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异悬疑:《志怪者》 作者:西境
第31节
“去年在南星号上你说过一句话。”谢宇端起咖啡杯,“我表示要彻查归心堂,再用它做素材,你说等我写完也就没命了,然后稿件遗失再无真相。事后我就联想到了风铁的死,那时他的《槲寄生计划》刚进行到最后一部,正是解谜的关键时期。”
“所以你觉得谜底是不可告人的东西了?”齐谐接腔。
“没错。”谢宇笃定。
“明知如此还偏要去查,这属于一根筋呢,还是二愣子呢。”齐谐嘲笑。
“是对真相的执着。”谢宇态度坚决。
齐谐茅塞顿开地啊了一声:“最近我从方寻那儿听到了一个词……”
“什么。”
“中二病。”
谢宇轻哼:“我认为整天把‘你们人类’挂在嘴边的行为更中二。”
齐谐笑:“是吗?”
谢宇盯着他:“你也是人类,只是体质异常而已。”
“人是什么。”齐谐问。
“直立行走,使用工具和语言,理解并改造世界。”谢宇说。
“那么吸血鬼也算人了?”
“这世上没有吸血鬼。”
“有没有都无所谓,我只是在举个例子驳斥你‘体质异常’的说法。”
谢宇皱了皱眉:“那么你是什么。”
“齐谐。”他说,“我是一种叫‘齐谐’的怪物,我存在的意义就是记录天地间存在的怪事。所谓‘齐谐者,志怪者也’指的就是我了。”
“这里的齐谐是指一本书。”谢宇当即反驳。
“谁说是一本书了,那时又没有书名号,都是后来人自以为是加上去的。”齐谐不屑地说,“不过的确也有那么一本书就是了,是齐谐的同名书籍,就和同名专辑一个道理。”
谢宇一时无话,又问:“丁隶从小就认识你,你怎么可能忽然变成怪物。”
“他认识的那个人在十年前就死了,我只是借了他的身体和记忆来用。”
谢宇一顿:“你说真的?”
“假的。”齐谐笑。
谢宇不发言了。
“我怎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啊。”齐谐跷起二郎腿,“总之从十年前开始身体就莫名其妙不对劲,渐渐就变成这样了。后来查了书,发现这是一种叫离的病,病因不明,也无法根治,然而它未必是坏事,甚至还有人故意想患上它。”
谢宇有些奇怪:“为什么。”
“离病分两类,一为‘生离’,一为‘死离’。你该听过一种说法,自然界里心跳越慢的生物寿命越长,患了‘生离’的人就是这种情况,所以他们往往十分长寿,甚至能活到两三百岁。而‘死离’则恰恰相反,罹患者脉搏渐缓、呼吸衰竭,到最后就会一觉睡过去。”
“你得的是后一种。”谢宇以陈述代疑问。
“没错。”齐谐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温水,“死离没有办法根治,只能靠药物调理身体状况,推迟死期。”
“能推迟多久。”
“因人而异吧。”齐谐语气平静,“短则一两年,长的话三五十年也说不定。”
“那你是什么打算,一辈子留在归心堂?”谢宇问。
“看情况吧。”
“什么情况。”
齐谐望一眼挂钟,将杯子搁在茶几上:“时候不早了,我带你去客房。”
谢宇了然戳穿:“看来你在回避这个话题。”
齐谐笑笑站起身:“在二楼。”
谢宇抬起头直视他,见他当真没有继续话题的意思,这才委婉拒绝了齐谐的邀请,说自己已经订了宾馆。
“怎么,嫌弃我这儿不够豪华?”齐谐没再坚持,“也行吧,我让张师傅送你过去。”
“我打车就好。”谢宇道。
“算了吧,传出去人家还得骂我有失待客之礼呢。”齐谐拿起电话又停住,缓缓挂上了,“看来你必须住下了。”
“什么意思。”谢宇问。
齐谐打开电视翻出新闻频道,屏幕上顿时出现了一栋冒着浓烟的建筑。
谢宇当时一怔。——那正是他入住的宾馆!
