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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节

    灵异悬疑:《志怪者》 作者:西境

    第11节

    作为一位脸盲症资深患者,丁隶自信他的装熟技能几近满分:“是您啊,别站着,进来坐。”

    老伯佝偻着,皱起一脸憨厚的褶子:“丁大夫你来啦!”

    “有什么事?”丁隶推开门。

    老伯跟进办公室,抹开衣角,拧着肩膀,费力地从裤兜里掏出一折钞票。

    丁隶糊涂地看着他。

    “这……连本带利,五千四。”老伯双手递过来。

    “万伯,您这么客气做什么。”丁隶终于想起来,是两年前一个心脏外伤病人的家属,“利息就不用了,您等等,我找一下借条。”

    “要的要的,当初那会儿要不是你,我到哪凑得齐手术费啊。”万伯捏着那叠钱微微打颤。

    “大妈她身体怎么样。”丁隶翻着抽屉。

    “上个月八号,去了。”

    抽屉里的手停了一下。

    “她身子一直不好,也是年纪到啦,不过这么些年过来也看开了,生老病死嘛,谁还没个这一天,是吧。”

    丁隶轻嗯一声,将借条还给他。

    万伯提起个塑料袋:“我那口子临走前特地嘱咐我,怎么也得好好谢谢丁大夫。”

    “真的不用了。”丁隶连忙推辞。

    “自家腌的酱肉,也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你就拿着吧,不然她准得托梦骂我办不成事儿了。”他咧嘴,缺了两颗牙。

    丁隶最终点了点头,双手接下来。

    “说起来那次你带我见的大仙真灵啊,回去我就跟我那口子问清了,果然是有这么件事。”

    大仙?丁隶没听懂。

    “我那口子说,妈死的那会儿她一人在堂屋守灵,大半夜没人,就烧着纸叨咕起来。她说她知道,从进门那天妈就嫌她,所以也不求妈保佑自己了,只求多保佑我和孩子平平安安。她说完这话,没见什么反应,就知道妈没答应。她又说,要是这也不成,就请妈施个法子,把我和孩子要遭的祸事,全都转到她一个人身上。”

    万伯叹一口气,眼角又湿了。

    “我那口子刚刚叨咕完,屋里就刮了一阵阴风,把火盆里的纸灰都吹起来了。打那之后她就常有些莫名其妙的头疼脑热,可一想着是替我们挡了祸,她心里反倒高兴。两年前我在一家厂里做木工,钉枪出了毛病,嗖一声就朝我打过来,我当时没什么感觉,以为是钉飞了也没在意,现在想想,是她替我受的这一罪啊……”

    “万伯。”丁隶拍拍他胳膊,安慰道,“您放心吧,大妈这么心善,老天不会再让她受苦的,转世一定能投个好人家。”

    “是是,你看我又——”万伯吸了吸鼻子,不好意思地咧开嘴,“大清早就在这哭哭啼啼的,闹笑话了,丁大夫,你忙吧,不耽误你了。”

    “哪儿的话。”丁隶送他到门口。

    万伯说着留步,佝偻着转过身去。

    查房回到办公室,董乾坤正跷着二郎腿翻病例,见丁隶坐下,他呼地一推转椅,从咯吱窝底下戳过来一本书。

    “现在没空。”丁隶埋头写着查房记录。

    “你先看一眼!”董乾坤锲而不舍。

    “什么东西。”丁隶接过来,封面上一个比基尼女郎惹火地望着他。

    “05年的《阁楼》杂志,已经绝版了。”董乾坤挑了挑眉毛。

    “你从哪弄来的。”丁隶翻开一页。

    “73床打赌输给我的。”董乾坤摸着下巴指指点点,“瞧瞧这轮廓,这线条,这乳(防和谐)房结缔组织!”

    “你喜欢这类型?”丁隶问。

    “必须的啊!”董乾坤垂涎欲滴。

    “那我下次告诉小姜,让她朝这个方向发展一下?”

    “别啊兄弟!”

