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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节

    复婚[重生] 作者:一袭白衣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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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名:复婚[重生]

    作者:一袭白衣

    文案

    陆家闻被血脉相连的亲弟弟所骗,嫁给高铭当了三年的替身。这三年里,他被人利用从高铭那里得到了很多“好处”,差点重伤了高家的根基。三年后,识破阴谋的陆家闻主动签署了离婚协议,彻底结束了两人这段荒谬的婚姻关系。

    一场大火让他重生回二十年前,陆家闻发誓这辈子一定好好做人,擦亮眼睛,铲除那些小人,对高铭好,再也不欺骗高铭。

    结果这一遭,替身成了正房,小夫夫俩欢欢喜喜地过日子,真好。

    攻受互宠!攻受互宠!攻受互宠!前期双向暗恋!攻占有欲很强,小受是痴汉!!!是痴汉!是痴汉!(上一世的替身不是精神替身~高铭爱哒就是那个陆家闻~)

    主基调傻白甜,中间有小虐,整体无大虐~

    背景架空,文中时代的经济发展水平跟我们时代的差不多,但是后期思想跟文化发展会比我们这个社会快。男男结婚俱合法性,在大城市里接受度很高。

    内容标签:强强 重生 豪门世家 青梅竹马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家闻,高铭 ┃ 配角:秦楠,陆连海,高健 ┃ 其它:替身,互宠,痴汉,双向暗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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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

    陆家闻是被疼醒的,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在叫嚣着巨大的疼痛。他咧了咧嘴,嘴边撕裂的伤口让他倒吸一口凉气,低骂道:“我日,这是哪儿?”

    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昨天夜里,他蹲在马路边上喝了整整一箱子啤酒,吹着城市里浑浊的热风,回忆着他跟高铭的点点滴滴。

    白天他们签了离婚协议,彻底结束了这段仅仅只有三年的婚姻生活。

    越想越难过,越难过就越想喝,600l的啤酒一瓶瓶地灌,喝了吐,吐了喝,喝到小腿肚都开始抽搐也不肯停,喝到最后发生了什么?头疼得想不起来。

    陆家闻动了动身体,他现在正被反手捆在一根铁柱子上,双脚也被绑着,黑漆漆的老旧仓库里带着浓郁的汽油味道,混杂着铁锈的气味,风从天窗里灌进来,吹得高高在上的窗户开合间呼啦作响。

    狗日的秦楠说话果然不算话,说什么愿意放他走都是假的,还他妈是老子的亲弟弟。陆家闻的酒还没醒完全,脑子也疼,但是他清楚能做出这样事情的也就只有秦楠。

    秦楠跟他是同父同母的兄弟,一个受精卵长出来的,都是秦家的私生子,只不过秦楠比他幸运得多,被秦老爷子看上了,带回了秦家,而他则被丢在路边,命大得被人捡了回去。

    原本两人一个生活在南,一个生活在北,哪怕是最亲密的血缘关系,也是过着完全不同的生活,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的人。可忽然有一天秦楠找上了陆家闻。

    陆家闻回忆着他跟秦楠的第一次见面。

    秦楠跟他完全不一样,陆家闻是一年四季穿着大裤衩,冬天长袖t恤,夏天背心,过一天混一天的小混混。秦楠的生活则十分精致,举手投足之间都是精心培养出来的风度跟礼仪,面上总是挂着温柔的笑容,两人拥有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容,但秦楠优雅、知性、礼貌、识趣……一切美好的词汇用在这个男人身上都不过分。

    秦楠不远万里跑到北方小城里,风尘仆仆地出现在陆家闻的面前,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了心底的脆弱,红着眼眶寂寞地哭诉着:“哥,爸死了,我就只有你了。”

    失去了所有亲戚的陆家闻根本无法拒绝这样的秦楠,血浓于水,尤其是双胞胎之间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感应。

    秦楠说:“哥,秦家逼我跟高家联姻,我不喜欢高铭,我有喜欢的人,我深爱着他,哥,你帮我一个忙好不好?你替我跟高铭结婚。”

    陆家闻是个很重情义的人,在讨债的上门,秦楠为了他差点被人打死的时候他就认定了这个弟弟,所以他相信了秦楠所有的话,也愿意帮他,就像秦楠说的那样,这个世界上其实就只有他们兄弟两个可以互相依靠。

    现在想来,自己真是太蠢了……

    往事历历在目,当初陆家闻对这个弟弟有多上心,他现在对秦楠的失望跟痛恨就有多强烈。

    忽然,仓库的门被推开,有几个人影走了过来,那张几乎与他一模一样的脸庞出现在眼前,事到如今,陆家闻看着秦楠就只想笑,他也毫不顾忌地放肆大笑。

    秦楠被修剪地得十分完美的眉毛皱了皱,用着一如既往弱不禁风的语气说:“陆家闻,你在笑什么?”

    “笑你啊。”陆家闻嘲讽的笑道,“秦楠啊秦楠,你说一个人怎么能这么虚伪?你还想从我这儿得到些什么?我昨天就跟高铭摊牌了,我说我不是秦楠,我是陆家闻,离婚协议都签好了。”

    秦楠的脸出现了一瞬间的扭曲,很快就被他善于伪装的手段掩盖了下去,他蹲下来,抚摸着陆家闻脸上的伤痕,心疼地说:“哥,脸上这些伤是教训你,你不该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变卦,你对高铭的影响力太深了,他会为了你舍得跟我拼命,昨天一夜之间,高铭不惜两败俱伤,动用了所有手段对付我,你知道吗?!”

    越说越用力,秦楠按在陆家闻伤口上的手指狠得要戳破进去,陆家闻脸上刚刚愈合的伤口再次绽开,他吸了口气,忽然侧过脸一下子咬在秦楠的手上,秦楠猝不及防被陆家闻咬了一口,疼得脸色大变,将手撤回来的时候已经被陆家闻狠狠地咬下了一块肉。

    “呸。”陆家闻把血肉吐出来,讽刺道:“你把我打成这样,我讨回来一点不算什么吧?”