☆、明哲
酒店四层爆炸起火,消防战士已经赶到,正在进行扑救,人员伤亡情况尚不清楚,起火原因还在调查之中。——记者如是说。
谢宇指着电视上一个窗户:“我的房间。”
“果然不是扫把星都不好意思当侦探啊。”齐谐打趣。
谢宇不言,瞳孔中印着屏幕的火光。
小桃从厨房端来一盘点心。
齐谐接过来,递到他面前:“吃。”
“那只‘点头摇头’应该提醒你,人类在神经兴奋时延髓部位的神经核会大量分泌多巴胺进而产生饱食感所以我现在没有任何进食欲。”谢宇一字不顿。
“哦。”齐谐收回来,挑了一块桂花糕递给小桃。
“谢谢齐先生!”小桃笑嘻嘻,“那么谢先生觉得这场事故不是巧合,是有人发现了你在调查风铁故意制造的,这就等于间接证明了槲寄生计划的猜测,所以你才这么高兴的,对吗?”
谢宇第一次正面看向她。
“对不起。”小桃吐一下舌头,“刚才你说的话我一不小心都听见了,不过我现在是齐先生的人,你要查归心堂什么我不会告诉荀爷的。话又说回来,我们归心堂也没做过什么亏心事,你怎么查都不要紧的,所以就更没关系啦。”
谢宇不置可否,反而对齐谐说:“这位桃姑娘似乎不简单。”
“没有的事。”小桃笑嘻嘻递上一碗热汤药,等齐谐喝完了,叮嘱他早点休息就进了房间。
“她住在这里吗。”谢宇意外地问。
“不然你以为她住院子里?”齐谐反问,“小桃十六岁就考上了清华,可惜父亲突发重病,一双弟妹也要念书,就放弃入学来了上海打工。荀爷几年前偶遇她,听闻这些经历,便替她偿还了父亲生前欠下的医药费,将她收进了归心堂。”
谢宇一时无言。
“怎么?”齐谐笑,“刚才以为她是个没见识的小保姆,现在对人家肃然起敬了?”
“我没有看不起她的出身和职业。”谢宇反驳。
“对,你只是看不起人家的学历罢了。”齐谐慢悠悠地说,“在西境大神的脑子里,学历向来等于智力水平加努力程度。所以低学历的家伙要么是没智商,要么是不努力,这两点尤其后面那点,对你而言绝对是零容忍,不是么?”
“是。”谢宇爽快承认,“除非有其他不可抗力,例如家庭经济因素。”
齐谐点点头,将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
“你有意见吗。”谢宇问。
“没,拆穿你这些阴暗的心思很有乐趣罢了。”
谢宇不再纠缠这个话题:“如果是荀老板收她进的归心堂,她为什么还说自己是你的人。”
“因为她就是‘我的人’啊。”齐谐理所当然,“我刚到静坊那天,钱助理就把小桃塞给了我,那时她虽然从了归心堂的‘安排’,心里却多少对荀爷存下芥蒂。而我这个正人君子呢,不仅从来没碰过她,还主动替她供着弟妹的学费,她当然待我比荀爷要亲了。”
谢宇看向他:“也是收买人心吗。”
齐谐嗤笑:“这叫将心比心,只有你们这些思想龌龊的人类才成天想着收买这个那个。”
谢宇没再说什么,望回了电视里的火灾现场。
翌日晨,七点半。
谢宇从二楼下来时,齐谐正坐在餐厅里看报纸。
“谢先生早!”一旁的小桃打招呼。
“早。”谢宇迎上她的目光点了点头,拉开椅子坐下。
“您怎么想起来买报纸了?”小桃端上早餐。
“换零钱。”齐谐笑说。
小桃摆好碗筷也在桌边坐下,齐谐说声开饭,折起报纸似乎是随手往桌上一放,头版头条的大字标题正搁在谢宇眼前——《高层酒店火灾致5人受伤》。
谢宇立刻抓过来。
“感想如何?”等他读完了新闻,齐谐问。
“很好。”谢宇兴致盎然。
“是啊。”小桃附和,“那么大的火灾还好没死人。”
“不是。”谢宇却说。
小桃奇怪:“那为什么很好?”