    又翻了两分钟,丁隶没什么兴致了,随手夹在一本医学杂志里递回去。

    然而他还没松手,主任已经一脚踏进来。

    “超低温环境下心肌纤维的损伤与修复。”董乾坤立刻装模作样地端着封面,“哎丁隶,中科院的课题组最近在研究这个。”

    “是吗,我看看。”丁隶眼明手快接过来,抽出那本《阁楼》塞到抽屉里。

    “丁隶董乾坤!”主任一拍门板,“你们两个小子胆长肥了啊,上班时间看这种东西!”

    老董嘿嘿两声。

    “笑什么笑!给护士长知道还不骂死你们!——下次记得关门!”

    “是!一定牢记教训!”老董敬礼。

    “这还差不多。”主任孺子可教地伸出指头点了点,“那本书没收了,一会拿到我办公室。”

    “一定的,主任慢走。”丁隶点头。

    就这么简单了。

    烟,病人,男性杂志,同事间的插科打诨,往那个空了的地方扔进各种东西,应该很快就能填满了吧。

    住院部的露台上,阵风吹起白大褂,一点红光忽明忽灭,丁隶趴在栏杆望向远处,周围的人群缓慢移动着,静到没有一点声响。

    可他为什么连一丝回音都听不见?那些东西一直往下坠,往下坠,像是丢进了根本没有底的深渊。

    说起来就是刚工作那时候学会抽烟的吧。丁隶深深吸进一口,对这既视感无能为力,他就像一个倒霉的大侦探,自以为找到了一堆证物,满心期待地翻找着,直到挪开最后一口皮箱,才发现那后面连着的,原来是个巨大到透不进一丝光的黑洞。

    烟灰一折,从六层的高度掉落。

    丁隶莫名涌起一股烦躁,不知哪来的火气,一把将脖子上的桃木珠扯下来,扬手扔下楼去。

    “点头摇头。”

    齐谐一声唤,铜绿色的小怪物便从空气里蹦出来。

    “我来啦,我来啦,齐先生有什么吩咐呀?”

    “他们三个现今如何了。”齐谐问。

    “谢家少爷在0813看书呀,姓卫的笨蛋趴在办公桌上打呼噜呀,丁大夫在医院的露台上抽烟,刚才把那颗桃木珠子扔了呀。”

    啧,齐谐皱了皱眉。

    “呀呀呀呀!”小鬼一乍,浑身绿毛都竖了起来,摇着手脚乱蹦,“齐老板不要杀我呀!千万不要杀我呀!”

    “我何时说要杀你了。”齐谐振开扇子,“去给我盯着他,有什么情况立刻来报。”

    “是是是!这就去!这就去啦!”

    一道绿色咻咻在房里弹了几下不见了。

    齐谐拿起电话拨了内线:“叫钱助理来一趟,我有事跟她谈。”

    ☆、宋定伯

    西境这个笔名他用了五年。

    前三年版税平平,到了第四年新连载《三城》系列异军突起,直冲同类点击率冠军,从此牢牢霸进销量榜前十。编辑无事在网上闲聊,问他是如何顿悟开窍灵光乍现,光标停在对话框里,谢宇却没有作答。

    两年前,发生了什么,最大的事件莫过于相恋十二年的未婚妻悔婚了。

    总不能说是这个。

    “有事先下了,再聊。”他发送出去,刚刚关掉对话框,又一个窗口弹上桌面,头像是一只小兔子,备注谢鑫。

    “哥!”一个字。

    三秒后,谢宇回:“有事?”

    “在酒店写啊。”

    “是。”

    “我跟你说一声,周媛下个星期三结婚。”

    “知道。”

    “你还喜欢她?”