    “是不算什么。”秦楠拿手帕裹上手上的伤口,望着陆家闻的眼里有一丝嫉恨,冷笑说:“陆家闻,我让你见一个人,你就会笑不出来了。”

    他让开身子,露出背后的高铭。

    高铭长得十分好看,精雕细琢出来的脸毫无瑕疵,却因为一双幽沉的眸子冷得让人牙齿打颤,带着一股令人不敢靠近的冷漠,毫不保留地展示着他的孤傲与苛刻。在昏暗的仓库里,这种感觉格外强烈,半张脸被阴影笼罩着的高铭好像在无声控诉陆家闻。

    说秦楠口蜜腹剑、表里不一,他陆家闻何尝不是?用尽手段欺骗高铭,害惨了高铭。

    陆家闻喉头哽咽了下,嘴唇动了动,他想叫高铭的名字,可最终什么都没说,将脸别过去。

    秦楠让他当替身跟高铭结婚,不是因为什么爱情,而是因为这样方便自己去在背地里玩阴谋耍手段,吞并高家的企业,秦楠利用他从高铭那里得到了很多的好处,甚至重伤了高家的根基,差点让高家一落千丈。

    “现在亲眼看到人了,放心了?”秦楠漫不经心地问。

    “你说你没有打他。”高铭反问,“那他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不老实的人总该给点教训,高总不会不明白这个道……”

    话还没说完,秦楠就被一拳重重地打翻在地,高铭学过拳击,知道怎么样打人最疼,他这一下直接打断了秦楠的鼻梁骨,鲜血顿时流淌了出来,大团大团地滴地落在地。

    陆家闻心里爽的不行,暗自在心底叫好。

    秦楠身后的人纷纷踏前一步要制住高铭,“都给我住手!”秦楠踉跄了几步,勉强从地上爬了起来,阴恻恻地看着高铭,“高总这是什么意思?不想跟我谈这笔生意了?”

    “谈。”高铭冷声说,“现在可以‘公平’地谈了。”

    秦楠捂着鼻子不吭声,颤抖着身体。

    高铭解开袖扣,将衬衫袖子挽到手肘上,蹲下来,帮陆家闻解开手腕脚腕上的绳子,一双眸子深沉如谭,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没有人敢阻止他的动作。

    高铭问陆家闻:“疼吗?坚持一下,马上就好。”

    陆家闻愣愣地看着高铭,他不太明白现在是怎么回事。

    高铭的手盘绕上陆家闻的手,跟他十指相扣,修长的手指纠缠上来,高铭的手温暖宽厚,与陆家闻的手指紧紧地贴合在一起,让之前盘亘在他心底的浮躁与不安全都消散不见。

    两人坐在谈判桌的对面,秦楠的鼻子做了临时包扎,说:“高总,我手里有你们高氏企业贿赂的证据,你手里掌握着我们睿和的股份,我们以此来交换,一物换一物,绝对公平。”

    “恐怕秦先生手里的东西买不到睿和的股份。”高铭说。

    “再加上一块秦家的祖地。”

    “祖地?秦先生指的是河东那块地的话,它现在已经不姓秦了。”

    高铭从不开玩笑,秦楠知道这一点,意识到自己最后一块值钱的东西也被高铭吞掉了,秦楠脸色大变,顿时站了起来,抛却了所有伪装的风度,将桌子上的茶杯扫落在地,大声吼道:“高铭你不要太过分!现在你们两个都在我手里!要命还是要股份?”

    陆家闻的身体立刻绷紧,警惕地看着秦楠。如果发生了冲突,他说什么也要护着高铭出去。

    高铭头也没抬,桌子下的手掌握紧陆家闻的手,拇指轻轻地抚摸着陆家闻的手指,安抚了陆家闻的情绪。

    陆家闻心尖一颤,大胆地收紧了跟高铭十指相扣的那只手掌。

    高铭说:“秦先生忘了一件事情。”

    “什么?”

    “你忘了我们高家的出身。”

    仓库大门突然被撞开,无数的人纷纷闯了进来,将里面的人团团围住,陆家闻立刻站起来将高铭护在身后,两人交握的手从来没有分开过。

    秦楠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骤然被扭转了的局面,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一地步,哀求地看着陆家闻:“哥,哥……”

    “不要再叫我哥了,你不配。”陆家闻冷笑一声,将脚边的玻璃酒杯踢飞,酒杯撞在墙面上碎裂开来,清脆的声音令秦楠陷入了彻底的绝望。

    秦楠脸上忽然出现了一丝狞笑,抓起桌面上的打火机,“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一起死吧——”一点火苗亮起,秦楠拿着打火机撞进了汽油桶里。

    大火蹭得一声就蔓延起来,爆炸声紧随而至,热浪翻涌将陆家闻的身体掀飞出去,火舌咆哮着将他们全部吞没。

    手心里的手掌温暖,直到最后也没有松开。

    脑海里的意识渐渐退去,陆家闻唯一的想法就是——

    如果能重来一次,他一定好好做人,对高铭好,再也不欺骗高铭。

    “哎哎哎,李先生,我知道了,我一定把事情办好,您放心,放心。”

    模模糊糊的声音传来,陆家闻费劲地睁开眼睛。

    天才刚蒙蒙亮,外头一点人声都没有,只有蛐蛐在没完没了地叫着。他头有点疼,困得睁不开眼睛,脑子里面乱呼呼的,跟一头扎进了稀泥潭子一样。

    听着外头熟悉的声音,陆家闻挣扎着要起来,一不小心碰到了桌子上的茶杯。

    搪瓷的白杯子掉在地上清脆的声音极响,外面的咒骂声紧跟而至:“小兔崽子,大早上有觉不睡,起来得瑟什么,赶紧躺下睡。”一阵哗啦啦的水声响起,老旧水龙头吱呀一声,外头人说,“今天我不在家,去隔壁找王奶奶蹭饭吃去,别乱碰液化气,要我知道又闯祸了,打不死你!”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说话口音让陆家闻一下子就从梦里醒了过来。

    这是陆连海啊,这是他爸啊!

    “爸!”陆家闻激动地叫了一声,陆连海从屋外探出个头来,脸上一道细长的疤痕,白天看着不显眼,晚上灯光一晃就有些吓人,陆家闻原本是有些害怕他爸这个长相的,这时候看了只觉着亲切得不得了,恨不得扑上去抱住猛亲几口。

    他想不明白他爸怎么会在这儿,难不成是死后在回忆过去?可低头一看,他这具身体也缩小了,脑子里面嗡得一声,陆家闻明白过来了,他这是重生了!

    现在的陆家闻约摸是六七岁的年纪,再一想当年的这个时候,陆家闻两眼放光,乐得跟开了花似的,匆忙往炕下爬,可小身子被缠在毯子里,腿短胳膊短的一时之间挣扎不出来。

    操,这毯子怎么就这么烦!