齐谐漫不经心地提起筷子:“记者遇上天灾人祸,侦探遇到凶杀案,有些快感是超越人道主义存在的。”
“这是一方面。”谢宇说。
“另一方面呢?”小桃问。
“增加了谈判的筹码。”
齐谐似乎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我今日要去公司,你暂且住在这儿吧,还有车子也可以拿去开。”
“不用了,我租车就行。”谢宇拒绝道。
齐谐看穿他的心思:“不必担心把火引到这儿来,那辆车和这栋楼都是归心堂的资产,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动一下。”
谢宇衡量片刻答应了。
齐谐一笑,言外有意:“祝你在上海玩得愉快。”
时针绕过三圈半,时间已是正午,朱太太提着菜兜拐进小区,忽然听到有人喊她。
扭过头看去,她不禁皱紧了眉头。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再来打扰你。”谢宇走上前。
朱太太退了半步:“你到底想干什么,再这样我报警了。”
“我就是警察。”谢宇展开一本警/员/证放低了声音,“实话告诉你,朱海的死可能牵涉到一起刑事案件,所以上层指派我们过来调查,请你配合警方的工作。”
朱太太半信半疑地打量他:“你不是……写的吗。”
“正因为我做了八年刑警才能写出那样的。”谢宇环顾一下四周,“这里不方便说话,能否换个地方再谈。”
朱太太犹豫过后点点头。
二人上车,开出六七站路的距离,谢宇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停稳,将那张报纸递给她。
“这是……”朱太太不明就里。
“我昨天入住的宾馆,爆炸点就在我的房间。”谢宇不带语气地陈述。
朱太太读着报导,震惊之下缓缓张大眼睛。
“当时我不在场。”谢宇回忆着昨日的情形,“我昨天上午九点抵达上海,十点入住宾馆,之后去到车祸现场和你家,再没有回过那里,这就产生了一个问题:‘某些人’是如何得知我正在调查风铁的死因,且在第一时间查明了入住的酒店及房间号,针对性地制造了这起爆炸案。”
朱太太放下报纸:“是不是你被人跟踪了?”
“这次调查行动除了我没有人知道,参考这一点,你认为我是从哪里开始被跟踪的。”
朱太太皱了皱眉头。
“直接说我的推理吧。”谢宇板着脸孔,“我调查风铁的事只可能在两个地方被暴露,一是车祸现场,二是你家,换言之,在我入住宾馆的时候,尚未进入‘某些人’的视线。另一方面,调查暴露之后我并未回过宾馆,这就说明‘某些人’不是靠跟踪、而是从我的身份信息查到入住房间号的。经过回忆,我认为昨天唯一可能泄露身份信息的地方,就是你家。”
朱太太完全状况外:“怎么是我家?”
“我给了你一张名片,上面有我的姓名和手机号,可以查出入住登记用的身份证。”
朱太太点了点头。
“那么。”谢宇盯住她,“那张名片现在在哪。”
朱太太皱眉:“那名片我没动过,还放在茶几上。”
“哦?这就有趣了。”谢宇说,“原来信息是从你那里被泄露出去的。”
“怎么可能。”她立即否认,“昨天你来过的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更没把你的手机号说出去!”