    谢宇噼啪一阵敲上,回车:“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那你要参加婚礼吗?她把请柬给你寄家里了,我早上看见的,明珠大酒店,六点半。”

    “不去。”

    “那没事了,你接着写吧。”

    谢宇捏着肩膀走到窗边,唰地拉开窗帘,却没有阳光照进来。

    阴,傍晚,轰隆欲雨,灰蓝色的天光打在他笔挺的白衬衫上,身后的cd机尽职旋转。

    天辉酒店隶属天辉集团,谢宇以内部五折的价格长租了一套客房用来写书,自《三城》开载断断续续住了两年有余,这门牌号0813的一室一厅俨然是他另一个家了。没有妹妹三不知的无理取闹,保姆吴姨也不会两小时一敲门提醒他注意休息,他可以在电脑前尽情地坐上一整天,任音符契合着故事情节,将他的情绪牢牢钉在一点。

    或明快,或压抑,或诡秘,或疯狂。又一个八度双音落下,手机响起。

    “谭启功的事故调查报告出来了,结论是醉酒驾驶。”卫远扬说。

    “伪装成醉驾的他杀。”谢宇望着霓虹初上。

    “其实也不一定,可能真的是醉驾。”

    “可能吧。”

    “那先这样,回见?”

    “好。”谢宇切断电话,坐回桌前,将那张写着孙太太电话的便签条收起来,又抽出归心静坊最新的宣传单,在咨询师“齐谐”的名字上,用红笔圈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暴雨骤然降下,没带伞的行人慌乱奔跑,一双鞋子踩在水坑,脏水啪地溅在警车轮胎上,一片夜幕中,几只警灯的红色蓝色无声地交替,城中村一间廉价出租房里弥散着腐臭的味道。

    法医雷廷扯开口罩钻出警戒线,对走廊上的家伙一搭肩膀:“哟扬子,干嘛呢?”

    卫远扬捂着嘴,脸色难看地摆摆手。

    雷廷叼起一根香烟:“早说老老实实当你的交警吧,谁让你跑来刑警队掺和的,来,搞一根。”

    卫远扬正了正警帽:“不抽。”

    “不抽拉倒!好心还当驴肝肺了。”雷廷呼地吐出一口烟,又疑惑地嘶了一声,“照理说不能啊,你处理交通事故的时候难道没见过尸体?怎么还这反应跟害喜似的!”

    “害你个头!交通事故的尸体和这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了啊?”

    “交通事故的比较……新鲜!”

    “这形容词用的!”雷廷弹掉烟灰。

    卫远扬往身后指了指:“那个,死了多久啊。”

    “十天左右吧,不过没你们什么事了,自杀。”

    脆生生一声师兄,黄缨从屋里跳出来。

    “你是喊哪个师兄吶?”雷廷厚着脸皮转过身。

    “去!有你什么事啊!”黄缨一挥手,捏着个密封袋伸到卫远扬面前,“师兄你看这是什么?”

    卫远扬抬眼就见一片赤黑的血迹,不由得退了半尺。

    “是不是很眼熟?”黄缨紧追不舍。

    “嗯?”卫远扬一把抓过来,“这不是归心静坊的听课证吗!”

    “是啊,在受害者钱包里找到的,看证上的记录他从去年就开始听课了,然后你瞧这遗书。”黄缨又举起另一只袋子,念道,“唯一的光明消失了,没有任何希望了,什么都没有!这是天大的恶号!大师再也不能指引我,我只能死!”

    “不会吧!”卫远扬觉得不可理喻,“难道说他是因为姓谭的死了,找不到人生方向了,就抹脖子自杀了?”

    “这可撞了邪了,张局家老爷子前两天犯了心脏病,听说也是因为这个。”雷廷夺过遗书看了看,“哟,还有错别字呢,恶号?这什么文化水平啊!”

    “人都死了你还笑话他,不厚道啊。”卫远扬说。

    “废话,我不笑话他我能平衡吗!他要死就死远点,再不成死干净点也行啊,害得老子晚饭刚吃了一口,就得撂筷子过来收拾这血淋呼啦的烂尸体!”

    “你这都什么工作态度。”

    “我就这样!不服他蹦起来把自己收拾干净了拖火葬场去!”