    陆家闻大叫:“爸你去哪儿,我也跟你去!”

    “去车站接人去,大早上冻死你,你别来凑热闹,净给我惹事。”

    “我不!”陆家闻一下子从床上蹦了下来。

    陆连海正站在门口换鞋,见陆家闻真跟出来了,问道:“怎么今儿这么有精神?真要去啊?”

    “真的!”陆家闻连连点头,麻利地套了衣服裤子,坐在地上穿鞋。

    陆连海意外地看着自己儿子,平时这小子是不睡到太阳晒屁股不起来,起来后还嚷嚷着要人家帮他穿衣服穿鞋,今天倒是利索,也不知道是哪来的新鲜劲儿。

    不过小孩一会一个样,要是半路上小兔崽子睡了陆连海也能扛着回来,没舍得打击儿子的积极性,陆连海只吓唬他:“要是半路上给老子惹事,老子打得你屁股开花。”

    “不惹事不惹事。”陆家闻喜滋滋地道,出门一把抓住了陆连海的手,紧紧地握在手心。

    这时候,陆连海还活着,他的手也没那么苍老,而是像是一个大山般的父亲一样,厚实而又温暖。

    他没想到还有这份福气,能再一次拥有陆连海的父爱。

    这辈子,他再也不能犯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开啦~~求大家多多爱护333

    ☆、接人

    陆连海出门要去干嘛,陆家闻记得一些,变回五岁小孩了,记性都好了起来,那时候的许多事情都历历在目。

    他们要去城里车站接高铭。

    高铭他家里背景不太干净,爷爷那一代黑得最厉害,他爸爸高健不想子承父业,等高铭爷爷蹬腿了就开始着手把家族事业洗白。

    可高家家大业大,根基稳扎,一发生点风吹草动就能掀起滔天巨浪,更别说这种洗牌式的大变革。因高健洗白的动作,高家企业牵连出很多别的事情,他家里头担心把小高铭卷进不好的事件里,就把他丢在了远在十万八千里之外的陆连海这儿。

    陆连海跟高铭他爸高健的关系挺简单,就一个一面之缘。

    陆连海早年在高健手底下混日子,没混出什么名堂,就是一个普通的小混混,跟人出去打架放高利贷的时候只会亮把菜刀吓唬人的那种空心白菜。

    可幸运的是,他因为一副好心肠不经意间救了一时落难的高健,被提拔当了个小头目,发了笔小财。恩情不大,两边都没怎么当回事。

    可福祸相依,陆连海出头的机会多了,危险也就多了。巷子口打架,对方厉害招式都往陆连海这个小头目脸上招呼,既不会得罪太厉害的人,也能让自己立点功劳。陆连海脸上的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在鬼门关里逛了一圈,陆连海再赔上了点视力,终于一拍大腿,痛定思痛,大彻大悟,不能再这么浑着过日子,跟上头辞了所有职务,回老家干活种地了。

    他也没想到,当初那一面之缘会让高健记得他是个混混堆里的好人,还把亲生儿子托付给远在十万八千里之外的他这儿。

    高健的名声太响,咳一声整个京里都要抖三抖的大人物,陆连海拒绝不了,就只能怀揣着一颗忐忑的心,坐了两个多小时的车跑去县城里边接人。

    小北村地处偏远地带,高铭先坐飞机到省会,再颠簸了三个多小时的火车才到的小北村隶属的县城——靖县。

    陆连海父子俩坐着陆连海借来的拖拉机,一路吭哧吭哧颠到了火车站。

    大早上雾气很重,人特少,火车站前头卖黄牛票的人蹲在地上一边吃着煎饼果子一边瞅着来去的人,见到陆连海父子俩忙上来推销:“大哥,票子要伐……”话还没说完看见陆连海的脸,吓得差点被没咽下去的煎饼果子给噎死。

    陆家闻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被他爸扛在肩上,回头冲那人做了个鬼脸,眼神里满是得意:我爸长得吓人不!我爸长得吓人不!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现在太兴奋了,极度亢奋!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停过,死死地搂着陆连海的脖子,陆家闻感觉给他插对翅膀他就能飞上天。

    他要见到高铭了,要见到小时候的高铭了!老天爷真的给了他重活一次的机会!

    陆连海一巴掌打在陆家闻的屁股上,清脆!陆家闻嗷了一嗓子,陆连海赶紧给他丢在地上:“小兔崽子老实点,待会儿见到人别给我得瑟。”

    “哎,好好好!”陆家闻连忙打保票,“爸,你放心!我绝对绝对绝对不给你惹祸!”

    陆连海翻了个白眼,把刚买的肉包子塞到陆家闻怀里:“赶紧吃,还有半个小时火车就到站了。”

    热乎乎的包子分量十足,陆家闻把包子在两个手之间倒腾来去,等稍微凉了一点就咬了一口,绵软的包子皮包裹着包子馅儿,汤汁流淌进嘴里,烫得舌头跟嘴唇都发麻,特香!陆家闻哈出一口白烟,眼睛不停地往墙壁上挂着的大表上瞄。

    老旧的钟表慢悠悠地转着,陆家闻恨不得把时间往前拨一拨,让火车早一点到。

    广播声响了起来,火车进站,陆家闻一个哆嗦,累积起来的困意全没了,两个眼睛瞪得大大的,着急地拍着陆连海的大腿,要往陆家闻身上爬:“爸!爸!爸!爸爸爸爸爸!!”

    陆连海赶紧把陆家闻扛在肩上,让陆家闻举起写着“高”字的纸壳子,自己也瞪大了眼睛看向出站的方向,他脸上那一刀把他眼睛也给割坏了,看东西总有点重影,怕看漏了,一个劲儿地问道:“闻闻,瞧见人了吗?”

    “还没!”陆家闻也很着急,伸长了脖子跟只野山鸡一样。

    兴奋了好一阵子,陆家闻才反应过来,他不太记得高铭小时候什么样子了,上辈子他小时候没把高铭当回事,还特烦这个打城里来的土财主家的小孩,后来长大了爱上高铭了想起来这回事后悔得不得了。忽然瞧见火车上下来个皮肤白白的,长得很漂亮的小孩,陆家闻心里一颤,嘴巴比脑子反应快,大叫:“高铭!!!!”