“我没有说是你‘本人’泄露的。”
“那到底什么意思。”她着急地追问。
谢宇细不可察地笑了一下:“非常遗憾地告诉你,你家的客厅被人安装了监控。”
“什么?”朱太太不自觉地掩住了嘴。
“我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好了。”谢宇调低了车内的空调温度,“由于《槲寄生计划》涉及到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因而威胁到了‘某些人’的存在,所以在解谜之前,风铁被伪装成车祸暗杀了。为了防止有人调查此事,他们对朱家进行了24小时监控。而昨天,在我表明来意之时,他们就透过客厅里的监控盯上了我,并由名片上的手机号查出身份证号,追踪宾馆信息,最终制造了头版头条的爆炸案。”
谢宇说罢,指尖点住朱太太手中的报纸,毫不意外地欣赏着她震惊的神情。
“相信你已经了解了事情的严重性。”谢宇冷着脸道。
“那我该怎么办,谢警官!”朱太太紧张万分。
“我不是什么谢警官,只是一名普通的写手。”谢宇晃了晃警/察/证,“随便拨个办证电话都能做出的假货,可惜如果没有它,我很难获得你的信任。”
“你……”朱太太惊讶地瞪着他。
“想问我为什么要做这些吗。”谢宇双手搭在方向盘上,透过挡风玻璃看向前方,“于私,我和风铁在销量榜上竞争了四五年,多少培养出了一些对手的情谊,不希望他死得不明不白。于公,我不相信‘某些人’能只手遮天、永远封存住《槲寄生计划》的秘密。真相就是真相,绝不会被掩埋,事实如铁,总有昭然于世的一天。”
朱太太听罢,慢慢垂下了视线。
“看来这一套说辞足够动听。”谢宇观察着她的表情,“但很遗憾,那并不是我的真实想法,所以我不打算利用它来骗取你的合作,事实上这些调查只是出于个人兴趣,如果过程足够精彩,我还会把它写进。”谢宇一停,“和风铁所做的一样。”
——和风铁所做的一样。
八个字,换来朱太太长久的沉默。
“是息事宁人确保你们母女的正常生活,还是配合我的恶劣行径,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谢宇一拧钥匙,引擎轰地发动。
“如果真像你说的,家里已经被监控了,我们母女怎么还能有‘正常生活’……”朱太太缓缓道。
“你大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谢宇踩下油门,“他们不会有那么好的耐性,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撤销监控。”
“那是多久……”
“或许几天,或许数月,稍作忍耐换回后半生的安宁,这笔交易十分合算。”谢宇拐进快车道,“明哲保身是最容易的事,相比战乱和灾荒,这是个太容易生存的时代,只要愿意,每个人都可以靠舍弃一些东西,轻松地换来活下去的权利。”
朱太太抬起头看向前窗,许久问:“谢先生,你的家境很富裕吗。”
谢宇顿了一下:“可以这么说。”
“有一次……”朱太太扭头望向侧窗外,街景飞驰而退,“有一次朱海翻着《三城》跟我说,这个西境的生长环境一定十分优越,因为他的文章常会表达出一些非常理想化、近乎幼稚的观点。”
“是吗。”谢宇不做表态。
“朱海还说,他在生活中很可能十分严苛,对普通人表现出的软弱或怯懦,缺乏一些最基本的共感和同情。”
“这点没错。”谢宇爽快承认。
朱太太长久地望着窗外,车子迫近了住宅区的大门。
“不用让我考虑了。”她的眼睛静如止水、毫无波澜,“邪不胜正的情节只能出现在你们虚构的文字里,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侦探中为主角提供线索的路人甲,现在我能为朱海做的,也不是继承他未完的什么事业,让真相大白于天下,而是保护好我们唯一的女儿。”
谢宇在门前踩下刹车:“我很遗憾。”
“我不像你,我只是个普通人。”朱太太的右手停在车门把上,坚定地说,“和其他无数的普通人一样,明哲保身就是我们活下去的办法。”
“那么打扰了。”谢宇说罢,看着她单薄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
☆、外溢度
月园。
谢宇按下门铃,小桃热情地迎出来。
“院门的密码是789521。”小桃笑道,“齐先生说你可能要住上一阵子,还让我给你配了钥匙,如果家里没人你可以直接进来。”
谢宇走进院子,忽然想起什么:“密码是他设的吗。”
“是呀,搬进来那会儿我问齐先生设什么密码,他想了一会就说了这个。”
“789521……”谢宇低声念。
“您在想这串数字有什么涵义吗?”小桃问。
谢宇看她的表情:“你知道了。”
“我也是凑巧发现的,因为常常要记帐算账嘛。”小桃轻快地跳上台阶,“这串数字的涵义,其实就在计算器和电话的区别。”
计算器和电话?谢宇的脑中闪过两个物件,一瞬间抓住了二者的差异。
——排列顺序。计算器的123在下、789在上,电话则和院门的密码盘一样,123在上、789在下。
那么和位置相关吗?如果换成在计算器上输入789521的话……
“原来如此。”谢宇了然。
小桃嘻嘻一笑。
“你报的是清华大学什么系。”谢宇问。
“清华?”小桃似乎很诧异。
“齐老板说你十六岁考上了清华。”
小桃一愣,随即呵呵地笑起来:“齐先生又骗人了!我哪能考得上清华呀,只是一个普通的二本学校!”
