们成立教/派是想干啥?”
“如果你有了超能力会做什么。”谢宇问。
卫远扬义正辞严:“当个超人蝙蝠侠,没事除个暴安个良。”
方寻眯眼笑笑:“将人类玩弄于鼓掌之间。”
卫远扬瞅他一下:“你真阴暗!”
方寻不屑:“是你太笨。”
“疑罪从有。”谢宇定下前提结束争论,“我们假设工蜂有了玩弄人类一统天下的野心,你们认为这个目的那和些死亡事件有什么联系。”
卫远扬脱口而出:“可能是那些死者掌握了他们的秘密,坏了他们的好事?”
“一个十四岁的小孩能坏他什么好事?”方寻呛他,“你以为是看漫画嘛?小学生毁灭世界?初中生拯救地球?”
卫远扬火了:“那你说!你说是什么原因!”
“杀人练习咯。”方寻理所当然,“工蜂刚获得超能力想试试水,才找到这些名不见经传、死了都不会上新闻的小人物偷偷下手。不然就是愉快犯,工蜂没事出门逛个街,看谁不顺眼直接杀掉。”
“前者有些道理,后者可能性很小。从秘创教/派、发展信/徒、从容出逃来看,工蜂有着高度的组织纪律,并遵循着一个严密的计划,不会这么随便地杀人。”谢宇推了推眼镜,“另外我认为还有一种情况,那些受害者不是被工蜂有选择性地主动杀死,而是受了工蜂产生的某种连带影响,死于意外。”
“这倒是有可能。”方寻难得投了赞成票。
“前面不远就到案发现场了。”马昌指了指路口,“我们是直接过去还是怎么办?”
“走吧。”方寻托起腮帮望向窗外,“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面包车驶进红云村,路边是普通不过的城郊民宅,两三层,有院,贴面的白瓷砖已经旧成黄色,不时一堆废品堆在路角。
顺着门牌找到案发现场,谢宇敲敲院门,手指蹭下一层铁锈,过了好一阵才听到里面拉门栓的声音。
开门的是个中年男人,衣发脏乱,疑惧地打量着他们一行六人:“你们干什么的。”
卫远扬亮一下警/员/证:“来调查吴晶晶的事。”
男人让开门往里走,绊到墙边一把破扫帚,他气恼地拨了一脚,又嫌不解恨似的发足了劲狠狠踢开。屋里一个妇人背对门口用力擦桌子,桌子旁边是一张供案,上面摆了几张遗照,最扎眼是一张女孩子的照片,系两个麻花辫,扎着红领巾。
“警察来了!还抹抹抹!”男人低吼。
“知道了!”妇人把抹布甩在桌上,转过身来抱怨,“先前不是来人问过了,怎么又要问一遍……”
“先前是区派/出/所的人,我们是市局的。”卫远扬随口编谎,“请你说说吴某失踪那天的具体情况。”
妇人抹了一下粘在脸上的头发:“那天早上我去屋里叫阿娣起床上课,哪知道两个小孩都不见了,我就想出去找找,一找也找不到,后来快中午的时候阿威才回来……”
当事人的复述和先前资料几乎没有差别,谢宇心中有数:“那天失踪的男孩现在在哪?”
“在屋里。”妇人向对面抬了抬下巴。
推开虚掩的门,逼仄房间里,一个男孩坐在高高的床边,两脚挂着,低着脑袋,手里无聊地摆弄一根粉笔头。
妇人叹了口气:“自从他姐死了就天天就这个德行!”
卫远扬挤进窄门,弯下腰拍了拍男孩的肩膀:“小朋友,警察叔叔问你个事。”
男孩剥着粉笔头的一个角。
卫远扬挪过旁边的小凳子,坐得比男孩还矮:“你姐姐失踪那天发生了什么事,你能跟叔叔说说吗?”
阿威沉默许久,说了一句不知道。
卫远扬换了个问法:“那天晚上你是和平常一样吗?”
“嗯。”阿威嘟哝。
“你是几点睡觉的?”
“九点,八点的时候。”
“那你姐姐呢?”
阿威指向房里另一张小床。
“你睡着之后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有一个不认识的人,长得好高。”阿威抬手比划,“我睡着没多久他就开门进来,把我们背在背上,我和姐姐动也动不了,后来就不知道了……”
“这孩子做梦呢!”妇人走过来解释道,“那天晚上我们都在外屋打麻将,哪有什么不认识的人!”
“就是有!”阿威不服气地争辩,“就是有!就是有!”
“有什么!”妇人凶他,“再胡说八道警察把你抓走!”
卫远扬摆摆手劝住她:“没关系,我们就是来了解情况的,小孩子但说无妨。”
“喂。”谢宇忽然轻声喊他,拾起桌上一本数学作业,摊开那一页写着12月11日,翻到封面,名字是吴晶晶。
“这是你女儿的作业吗?”谢宇扬了扬本子。
妇人扫了一眼:“是吧。”
“她是12月11日失踪的?”
妇人犹豫片刻:“应该是吧。”
谢宇后退半步,低声:“昨天军方给我们的资料好像写着21日。”
“我没什么印象了。”唐守城谨慎地说,“还是确认无误为好,我联系一下花河,他一定记得。”
谢宇点过头,又向屋里扫过一遍,目光透过镜片捕捉一切可能的异样,突然他一停,走向角落的大衣柜,油漆斑驳的木头柜门底部,白色粉笔画着一块小小的涂鸦。
这图案本该平平无奇,此时却让人寒毛倒竖……
一只胡蜂。
翅膀横张,螫刺尖锐,一针封喉。
“是瓮孔达。”阿威幽幽开口。
谢宇一怔,还没来得及追问,妇人劈头给了男孩一个巴掌:“又胡说八道!”
“等等!”卫远扬一把架住她,“你让他说完!”
阿威眼神发直地抬起头:“那天晚上我问那个人带我们去哪……他说,我带你去瓮孔达……”
第4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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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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