    那小孩听见有人叫他,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循声望了过来,在视线对上的瞬间,仿佛穿过了悠长的时间跟无限的空间,在遥远时空的另一端,他们二人以一种别样的方式再次会晤了。

    陆家闻疯了似的抖了抖腿,夹住他爸的脖子,嘴上一个劲儿地嚷着:“高铭!高铭!!高铭!!!”一声大过一声,到最后都带了些颤抖。

    陆连海也瞧见了人,他不认得高铭,但是认得高铭身边的那个人——李林舟,当初他不经意救了高健的时候,就是这个人来替高健答谢陆连海,听说现在跟在高健身边,飞黄腾达,平步青云。

    全拜陆家闻的疯狂表现所赐,李林舟也第一时间就找到了陆连海,他牵着小小的高铭,拎着一个不太大的皮箱子,走到陆连海身边,伸手,礼貌地说:“陆先生,你好。”

    “哎哎,李先生你好你好啊。”陆连海刚吃了个包子,手上油乎乎的,见李林舟跟他握手,局促地在衣服上擦了擦,才敢伸过去,李林舟见状脸色微微一变,跟陆连海擦了个指尖就将手收了回去。

    陆家闻撇撇嘴,装逼贩子!他烦死这个李林舟了,上辈子没少挤兑他!养了个娘炮儿子还敢爬高铭的床!

    陆家闻还坐在他爸肩膀上呢,拍了拍大马的肩膀示意要下来,陆连海怕这小祖宗惹事,赶紧让他着陆了,陆家闻急急忙忙地跳到地上,站到高铭面前。

    两小孩视线相撞,高铭看着陆家闻的眼里没有一丁点的好奇,礼貌地点了点头就将视线移开了。

    缩小版的高铭!太像了!原来高铭小时候就是这副对谁都爱答不理的死样儿!

    对上高铭这双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乌黑眼眸,陆家闻一肚子的话忽然就说不出来了。

    喉头哽咽了下,陆家闻特别没出息地拿出手里还剩下的一个肉包子递了过去,吸了吸被早间冷风冻出来的鼻涕,颤颤悠悠地说:“你、你吃包子吗?肉馅儿的。”

    说完陆家闻就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子,操,这什么胆儿!怎么见到高铭胆儿都没了!说的是啥胡话!

    高铭眨了眨眼睛,摆摆手,“不吃了,谢谢你。”声音平静,软软细细的,撩拨着陆家闻的心弦,挠得他心里痒痒。

    他现在真想拉过高铭的手,抱抱高铭,亲亲高铭,可他一点儿也不敢。

    心里头那点愧疚跟蚂蚁似的抓着他的心脏,陆家闻也怕唐突了高铭。忍着吧,都是自己造的孽,忍着吧!

    俩小孩之间的交流被李林舟看在眼里,他有点忌讳陆连海家的这个小孩,都说小孩之间的影响力很大,什么样的玩伴造就什么样的人,他担心高铭在这里会被野孩子带坏。

    他拉了拉高铭的手,有意让他远离陆家闻,对陆连海说:“车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先去外面吧。”

    陆连海忙应了一声,点头哈腰地带着两人出了站,陆家闻一直跟在高铭身边,也不回去他爸身边,任由陆连海眼皮子都快翻抽筋了也当做没看见他老爸使的眼色。

    陆家闻不是没感受到李林舟的目光,他就是在故意膈应李林舟。

    高铭穿着一身白衬衫,卡其色格子短裤,脚上套着一双看着就不便宜的小皮鞋,擦得锃亮,浓密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瘦猴陆家闻穿着个洗掉色的海蓝色背心,军绿色棉布短裤,一双红色胶皮边儿的白色布鞋,还开了胶,两人凑在一堆像富家少爷跟要钱的小乞丐似的。

    陆家闻装作不知道,站在高铭身边眼巴巴地瞅着他,他想多看看高铭,看一眼少一眼,能多看一眼都是大赚。

    李林舟一路上都和颜悦色的,明里暗里地跟陆连海打听他家里的情况,陆连海就是长得吓人了点,人特老实,没几句话就被李林舟把家底都给套出来了。

    李林舟显然有些不太满意,眉头也越皱越厉害,最后见到停在火车站后门的那辆拖拉机的时候,整个人都像是被重锤打了一下一样,懵了。

    “这个车……”李林舟白着脸看陆连海,陆连海不好意思地说,“村里现在就这辆车最好使,快。”

    李林舟:“……”他表情很微妙,可也没说什么,把高铭抱上车后斗,自己也低着头怕被人看见快速爬上车,拖拉机后斗里就两个破马扎子,怕咯着贵客,顶上还垫了两块龙凤呈祥的被面图,红彤彤,金灿灿的,特喜庆……

    陆连海早就察觉出了李林舟的不满,他忙解释:“三轮车被张大麻开去城里拉货了,就剩拖拉机跟驴车,噢,对了,还有辆自行车,凤凰的,村领导第一次下乡的时候骑回来的……”说着说着,自己也觉出不对劲来了,陆连海赶紧结束了这个话题,提议道:“要不然让……呃,小少爷坐前面吧,软一点,就是过弯的时候不稳,容易被甩出去。”

    李林舟脸沉得更加厉害,摆摆手,说:“不麻烦了,就这样吧。”

    作者有话要说:

    ☆、回家

    一路上李林舟被颠得难受,还尽力护着高铭,免得磕了碰了,完全没那个心情跟陆连海搭腔,愁眉不展地在琢磨就这种情况回去怎么跟太太交代。

    陆连海伺候得小心翼翼,陆家闻虽然觉着他爸挺没出息的,但是也能理解。

    高铭身份太金贵了,那是高健唯一的儿子。

    高健对自己特别狠,老婆去世之后就做了绝育手术,哪怕后来又娶了个漂亮老婆,这辈子也就高铭这一个后代了。要是高铭出点事,伤到根头发丝儿,他们老陆家把自己削成肉片也不能抵得了罪。

    一行四人颠簸了近两个小时才回到小北村里,这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明晃晃的灿烂阳光普照着大地,将村里小路两侧的农家房照得犹如镀了一层金,远处黄绿色的小麦田铺成了一片连天的海洋。老农赶着牛从稻田里走过,惊飞了一片鸟群,灰白相间的鸟儿拍着翅膀飞翔着,仿佛带动了天地之间的交流。狗吠声断断续续,不知道是谁家的鸡开始叫,引得周围一圈的鸡都开始仰头喔喔喔地叫成一片。

    这一切在高铭眼里新奇而又陌生,他瞪着一双眼睛四下看着,却发现一双眼睛完全不够用,好多从来没见过的新奇事物摆在眼前,走马灯一样的掠过。

    几条脏兮兮的杂毛狗跟在拖拉机后头,冲车斗里的高铭一直叫唤。

    “呿!快走!”陆家闻怕那些杂毛狗吓到小高铭,忙扭过头来把狗都赶跑了,吸了下鼻涕,对上高铭望着他的好奇眼神,害羞地摸了摸鼻子,问道:“高铭,累不累?”