“桃姑娘不用那么快就拆穿我吧。”厅里的齐谐靠在沙发上,见二人进来放下了报纸。
小桃调皮地耸了耸肩,又对谢宇使了个眼色,进厨房忙去了。
“找我什么事。”谢宇在单人沙发落座。
“找你回来吃晚饭啊。”齐谐弯着眼睛。
“接连打了四个电话,你是催丈夫回家的全职太太吗。”谢宇冷脸道。
“少给自己贴金。”齐谐换了表情,嘲讽地哼一声,“今天钱助理去我办公室,开口就问你来上海的事。”
“我来上海关她什么事。”
“她说,谢家公子要查的事呢,牵涉到某些人,这些人背后的利益集团,恰好又和归心堂有点瓜葛。昨天的爆炸原是个警告,想让你就此罢手,谁料你还得寸进尺了。那些人本想弄死你算了,今日就要下手,结果发现你开着归心堂的车,便找上门来。钱助理让我劝你放弃调查,要那些人也不再追究,所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事情就是这么个意思,你自己看着办吧。”
谢宇听罢,没有表态:“你怎么说。”
齐谐满不在乎地展开报纸:“我说我跟你没那么熟,管不着你,他们该下手就下手,别弄坏我的车就行。”
“这样最好。”谢宇说。
“不过这也是场面话。”齐谐翻过广告页,“说实在的,你一个人根本没有资格和他们作对,孤军奋战的侦探扳倒大组织,这种情节拿来写都嫌夸张。——先别急着反驳,我知道你们这些浪漫主义者,热血上头就对生死置之度外,然而很多事不是靠神经核分泌的多巴胺就能解决的。”
谢宇不为所动:“很抱歉,我不接受这种妥协主义的论调。”
齐谐把目光从报纸上移开,对他笑了笑:“我在归心堂认识一个老教授,复姓欧阳,她五年前做了一个课题,叫做‘外溢度涨落控制’。简而言之,是以某坐标为起点,将其他坐标的正相关度用外溢数值表示,研究如何在对系统扰动最低的情况下,消去最少的坐标,以实现外溢总和的最小化。”
谢宇等待下文而不得:“所以呢。”
“所以我问她,这理论有何用途?她说用途很广,比如某人拥有一个信息,就被可视作起始坐标,他周边人群对此信息的了解程度便转化为外溢数值,通过这个理论,就能够算出外溢总和最小时,至少应该‘消去’哪些个体。”
谢宇瞬间了解:“也就是说,这个理论是研究一个秘密外泄时,如何杀掉最少的人,以实现最大程度的封口。”
“是不是很科学很人性化?”齐谐笑,“欧阳教授还说,后期引入的变量也得计算在内,一旦出现新的扰动因子,便要重新计算整个系统,以消去更多的个体。现在,风铁的个人死亡已经使系统涨落达到平衡,你若决意要当那个‘扰动因子’,就得做好准备,迎接新的死者。——不过话说回来,你也不会在意这些,毕竟真相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
齐谐反讽地说着,将报纸递过去。
谢宇略有迟疑地接下来,在不起眼的角落读到一则报导。
今日下午三时许,某某住宅区内,一女子王某自六层楼顶跃下,不治身亡。邻居表示,王某的丈夫数月前死于车祸,可能导致其悲伤过度、自寻短见。据悉,王某留有一女,年仅五岁……
读到这里,谢宇合起报纸,放回茶几上。他的脸色毫无变化,原本平整的纸张边缘却起了皱褶。
齐谐望了望餐厅里正在摆桌的小桃,问他:“你是先吃饭?还是先生气?”
谢宇将背影丢给他:“我先回房。”
齐谐见他上了楼,接着是关门声。声音不大,不像摔上的;也不算小,有一个足够克制的力度。
“谢先生不吃了吗?”小桃端上汤。
“他有饱食感就够了。”齐谐洗了手坐下,满意地望着菜肴,“我们开饭。”
客房台灯下,谢宇看着摊开的本子,原本引以为傲的调查笔记如今却成了一种讽刺。他心里清楚,朱太太的死不止是灭口,更是一种威慑,和爆炸案有着相同的性质。
不同的是,这一次奏效了。
对方的意图很明显,如果他再有什么动作,下一个死的一定是风铁的小女儿。——遥远的一把刀,架在一个无辜的人质身上,这完全超出了他控制范围,足以叫探知欲和好胜心通通让位。
缓慢地盖上钢笔,关起本子,谢宇将它们滞留在桌上,将自己陷进椅子里。
过不久,房门响了。
没等他起身齐谐便开门进来,笑着走到书桌旁:“谢大少爷考虑得如何了?”