    黄缨笑嘻嘻:“他要是能蹦起来第一个收拾的肯定就是你。”

    卫远扬打断她:“黄缨你别跟着他瞎起哄,拿死人开玩笑总归不太好。”

    “怎么,怕了?”雷廷乐。

    “这跟怕不怕没关系,这是对人家最起码的尊重。”

    “我以前怎没发现你这么有人文关怀啊!”雷廷在墙上按灭了烟头,“那就你了,正好今天缺人手,过来帮我把尸体抬下去。”

    “啊?”

    “啊什么啊,快点的!我还等着回去吃饭呢,好不容易打到北食堂的红烧肉。”

    卫远扬又一阵反胃:“你要是乐意把我那份也吃了吧。”

    “没问题啊!”雷廷一掀警戒线钻了进去。

    暴雨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丁隶走在下班路上,没过半分钟就淋了个透,索性放弃小跑,双手插在衣兜里慢悠悠地晃回北陵路。

    上楼,开门,一个喷嚏打进去。

    丁隶揉了揉鼻子,脱掉湿透的衣裤扔进洗衣机,冲了个热水澡,身体暖和了一点,他擦着头发拐进里屋,想找找有没有替换的睡衣。

    拉开屋主的衣柜,叠得整整齐齐都是些样式奇怪的古装。

    “这房东的交通工具一定是时光机。”丁隶自言自语,扒拉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件正常衣服,只得挑了一套暖灰色中衣凑合着穿上。屋子里没有电视电脑,他百无聊赖,爬上床裹着被子玩手机。wifi自动连上,丁隶又打了个喷嚏,拇指一振,不小心点进了相册。

    “糟糕,要感冒。”他吸了吸鼻子,拇指条件反射地拉下页面,屏幕上掠过一张张图片,浮于表面地提醒着他日子怎样流走。

    “桂花茶?”丁隶疑惑地皱了皱眉头,点开一张毫无印象的照片:斜拍的镜头中,一张桌上摆着两只盖碗。

    拇指再一滑屏幕,丁隶呆住。

    取景框从茶桌移高,对面是一个男人,倚在窗边,略低着头看着手里的书卷,微暗天光印上他的素衣,在偏暗的背景中泛起了一点毛茸茸的白光。丁隶将图像放大,那男人的左颊点着一颗泪痣,神色淡泊,眼睛低垂,那似乎是一双不同寻常的眼睛,隐隐透着某种感知力,倾向于直觉而非逻辑,触觉而非视听,顿悟而非推理,断言而非条分缕析。

    丁隶愣愣地盯着屏幕,仿佛希望照片里的人能感触到这目光,抬起双眸和他对视一眼。只需这一眼,所有疑惑都能迎刃而解。

    当然这不可能,那男人的视线始终专注在书卷上,神情沉静到游离。

    夜深,丁隶迷迷糊糊地咳醒,浑身发冷地裹紧被子继续睡去。又不知道睡了多久,他恍惚间觉得有个人影走到床边,摸了摸他的额头,拉他坐起来,递了药和水,等他服下躺好,又轻轻地带上门走了。

    做梦吗。第二天清早,烧还没退全的丁隶自言自语。

    浴室里的衣服干透了,笔挺地垂在原处。丁隶捏起裤脚,凑近,凭着鼻塞的最后一丝嗅觉闻了闻。

    “不是做梦的话,就一定是见鬼了。”他对自己下结论。

    大雨转小雨,淅淅沥沥落在归心静坊的玻璃窗上。

    钱助理抱着文件夹,敲开总裁办公室:“齐先生看什么书呢?”

    “需要向你汇报吗。”齐谐坐在老板椅里头也没抬。

    “丁医生怎么样?身体没大碍吧。”

    “与你无关。”

    “您太见外了,想关照什么人只要说句话,我一定安排到位,哪用得着您大半夜亲自跑一趟。”

    齐谐不答,放下书,伸手,钱助理识趣地将文件夹递上前,见他展开扫了一眼:“出去三个小时而已,要用这么麻烦的案子来换吗。”

    钱助理一抿朱唇:“当初可是谈好了,给您一次自由行动的许可,您就得解决一个案子。”

    “后面跟着看守也算自由?”