    高铭其实有点累,拖拉机太过颠簸,他坐在从来没坐过的马扎上,哪怕上面铺了一层垫子,屁股还是咯得慌,可他不好意思说,就摇了摇头说:“不累,谢谢你。”

    疏离而又冷漠,陆家闻从小高铭的身上就看到了他长大后的样子,端着风度与气质,对谁都十分客气,用礼貌架起了一堵疏离的墙,让人很难亲近。

    陆家闻咧嘴一笑,也不管高铭是不是烦他,趴在拖拉机的后栏杆上,说道:“等等就到了,我家里特好玩!还有好多好吃的!大白兔奶糖跟钙奶饼干!还有酒心巧克力!”这几样都是小时候的奢侈品,他那时候喜欢吃到了上瘾的地步。

    李林舟在心里嗤笑了一声。高铭那是城里出来的,家里又那么有钱,怎么可能会看上这些东西?

    陆连海也丢人的很,扯了陆家闻的耳朵把他拧过来怕他再出洋相:“坐好了,小心被甩下去!”陆家闻连声嚷嚷:“爸爸爸爸……别,别拧了,要断了断了!”

    父子俩的胡闹,高铭看在眼里,心里有些羡慕——他跟高健从来不这样。

    李林舟忍着一路上的坏味儿,表情都快扭曲了。这乡下怎么这么臭啊!

    跟李林舟的表情相比,高铭要淡定得多,颇有一种下乡巡查的干部的风范……

    等到了陆连海的院子里,李林舟才跟解放了似的,逃命一样地从车上下来,拉了高铭就进屋。

    陆连海的房子收拾得很干净,院子里挂着一串串金黄色的干玉米跟红辣椒,粉红色的月季跟紫红色的重瓣木槿栽在一起,花香馥郁。小院里什么牲畜也没养,宽敞又明亮。

    李林舟感觉舒坦多了:“你这小院收拾得挺干净的。”

    “哪里哪里。”

    将两个贵客迎进屋,陆连海给李林舟冲了壶茶,又特地给高铭开了一罐椰树椰汁,陆家闻沾了高铭的光也拿到了一罐。

    高铭这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举手投足特别礼貌拘谨。进了屋后,小高铭就坐在炕边上,两条腿并排放着,小腰杆挺着,坐姿笔直,目不斜视,乖巧得像是个按照标准出厂的娃娃,一点不像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陆家闻想拉着高铭出去玩,好好跟高铭说说话,但是他稍微一动陆连海就瞪他,几次偷摸着扬起手作势要打他,鉴于陆连海积累了多年花式揍他的经验,陆家闻就只能装模作样地喝着椰子汁,眼睛一个劲儿地冲高铭瞟,挤眉弄眼的。

    李林舟心里嫌弃农家的茶水糙,还有一股子怪味,小口嘬了一下,自己都没觉出点水味来就当给陆连海面子喝了一口,把茶杯放下,交代道:“小少爷的事情那边应该已经有人跟你讲了,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你自己心里应该有个数。”

    “哎哎。”陆连海连连点头。

    “这个箱子是小少爷带过来的衣服跟日用品,老板吩咐了,如果不方便的话就不穿不用,全看你。”

    这话一说,陆连海冷汗就下来了,高铭来这儿为了掩人耳目还是吃喝用都跟他们一样的好,可问题是高铭能用习惯吗?高铭要是用不习惯出问题了的话,这笔账是不是要算在他头上?!心里这杆秤有点不太平衡,陆连海还在琢磨着就听李林舟说,“那个足够,按照说好的数,每个月都会打到你账上。”

    “那个”当然指的是钱,陆连海一听到这个眼睛一亮,立马腰杆子就直了,拍着胸脯,雄赳赳气昂昂地道:“我一定照顾好小少爷!”

    李林舟又跟陆连海交代了一些别的,包括太太留下来的一些话,高铭每天早晚都要喝一杯纯牛奶,晚上睡觉的时间不能超过十一点,每周要例行读一本书……听得陆连海云里雾里,最后也没记住多少,等李林舟问他记住了没的时候,陆连海连声说:“记住了记住了。”

    陆家闻背着他爸翻了个白眼,陆连海能记住就有鬼了,不过没事,他记得住,有他照顾高铭就够了。

    这些习惯长大后的高铭也有,还要再加上每周日下午三点到五点要去打高尔夫球,早上七点的早间新闻一次不能漏下,吃饭的筷子要用金属的,饭前要喝一小碗汤,碗筷都必须烫过才能用……诸如此类,高铭生活精致,甚至有些吹毛求疵,零零散散的习惯很多,很麻烦,可是陆家闻记得清清楚楚,一件都不会落下。

    等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好了,该办的事情也办完了,李林舟就站起身来要告别,他先跟高铭告别的,两个人都十分礼貌,板着脸一丝不苟的“李叔叔再见”,“少爷再见”,寒暄完了,李林舟望了高铭一眼,再看看居住条件,眼底里流露出一丝同情来。

    李林舟不想再握陆连海的手,只敷衍地客套:“少爷就麻烦陆先生照顾了。”

    “不麻烦,不麻烦。”陆连海还是一个劲儿地应声,最后想起来一个关键问题,睁着一双看东西模模糊糊的大眼问:“李先生,你准备怎么回火车站?”

    李林舟:“……”

    看李林舟吃瘪的模样,陆家闻在心里拍手叫好!