谢宇丢出三个字:“不如何。”
“哦。”齐谐了然,“那就是不想放弃,又找不着办法。”
谢宇不理会他的揶揄,反问:“你看过风铁的《槲寄生计划》吗。”
“没有。”
“那是一本科幻,讲的是末世时代,各国人类为了保存自身进行的一系列战斗。其中,a国政府秘密执行了一项计划,代号‘槲寄生’,这个计划的内容就是整部谜底。为了破解它,我查找了相关资料。一些人类学观点认为,原始人发现草木冬天枯死,只有槲寄生青翠如常,他们就以为是万物把灵魂寄存在了槲寄生里,借此渡过死亡的冬季,等待春天的复苏。所以我觉得‘槲寄生计划’是一种人类灵魂寄存的隐喻,在中,风铁也多次提到了人体记忆胶囊、细胞冷冻技术这些线索,但是目前还缺乏决定性的证据。”
齐谐一边听着一边把玩桌上的镇纸:“这个证据可能出现在哪?”
“风铁的存稿。”谢宇拿起笔记,随意翻过一页,“风铁的性格比较严谨,我相信他一定有存稿的习惯,如果找不到后面的章节只存在两种可能,一、它被人秘密地销毁了,二、它被风铁藏在了十分隐蔽的地方。这二者之间,我倾向于后者,但是现在的情况下,我完全无法继续调查。”
“完全无法……倒也未必。”齐谐言外有意。
“怎么说。”谢宇问。
齐谐自得地笑:“我知道存稿藏在哪。”
谢宇难得惊讶地抬了一下眼睛。
“走吧谢公子?”齐谐转向门外。
“去哪。”谢宇坐直。
“还用问?取存稿啊。”
谢宇按兵不动,戒备地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齐谐回头一笑:“晚锻炼。”
夜深。
按照齐谐的指示,谢宇在朱家附近一个偏僻的巷子把车停稳。
齐谐松开安全带:“在这等我一下。”
谢宇拔了车钥匙:“我一起去。”
齐谐看了看他:“随便你。”
“朱家的客厅有探头,周围应该也有人监视,一旦被他们发现,风铁的女儿就麻烦了。”谢宇低声提醒。
齐谐打开后备箱,拿出一把花铲:“谁说要去他家了。”
谢宇皱一下眉:“那你去哪。”
齐谐没作答,钻进一个长满杂草的破花坛,低头找了找,竟用铲子挖起土来。谢宇望了一会儿风,还是抑制不住好奇心,刚刚走上前,就见那铲头一顿,从土里撬出一只黑色塑料袋。
“这是什么,尸块吗?”谢宇扒去残余的浮土,拾起来。
“就是它了。”齐谐将土坑填了填,又踩上几脚,让人看不出翻过的痕迹。
二人回到车上,谢宇一路心不在焉地驾驶,余光看着齐谐剥开层层包裹的塑料袋,露出一小只铁盒,打开铁盒之后,终于眼前一亮。
一只旧u盘静静地躺在盒底。
它蕴含着一个秘密,而埋它的人已经死了。
☆、扰动因子
谢宇遏制住猜测u盘内容的冲动:“你怎么知道它在那。”
齐谐将盒子关上:“说了你又不信。”
谢宇松了口实:“好,我姑且相信点头摇头鬼的存在,可是风铁为什么要把u盘埋在那里。”
“不然他要埋哪儿?”
“至少不是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
“奇妙吗?我看一点都不奇妙。”齐谐一副理所应当,“这花坛那么隐蔽,也没人打理,埋个十几年都不会被人发现,多安全。”
谢宇觉得这逻辑不可理喻,不禁摇头:“他埋u盘就是想留下线索,如果不被人发现还有什么意义。”
齐谐了然,嘲讽地笑道:“按你的剧本,死者应该把u盘埋在某个特定的地方,并在尸体旁边留下一个复杂的暗号,接着侦探登场、发现暗号、顺利解开,比愚蠢的反派早一步找到线索,以彰显自己的聪明才智,是么?”