    “人要想活得轻松一点,就别对自由这两个字要求太高。”

    “说的也是。”齐谐合上文件夹,“什么时候出发。”

    “车已经等在楼下了。”

    黑奔驰穿城而过。

    主干道,拐窄路,上一截陡坡,绕进一堵砂浆剥落的院墙,停了下来。

    地面沾满粗泥,周围的梧桐树异常高大,繁重枝叶却没有投下任何影子,阴灰的天色里,凉风夹着土味吹来,齐谐抬头,一栋裹着脚手架的五层建筑横陈眼前。

    冷清的工地里快步走出一人。

    “几位辛苦了!”那男人招着手迎过来,乱发,额泛油光,拍了拍西裤上的泥,咧开一排略黄的牙齿:“真是不好意思,我们这乱糟糟的,连个能坐的地方都没有。”

    钱助理微笑:“李主任太客气了,这位就是我们齐先生。”

    “幸会幸会!”被称为李主任的男人伸出手。

    “哪里。”齐谐将折扇换到左手,握一握,收回的掌心沾满汗液。

    “那这位一定是小方师傅了!”李主任再次伸手。

    方寻没接,拉下耳机挂在脖子上:“师傅是什么啊,我又不是食堂里烧菜——”

    “是的。”钱助理打断他,“我们家这位小方师傅不太会说话,您别见怪。”

    “哈哈年轻人嘛!没关系。”李主任收回手。

    钱助理粲然一笑:“您说的就是这栋楼?”

    “就是这栋。”李主任点着指头咂了砸嘴,“这楼真是太邪乎了!”

    ☆、木四沓巴

    “三位这边请。”李主任一边引路一边介绍,“这大院原先是省印刷厂的,改制的时候给普园公司收购了,后来他们老板犯了事嘛,公司也倒闭了,现在我们何总有意要做这一块。那几间平房看见了没?都要拆了,盖个十二层的写字楼,西边搞步行街,还有这栋,本来是印刷车间,也砌上隔墙改成商铺租出去。哎门口这条沟怎么还没填上!我昨天还说呢,这些人真是!钱小姐要不要搭把手?”

    “没关系。”钱助理扶着脚手架,轻巧地跃过去。

    李主任立刻竖起大拇指:“哎呀齐老板,你这助理真不错,一看就是干实事的人!不像有的女员工,就知道坐在办公室吹空调!”

    “怎么?李主任对手下的员工不满意?”齐谐笑笑。

    “您真抬举我了!我一个小主任哪来几个手下啊!”

    四人跨进门厅。

    方寻嚼着口香糖揉了揉鼻子:“什么味道。”

    李主任嗅嗅:“有味道吗?”

    方寻没回答,夸张地跟着鼻尖往前走,绕过两堵散乱的砖堆,上楼梯,转走廊,最后在一个门洞前面站住。

    李主任一声惊叹:“小方师傅果然厉害!出事的地方就是在这!”

    齐谐望进去。

    空荡荡的房间狭长,三四米见方,地表毛糙,玻璃破损,左右两道隔墙一看就是刚砌上不久,大块的混凝土砖泛着墓石般的冷青色。

    李主任伸出指头点了点:“那天几个工人在走廊干活,其中一个就是进了这屋子,中午了,别人来叫他吃饭,就发现他躺在地上好像睡着了,瓦刀却还攥在手里,开始工友以为他是装死闹着玩,可怎么叫都叫不醒,七手八脚弄到医院,医生也查不出来毛病。”

    “没有外伤吗。”齐谐推开窗看了看楼下。

    “有倒好办了。”李主任说,“后面两次也一样,都是有人单独进了这屋子,再来找时就昏迷不醒了。”

    齐谐望了望天花板,又拿扇尖敲敲墙壁:“出事前后还有没有其他异常情况。”

    李主任一偏脑袋,嘶地吸口气:“有件事不知道算不算,工人常说会听到奇怪的响声。”

    “响声?”

    “对,说是水流的声音,还有呜呜的风声,听起来就像女人在哭,一来二去越传越邪乎,再也没人敢来干活了。”

    “本来就是嘛,鬼才愿意到这里来!”方寻始终站在门洞外面不肯进来,“钱姐,这楼里的气超诡异啊!”