    陆连海在厨房里忙活,现在都下午两点多了,不好意思再去麻烦隔壁家的大妈。可他天生跟厨房不对付,站在水龙头底下,光洗个白菜就把自己弄了一身的水。

    炕上搭了个小方桌,高铭跟陆家闻一左一右地坐着,高铭还很拘谨,两条小腿垂在炕边上,双手搭在膝盖上,眼观鼻,鼻观口,一张小嘴紧抿着,绷紧的线条透露出些紧张来。

    屋子里带着些潮湿的土气,味道不是很难闻,但也绝对算不上好闻,他住惯了宽敞明亮的大房子,虽然空寂但是气味一直很好,香香的,宋阿姨每天早上都会在花瓶里放几朵花,姹紫嫣红的特别漂亮。

    偷偷抬头往四周围打量,这房子盖得有些年纪了,墙皮剥落下来,露出里面灰色的石灰墙,掉了色的土地公公抱着金元宝,柱着拐杖坐在墙上,嘴唇红得发亮。高铭转了一圈,眼神再回来一眼就对上了陆家闻的大眼,陆家闻冲他眨了眨眼,从背后捧过来一条黄白条包装的钙奶饼干,一咧还没长好的一口牙,笑得特别汉奸:“高铭,你吃不吃饼干?”

    高铭本来还想拒绝,结果肚子是真饿了,他有点纠结,想吃,但是不好意思,陆家闻把拆了封的饼干往他面前推了推,强烈推荐:“这个钙奶饼干可好吃了!脆脆的,甜丝丝的!”

    见陆家闻一直坚持,高铭也不矫情了,点了点头,从包装袋里窸窸窣窣地拿出来一块,长方形的饼干中间烤得有点焦,发黄,他咬了咬嘴唇,抱着饼干小小地咬了一口,结果意外得很好吃,真的跟陆家闻说的那样,脆脆的,甜丝丝的。

    瞧见高铭特别秀气地小口咬着饼干,跟只小松鼠一样特别可爱,陆家闻的心都化了,把一整条饼干都往高铭那里推了推,自己饿着肚子,光看着高铭吃,恨不得就这样到地老天荒。

    让他看高铭,一辈子都看不够。

    作者有话要说:  跟编辑大大讨论了下改了名字~~~~

    发文前期好多都在养肥我阔以理解!!还在追的大大们经常露个头嘛~~~~~

    ps:谢谢飘飘宝贝的地雷333

    ☆、吃饭

    陆连海在厨房里折腾半天,满头大汗折就腾了道拍黄瓜出来,绿油油的农家小黄瓜配着蒜泥,拿盐、糖、醋、香油这么一拌,颜色鲜亮鲜亮的。

    他把凉菜放桌子上,见高铭在吃陆家闻的钙奶饼干,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凑近了一看还真是!立马跟见了鬼似的,瞪大眼睛:“呦呵,小兔崽子你今天怎么这么大方,舍得把钙奶饼干给别人吃了?”

    陆家闻小时候最喜欢吃这种钙奶饼干,偏偏只有大超市里有卖,他爸得去镇上或者赶集的时候才能买到。陆家闻都当宝贝似的供着,心情好了赏给别人一片,再多吃一片可就不许了,现在一整条都给了高铭,陆连海能不吃惊就怪了。

    陆家闻听见他爸把自己的小气面暴露出来了,当即炸了毛,推了他爸一把,赶牛一样的:“爸,你赶紧走,去厨房做菜去,我跟高铭都快饿死啦!”

    不信邪地又看了一眼,陆连海怀疑自己剩下那只眼睛也出了问题,听陆家闻这么一吆喝,猛地想起来,一愣,问道:“妈的,你怎么知道他叫高铭的?”

    陆家闻也愣了,哎呦妈呀,糟了!穿帮了!他要怎么跟他爸解释?

    可不用他动脑想,劳动人民伟大的脑补能力就展现出来了。

    陆连海十分熟练而又利落地拎起陆家闻的耳朵,直接把他拽下了炕,当即一脚揣在陆家闻的屁股上,不轻不重,踹得陆家闻嗷嗷叫唤。

    陆连海怒道:“小王八蛋,老子跟你说过不许随便玩老子手机,那不是玩具,你不听是不是?不长记性是不是?”弄个破鸡腿半天弄不好,他本来就烦,陆家闻这不是找揍吗?

    陆家闻得了台阶,连忙滚着往下爬,“爸,我错了,别打了,哎呦,好疼,别打了!”

    高铭立刻往炕里面挪了挪屁股,眼皮子抬了一下,瞅了瞅陆家闻上蹿下跳的滑稽样,眼底难得涌上来点笑意,继续吃着钙奶饼干。

    “干嘛呢这是?”屋里面正热闹着,外面传来一声叫停了陆连海的动作,人还没到就听到了声音,陆家闻一愣,立马蹦高地往屋外面跑,连声叫唤着:“王奶奶!王奶奶!”

    门口迎进来位五十来岁的老太太,手里头捧着个搪瓷的绿色钵子,里面堆着好几根玉米,手里头还拎着个白色的搪瓷碗,盖着盖子也挡不住里头的香气。

    王奶奶见陆家闻笑得不见眼睛,乐呵呵地说:“还是闻闻懂事,知道来帮奶奶搭把手,刚煮的糯玉米,粘牙着呢!”

    陆家闻捧着钵子,看着健健康康,精精神神的王凤霞,眼泪都要出来了。

    他小的时候陆连海还是挺浑的,没什么正经工作,三天两头往外面跑,常常几天几夜不回家,陆家闻是王奶奶一勺饭一勺饭喂长大的。

    如果说每个人都有童年里的味道的话,那陆家闻童年的味道就是王奶奶家的饭菜香——盆口那么大的香饽饽,软糯香甜的蒸地瓜蒸芋头,还有金灿灿的玉米。

    一闻到味儿,陆家闻就鼻子泛酸。

    王奶奶是典型的空巢老人,结婚后五年她丈夫就走了,一双儿女都在城里,大女儿生了个儿子,长得特别可爱,可惜跟他妈一起住在城里,王奶奶见不着,就移情作用把对小孙子的疼惜都转给了陆家闻,平日里对陆家闻特别好。

    他想接过王奶奶手里比他脑袋都大的搪瓷钵子,王奶奶没让,嫌重,把手里那个白色的搪瓷碗塞给陆家闻。

    大白盆刷的干干净净的,上面烫着一朵艳丽的牡丹花,打开盖子一看,喷香的味道扑鼻而来,里面堆着的都是农家特色,地三鲜,炒豌豆角,十几年后很难吃到的淳朴味道。

    几道菜被送上了桌,陆连海感觉仿佛阴暗的乌云照射进来一道阳光,整个人生都被照亮了,跟看见救星似的,“大娘,你来了啊!”