“是。”谢宇握正方向盘。
“可惜啊。”齐谐卖乖地叹口气,“可惜这位风铁不是写侦探的,他肯定在想,万一侦探比反派还蠢,那u盘的处境岂不糟糕?于是他灵机一动,把它埋在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这样就绝对安全了。”
谢宇无语地啧一声,刚想反驳,忽然意识到其中的问题,心率也霎时攀升!
——风铁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确信,即使不留下任何线索,u盘也会被发现:被一个人类以外的东西发现,被一个无所不知的妖怪发现!
“难怪你会‘好心’过来帮忙。”谢宇总算明白,“当你通过点头摇头知道,风铁把u盘藏在一个不可能被人类发现的地方,你就明白他根本没有寄望于人,而是仅仅针对你这种妖怪发出了求助的呼喊。”
“当然,我也可以不理会他。”齐谐语气愉快,“不过让你亲口承认世间有妖怪,这种事想想就有趣。”
谢宇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回到月园直奔书房,u盘□□电脑,一番自动扫描之后,文件终于打开。
《槲寄生计划》,大结局。
“你认识的那个欧阳教授有没有说过,如果某个‘扰动因子’过分活跃,会使外溢达到一个峰值,导致整个系统全盘崩溃?”谢宇目不转睛盯着屏幕。
“得意什么。”齐谐泼冷水,“拿到存稿又如何,你若把这些东西公之于众,风铁的女儿可就性命不保了。”
“我不会做这种蠢事。”谢宇自负地推了推眼镜,“槲寄生计划始终都是暗指,它的背后一定存在某个原型。那些人真正忌惮的,不是这部虚构的,而是因此牵扯出现实中的某个重大阴谋。”
“依你的脾气,是非挖出这个阴谋不可了?”
“不是脾气,是兴趣。”谢宇纠正。
“随你便吧,我上楼睡觉了。”
“站住。”谢宇说。
“做甚。”齐谐问。
“你已经知道了。”
“知道什么。”
“这个阴谋。”
“不知道。”齐谐一口答。
“哦?”谢宇有些意外,“点头摇头没有告诉你吗。”
齐谐笑笑:“只有我问,它才会回答,而我无法就一个完全不知道的事物发问。”
数日不眠不休,几十万字的《槲寄生计划》第五部终于被谢宇读完,揉了揉太阳穴,他合上电脑,关灯下楼。
“出关了?”齐谐坐在沙发里擦拭一只玉琮,头也不抬地问。
没等谢宇回答,电话铃响了。
齐谐好像没听见一样,继续研究玉器上的花纹,远处的小桃放下拖把走过来。
“不用接。”齐谐说。
“喔。”小桃扁了扁嘴。
铃声响了很久,自动断了,过一会儿又响起来,如此反复几次才彻底安静。
谢宇路过电话台,向来电显示的号码扫了一眼:“怎么,吵架了。”
“你管得真多。”齐谐把玉琮放回多宝格,刚想转身回来,又拿起一只青花盘。
谢宇在沙发坐下,饶有兴致地观察他的动作:“难得看你心神不定。”
齐谐把盘子摆回去:“我心神定得很。”
“我和周媛分手就是因为异地太久。”
“我对你的恋爱史不关心。”
“789521在数字键盘上的排列是一个丁字。”
齐谐回过头:“什么丁字。”
“丁隶的丁字。”谢宇说一句废话。
齐谐想了一下,笑笑:“写手的想象力果然丰富。”
“不然那是什么。”谢宇自信满满。
“是我名字的拼音首字母。”
“齐的首字母是q。”谢宇说。
“靖的首字母是j。”齐谐说。
谢宇转开视线,语气带上一点无奈:“既然你不承认,我也没办法。”
“莫须有之事我为何要承认。”齐谐走向电话机。
然后铃声又响起来。
“喂?”他终于慢悠悠地接过。
“啊、喂?老齐啊?”对面一个声音,谢宇立刻听出是谁。
“何事?”齐谐问。
“你那啥……刚到家?”
“没有,一直都在。”
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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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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