    “诡异?”钱助理回过身,“这是怎么说?”

    “气就好比是房子的血液,散得太快就缺氧,堵住就血栓,只有平衡地流动才好。但是这栋楼的气行进得很奇怪啊,所有的气都被吸到这个房间了,那照理说也应该阻滞住才对,可是根本没有,那些气到这里就被抽走了,好像有个漩涡一样,而且漩涡中心就在那。”

    方寻一指李主任,后者赶忙退开。

    “你再走两步?”方寻忽然瞪大眼睛,“这下有意思了,那个漩涡一直跟着你哟。”

    “什么?跟着我?”李主任四下看看自己,没发觉什么异常。

    “我知道了!”方寻一捶手,“那些人一定就是这样中了煞气,所以才昏迷不醒!”

    “那风声和水声呢。”钱助理诘问。

    “不知道,反正肯定就是这么回事!不然那些人还能怎么了嘛!”

    钱助理摇摇头:“齐先生怎么看?”

    “我没意见。”齐谐说了一句带歧义的话,“李主任,安全起见请您先从房间里出去。方寻,现在那个东西还跟着他吗。”

    “气旋去了钱姐那边。”

    “钱助理请你也出去。”齐谐只留下自己。

    方寻伸进脑袋左右看看:“现在没有那么明显了,虽然周围的气还是被抽进来,但感觉不到中心在哪,话说它为什么不找你?”

    “或许它对我没兴趣。”齐谐退出来,推掉李主任敬上的烟,“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想要杜绝类似事故应该是没有问题。”

    “杜绝事故是一方面啦。”李主任自己点上烟,“那三个人到底怎么回事,能不能醒,我也得给施工队一个说法,另外最好把这栋楼的风水改一改,不然以后商家嫌铺位不旺,租不出去也是麻烦。”

    钱助理抱歉地笑笑:“后面两条不在本次合同的服务范围呢,您要救人和改风水得另签,当然,我们静坊可以从优定价。”

    “这个……具体多少。”

    “风水方面我们是按面积计费的,这么一栋楼算下来,大约五万左右。”

    李主任连连摇头:“五万太高了,恐怕接受不了。”

    “那您的价位是?”

    李主任吸一大口烟:“我们老总只拨了三万块,让尽快把事情平了。”

    “三名工人一人一万吗。”齐谐踱回屋内,“李主任,这里有没有锤子。”

    “锤子?”

    “那种一米长的大锤子。”

    “工棚里倒是有。”

    “那正好,麻烦你再请两名工人过来。”

    “这没问题啊,不过你是要……?”

    “还用问么。”齐谐笑着指指左右,“当然是砸墙了。”

    “砸墙?”李主任摸不着头脑,“这新砌的两堵墙是碍着风水了?”

    “算是吧,总之砸了没坏处。”

    “那行,一个电话的事。”李主任弹掉烟头掏出手机。

    两个力工抗着大锤出现,方寻扣上耳机躲得老远,不到一个小时,两道隔墙被拆了个彻底,再过几分钟,一屋子飞灰渐渐沉下来。

    齐谐遣走了工人,将折扇收进腰间,随地捡了一副劳动手套走进瓦砾堆。

    钱助理在他身边蹲下来:“找什么?”

    齐谐翻着碎砖:“一块石头,红色的,拇指大小,质地类似玉石。”

    “这种粗活叫工人来干就行了!哪用你们动手啊!”李主任又去掏电话。

    齐谐抬手止住他:“所谓见者有份,在场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

    李主任稍一琢磨立刻明白他的意思,蹲过来压低了声音:“那是什么东西。”

    齐谐只笑。

    李主任也开始扒拉:“其实我小时候听人讲过,能影响风水的都不是一般物件,我老家的祠堂里就镇了个铜龙,传说是□□公用青铜鼎碎料打的,辟邪那叫灵。”

    “李主任果然懂行。”齐谐停下手里的活,也低声,“没想错的话,这次找我们过来并非你老总的意思,那拨下来的三万块钱,也不该是这么用的。”

    “那必须的啊!”李主任将碎砖一丢,凑得更近,“他们那些老板,什么都不懂!这一出事我就断定是风水问题,结果一说出来他们都当笑话听!”