    “是啊,大海你在这儿干嘛呢?哎呦喂——”王奶奶往厨房里一探头,笑话道,“下厨呢?也不怕吃坏了咱们闻闻。”

    陆连海的黑暗料理是出了名的,也就会煮个嚼不烂的鸡腿,陆家闻听见王奶奶给了这么个中肯的评价,一边收拾碗筷一边点头,陆连海臊得脸都红了,狠狠瞪了陆家闻一眼,小兔崽子等会儿收拾你!

    “你们爷俩大早上去哪儿了,大黄以为招贼了,叫个不停,哎呦,这孩子哪儿来的啊,长得可真漂亮!”王奶奶瞅见高铭,眼睛都亮了,跟黄鼠狼见到小肥鸡似的,凑上去直接上手掐了高铭的小脸蛋,滑不留手,高铭右脸立马就红了一小块,估计还没人敢这么对他呢,给高铭吓得不轻,坐在炕沿儿上,捏着半块被他咬软了的钙奶饼干,愣愣的。

    这、这是什么意思……?

    陆连海见状,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生怕冲撞了太子爷,忙说:“这是我大表哥家的孩子,他们夫妻俩都在城里头创业,两边老人都不在了,知道我闲,就把孩子丢我这儿了。”

    “也是个可怜的小孩儿啊。”王奶奶叹息一声,不在父母身边长大的孩子以后或多或少会有点心理问题,老太太懂这个理,望着高铭的眼神慈爱了不少,剥了个鸡蛋塞给高铭,“吃个鸡蛋啊,热乎的,好长身体!这孩子长得真漂亮,可就是瘦了点。以后跟闻闻俩做个伴,一起玩也不孤单!”

    陆家闻忙站出来,拍着小胸脯,坚定地表决心:“王奶奶,我会照顾好他哒!”

    “好,好,闻闻真懂事。”王奶奶笑弯了眉眼,又给陆家闻剥了个鸡蛋,岁月的皱纹在她脸上堆叠起来,可在陆家闻眼里比二十岁的年轻大姑娘都好看。

    高铭这时候才从有人敢掐他脸的惊讶中回过神来,一手拿着饼干,一手拿着鸡蛋,胀红着脸,小声说:“谢谢奶奶。”

    他实在是太局促了,也知道自己表现的不好,可他真的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里的人,怎么都这么奇怪呢,都不按常理出牌的。高健身边没有这样的人,他就没有可以参考的对象。

    多亏了王奶奶拯救了高铭“下乡”的第一顿饭,不然要是真吃了陆连海做的饭得在高铭小小的年龄里留下多么可怕而不可磨灭的记忆啊。

    这一顿饭吃完,陆连海喝了点酒,困意就涌上来了,可他不放心俩小孩,硬是先哄着两人去睡觉,等看俩小孩都躺在床上不动弹了自己才回去补觉。

    他现在不跟俩小孩睡一块。他家炕上堆了不少东西,各种被子跟纸箱子,睡他跟陆家闻俩一大一小够,再加上个高铭也够,可他怕挤着高铭,就想下午先让陆家闻陪着高铭睡一觉,他自己去木板床上对付一中午,等休息够了,再起来收拾东西。

    陆连海实在是太困了,李林舟的电话来的特别突然,他昨晚就睡了三个多小时,今早又来回奔波了将近四个小时,开个拖拉机吭哧吭哧的累得不行。小床地方窄床板还不齐,可陆连海脑袋沾着枕头,没多久就睡着了,呼噜声一声赛过一声地往外冒。

    陆家闻听见他爸的呼噜声响起来了,立刻睁开眼睛,一双眼睛亮得跟跑山鸡一样,他兴奋得根本睡不着!

    他重生了啊!还重回了小时候跟高铭相遇的时候,让他有机会能跟高铭重新再处一次,这种事落谁身上谁都睡不着啊!

    高铭也睡不着,他是因为换了新地方。炕上太硬,窗边的风太热,他一直没说话,也没什么表情,但是他其实跟李林舟一样是很嫌弃这个地方的,可他受的教育让他不好意思开口,也不能开口。他能做的就只有数着日子,等李叔叔来接他回去,可日子过得真慢啊,一天都没过去。

    外头知了一声声叫着,吵得俩小孩都觉着心烦,陆家闻蹭得坐了起来,爬到炕那头,摇了摇高铭:“走!高铭!我带你出去玩去!”

    高铭还没回话,陆家闻就跟一阵风似的刮到窗边上,熟练地把他家的窗户给卸了,可见平时没少干这事,看得高铭目瞪口呆,陆家闻一下就跳到窗外,从小院里搬了个板凳踩着,冲高铭伸出两条细胳膊:“高铭!跳出来!我接着你!”

    小时候的陆家闻长得又黑又瘦,高铭觉着他长得跟动物园里的猴子似的,那两条胳膊多细啊,能接得住他吗?高铭这么一想,犹豫了,陆家闻顶风作案紧张得很,生怕他爸忽然醒了正逮着事发现场,又是一顿削,赶紧往前凑了凑,不耐烦地催促着:“快点,跳下来!”

    高铭不情不愿地起来,他严肃着小脸半个身子缓慢地探出窗外,窗户离地面不高,他不害怕,只是以前没做过这种事,有门他为什么不走门,非要走窗?窗户卸了还能装上去吗?

    可他不觉着这样的体验讨厌,反而觉着很新鲜,好像还挺好玩的。

    这个念头一出,可不得了,那可是万恶的根源,高铭动了野心思,就不再是以前那个卖乖的高铭了。所有人都夸他乖巧、安静,比十几岁的打孩子都懂事,然而在这一刻,之前受到的所有的教育都变得不堪一击,他心里头的那点一直被大人们压抑着的野性开始被陆家闻一点一点地唤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高铭:“闻闻,夏天真热。”

    陆家闻:“是哒!所以要注意防晒防暑哦!?u?”

    白衣:喂!!!卖萌可耻!!!陆家闻你画风不对啊!!!!

    最近越来越热了_(:3」∠)_虽说快立秋了但酷热天气还会持续!大家注意防暑哦!我家这边的海边今年意外亡故好几个人了,出去玩的时候一定一定要注意安全,玩得开心也要玩得冷静~么么哒(づ ̄ 3 ̄)づ

    ps:为防站错攻受,还是说一下吧,虽然在这种时期攻受已经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了……

    高铭是攻,陆家闻是受,两人互宠!互宠!