    齐谐沉痛地摇头:“现在铁齿的人多了,早把老祖宗的东西给扔了。”

    “是啊!”李主任跟着感慨。

    钱助理看出齐谐是故意顺着他的话头讲,忍着不笑出声,回头见方寻站在已经打通了的隔壁角落,一脸臭脾气。

    “谁惹我们方少爷不高兴了?”她迎过去,轻声问。

    “这里没有方少爷,只有小方师傅。”方寻扁着嘴。

    “呵,场面话你也当真了。”

    “我又没生钱姐的气。”

    “那怎么啦?”

    方寻狠狠地嚼口香糖:“那个气旋不见了。”

    “你是说风水已经恢复正常了?”

    方寻赌气地背身过去:“钱姐从一开始就相信那个姓齐的能搞定吗。”

    钱助理掸掸他肩上的灰,将他扳回来:“齐老板的确该有那个能力,但这不代表我不相信你啊。”

    “我也没说你不相信我嘛!就——”

    “就什么?”

    “就是如果让我处理至少得用一个星期改格局!他竟然砸了两堵墙就解决了!”

    钱助理噗嗤笑出来:“原来方少爷是嫉妒了。”

    “嫉妒不行吗!”方寻狠狠踢飞一个小石子,啪地打在瓦砾堆上,将一片危立的碎砖带翻过去。

    赤红石头完完整整地展露眼前。

    一只手将它捞起,擦净,迎着阳光端详,像欣赏一件价值连城的艺术品。

    李主任迅速凑到齐谐身旁:“就是这个东西?”

    “是。”齐谐慢条斯理地换着折射角。

    “这……能值三万吗?”

    “要看什么人入手了,遇到合适的买家翻个几倍也不成问题。”齐谐大方地递给他。

    李主任捧在手里把玩了很久:“齐老板啊,虽然我们接触时间不长,但这一会聊下来吧,发觉你特别投缘!那兄弟我在这跟你这交个底,你看我一个工薪阶层,手头也不宽裕,不如这东西就给你了,你意思意思,补我个差价就好。”

    “这个不忙,有件事得先问过你。”齐谐抽出折扇摇一摇,“你不是想让那三名工人醒过来么,现在很简单,只要砸了这石头就行。”

    李主任眉毛一皱。

    齐谐踱起方步:“这石头原叫‘木四’,出自某个西南山民的语言。这些山民仅存在两百年就消失了,史书上几乎没有记载,只知道有着很强烈的山岳崇拜。在他们的领地北边,有一条幽深的河谷,河谷两壁长着两块相同的红色巨石,每到夏天,总会出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开在左壁大石上的花不出半天就枯萎,与此同时在右壁的大石上,则会长出一只一模一样的花朵。惊觉这点的山民认为是两只神石连起了神秘的力轨,将花朵的灵魂传了过去,于是他们管左侧大石叫‘木四’,意为‘渡船’,右侧叫‘沓巴’,意为‘归处’。

    “河谷从圣山起源,那是神明的居所,山底的巨大溶洞被称为‘苏格措’,山民认为那是他们灵魂的安息地。为了让逝者永伴于神,巫师便采集了木四,合着咒语打磨成石子嵌在棺木上,又将沓巴研成粉末洒进溪中,随地下河的水流带向苏格措,这样,死者的魂就能乘着渡船进入永恒的归处。——说到这你应该明白了。”

    李主任蹭了蹭手汗:“就是说……那些工人的灵魂被这石子带走了?”

    “是的。当木四被砌进墙里,狭长的房间又恰似棺木,有人独处时,他的生灵便被神秘的力量扯离了身体,带向沓巴的所在。工人常听见的水流就是那条地下河,而风声则来自溶洞了。”

    “可这石头怎么会出现在砖头里啊,这也太……”

    “没什么也太的啊。”方寻撕着吹破的泡泡,“这种混凝土砌块出于环保考虑,本来就是拿废砖破石头做骨料,偶尔混进去天南地北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不奇怪。”

    李主任琢磨了半响,终于一咂嘴:“真是神!太神了!”

    “先别感叹。”齐谐负手笑道,“对于强行抽离的生魂,只要消除掉力量就能回到原处,如今那三人既然还活着,砸是不砸,就全凭委托人您一句话了。”

    李主任长吸一口气,挠挠下巴往旁边站了两步。

    齐谐收起扇子慢悠悠地晃过去:“善恶皆是人之性情,您不用有压力。砸了,我敬您大义,即便不砸我也不会骂您,毕竟人为财死嘛,我们做买卖的,都懂这道理。”

    一听这句话李主任立即哈腰干笑:“是是,出来混的,都不容易。”

    “我明白了。”齐谐敛起笑意,“钱助理,叫财务提五万元过来,现金,这块石头我们静坊收了。”

    驱车回程已是下午三点,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刮出一道道弧形水渍。

    钱助理坐在副驾驶,靠窗望着打伞的行人:“齐先生果然会做生意,如果这石头真值那个价,这笔买卖可比合同上签的多赚了十倍。”

    “过奖。”齐谐不以为然。

    “不过遇上这么个甲方,也只能算那些工人倒霉了。”她嗤笑。

    “莫非钱助理动了恻隐之心?”

    “只要是与我无关的事,我可以适当恻隐。”

    “那么这次大可不必。”齐谐掂量着手里的红玉,“砸了这石头他们的确会醒,却不一定是好事。”

    “怎么?”钱助理狐疑。

    “不信你可以试试。”齐谐随手递过去。

    “这块石头现在可是公司的财物哦。”

    “那就当我买下了,明天十万划进静坊的户头,如何?”

    “千金一掷啊,齐先生真是豪气。”钱助理接过,降下车窗,抬手将那红玉扔进雨中。

    “因为我忽然也想看看结果,只是可惜了这么漂亮的东西。”话音刚落,齐谐望着重型卡车唰地碾过,倒退的双黄线旁边只剩一地红色残骸,和着雨水污泥如血一般涂开。

    一个小时后,静坊收到工人们相继苏醒的消息。

    再两天,那三人竟像早有约定,不顾亲友劝阻携手自病房楼顶跃下,其中二人当场死亡,一人颅脑重伤,至今昏迷。

    “要问我原因么。”齐谐摇了摇折扇,“到过那安息于神畔的苏格措,谁还能对人间有半点留恋呢?只是没了那块木四,他们即便死去,也再无法归往沓巴了。”

    ☆、断手

    “我听过最恐怖的事啊。”董乾坤啃着一个凤爪,“说是前两年,城东有好多人半夜打车回家,之后就再也不见了,因为他们招的是一辆幽灵车。一到目的地,乘客问多少钱,司机说,不要钱,乘客问,怎么不要钱,司机忽然转过来——因为我要你的命!”

    斜对面的护士长不动声色地放下筷子,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

    “不、可、能!”姜妍撑在食堂餐桌上,“乘客都不见了怎么知道当时的情形,编个故事都那么不严谨,没诚意!”

    董乾坤直挠脖子:“小姜同学,你叫我讲笑话还行,要讲恐怖故事,我身上没这技能点啊,真的,不信脱光衣服你检查检查?”

    “大庭广众,注意影响。”护士长说。

    董乾坤嘿嘿两声:“护士长教训得对,我和小姜私下检查就行。”

    “谁跟你私下检查!病人欺负我还不够,你也欺负我!”姜妍开始抹眼睛。

    董乾坤一下慌了手脚:“哎怎么哭了,你别哭啊,都是我不好,不对,都是那姓张的老头不好,冤有头债有主,他那局长儿子把他气进医院,要骂就骂他啊,怎么能骂你呢?这老东西,回头叫丁隶给他多开点药,每天挂十瓶水,扎死他。”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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