    陆家闻是痴汉,不要说他猥琐qaq,他只是在认真的痴汉而已!!(陆家闻:“……喂!!!”)

    陆家闻是重生,所以进入角色状态很快,高铭要等剧情发展,后面会很甜哒!

    ☆、掏鸟窝

    高铭又犹豫了下才将手搭在陆家闻手心,被陆家闻半托半拽着从窗户里拉了出来。

    “这片林子是花喜鹊的地盘,你看它们的羽毛,是黑白哒,过了那座桥,那片林子,是灰喜鹊的地盘,灰喜鹊叫得可难听啦,嘎嘎嘎的。”陆家闻夹着胳膊,两手扑腾了两下,伸长了脖子学着灰喜鹊叫了两嗓子,给高铭逗乐了。

    陆家闻看着高铭的笑,傻兮兮地问:“高铭,你要看灰喜鹊吗?”

    “都可以。”高铭带着笑,礼貌地说。

    俩小孩手拉着手走在小树林里,阳光从树木的缝隙之中照射下来,空气中的尘埃无处可躲,光阴播撒在他们的身后,留下了一长串悠长的影子。

    陆家闻一脚将松树球踢飞,拍着胸脯打保票:“那边有点远,我改天带你去玩!”

    身后高铭没了回应,陆家闻回头一看,小高铭抬着头一直望着树杈上。陆家闻循着高铭的目光在树杈上找了找,看到了一个鸟窝架在上面,刚孵化不久的小鸟藏在窝里面,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扬着黄黄的小嘴啾啾啾地叫着。

    陆家闻问:“高铭,你喜欢那些小鸟吗?”

    点点头,高铭说:“嗯,很可爱。”

    “那好!”陆家闻瞅准了地方,搓了搓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你等着!我给你抓小鸟去!”

    “不要了。”高铭拉住陆家闻的手,摇头,“太高了,很危险。”

    “没事!”陆家闻豪迈地挥了挥手,他陆家闻爬过的树掏过的鸟窝数不胜数,这么棵歪脖子树他还真没放在眼里!

    半蹲在树下,陆家闻摩拳擦掌,琢磨着怎么往上爬,等真要上了他反而没底了……

    这树是不高,可他人小啊,也不知道这棵歪脖子树怎么长的,横出来的枝条特别多,也不知道结不结实,踩在上面会不会掉下来?这到底好不好爬啊?

    陆家闻有点心虚了,偷摸地瞟了一眼高铭,结果发现人家高铭正全神贯注地看着那窝小鸟,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面满是好奇与期待。

    陆家闻一下子就有力气了,这是高铭想要的东西,他就得给高铭弄来!别说是几只雏鸟了,就是天上的飞机,他也得想办法给高铭一炮轰下来!(ノ`Д′)ノ

    也不怪人家高铭不体谅陆家闻,那时候的孩子还小,辨识危险的能力很弱,别说高铭这种几乎在温室里长大的孩子。而且,高铭早就习惯了用一个眼神去表达自己需要什么,陆家闻看明白了,愿意帮他去抓小鸟,他就跟以前一样,自然而然地享受陆家闻的服务,这个时候,陆家闻跟他爸爸的手下还有那些阿谀奉承他们家的人没什么区别。

    一样的目的,讨好他。

    高铭不说,心里一水的清楚,他不介意利用陆家闻讨好他的心思,他是真的想要那些小鸟。

    陆家闻往手心里吐了吐口水,决定真的上了,他挑了个好位置,猛地跳上了树,开始蹭蹭蹭地往上爬,他不敢停,怕一停了就爬不动了,结果动作利落地把高铭都看傻了,这小哥哥真的是猴子啊……高铭眼神往陆家闻屁股上瞄了瞄,也没发现他长尾巴,怎么就跟动物园的猴子一样这么会爬树呢?

    没多久,陆家闻就一口气采摘到了胜利的果实,他捧着鸟窝冲高铭眉飞色舞地得瑟:“高铭!你看!我抓到了!抓到了!”

    高铭被陆连海的兴奋感染了,也跟着兴奋起来,张着手要接鸟窝,小脸蛋红扑扑的,望着陆家闻甜甜地笑了。

    这还是陆家闻第一次见到高铭这样笑,上一辈子,高铭从来没有过这种纯净而没有一丝杂质的笑容,一时间陆家闻都看傻了,脚底一滑,顿时惨叫一声,整个人往树底下滑,半路被横出来的枝条卡住,陆家闻的腿被别在树杈里头里,粗硬枝条跟尖细叶片在他小腿上划出了一道道扣子,鲜血一个劲儿地往外冒。

    真特么疼啊……陆家闻鼻头一酸,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他低头看了看高铭,带着鼻音委屈地说:“高铭,去找……我爸……”

    完了,又要挨揍。

    好在高铭人聪明,认得回去的路,说话又有条理,陆连海知道出事后赶紧扛着梯子就过来了,见陆家闻卡在树上气得破口大骂:“小兔崽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了不起了啊?看老子不打死你。”

    看着陆家闻委屈的小样,还有腿上那些鲜血淋漓的伤口,陆连海心里疼得很,嘴上不饶人,手底下的动作却飞快,多卡陆家闻一秒他都心疼,那破树枝怎么这么烦人啊?!长这么粗硬干嘛啊?!都刮坏他宝贝儿子了!踩着梯子上去,伸长了手把卡着陆家闻腿的几个枝条硬生生地掰断了,陆家闻一得了自由就开始呜哇大哭起来,哭得声嘶力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这不怪他怂,这叫战术。

    他哭,他爸不一定不揍他,他不哭,他爸就一定揍他,跟陆连海这个“童年恶势力”抗争这么多年了,陆家闻早就有了一套有效的战略指挥方针,这个时候战术一用,立竿见影,陆连海气势立马就弱了,抱着陆家闻絮叨着脏话,但是心疼的成分远远大于生气,看着陆家闻血肉模糊的腿,抱着他的手都有些抖。

    陆家闻得意地用鼻子哼了哼,冲跟在他们后头有些愧疚的高铭露出了个鬼脸,他怕高铭觉着内疚,也不想让高铭担心。

    高铭冲他笑了笑,眼里头的低沉情绪散去不少。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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